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別忘了,南黎答應了我們,只要聯姻成功,就會送來大批的鐵器當做聘禮。眼下大氏國磨刀霍霍,似有準備向我們發動一場大戰,我國的鐵礦向來匾乏,如果兩軍交鋒,只怕會無法應付,更無勝算了。如果九歌一人就能保得鳳國兩百年的基業,讓她犧牲一下又算什麼呢?」
沉默許久,鳳皇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顯然已算是默許。
餅了一陣,他又抬頭問道:「這丫頭這麼堅決地反對嫁人,無論提親哪家公子她一慨否決,不知道是不是她已經有了心上人了似這丫頭的膽大性格,該不會和人私定終身了吧?」
鳳星愉心中想起自己平日里的觀察,古怪地笑笑,「兒臣想……應該沒有誰有膽子敢凱靚我們的九公主的。
那個人……諒他也無法有什麼作為吧!
九歌跑得很急,淚霧迷眼,讓她看不清路,她知道自己一路撞到了很多東西,包括許多人,但她根本不想抬頭去看,風將熱淚吹飛過臉頰,冷了心那種冰涼的流動,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覺。
猛地,她的身子被人硬生生地扯住,一道久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一
「九歌,怎麼跑得這麼快?」
她霍然仰頭,淚眼蒙朧地看著眼前人,頓時眼淚驟然如潰了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她一下子撲進對方的懷里。
這淚水是思念,他被派去南方販災,他們已一個月不見;這淚水也是委屈,她真氣她自己的人生沒法自己作主,非得像這樣被父兄捏在掌里。
鸞鏡一怔,輕輕拍拍她的肩頭,柔聲安慰,「有人惹九歌傷心了嗎?我希望那個人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她邊哭邊說:「我之前不讓你去那麼遠的地方販災放糧,我都說過了,會去找父皇為你說情,不讓你去,可你偏要去,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他溫熱的手指輕輕抹去她的淚水,「原來是這樣。我說過,那是太子和陛下對我的器重,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在陛下面前能好好表現嗎?現在我總算平安回來了,公主殿下該笑,不是該哭啊。」
他淺笑盈盈的聲音並沒有立刻平復九歌心中的焦慮和悲傷,不過總算稍稍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你……你好像又瘦了點。」
「天天在河堤上轉,總是要累一些的。」
「我听說你要過幾天才回來。」
「本來是要晚幾天,但後天就是公主殿下的芳辰了,我要趕回來送壽禮啊。」
九歌雙眸一亮,心底的烏雲被吹散了些。「你為我準備壽禮了?是什麼?」
鸞鏡笑道:「金山銀山公主都見得多了,會在乎我的壽禮嗎?」
「口亨,你一定根本沒給我準備禮物,所以草話繞我。」她嬌噎著轉過身去。
須臾,一個小小的吊墜出現在她眼前,這是一顆瑩白如王的石子,石子上刻著一個小小的「歌」字,石頭被鑽了眼兒,用一條紅色的絲繩穿過,長度剛好可以戴在頸上。
她先是一怔,然後驚喜地說:「呀,這是什麼?」
「是我在河邊撿到的一顆石子,不知道被河水沖刷了多少年,已經像塊王石一樣圓潤晶瑩了。不知怎的,我看到它,忽然覺得好像看到你,就親手在上面刻了你的名,找工匠打眼穿繩。這禮物微薄,公主如果不喜歡的話,可以隨手丟掉。」
她急忙從他手上扯過那個吊墜,逞自掛在脖子上,對他嫣然一笑。
「我喜歡,我會一直把它掛在脖子上,到死也不童下來。」她拉起他的手,「走,到我那里去,看你這麼瘦,我那里有好多吃的,一定可以把你喂胖些。」
鸞鏡擺手道:「今天先算了,陛下那里等我去復命交旨,我若是先去你那里,就亂了規矩。」
「那,晚些時候我給你送到清心苑去。你等我啊。」九歌終于破涕為笑,讓她滿是淚痕的臉上看來更加惹人心憐。
他點點頭,目送她喜孜孜的捧著那個吊墜離開,正要往鳳棲殿邁去時,花木扶疏之中不意走出一個人,那人像是站在那里許久了。
「你離開了一個月,還是這樣拴著九歌的心啊。」說話的是宋星桐,「只可惜啊,九歌這枚棋子你是用不了多久了。」
鸞鏡側目看著他,「殿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二皇子故做!防借的說:「太子已經向陛下進言,要將九歌許配給南黎王子南昭英,父皇好像也已經答應了,估計一年內,九歌就會嫁到南黎去。雖然她在宮里是可以幫你不少,但是好在這一次你順利販災,讓父皇對你另眼相看,將來就是沒有了她,你也可以平步青雲。」
鸞鏡的手指在身側悄悄捏緊,指上依稀憊留有的余溫殘香都在這一刻漸漸冰涼。
九歌,要出嫁了……
晚上的清心苑,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清澈如水,寧靜如心。
鸞鏡在院中擺上一壺清酒、兩個杯子,九歌打開手邊的食盒,端出幾個果盤。
他看了一眼,有些訝異地問:「桃花醞?」
「你認得這個?」她笑著解釋,「這是太子傍晚送來討好我的,說是大氏國的什麼水果做的,味道很特別,我都還沒有吃呢。」
「這種水果長在大氏國的水邊,叫醞芒,顏色是粉色的,遠遠看去,好像一片桃花林,听以做出來的點心又叫桃花配。」
听了他的解釋,她不禁嘖嘖稱贊,「還是你博聞強記,宮里就沒有幾個人說得清它的來歷名字。」
他打趣道:「你一個下午哭哭啼啼,別人就是說給你听,只怕你也沒心思去听。」
「誰一個下午都哭哭啼啼了?我就是生氣掉了兩滴眼淚,結果被你看到,別草這事來取笑我。」她故做不悅地打了他肩膀一下。
