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哼著大悲咒,自在的走在甲板上,吹著海風。侯泊雷有事去跟船長談,倒令她有了獨處的時間。
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她認識了一個站在菩薩像前合掌祭拜的男人——詹姆士。
他身材微胖,笑臉和善。他懂佛經,而且也拜觀音,更巧的是,他從香港上船到上海,打算去安徽黃山,听得她羨慕死了。
本來她還想繼續跟他聊下去,但詹姆士有通重要的電話要打,所以他們互留彼此房間的號碼就再見了。
上船至今,她與侯泊雷兩人可以說是形影不離,而船上的工作人員也從驚訝到最後見怪不怪。
在員工心中,蓮心或許是他們公司的員工之一,但這次的航程她的身分可是乘客,而在維多利亞號上,乘客永遠第一,所以投注在蓮心身上的目光也隨著時間過去而漸漸消失。
因此蓮心也更能自在的跟侯泊雷在船上相處。
晚風中有股淡淡的煙草味飄來,她好奇的一個轉頭,只見一個高挑的金發女子站在風口,優雅的抽著煙。
蓮心正想移回自己的目光時,那女人轉過身來看她。
她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對方是個外國人,但不是——雖然她有著一頭金發,可卻有著東方人的五官。
一頭金發在東方人身上應該是很唐突的組合,但在那女人身上,蓮心卻覺得有型又漂亮。
「我認識你。」對方緩緩的開了口,中文有些奇怪的腔調,藍色的角膜變色片在燈光照射下,散發出吸引力的光芒。
「是嗎?」她一楞,隨即直接的說︰「但是我不認識你。」
對方唇邊勾出一個諷刺的弧度,「憑你,當然不認識我。」
蓮心覺得這女人對她的態度有一點不友善,但她不認識她,自然也不可能會得罪她。
「我叫松優紀。」她走向她,精致的彩妝將她妝點得像個洋女圭女圭般美麗,「維多利亞號是我父親與飛揚合購的船只。」
「喔!」她應了一聲,這樣算來,她是大小姐,可是就算她是大小姐,好像跟她也沒太大的關系。
「我是在香港上船。」松優紀繼續說道,「我看到了,你跟泊雷,你們走在一塊。」
她這麼說很保守,其實她是看到他們兩個擁吻,但她怕說出來自己會忍不住伸出手掐死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
「沒錯,泊雷陪我去黃大仙廟。」提起早上的事,蓮心的興致來了,「那間廟好多人,香火好鼎盛、好熱鬧,你若有時間,也應該去看看!」
看她一副熱絡的樣子,松優紀皺起了眉頭。
她跟她根本不熟,她卻一副熱情的樣子,難不成她看不出來她對她的敵意嗎?
「黃大仙廟?」松優紀優雅的眉頭一皺,「拜拜嗎?」
「當然!」蓮心點頭。
去廟里不是拜拜難不成吃飯嗎?
松優紀一楞,侯泊雷不喜歡出入大小寺廟是出了名的,就算在日本很多建築物很美麗,但只要是寺廟,他都不願去參觀,而現在卻……
「雷不喜歡上寺廟。」
「對啊!他不喜歡。」蓮心露出不解的神情,「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喜歡?可是我信佛教,所以他說他認了,誰叫他喜歡我。」
听到她的話,松優紀的眼神危險的眯了起來,懷疑的目光投注在她的身上。口氣很得意嘛!
「你知道我是誰嗎?」松優紀不快的強迫自己開口詢問。
蓮心一笑,好脾氣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叫松優紀啊!你剛才已經跟我說了,你忘了嗎?」
松優紀看到她的笑容差點吐血,這個女人長得比不上她也就算了,還是個笨蛋!
「我是雷的未婚妻!」她沒好氣的說。
「雷?」蓮心楞楞的重復了一次,想了一會兒,「你說的雷——不會是侯泊雷吧?!」
「就是他!」松優紀瞪著她,「不然還有哪個雷!」
蓮心一臉困惑,她當然知道未婚妻是什麼意思,她現在也想當侯泊雷的未婚妻,可是怎麼會出現一個女人說是他的未婚妻呢?
