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李岩交給秋風照料,姚靜在木葉的侍候下,在另一間房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浴。
雖然自幼練就寒玉神功,姚靜並不畏懼寒潭的冰冷水流,卻沒興趣跟水里的魚蝦一同沐浴。還是熱水舒服,瞧那糾結的發絲都在木葉細心的清洗梳理下化為平順,還有她體貼的按摩頭皮的動作,更是舒服呀。
若不是擔心李岩的狀況,姚靜還想泡久些。但這里究竟比不上位于擎天莊的浴室般舒服自在,姚靜還是在木葉的服侍下換上干淨的衣物,只是那頭濕發就先用干布巾拭去水珠,披散在肩上好晾干。
知道主人擔心李岩的情況,會不放心的前去探視,木葉連秋風都遣退,不想讓主人沐浴餅後的嬌美姿容給泄漏春光。
這可是為那三個男人好,免得他們看凸眼楮、看走神,到時候三魂七魄都給迷去,她要叫誰去劈柴、提水、打獵、張羅早點?
想到這個早點,木葉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從昨兒下午到現在,不過是吃了幾塊干糧,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一直為李岩憂心掛慮的少主更只勉強吃了幾口就沒食欲,這時人也救了,少主應該有心情吃東西了吧。
吩咐秋風煮的粥不曉得好了沒?她得去看看。
正想跟主人說一聲,卻發現原先還在為李岩診脈的人兒不知何時累趴在床畔,柔黑的秀發在優美的肩背披散成扇形。
木葉取出披風走過去,萬分心疼的望向主人柔美端靜的臉顏上那疲累的線條。唉,這番救人行動可耗盡了少主的力氣。她輕乎輕腳的把披風披上,關上房門默默退出。
*****
剝水在陽光里緩流,李岩看見自己站在橋的一端,痴痴的凝望向橋另一端的涼亭。
「師兄,快來呀。」亭里笑容燦爛的人兒,朝他這方向用力揮著手。
「李大哥……」還有那清脆如鈴的語音悠悠的喚著他,喚得他熱血沸騰,腳步飛也似的越過橋面,一下子就來到了亭內。
「姚靜泡得茶好好喝喔。」鍛金獻寶似的說。
「是呂姊姊不嫌棄。」
那飛揚的眉宇下一雙靈氣逼人的眼眸盈滿笑意且近似撒嬌的回望向鍛金,他忽地感到心頭一痛。
他也渴望得到這麼一個眼神,只要一次就好,只要姚靜肯對他撒嬌……
「最主要的,還是要茶好、水甘。都勻的毛尖茶配上海眼泉的水,再用松木為柴,沙瓶來煎,泉水甘洌如蜜的滋味搭配毛尖茶特有的甘甜,可說是相得益彰。我知道李大哥是行家,特別帶過來給你品嘗。」姚靜侃侃而談,柔亮的眼波愛嬌的望向他,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這就是撒嬌嗎?
這意念讓他萬分心驚,心一下子跳得如萬馬奔騰,不管他如何努力操控,那一萬匹馬就是不听使喚。
「請你品嘗。」
仿佛嫌他的處境不夠危險,喔喔的鶯聲緊接著落下,凝霜賽雪的修長柔荑捧起一碗茶送了過來。
不敢迎視那明媚的眼波,他連忙垂下目光看進茶碗里,只見湯色明澈,鮮綠的茶葉浮在水面上,每一葉的外形均勻整齊、茸毛顯露、芽頭肥壯,一縷清柔的香氣撲鼻而至,未飲已覺得口頰留香。
再看向那雙手,女敕如青蔥、形如春筍的指尖在陽光下像玉雕似的,粉色透明的指尖發出寶石般光芒,刺得他眼楮有些痛。
他抬起頭,才要接過,姚靜清亮靈秀的眼眸頓時被兩泓水氣飽滿、含帶幽怨的眸子給取代,那是丁瑀君。
她正以極清冷的聲音告訴他,「你喝了我親手敬的喜茶,就是我的夫婿了。」
什麼?
