迸依晴強壓下打哈欠的沖動,這幾天,她可說是一根蠟燭兩頭燒,白天工作,晚上趕設計圖,根本就沒有好好的休息。
不過不知道陶亞宜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沒找她麻煩,她也就過了好幾天的安穩日子。
看著辦公室電腦螢幕上的報表,今天她的心情沒來由得感到煩躁,肚子還隱隱作痛。
她覺得有些坐立難安,瞄了瞄四周,一切就跟以往一般,沒什麼不對。
這會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古依晴暗自想著。
她偷窺了一下陶亞宜辦公室的門,整整三天這變態女都沒出來找碴,下意識的又咒罵著。
突然,她覺得自己好像神經病,怎麼人家沒找碴也被她罵了?
她搖了搖頭,把自己的反應歸究為太累了,伸了好長一個懶腰,拿起放在桌上泡好的香醇咖啡,小口地啜飲起來。
這時,內線電話響起,聲音甜美的總機說︰「古小姐,請接一線,彭總打回來的越洋電話。」
她聞言,嘴里的咖啡差點噴出。
不是快回國了嗎?有事的話用E-mail就好了,怎麼用打電話的?她莫名其妙的接起電話。
「彭總,你好。」她用溫柔婉約的聲音打了聲招呼。
「古小姐,我這幾天會回國,麻煩你幫我準備矽星生化科技公司的圖檔目錄、產品簡介,然後跟陶副理要一下開發計劃書,我下禮拜要親自接洽矽星的總裁。」
「是的,馬上幫你準備。」掛上電話,古依晴的臉垮了一半。
不會吧?要她整理這些資料,這下可有她忙的了。
沒人打擾的下午,牆上時鐘的秒針滴答的走著,她心無旁騖的努力埋首在工作中。
一直到下班的鈴聲響起,她仍還沒有處理完,她嘆了口氣,看來剩下的就留待明天了。
她今天要去探看還在念大學的弟弟,要不是答應父母要照料那個總像長不大的弟弟,她還真想一口氣將剩下的事做完。
***
車上的CD音響正放著CelineDion的專輯,古依晴無意識的跟著哼唱。
瞬間,月復部發熱且傳來尖銳的痛楚,她的眉頭微皺了起來。
睡眠不足是有可能引起頭痛,但是肚子痛——她甩了甩頭,反正家里有胃藥,回家吃個藥就好。
她深呼吸一口氣,重重的吐出來,將肚子的不適壓了下去,聆听著音樂,Hi-Fi的立體聲正考驗著剛裝修好的CD音響。
她得先換件衣服、吃個藥再去看老弟,將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拿起鐵卷門遙控器一按,沒反應。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拿錯遙控器,又按了一次,結果依然——她看了遙控器的電源燈一眼。
「不會沒電了吧?」
真是傷腦筋!這附近的便利商店要繞過幾條街才有,現在怎麼辦!她看了看四周,看來現在也沒有人會回來。
她將方向盤一轉。算了!隨便在門口找個停車位,反正等一下還是要出門,四處張望了一會,就在離大樓有段距離的地方找到了位置。
雖然要走幾步路,但總比沒地方停車好。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拿起皮包下了車。用如同以往的力道關上車門,卻覺得這個動作比往常吃力。
她覺得不對勁,先是全身一陣發燙,如置身在沸騰的開水中灼熱難耐,接著而來的是月復部的絞痛。
她額頭因為痛楚而冒出幾滴汗珠,這讓她不得不扶靠那路旁的街燈。
她忍著痛,又走了幾步路,不行——忍不住申吟出聲,她抱著肚子,蹲了下來。
今天的路燈偏偏短路,四周黑暗一片,她眯著眼,遠處有光亮,是她所住大樓的警衛室,但這麼遠的距離,她是別指望里頭的人會看到她。
一眼望去,街上沒有任何人,天啊!她連想開口求救都覺得困難。
她古依晴不會在如此貌美年華就魂歸離恨天吧?冒著冷汗跌坐在地上,她無言吶喊,誰能來救救她啊?
她還沒圓她的夢想,還有一大堆事沒做完,她說什麼都不甘心死啊!