「到底為什麼哭?你一直都沒說清呢。」鸞鏡瓣了一塊點心,遞了一半給她。
九歌接過來,卻變得有些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你這次出去,有沒有看到什麼漂亮的姑娘?」
他失笑回應,「我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也不是去秦樓楚館的,哪能遇到什麼漂亮姑娘?」
她的神情顯得心事重重,一臉欲言又止的,又好一會,才再問道:「鸞鏡皇叔,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他想了想,卻搖搖頭,「不知道。」
「總有個大概的樣子吧?比如,溫柔的,還是活潑的?」
「不好說,也許等有一天我見到她,心中有了「命中注定」這四個字,就算是遇到了。」
「那,你現在心中對誰有過這種感覺嗎?」她的心都提到喉嚨了。
他卻只是淡淡地說:「沒有。」
四周一下子陷入寂靜,只有鳥叫蟲嗚。鸞鏡吃了口拼,再抬頭時,看到九歌竟痴痴捧著酒杯,杯口放在唇邊,似是忘了喝還是不喝。
他一笑,伸手將她的杯子草過來,「杯中都沒有酒了,你捧著它做什麼?」
她干笑道:「是啊,我怎麼會忘了斟酒呢?瞧我也不知在發什麼呆。」
「我听說,你要大喜了?」他將杯子注滿,再遞給她。
九歌低下頭,「這件事連你都知道了?」煩躁的情緒已經少了許多,似乎她正逐漸開始接受這個現實,認命了。
「南昭英那個人我認識,的確是個不錯的青年才俊,日後如果能統領南黎,應該會是一代明君。」
「可我不想嫁他。」她悶著聲道:「我不想嫁給我根本不喜歡的人。」
「你只是還沒有見到他,如果見到了,也許你會改變想法也說不定。」
「如果你的心里有喜歡的人了,你還會喜歡別人嗎?」
九歌的質問讓鸞鏡怔了怔,她火熱的目光讓他一時語塞。
最後,他苦笑了下,「也許……不會,但怎知後來的人不會好過先前的人呢?」
「我就是知道。」她喃喃細語像是說給自己听似的,眼神卻是清靈靈的看著他的。
「後來的人再好,也好不過先前的人,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我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她眼中的深情和堅決,足以讓人動容,鸞鏡望著她糾結在一起的眉心,緩緩開口,「你若是真的不想嫁,也並非沒有辦法。
「真的?什麼辦法?」她聞言大喜,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快說!是讓我去向父皇求情嗎?」
「這件事關系到兩國邦交,如果陛下認定了,是不會改變的。你要想從這種聯姻中逃出來,關鍵要看那位南黎王子的態度。
「我去找他」九歌急急地站起來。
鸞鏡連忙拉住她,「現在天黑了,你堂堂公主去找他做什麼?當面退婚?這種羞辱你讓他怎麼受得了?」
「那,我怎麼辦?」她焦慮急切的問。
他笑盈盈,引導似的問她,「你知道怎樣讓別人討厭你嗎?」
「啊?」她一愣。
「讓別人討厭你,甚至是厭惡你到恨不得繞著你走,躲開你,逃離你,再也不想見到你……」
九歌到底是冰雪聰明,明眸閃爍了幾下,赫然明白了。
她嫣然一笑,「我想我知道。」
第三章越界
南昭英和鸞鏡並不僅是認識這點交情。
南昭英少年時期就來到鳳朝學習,因為酷愛讀書,有一次和正在文書院同樣借書的鸞鏡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從此就成了朋友,大小事都聊,爽朗的南昭英對他尤其推心置月復,連自己的秘密都告訴他不少,遇到事情也都會想找他商量。
只是他礙于罪臣之後的身分,行事低調,也因此讓兩人平日不常見面,少有走動。
這一次鸞鏡因為販災有功,鳳皇特意賞封,將他從禮宮調到文書院去管事。
文書院匯集看鳳朝及海外上萬種書籍經典,事情並不繁雜,很是清閑,平日里除了有個別官員需要查閱資料而上門之外,門口甚至難得見到一輛車馬。
沒想到今天一大早,南昭英忽然出現,急勿勿地說要見鸞鏡。
門口侍衛將他領到後堂,鸞鏡正在查閱手邊的資料與書目核對,一見到他來,便拱手招呼,「王子殿下怎麼有空到我這里喝茶?」
南昭英謹慎地四處看看,小聲問:「鸞鏡,你我是朋友吧?」
他笑道:「當然,殿下何出此言?」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可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知無不言。」
南昭英的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才說出口,「九歌公主,你認得吧?」
「當然。」
「她……腦子是不是有病?」
鸞鏡訝異地問:「此話怎講?」
「今天一早我在會館外頭踫到她,她和我嘮嘮叨叨說了老半天,前言不搭後語,一直自說自話,我要走,她偏拉著我不讓我走,瘋瘋癲癲的,就好像……神智錯亂。」
他听了一笑,「你對她感興趣?怎麼會突然問起她呢?」
「不是感興趣,是……唉,你不知道,前幾日太子來找我,說陛下有意把九歌公主許配給我。坦白說,了尚若兩國聯姻,自然有益我回國登基執政,而且听說公主長得花容月貌,當時我就一口答應了,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她……她會異于常人。」
鸞鏡輕嘆一聲,「太子也真是的,雖然他是一心疼愛九歌,但……總不該拖你下水呀。」
南昭英听他這樣說,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九歌公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