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電話後的黎思宇沒再進聖天宮,而是在外頭納涼,出來找人的夏語晴看到的,就是他那副欠揍的閑樣。
「喏,隔壁阿良伯種的芒果,他說要給你嘗嘗。」
她一臉不快的將手中的芒果丟向他,斜靠在車側的他立刻眼捷手快的接住。
「接了電話之後人就不進去了,」她的口氣有著不悅,「你還挺沒禮貌的!」
「現在沒禮貌的人是妳吧!」黎思宇把玩著手中的芒果,「這麼大顆的芒果就這麼丟過來,要請我吃,好歹也切一下。」
「切!-你又不是女人!看你平常斯斯文文的,有時還真的挺娘炮的,」夏語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剝皮吃,快點吃!你沒看到大家都在看你嗎?」
他抬起頭,果然——坐在曬谷場納涼的老老少少都在盯著他看。
看著「觀眾」,他露出一個笑容,雖然有種自己是動物園給人觀賞的動物明星似的錯覺,但他還是維持一貫的好風度。
「快點吃!不吃的話,阿良伯會覺得你嫌棄他的東西,不給他面子。」
黎思宇對天翻了下白眼,只好直接用手剝開芒果皮,弄得整手黏答答的,不過不可否認,入口的芒果香味濃郁,味道好極了。
「少年仔,好吃嗎?」
「好吃!多謝!」他用著不太流利的台語說。
他對坐在曬谷場泡茶的阿良伯點了點頭,聖天宮儼然是這個村莊的集會所,天氣好的時候,總會有不少人聚集在這里談天說地。
有人自廟中出來叫了夏語晴,所以她很快的放過他,再次回到聖天宮。
她一走,黎思宇的耳朵立刻清靜不少,他輕靠著自己的車,品嘗手中的芒果也品味著這里的悠閑。
不過沒多久,這份寧靜又被打破,遠遠地,有道爭吵聲正朝這里接近——
「阿母,我不要去啦!」
「妳不要去,那我們就一起去死好了!-」
一對母女一前一後,身高懸殊,正拉拉扯扯的走來。
「阿母,沒那麼嚴重吧!」
「還不嚴重我養妳養到那麼大,妳要讀書就讓妳讀,妳要去台北工作就讓妳去,誰知道妳竟然把客戶打到住醫院,被老板炒了魷魚不說,竟然還說謊騙我,要不是收到法院的傳票,我還被妳蒙在鼓里!-」
「阿母,我不是要騙妳,只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
「法院的傳票都寄來了,還說不是妳的錯!我呷到四十歲才生妳這一個,妳出世沒幾年,妳阿爸就去了,我歹命,一個人把妳帶大,怕妳被欺負,讓妳跟隔壁的大牛、二牛去學什麼空手道,現在卻變成男人婆,動不動就打人!-長那麼高有什麼用?沒有腦袋!-」
從小到大,莊心雯這個人什麼都比不上別人,就只有個頭兒長得比別人高,身高足足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不過除非她去當模特兒,不然長那麼高,一樣也沒什麼用,更撈不到任何好處。
例如走到哪里都會令人印象深刻,求學時代還不能逃課,因為身材高一下子就會被發現,若能選擇,她也想要矮個十公分。
莊心雯苦著一張臉,自她有記憶以來,她的玩伴、同學都比她矮。
柄中時代,她曾經暗戀一個男生,這個男生矮了她足足有半顆頭,不過長得很可愛,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卻被直截了當的拒絕,因為對方喜歡嬌小的女孩,而高個子的她看起來像個男人婆,若是看她撒嬌他會覺得惡心,所以只能把她當哥兒們,不能當女朋友。
從那個時候起,她才知道,個子嬌小的女孩子,撒嬌、裝可愛都可以被接受,但像她這麼「大只」的高個兒女生若做同樣的動作就不受歡迎。
任何一個青春時期的小女孩,都會希望自己能夠迷人讓人喜歡,但是她因為高人一等的身高,使她無法如願,所以她轉了另一個想法——她讓自己像個男人,反正她個頭高,她去學空手道,保護同學,行俠仗義,這樣她反而能夠交比較多的朋友。
只不過這樣的她在出了社會之後——好像就不怎麼吃香了。
「阿母,」她有氣無力的想要解釋,「我沒有動不動就打……」
「妳惦惦!」許貴妹啐了一句,根本不想听女兒繼續說下去,「今年過年我來聖天宮拜拜,三太子說妳今年犯官符,要小心!-我還在想,妳在台北安安份份的工作,怎麼可能犯什麼官符?沒想到還真的給三太子說中,妳讓我收到傳票,我歸企來去死死耶!在妳這個年紀,好命的都有好幾個孩子了,妳嫁不出去也就算了,還打人要被捉去關!」