他慌亂地撤開手,任那碗茶掉落,茶沫飛舞在空中,茶碗墜落地面,發出的竟不是匡郎一聲,而是冰冷狠絕的笑聲。
「你好樣的!為了姓呂的女兒,任我丁某的女兒苦苦哀求、連最後的自尊都賠上了,的確夠膽!」
就是他殺死師父!
他感到全身熱氣沸騰,緊接著胸口像被烙鐵印上,火焚至剛的氣流如泰山壓頂而至,將他整個人打飛出去,有如流星劃過冰洌的霧氣,咻咻咻的往濃霧深處的寒潭墜去。
冰冷的感覺一下子就包圍住著火的身軀,他就像塊被燒紅的鐵般在潭水里滋滋作響,每一聲都是他在火中水里的痛苦申吟。
大量的水液灌進他口鼻,他不能呼吸了,忽然,他被人從水里拉出來,一雙如花的唇瓣覆上他,將沁香的冷氣吹進他嘴里,他又能呼吸了。
他睜開眼楮,想看清楚那雙花唇的主人,迎上的是姚靜的眼楮。
那眼兒像兩泓含情的水塘,盈滿楚楚的情意;而那雙粉嫣的唇瓣,發散出蜜兒般香甜的氣味,吸引他蜂兒般的眼光佇留。他感到血氣上涌,一個忍不住湊上前吸吮……
「你、你們做什麼?」氣急敗壞的聲音有如九重天傳來的一聲雷響,將密合的唇辦劈開。
是鍛金!
她瞪過來的眼楮充滿鄙視與憤恨,他難堪得只想逃,她卻不肯放過他,咄咄逼人的擲出指責。
「你怎麼可以搶我的姚靜?師兄,姚靜是男的耶!」
男的、男的!
這兩個字如利箭穿透他的心,又如兩把鋒利的匕首割著他心頭肉。血液從體內狂涌而出,就好像他被丁瀚霖一掌擊中時,狂噴而出的鮮血。
姚靜是男的,男的……
不!他瘋狂的甩動頭顱,卻不清楚自己想要否定的到底是什麼。是鍛金的話,還是他不該釋出的情?
然而,不管他要否定的是什麼,眼里、心上都抹滅不去姚靜眼中盎然的情意和如花的唇瓣。那對盈滿楚楚柔情的眸子中人欲醉,而那雙花般香甜的紅唇則蘊涵著無限的甜美和許諾,形成一個布滿香氣與蜂蜜的深淵,勾引他跳下去,墜進無底洞……
不!他徒然的掙扎著,搖頭,再搖頭,雙手像要掙月兌什麼似的用力握緊,狂亂的揮舞著。
「啊……」
「哎喲……」
嬌滴滴的慘叫聲將他從夢中驚醒。那不是他的聲音呀!
「哎喲,放開我……」
這次听得更清楚了,聲音里的痛楚教他無端端的心口疼痛。他陡然張開眼楮,迎上一雙睜得大大的、飽含水氣的痛苦眼眸。
啊,這雙眼楮……
可不是該死的熟悉嘛!
只是那雙眼向來澄明、清柔,隨時隨地都是安然若素、胸有成竹且充滿智慧的,如今卻是盈滿煎熬,可憐兮兮得令人一掬清淚。
李岩驚愕的怔住,視線向下將原是清麗秀美得如天上仙,現在卻痛苦扭曲的五官完全納入,兩片花唇盡避因痛而張著,仍像一朵艷紅的山茶花般吸引他。他不禁痴痴、痴痴的注視……
「放開啦……」雖然他的目光溫柔又痴情,可姚靜還是忍不住提醒他正在做的「好事」。
遵循著那雙美目的軌跡,李岩的目光落在自己犯罪的手,一把烏溜溫潤的發絲竟被他毫不憐香惜玉的緊緊揪住,使得發絲的主人睜起無辜、可憐的眼眸瞪視他。
雖然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然而那秀眸里的痛苦分外分明。他倏地松開手,任一雙潔潤的柔荑從他指掌間抽開那柔潤的秀發,那觸感意外得令他銷魂,同時有種悵然若失。
目光不自主的追隨秀發的主人自床上抬起頭的舉動,看著那絡發絲跟隨著其他同伴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絲綢般落下,披上縴巧的柔肩。
幾絲不听話的發絲散落下來,遮住了半邊潔白瑩潤的臉龐,只見那形狀美好的黛眉微微蹙著,晶瑩的眼楮里還留有殘余的痛楚,輕輕的覷了過來,那眼神里的淡淡怨嗔覷得他心兒狂跳、神魂迷亂,夢境中兩人之間的種種旖旎重新在腦里播放,他痴迷的看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姚靜揉了揉頭皮,生平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好氣又好笑的瞪向仍在發呆的李岩。
這實在跟想象的差太多了。想過他醒來時的種種情境,但剛才的那幕絕不在預想中。哪有人一醒來就揪住救命恩人的頭發不放的?這也太恩將仇報了吧!