她虛弱的抱著月復部,仿佛世界末日到來般,而再次侵襲向她的痛苦,讓她癱躺在路邊。
***
兩個高瘦的身影出現在街道上,他們注意到她了……
「不要多管閑事!」
迸依晴在模糊之中,听到一個冷漠的聲音發出警告。
但依然有雙溫柔的大手輕柔的將她翻過了身……
這個人的身上有股獨特的味道,她虛弱的睜不開眼,只覺得這個味道意外的使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自己被人抱了起來,而抱著她的他不顧另一個人的反對,徑自將她抱上車,飛快的送她到醫院。
「你是誰?」她硬逼自己開口。
「別說話!」對方語氣輕柔。
迸依晴申吟了一聲,要自己睜開眼,在他撫去她額上的汗珠,她又疲累的閉上眼楮——
「我好痛……」
「我知道,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你忍忍!」
「她是你的誰?」
迸依晴又听到那個令人討厭的冷漠聲音。
「誰都不是。」
「為什麼救她?」
「人都有悲憫之心好嗎?」抱著她的男子口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你在給自己找麻煩!」
她不是麻煩!迸依晴想要開口,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月復部絞痛得使她真想一頭撞死。
「你不要亂動!」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你會掉下去。」
「痛——」
「到醫院就不痛了。」
「少爺,她好像是那天在我們矽星大樓遇到的女孩。」開車的李彥慶認出了她。
溫尚亞打量著懷中的人兒,蒼白的小臉,覆著羽扇般的眼楮因含不了過多的淚水,正緩緩的凝聚落下。
「別哭。」他抹去了她的眼淚。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是你的情人。」
「你少胡說八道。」溫尚亞的口氣隱著不悅。
她也不想哭,但是她真的頭好暈、肚子好痛,只能半睜著驚恐無助的淚眼望著他。
「你不會有事的。」他對她微微一笑。
見她如此楚楚可憐,縱使不願承認,但溫尚亞明白自己心中激出從沒有過的漣漪,再次見到她時,那雙眼流露出令人憐借的波光,讓人有種想佔為己有的沖動。
這是他們第三次踫面,而且是在短短幾天之內!他撫著她冷汗直冒的額頭,她的虛弱狠狠的撞擊他的心。
***
努力的睜開眼楮,刺眼的光線使古依晴又一下閉上,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楮看看四周。
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打量著房里的擺設,歐洲復古的名貴沙發組跟豪華的擺飾,簡直可媲美總統套房,順著自己手腕的方向望去,點滴管內正流著透明液體,一滴滴的注入她的身體。
痛!懊痛啊!只是個簡單的想坐起身的動作,竟然就使她覺得痛不欲生。每呼吸一次,月復部傳來微微撕裂般的痛。
一個護士進來登記護理紀錄表,注意到了清醒的她。
她溫柔的像個天使走到古依晴的身旁,手輕按住她的肩膀,要她躺好別動。
「我怎麼了?」她的聲音沙啞,好像許久沒說話似的。
「你剛動完急性盲腸炎手術,燒也剛退,」護士小姐仔細的告知她的情況,「所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是很好,需要住院幾天。」
「幾天?!」她搖頭,「你所說的幾天是幾天?」
「這我也不清楚,等醫生巡房的時候,你再問他吧!」
「可是——」
「你才剛醒,就多休息吧!需要我幫你聯絡家人嗎?」
她想了一會兒,微搖了下頭。
「你得多躺著。我覺得以你現在的情況,還是有個人來照顧會比較好。」
「我知道,我等會兒再聯絡。」
堡土小姐也沒有勉強她,繼續做著例行檢查。
怎麼辦?這幾天本來一下班她便可以窩在家里,加強要發表的室內設計草稿,原本還在想要怎麼標新立異才能更突顯她的才能,偏偏現在!
「對了,小姐,我想請問你一下。」
堡士小姐看了她一眼。
「我睡多久了?」她咽了咽口水,潤潤有點干澀的喉嚨。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快一天了。」護土銳利的眼察覺她正需要一杯自開水,體貼的倒了一杯遞給她。
「謝謝你!」古依晴給了她一記感激的眼神,「是、是誰送我來的?」
「我們溫總。」
「溫總?」她一听到護土的話,瞪大雙眼,一臉訝異,眼珠轉啊轉,「溫總?你們醫院的醫生?」
堡士小姐搖頭,滿臉崇拜的說︰「我們院長的哥哥。」
一個閃神,古依晴的記憶被喚起。
她的思緒拉回昨晚,當她痛苦的癱軟在地上時,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一把抱起了她,擁進懷中。
瞬間而來的安全感,在她心中竄流,像是跟自己熟悉的人相擁,曖昧的密不可分。
有一雙非常熟悉的灼灼黑眸烙在心中,像是一頭獅子,一口想吃掉她,但她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救她的人是誰?