「阿母妳小聲一點啦!」看到聖天宮如同她記憶之中,一到傍晚總會聚集許多聊天納涼的居民們,她就覺得頭皮發麻,「很多人在看。」
「妳還驚歹勢嗎?」許貴妹的聲音更大了,「敢做就不要怕人家知道!-」
莊心雯聞言,巴不得要挖個地洞往下鑽。鄉下地方,彼此都認識,她已經不是小阿子,可以過著打赤腳被阿母追在身後打,還不怕感到不好意思的生活著。
這地方小,隔壁厝發生什麼事,一眨眼的時間就可以從村頭傳到村尾,她幾可預見自己肯定會成為村子這陣子大伙兒茶余飯後的趣談。她這次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阿母,我都跟妳說了好幾次了,那是誤會!」明明就是對方來跟她接洽的,那個豬哥經理,借著幾杯黃湯下肚就對她毛手毛腳,她氣不過,一時忍不住動手將他過肩摔了一下,誰知道那麼不巧,他的頭就撞到了桌角,縫了幾針,還拿著驗傷單去法院告她,她也很倒霉好嗎?
「誤會?每次只要妳做錯事妳都說誤會!-」
「我哪有!」她不平的嚷,「這次真的是誤會!」
丙然從小遇到事情就用暴力解決實在不智,現在不論她做什麼事,阿母都認定絕對是她的錯!
「我管妳是誤會還是六會,反正已經來聖天宮了,我們請三太子幫幫忙。」許貴妹氣憤之余還是難掩憂心。
「阿母,妳實在很番!」
「妳講啥咪妳講妳老母番」她一掌用力的打在女兒的肩膀上,「我這一世人就指望妳,我是為了誰辛苦為了誰忙,我還不是希望妳的案子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阿母啊!」
「甭母!妳要是听話,換我叫妳阿母!」許貴妹繼續拖著不甘願的女兒走了過來。
听到母親的話,莊心雯幾乎忍不住要申吟。
一邊吃著芒果,黎思宇一邊看著走近的兩個女人,年輕的女人長得並不特別漂亮,頂著一頭利落的短發,臉上戴著一副俗到嚇死人的黑膠眼鏡,但奇異的,她的五官令他覺得有些眼熟。
簡單的綠白格子長版襯衫、牛仔褲,打扮中性,沒有半點女性的柔美,但是一雙包裹在牛仔褲下,比例完美的修長美腿卻吸引住他的目光。看著她走近,他這才發現她長得挺高的,只不過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一跛一跛的。
這雙腿……腦袋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黎思宇想起了一個高女人率性的對他比中指。
原來她就是前幾天在馬路上差點被他撞到的那個女人!-而且看樣子,她的腳傷到現在還沒痊愈。他微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世界還真是小,竟然會在這里遇上她。
她口口聲聲叫阿母的婦人站在她身旁,儼然就像個哈比人,他實在沒想到這樣的矮胖身材竟然能生出高人一等的女兒,此刻婦人正一臉的氣急敗壞,吃力的邁著短腿拉著高她足足一個頭以上的女兒往他的方向走來。
「妳歸企找一個男人嫁一嫁算了!明天妳就給我去相親,是隔壁村的阿強,是個水電工,勤奮肯吃苦,是個好青年,若妳再不好好表現的巴著他,我就打斷妳的腿!-」
「拜托!我現在走路都一跛一跛很可憐了,妳還要打斷我的腿!天底下怎麼有妳這種狠心的阿母?」
「我狠?誰叫妳不受教!年紀一大把還什麼都沒有!我只能指望看妳能不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不然妳跟我的一生都烏有了!」
「阿母,妳要我嫁我就嫁得掉喔?妳也要看一下人家會不會喜歡我!」
「妳不要那麼粗魯就會有人喜歡了。」
「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麼都要包容嗎?就像阿爸啊!阿母妳自己模著良心想一想,阿爸長得又高又帥,但偏偏妳是個矮冬瓜,又不是什麼美女,家事也做得離離落落,但是他卻娶了妳,而且一直到死都很疼妳,我若要嫁也要找像阿爸這樣寬懷大度的人!-」
許貴妹听了簡直快要吐血身亡,「妳好膽擱講一遍!-」