她的眉頭微皺,覺得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我沒听雷提過你。」
「廢話!」松優紀又啐了一口,「有哪個偷吃的男人會那麼笨的承認自己其實有老婆或是有婚約。」
這麼說也對,但是——
「雷是我男朋友。」蓮心囁嚅的道,這是侯泊雷說的,他們是男女朋友,所以他不該有未婚妻。
「你被騙了,」松優紀沒好氣的說,這女人的腦袋里到底裝的是什麼?!她沒什麼耐性的揮了揮手,「老實告訴你,我會來這里是因為得到消息說雷帶了個女人上維多利亞號,我一知道立刻從日本飛到香港趕搭這航班,我如此大費周章,你不會以為我是吃飽撐著沒事干吧?」
蓮心瞼上的表情有點變,她可沒想到侯泊雷有未婚妻,而且他既然有未婚妻,那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
她有受傷害的感覺!心很酸……
不過松優紀跟侯泊雷真的挺相配的,男俊女美,她釋蓮心雖然長得還不錯,但跟人家比起來可以說是差了一大截。
而且松優紀看起來很聰明,不像她……
「我知道這年頭要想飛上枝頭的女人不少,但你也得看自己有多少本錢,」松優紀嚴苛的瞄著她,「要腦袋沒腦袋,連身材都沒有,一點都上不了-面還不自量力。」
蓮心揉了揉自己的眼楮,覺得楮眶熱熱的。
「對不起。」她喃喃的說。
她沒有錯,但她忍不住的道了歉,因為松優紀的樣子好似她搶了她的幸福似的,而事實上,她什麼都沒敞。
若真要道歉,那個人應該是侯泊雷才對,明明就有未婚妻了,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好,讓她誤會。
不過也不能怪他,是她要當他的女朋友的——他也算是被迫當她的男朋友,自己可能真的很壞,造成了松優紀的困擾,也使侯泊雷為難。
「松小姐!」就在這個當頭,盧巧倩緩緩的走近,在松優紀面前停下腳步,她的眼一瞄,大致猜出現在的情況如何,「總經理已經談完公事,在你房里等你。」
「我立刻回去。」離去前,松優紀得意的瞄了蓮心一眼,「听到沒?雷在我的房間等我!要是識相的話,就滾遠點,以免丟人現眼。」
丟下這句話,她便踩著自信的步伐離開。
賓遠一點……她的心一突,這里是海上,她能跑到哪里去?跳海嗎?她深思著這個問題。
「松小姐講得還真是客氣,其實你早就已經丟人現眼了吧!」盧巧倩冷哼了一聲,「還以為自己真的有那個能耐得到總經理的注意,不過是個小丫頭,想跟松小姐搶丈夫,不自量力。」
她根本就沒有!蓮心委屈的咬著下唇,她真不知道為什麼連盧巧倩也要這麼指責她?
若是早知道侯泊雷有未婚妻,她才不會跟他有任何關系,這一切只是個誤會……誤會——好沉重的兩個字。
「我要是你就會早點跟總經理畫清界線,不然以後被甩了,會更丟人。」盧巧倩冷漠的表示。
盧巧倩本來並不喜歡松優紀,因為她很明白松優紀對侯太太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只要是女人,沒有一個人不會作著白日夢想要嫁給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是這樣,松優紀更是不例外。
兩人彼此看不順眼,但這次卻沒想到半途意外殺出個釋蓮心,這段時間看這個樣子,侯泊雷跟釋蓮心是玩真的。
盧巧倩告訴自己,她可以接受失敗,但若是輸給釋蓮心這個白痴,且一點都不知進退的小女生,這不擺明自己成了笑柄,所以她在最不得已的情況底下,打電話給一向眼高過頂的松優紀。
丙然如她所料,一知道有人可能危及自己的位置,松優紀立刻放下一切工作,火速的趕來。
盧巧倩露出一個得意的神情,最後不管侯泊雷怎麼選擇,松優紀和釋蓮心肯定有一個人會出局,而她就在一旁看好戲就成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她是個員工,說話不能太肆無忌憚,免得感情沒著落就算了,連工作也不保。
所以她前思後想,覺得由松優紀出面處理釋蓮心這個人是最好的辦法,而果然,松優紀一出馬,三兩下就解決了釋蓮心,翠看釋蓮心一臉泫然欲泣的樣子,她就覺得得意。
她丟下蓮心一個人在甲板上,揚著勝利的笑容離開。
蓮心對她的離去一點都沒有感覺,她一個人獨自吹著夜風,心中有失望更有失落。
她緩緩的走著,走到了另外一側,立在泳池畔的觀音像前。
以前阿姨總不停的對她說,以情恕人以理律己,這是否就代表著,她得要原諒侯泊雷?但此同時,她也得跟侯泊雷分得清楚,以免到最後壞人姻緣,成了罪人一個。
若讓阿姨知道她成了破壞他人感情的第三者,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也不會準她再踏進廟里一步。
吹著風,耳際盡是風聲、海浪聲。
愛是充滿在聚散離合之間,能相識即是緣分,縱使無法相守,也要記得好聚好散……這句話不停在她腦海中盤旋。
想了好久,但到最後,她的心中依然沒有答案。
她越想心越亂,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就連侯泊雷來到她身後,她依然無所覺。
「在想什麼?」
听到身後的聲音,她嚇了一大跳。
她猛一個轉身,撞進了他的懷里,她驚呼一聲,想要往後縮,卻被他一把摟住。
她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但她的手才伸出,便被他一把攫住,他偷香似的吻了下她的嘴。
「別這樣!」她低喃著推了推他。
要是在與松優紀交談過後,仍與他太過接近似乎怎麼都說過不去,她壓根不想當個在外人眼中的壞女人。