溫總,醫院院長的兄長——
「干扁四季豆小姐,你醒啦?」一道譏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個聲音,她微轉過頭,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但他的形容詞——她沉下了臉。
「肥豬先生,怎麼又是你!」她下意識的直喊,一點也不客氣,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這遇到他,真倒霉。
「我姓李,不姓‘朱’。」他故意讓她知道此「朱」非被「豬」。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口氣不馴的問。
「你別以為我想來,」李彥慶將手中的魚湯放在桌上,「要不是我們少爺要我來看你,我還懶得來。」
「你們少爺?」
「對啊!」李彥慶點頭,「你忘了嗎?昨天是我家少爺和展先生一起送你來醫院的。」
她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是听到兩個人在對話,一個溫柔、一個冷漠。
「老實說,關于昨晚我記得的不多。」
「總之我會來,是因為我家少爺要我過來看看你現在怎麼樣了?看來,你還不錯!」
「至少死不了吧!」一個簡單的聳肩動作使她痛得皺起了眉頭。
「你別亂動!」
「你家少爺是不是那次我們撞到,站在你旁邊的那個人?」
李彥慶點頭。
真是他!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喜悅。
「我可以見他嗎?」
李彥慶懷疑的看著她,「你想干麼?」
「當面道謝。」她給了一個得體的理由。
「我不清楚,」李彥慶老實的回答,「我們少爺一向很忙。」
「請你幫我問問他。」
他打量著她,看她對他和氣的樣子,也不好拒絕。
「好吧!我會替你問一聲。」
「謝謝!」古依晴因此而笑了,她衷心期待與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再次相會的日子。
***
「听說昨夜你送了個女人進醫院?」
溫尚亞的目光不慍不火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男人,男人依然埋首于公事中。
「你在過問我的私事?」
對方聳了聳肩,「似乎是如此!」
「可是我們現在在上班。」
「那又如何?」簽上自己的名字之後,男人抬起了頭。
相似的容貌如同照鏡子般——
「上班不談私事。」
「但除了上班時間,我們似乎也踫不上面。」溫尚柏陳述著事實。
一對雙胞胎兄弟,出生相差不到三分鐘,但是溫尚柏天生有股難掩的兄長氣勢。
溫尚亞呼了口氣,「但你對我的事卻了如指掌。」
他搖了搖頭,「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將女人送到我們家的醫院,而院長是咱們的弟弟。」
「而他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告訴你。」溫尚亞呼了口氣,溫家三兄弟一向親近,但有時他小弟那張嘴,他真想把他給縫起來。
溫尚柏對他一挑眉,「願意談談嗎?」
「我不知道有什麼好談的,」溫尚亞將手中的文件一丟,「我救人,一個人被我救。」
「就這樣?」
「不然呢?」溫尚亞淡淡的反問。
「尚堯說她很漂亮。」
「是嗎?」溫尚亞垂下眼臉,掩去自己的目光,埋首公事中,說起違心之論,「我沒有注意到。」
「我很懷疑。」溫尚柏的嘴角帶笑,「如果你真喜歡人家,或許可以試著交往看看。」
「你真是夠了,」溫尚亞的口氣有著不耐,「你為什麼突然對我的私事感興趣起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不缺女人!」
「就是這點令我煩惱。」溫尚柏嘆了口氣,一我都已經結婚兩年了,而你還不願定下來。」
兩年前,溫尚柏的世紀婚禮令人難忘,一個全球前十大生物科技集團總裁與上將的孫女結合,政商名流齊聚,場面浩大。
「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發個對生意有幫助的女人。」
溫尚柏的臉色因為他的話而微變,因為兩兄弟都明白,他這個溫家長子的婚姻是奉父母之命,為了利益而結合的婚姻。
「那是我,你不需要。」溫尚柏的口氣有點冷。
「大哥,大嫂是個好女人!」溫尚亞嘆道。
「我明白,她是我太太。」提到自己的家庭,溫尚柏如同刺蝟般不容他人親近,「我們很好。」
「我又沒說你們不好,」溫尚亞的口氣有著無辜,「不過老實說,好與不好只有你們自己知道。」
兩人對視著,最後溫尚柏率先移開自己的目光,「總之,遇到好女孩就要好好把握!」
「我知道。」溫尚亞站起身,「若沒什麼事,我下班了。」
溫尚柏點頭。
「你不走?」溫尚亞走到門口才回頭問。
「我還有點事要忙。」
「我覺得你的樣子像是已經結婚二十年了。」他的口氣有著不容置疑的諷刺。
溫尚柏抬起頭時,弟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搖了搖頭,沒有被他的話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