莊心雯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膠眼鏡,不怕死的說︰「我又沒說錯,我很老實啊!妳干麼那麼生氣?」
「妳——」
看著母親的手又伸了起來,她立刻改口,「好嘛!去嫁、去嫁——我去嫁!我找一個阿里不達的人嫁,看妳到底會不會開心?」
「妳就出一張嘴!」許貴妹踮起腳尖,奮力的拉長手,用力戳著她的頭,「妳這麼會講,怎麼不去當律師?」
「我也想啊!只是成績不好,所以沒考到,不然,我再補習個一年去考考看好了。」看著母親瞪著像要殺人似的目光看著她,她悻悻然的聳了聳肩,「我開玩笑的啦!」
「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實在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像妳這樣的白目鬼?」
「龍生龍、鳳生鳳,生我的人怎麼樣,我就是怎麼樣啊!」
許貴妹氣到臉都扭曲了,目光四處梭巡,看有沒有竹子或藤條,不把這個氣死人的女兒打一頓,她會腦中風,「我養妳真的不如養一頭豬!」
「如果當豬妳可以不罵我的話,我情願當豬還比較好。」
這種無厘頭的對話使一旁的黎思宇忍不住失笑。
「我早晚會被你氣死!」許貴妹幾乎尖叫。
「阿母,你放心啦!你不會被我氣死的。」
「你講啥咪?」
「本來就是,」莊心雯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讓人听得清清楚楚的,「你每次都把「早晚會被我氣死」掛在嘴上,可是你看,氣到現在,你還不是沒死,反而越來越勇健!」
「你這個不孝女,講這啥話,我生你不如生一顆菜瓜!」
莊心雯重重的嘆了口氣,「從豬變菜瓜,怎麼越變越不值錢?阿母,你好歹也說我變頭牛,畢竟牛比豬值錢。,
「你……」許貴妹真的氣得快要暈過去了。
眼前這對母女的對話再也令黎思宇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出聲。
一個脾氣急躁的母親配上一個天兵女兒——根本是雞飛狗跳。
听到他的笑聲,母女倆同時停下爭執,轉頭看他。
「不好意思!」黎思宇試圖止住自己的笑聲,但是一看到她們全看著他,他忍不住又爆出笑聲,「你們——你們實在太好笑了!」
「好笑啥咪?」許貴妹一臉不解。這人看起來是生面孔,不像本地人。
她仔細的打量著對方,衣冠楚楚,看起來挺有教養,笑容滿面的樣子看來脾氣也不錯,講話又斯斯文文的……
莊心雯挑了挑眉,雙手抱胸,看著黎思宇笑得漲紅了臉,「笑夠了沒?」
他勉強的舉起手壓著肚子,一副笑到肚子病的樣子,「快了!」
她不客氣的說道︰「閉嘴啦!我已經夠倒楣了,被我阿母罵到翻了,你不要再笑了!」
「小姐,」雖然極力忍住笑,但是他的臉依然忍不住抽搐,「我已經盡力了,但是真的……沒辦法!」
「我被我媽媽罵得跟豬頭一樣,」莊心雯的眼楮一眯,問︰「這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好笑啊!」黎思宇一點都沒有把她不善的臉色給看在眼底,「而且你確定是你阿母罵你嗎?」
「當然!」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我倒覺得是你在惹火你阿母。」
「你這家伙在說什麼?」
「你太白目了!」
听到這話,許貴妹的眼楮一亮,「這個少年家不錯!」
「哪里不錯了?」莊心雯的嘴一撇,「阿母,他在罵我!」
「罵得有道理。」她贊賞的看著他,「少年仔,你叫啥名?」
「黎思宇。」
「不是本地人吧?」
黎思宇微笑的搖著頭,「我從台北來的。」
「台北人喔!」許貴妹點了點頭,「幾歲了?在吃什麼頭路?」
「阿母,你問那麼多要干麼?」
「你惦惦啦!」她瞪了女兒一眼,又笑容可掬的看著黎思宇,「娶某沒?」
莊心雯听到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阿母,我沒差到需要你在路邊隨便拉一個娶給我的地步。」
,你不差?那你又有哪點好了?,
「我……」她一時語結。要不是有黎思宇這個陌生人在一旁,她可以跟自己的阿母扯上一長串,但是……她瞪了他一眼,「我跟我阿母說話,你可不可以走遠一點?」
「我原本就站在這里。」他帥氣的輕靠著自己的車子,「是你們走過來的。」