「你還好吧?」雖然這話該是他來問的,姚靜仍秉持著寬大為懷的胸襟,不念舊惡的反過來關心他。
「我……」他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腦中的痴迷被打散,眼眸睜大,充滿無法置信。「姚靜?」
「可不是我嘛!」敢情他瞪了半天,現在才認出人來嗎?瞧他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真是氣得人想磨牙。
「不然你以為見到誰了?」姚靜沒好氣的接著問。
「可是你……」他感到頭暈目眩,姚靜怎會在這里?他記得自己被丁瀚霖一掌打飛,掉入寒潭里,體內像有團火在燒,本能的大口喝著寒潭的水,期望冰冷的水液能澆熄體內的火焰,但隨著水液越喝越多,身體倒越沉越下去了,最後……
夢里的一幕躍上心頭,李岩又驚又疑,心中涌起萬千滋味。是夢?是真?
即使是此刻,他依然有種不確定的感覺。他還在作夢嗎?
「李大哥,你還好吧?」見他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姚靜眼里有著濃濃的擔心,伸手去踫他的額頭,「沒發燒呀。」
額上的冰涼溫潤分外真實,李岩這下才敢確定他不是在作夢。
其實他早該確定這不是夢,眼前的人兄的的確確是姚靜沒錯,只是初醒的神魂還停留在夢里的感覺,加上姚靜披發散肩的模樣,讓他不確定了起來。
在濃密烏溜的發瀑襯托下,姚靜原有的一絲英銳的男子氣概全都消弭不見,替代的是全然女性的嬌柔,而那份嬌柔要命的牽動他悸痛的心,攪得他頭腦昏亂,呼吸急促。
「你哪里不舒服?」見他臉上血氣上涌,紅得像廟里的開公像,姚靜急忙捉住他的手腕切脈,听出他脈搏急促,體內血氣急涌,起身探向他胸口。
「做什麼?」他驚慌的阻止,捉在掌心的小手觸感柔滑如羊脂白玉,令他心魂一蕩。
「我看你的傷。」姚靜在床緣坐定,對他的陰陽怪氣不以為然,偏著可愛的小臉,眼中充滿疑惑。
「看就看,干嘛月兌我的衣服?」他困窘的道,手指卻不自覺的撫弄手中握住的縴指。
姚靜瞪他,陣陣酥麻自指尖傳來,帶來一陣熱意直燻臉頰。怪別人月兌他衣服,自己倒捉著人家的手不放!
嗔怨的斜睨向他,姚靜語帶嘲弄的道:「我可沒有練過透視眼,可以透過衣服看你胸口的掌痕。」
李岩一怔,夢中的情境再次翻上心頭。該死的,姚靜到底是怎麼救起他的?夢里的那……吻是他的想象,還是真有其事?
「男子漢大丈夫,還怕人月兌衣服嗎?」姚靜見他臉色更加潮紅,擔心他身受的內傷會起變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仍要去解他的衣襟。
「你……你……」李岩回過神來,仍別扭的阻止。
「我是大夫,你跟我害什麼羞!」姚靜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再說之前我就看過了。」
「什麼?」他又是一驚,這才發現身上的衣物非是原先所穿,袖子有點短,衣身也顯得窄了些。會是姚靜幫他換的衣服嗎?
才這麼想,悸動灼熱的胸口驀地一涼,他趕緊看過去,發現姚靜柔白的玉掌正貼在他胸口的掌痕,這一幕格外令人……心悸呀!