而且現在是在觀音面前,她更不能那麼壞。
「怎麼回事?」侯泊雷不解的低頭看著她問。
蓮心低頭想了一會兒,最後鼓起勇氣抬起了頭,「你不可以跟我這麼靠近,這是不對的。」
「不對?」他不解的望著她,抱著她是他的權利,有誰敢說話?!「為什麼不對?」
「你……你有……」她有些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方才他好不容易擺月兌那個花痴日本女人,回到蓮心的房里,沒看到她,下意識的走到這個觀音像前,果然如他所料,她在這里,不過她看來有些奇怪。
「你有未婚妻。」她強迫自己開口。
她的心中忍不住有股酸痛的感覺,真的好奇怪,這個男人竟然牽動了她內心深處那股莫生的情感。
看著侯泊雷,她的心情紛亂,他有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而那個女人還是他的未婚妻,比她美、比她聰明,更比她有自信,這個結論很可怕,但她卻不能不接受。
「我有未婚妻?!」怪了,他露出荒謬的神情,他有未婚妻,他自己怎麼不知道?「是誰?」
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一點都不好笑!」
廢話,他也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突然,他的腦袋靈光一閃,「那個日本女人跟你說了什麼?」他的臉色微沉。
「日本女人?」
「松優紀!」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個名字。
「松優紀小姐是日本人?!」她嘆了一口氣,「原來她是個日本人啊!」
他點頭,看她一副了然的神情覺得有趣,提起了別的話題,她似乎就忘了方才哀傷的情緒,她真是單純得可愛。
「難怪我才會覺得她的姓挺特別的,而且國語也講得怪怪的,我怎麼沒有想到她是日本人呢?」
邦泊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真是敗給她了,現在好像不是討論松優紀是不是日本人的時候吧!
「她很漂亮。」
「這也不是重點。」他忍不住伸出手敲了下她的額頭,「她到底跟你鬼扯了些什麼?」
「也不是鬼扯,她不過是跟我講了些事實而已。」她皺了皺眉,悲傷再次回到心頭,「她說她父親跟飛揚公司一起合作建造了維多利亞號,而且,她是你的未婚妻。」
他聞言覺得難以置信。
那個花痴日本女人,竟然說謊不打草稿,這樣荒唐的事拿來在蓮心面前胡說八道。
「我可不記得我有未婚妻。」侯泊雷不顧她的掙扎,硬是摟緊了她,「不可否認,維多利亞號確實是由飛揚與松島會社合作建造,但這是由我父親和松島會社接洽,我一點都沒有插手此事,我跟松優紀只見過幾次面,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連朋友都談不上。」
「可是她說……」
「她說的都是她自己想的!」他不快的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樣的人會拿自己的名譽來開玩笑,而且松優紀這個人看來還挺高貴的,一點都不像會說謊的人,蓮心覺得有些被混淆了。
「在想什麼?」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眼,「不相信我嗎?」
「不是,只不過……」她想了一下,「她為什麼要騙我?」
這一點都不難以理解,說穿了只不過以為解決了蓮心,她就可以取而代之,真是作夢。
「反正我沒有未婚妻。」他也不想跟她解釋太多,解釋多了她也未必會懂,「那個松優紀在作夢。」
她皺眉看著他。
「以後不要听她胡扯。」他拉了拉她的馬尾,「她跟你講話,你就當作沒听到。」
這好像很難,人家跟你說話,要當沒听到?
「听到了沒有?」他彎下腰與她平視,最後來個恐嚇,「記住一件事,她是個壞人!」
「可是她很漂亮!」蓮心一驚,忙不迭的說道。
「漂亮的人就不會是壞人嗎?」他不以為然的對她一挑眉,「總之離她遠點,不然你會被她害死。」
她有些遲疑,但在他目光的威脅底下,她微點了下頭。
「若她太過分,你就來找我。」他模了模她的臉強調。
他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她,她太過天真,容易將他人的話當真,所以若真的要跟別人耍心機的話,她不可能有機會勝過松優紀,最後還有可能會被啃得尸骨無存。
「算了,以後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就躲著她好了。」侯泊雷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他的腦海不自覺的浮起慧明師父的話——蓮心很天真,容易相信他人,若他不注意一點,她會受到傷害。
蓮心聞言,眼楮不由得大睜。
「你會被欺負的。」他喃喃自語的模著她的臉頰說。
「她為什麼要欺負我?」她不解的問。
他指了指自己。
「你?!」她有些訝異。
「對啊!因為我。」
「為什麼?」
他盡可能簡單的回答,「因為她喜歡我。」
「喜歡你為什麼要欺負我?」
他的頭有點痛了,他揉了揉太陽穴,「因為我喜歡你。」
她越听越迷糊,看到她的表情,他不由得對天一翻白眼,「別管這些了,總之離她遠點就是了,好嗎?」
「好。」她點頭,同意了。
她當然不會想要跟壞人打交道,雖然這叫松優紀的女人很漂亮,但她說謊,死了之後會下地獄被割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