被言之要他走人是不可能。「你們之間的對話真是有趣!」
「哪里有趣?」莊心雯挑釁的將下巴一揚。
「就剛才啊,你阿母說你是豬,又說你是菜瓜,但你卻情願要當只牛,因為你認為當牛比較值錢。」
莊心雯瞪著這個不識相的男人。自從被阿母從台北捉回彰化之後,她就沒有過過一天平靜的日子,每天被疲勞轟炸不說,明天開始還得被迫去相親,听說介紹人要替她介紹的口袋名單足以令她忙一整個星期。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法院在這個時候寄來傳單,那個不要臉的客戶豬哥經理竟然要告她,真是一肚子的圈圈叉叉,阿母不听她解釋,認定了一定是她吃不了苦,所以脾氣無法控翻才動手打人。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走什麼霉運?阿母還死拖活拖的帶她到村子里的聖天宮來。
說什麼要替她祭改,看可不可以讓法院的案子讓她平順的過關,接下來的相親順順利利,找個好男人嫁了。
不是她鐵齒,而是她的性子打出生就是這個樣子,她根本不相信來宮里一次就可以改變任何事,但偏偏她這個人就是有個死穴,對于自己的母親,她根本沒轍,只有任母親宰割的份。
從台北回來之後,她一肚子的火就開始憋著,不敢對阿母發脾氣,她整個人都快要爆炸了,這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男人卻自找死路闖來。
「好好的人不當,」他側著頭打量著她,如果她再好好打扮一番.應該會令人眼楮為之一亮才對,「偏要去當牛,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莊心雯深深的吸了門氣,雙手緩緩的握成了拳頭。
黎思宇不知大難臨頭,拿著芒果吃了一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說︰「不對!你阿母是說,生你不生豬或生菜瓜,真可憐!不如獵也不如菜瓜,好好笑。」
她眯起了眼,「黎先生。」
「是。」他的臉上帶著和煦笑意。
真是見鬼了!斜射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那優雅笑容竟然有股難言的魅力。她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要自己振作一點,她又不是沒有見過帥哥,像這種白目帥哥就需要被教訓一下。
莊心雯的下巴一揚,「你這輩子有沒有被女人打過?」
他笑著搖頭,「沒有,女人愛我都來不及,怎麼會舍得……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就見莊心雯拉過黎思宇的手,腳一掃,狠狠的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當他回過神時,他整個人已經躺在地上,手上的芒果還直接掉下來砸到自已的臉。
「哎喲——夭壽、夭壽!」看到眼前這一幕,許貴妹臉一黑,沒有料到女兒覺然在大庭廣眾下動手打人,而且還是打這個她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的少年家,她火大的伸出手用力打著女兒的肩膀,「夭壽死囝仔!你沒有看到這里人那麼多嗎?」
「誰叫他要笑我!」莊心雯連忙縮著身子,躲著母親的鐵沙掌,一時沖動忘了自已先前扭列的腳,現在痛死了,「是他先不對的!」
「你先打人還敢說別人不對!」
「本來就是!」
「你再說、你再說!我打死你!」許貴妹立刻不留情的用力打女兒的肩膀。
「莊嬸別打了!」听到外頭鬧烘烘的夏語晴趕緊跑出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連忙上前當和事佬。
「阿晴你別擋,這死丫頭,竟把這個少年家摔倒在地,今天我一定要打死她!我這張老臉的面子都被她給丟光了!」
夏語晴驚訝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黎思宇,一向光鮮亮麗他,曾幾何時這麼狼狽過?
失神的躺在地上,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現在的情況,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哇!這是怎麼回事?」隨後趕出來的侯心彤也傻眼。「思宇你……你……地上很髒,你別躺在地上。」
他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干愛躺在地上?黎思宇緩緩坐起身,手抹了下額頭被芒果砸中的地方,不用別人告訴他,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身的狼狽。
這輩子還沒被過肩摔,更別提對方還是個女人,他感覺自己的男性尊嚴全被當垃圾踩在地上。
「莊嬸,別打了!大家都在看!」夏語晴沖上前,盡力的扮演調停的工作,當鄰居這麼多年,就算沒有深交,但彼此都認識,莊心雯與她念同一個國小、國中,算起來,大她一歲的莊心雯還是她的學姐。
此時大伙兒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句的,真是雞飛狗跳。
「語晴,你不災啦!我歹命,我的面子都被她丟光了!」許貴妹忍不住……雙手掩面痛哭了起來。「她在台北把客戶打到住院,現在人家要告她,本來想帶她來給三太子祭改一下,拜托他可不可以讓這件官司大事化小,讓這丫頭可以平平順順過日子,誰知道,還沒踏進廟門,她竟然又動手打人,真是丟死人了!我不要活了啦!」
「阿母,沒那麼嚴重啦!」莊心雯察覺到大伙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那些眼神好似都在說她多不受教似的,她的臉立刎漲得通紅,「我只是在跟他玩而已!」
玩?黎思宇睜大了眼。她把他摔倒在地上,額頭還被芒果砸到,她竟然說是在玩?那他也想跟她玩一玩!
莊心雯情急之下,用腳踢了踢他,「對吧?帥哥!」就算察覺他的不敢置信,但為了讓自己平安過關,她沒有半點退縮的模樣,「你很清楚,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的,對吧?」
他一點都不認為那是玩笑。黎思宇坐在原地不動,只是看著她。
「對吧?」她又踢他,眼神用力示意。
這女人——把他摔倒在地還不夠,現在還不停的踢他?
莊心雯瞄了他一下,低聲說道︰「快說些什麼!他們都以為我錯了,你若不說點話,我會被我阿母打死。」
「你現在是在求我幫忙嗎?」他對她挑了挑眉。
她對天翻了下白眼,「就算是好了,」她蹲了下來,視線與他平視,「我已經夠倒楣了,現在心情很差,你快點說!」
「我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黎思宇雙眼發亮的鎖住她的目光。
「帥哥,」她沒好氣的說,「就當幫個忙。」
「如果我說不呢?」
她眯起眼,揚起下巴,一生氣起來,理智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你不怕我再揍你嗎?」
這女人不但白目,還沒什麼腦子,跟他斗——她還太女敕了!黎思宇哼哼笑,突然大聲申吟了一下。
莊心雯被他嚇了一跳,差點跌倒在地。「你干麼?」
「我的肚子——」他抱著肚子,身軀縮了起來,「要命!別再打我了!我不敢了!」
她一臉驚恐,壓根沒有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招。
「死丫頭,」許貴妹大動肝火,大聲斥罵,「你又打人啊!」
莊心雯立刻高舉雙手,以示清白。「我沒有、沒有!這次真的沒有。」她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踫到。
這該死的男人……她瞪向抱著肚子縮成一團的黎思宇。這家伙現在是在演哪一出?他是嫌被她打得還不夠是嗎?
許貴妹一把推開了擋在她前面的夏語晴,不客氣的揪著女兒的耳朵,將她用力的揪過來。
「請教什麼三太子,我看都不用了啦!你這麼不受教,被警察關個幾年,看會不會學乖一點。你這個性子,別說嫁人,我看男人看到你就倒彈,只有走了災路才會被你拐到,你就等著當老姑婆好了!」
「阿母、阿母——」莊心雯痛呼著,「很痛、很痛!」
「就是要讓你知道痛,」許貴妹用盡吃女乃的力量揪著女兒耳朵用力一轉,「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人!」她苦著一張臉,痛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我沒有打……」
「說白賊更應該打!」
莊心雯無奈的閉上嘴,知道阿母正在氣頭上,說什麼她都听不進去,只好咬緊牙關看著黎思宇,氣得眼楮只差沒噴出火來。
他得意的給了她一個得逞的眼神。
看到他的神情,她真後悔剛才沒有真的狠狠打他肚子一拳,明明沒做的事,卻被硬賴在頭上,這感覺超差。
「莊嬸,不要這樣啦!」夏語晴同情的看著莊心雯,想她也常被她阿爸大聲的喝來呼去,尤其是在左鄰右舍的面前,那感覺真的很丟臉。
從小到大,她累積了不少這種經驗,但這些老人家卻好像沒有想過她們都已經長大有自尊這一回事,有事照樣來這套。
「我阿爸已經起乩了,不然給你先問好不好?」夏語晴硬是擠進母女倆之間,「莊嬸先放手啦!」
許貴妹氣憤的用力一扭手,看著女兒,最後腳跟一轉,生氣的走進聖天宮。
一得到自由,莊心雯立刻揉著自己發紅的耳朵,「好痛!」
「還好吧?」夏語晴關心的問。
「耳朵沒被擰下來,」她咕噥著,「應該算還好吧?」
听到她的話,夏語晴忍不住一笑,「還能開玩笑,代表真的還好。不過你也真夸張,怎麼動手打人?」
「誰叫這家伙白目。」
這家伙?被侯心彤扶起來的黎思宇听到莊心雯的話,他揉著有點痛的腰,不以為然的挑著眉。
「別這樣!他是我——」
「死丫頭,」許貴妹的大吼聲此時打斷夏語晴的話,「還不給我進來!要不要我用八人大轎請你?」
莊心雯的脖子縮了一下,「晚點再聊!我看這幾天我的日子難過了!」
雖然腳踝隱隱作痛,但她還是盡力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去。離去前,還不忘責難的看了黎思宇一眼。
「黎經理,你還好吧?」看著一臉若有所思的他,夏語晴向前問道。
他的目光追隨著莊心雯的背影,沒有回答她的話,逕自問︰「那女人是誰?」
「她?她叫莊心雯,」她老實回答,「大我一歲,我們同一個國小、國中,所以算是我學姐。升國中的時候,莊叔過世了,就靠著莊嬸一手拉拔她長大,你剛才也看到了,她很怕莊嬸。你是怎麼惹到她的?」
「我根本沒有惹她,我不過是很公道的說了幾句話。」
夏語晴懷疑的看著他,「幾句話?」
,沒錯。,沒有多做解釋,他逕自走向聖天宮。
「你要做什麼?」
「進去洗個手,順便洗把臉。」他頭也不回的答道。
其實他是想要進去看看,莊心雯和她的阿母進去聖天宮的目的是什麼。
在中國,宗教帶有著神秘的力量,經過千百年來的傳承,宗教不再是單純的信佛、禮佛,而是一種堅定的信仰。
雖是中國人,但黎思宇有大半的求學時間都受西方教育,所以對于東方宗教,他所知有限。
把自己整理干淨之後,他雙手抱胸和夏語晴站在一起,看著莊嬸一臉恭敬的站在三太子的乩身身旁,姑且不論迷不迷信,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時,祈求神明的庇佑也是對子女的另一種關愛,只是——
莊心雯臉上的無奈是如此顯而易見,看來她跟他一樣,對這套神佛理論也不怎麼信,只不過為了莊嬸,她還是勉為其難的來了。
她的目光在不經意之間與他對上,他對她挑了挑眉。
莊心雯的反應倒是很直接,臉一垮就給了他一個鬼臉。
不過她真的很倒楣,莊嬸一個轉頭正好對上她的鬼臉,免不了她又被重重的擰了下耳朵。
她的臉立刻皺成一團。
黎思宇見了忍不住一笑。
听到他的笑聲,她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無聲的吹了個口哨。這實在不能怪到他的頭上,只能說她衰,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放心!沒代志!」
三太子簡單的一句話,令許貴妹心頭放松,「三太子的意思是說,法院的案子會沒代志是嗎?」
「是!有人會幫她!」
許貴妹的眼神頓時閃閃發亮,「這樣我就放心了!憊有一件事啊!三太子,她年紀不小了,我想問,她啥咪時候會嫁?」
三太子沉默了一會兒,「今年要嫁,若是今年嫁不出去,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
她一副受到打擊的樣子,「今年?三太子甭講笑,現在都四月了,還剩半年,連個影子都沒見到怎麼嫁?」
「怎麼會沒見到?她早就見到了!」
許貴妹立刻狐疑的看向女兒,「你有男朋友沒跟阿母說嗎?」
「沒有!」莊心雯一臉莫名其妙。看來這個三太子一點都不準!
「太子,她沒交男朋友。」許貴妹恭敬的說。
「還沒交,不代表人沒出現!放心!我會替你安排。」
莊心雯忍不住對天一翻白眼。就算是她真的遇上這個男人,她也不認為自己會在這麼快的時間之內選擇安定下來。
「多謝三太子!明天我有請人介紹相親的對象,請你保佑事情順利,說不定她下星期就可以嫁了!」
「阿母啊!」她快崩潰了,听到四周的悶笑聲,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這種話阿母怎麼可以當著眾人的面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肖旌肖得很嚴重!
「你惦惦啦!我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啊!明天你就妝水水去相親就對了。三太子,這樣對吧?」
「對!」太子說道︰「去!貶遇到好人。」
「听到沒?」許貴妹像是有了強而有力的後盾,臉一下予燦爛了起來。「遇到好人!」
莊心雯縱使千百個不願意也只有點頭的份。
「夏語晴,」听到這里,黎思宇忍不住哀著下巴開口問︰「你爸爸不會是神棍吧?」
「喂!你很沒禮貌耶!」她立刻橫他一眼。
「我不是沒禮貌而是實際,」他轉頭看著她,「這里的人相信他是乩身,三太子的一句話被奉被聖旨,你那個學姐一看就知道不想去相親,但因為你爸的一句話她就得去,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明天那個人很差勁怎麼辦?」
「就算是這樣又關你什麼事?不然我跟莊嬸說,叫我學姐不用去了,明天直接跟你吃個飯,若你們兩個看對眼,下個星期就讓你們結婚,這樣好不好?」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跟你說正經的!若一直到年底她都還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對象,我看她阿母真的會要她隨便找個人就嫁了。」
「你放心,」夏語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對象一定會出現的啦!」
「婚姻若真有這麼簡單,就不會有一堆人過了適婚年紀還維持單身。」
「對啊!就像你,再過幾年就是老頭子了。」
「現在不是在談我的事,」黎思宇實在受夠了她這說話口氣;「現在說的是那個女人的事,而且如果你爸真的那麼神通廣大,干麼不先把你給推銷出去?」
夏語晴好笑的瞄著他,「凡事都要講緣份,你要不要順便去問一下,說不定你的緣份真的屬于我學姐,反正你沒女朋友,她也沒有男朋友,湊成一對剛剛好。」
「我一點都不覺得剛好,我對一個隨時會把我過肩摔的女人沒半點興趣。」
「話別說太快,你難道沒听過,不打不相識?」
他嘴一撇,轉身就往外走,不想再理任何閑事,反正莊心雯那個母老虎要被她阿母怎麼安排都與他無關。
而黎思宇離開不久,莊心雯也趁著母親還有一些祖墳的事要詢問,專心听解的當下,不動聲色的溜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