「幸好這掌打偏了,如果直接擊中心脈,我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見姚靜一本正經的對著他的傷處發表看法,眼神坦蕩,一派醫者的語氣,李岩激昂的心驀地轉冷。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就算姚靜向來的英氣因那頭烏瀑成了女性化的柔媚,仍是五年來被他稱為賢弟的人,而非他私心希望的……女子之身呀!
絕望的痛苦緊揪住他,更可悲的是,姚靜什麼都不知道,不明白他心里的掙扎與煎熬,不明白他一片的痴心與渴望,更不明白他滿腦子的綺念與遐思……
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怎麼了?」俊朗的眉宇為什麼緊緊蹙起?臉上痛苦的線條又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身上的傷嗎?姚靜著急了起來。
「是不是傷口痛了?我幫你揉揉。已經幫你擦了特制的藥膏,照理說胸上的掌痕應該不會痛了。那是內傷嗎?可依照脈象,我給了你吃了寒玉丹後,你體內的火毒盡去,不過被掌力震傷的五髒六腑及經脈還都受傷沉重,需要靜心調養。後來又喂你吃了靈芝花露丹,應該對傷勢的痊愈有所助益,怎麼還會痛呢?是寒玉丹的功效不如我估料的?哎,都怪我胡涂,寒玉丹出爐後,沒找人試過藥就給你吃了,會不會--」
「你……不要揉了!」李岩硬是咽下升上喉頭的申吟,咬牙切齒的打斷姚靜的碎碎念,後者睜著滿眼的無辜瞪視他,柔女敕的掌心還在他胸坎多磨了幾下才停住,一陣比丁瀚霖的火雲掌還要焚灼的烈焰透心而過,帶來像是折磨卻又是極為甜蜜的感覺。
「你怎麼了?」姚靜胡涂了,打從他清醒後就陰陽怪氣,難不成他不僅是身受重傷,連腦子都被打壞了?
「你……」硬生生的吞下在喉頭滾動的申吟,李岩的思緒如狂風巨浪一波又一波,能告訴姚靜心中真正所想嗎?
嘴里、胸口都像裝滿苦茶般的苦澀,李岩眼中鎮滿難言的痛楚,只能瞪進那雙純稚如孩童般的黑瞳,默默的傳達心中的千言萬語。
姚靜當然看不懂,仍是偏著頭,狐疑的道:「李大哥,你到底怎麼了?從你醒來後就陰陽怪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讓你變得這麼……奇怪?」
沒錯,是發生了你不知道的事,而且已經發生五年,現在更教他避無可避,嘗到自己種下的惡因!
李岩心情苦悶的想,想要隱瞞住一切不說,然而心里的痛苦已經積壓到不得不宣泄的地步。但說了又如何?這種不正常的感情,怕是會嚇到姚靜吧?
「李大哥?」晶燦明眸里有種非知道答案的堅決,姚靜有種預感,李岩心中所想對他們的未來有很重大的影響。
懊怎麼說呢?李岩苦澀的扭曲著嘴角,長著粗繭的指頭驀地感覺到一陣柔滑,是姚靜細柔的發絲。望向那張清靈的嬌顏,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猛然沖上喉頭,他以一種復雜無比的眼神深望著他,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
「你該死的……像個姑娘!」
低沉喑啞的嘶吼像一只巨靈掌撥開姚靜滿腦子的疑雲,清澈的水眸燦亮,直勾勾的看進他愁苦、悲戚的眼里。
他眼中的絕望恍若是被鎮錮在獸檻內的猛獸,那無助又悲憤的神情、滿腔的熱情都被堅固的牢籮困住不得伸張,只因為他的愛不能見容于人世,除了睜著凌厲悲戚的眼眸沉默的穿透遙不可測的黑暗深淵,獨自啃噬自己的痛苦外,他無計可施。
姚靜的胸口像被箭射中似的發疼,所謂一通百通,立即就領悟到他之所以會那麼別扭的原因,心中盈滿對他的憐惜。
這傻瓜!為什麼不說呢?
寧可在那里支支吾吾、陰陽怪氣的,也不肯說出來商量,活該受罪了吧?
輕嘆了聲,姚靜抿了抿嘴,目光緊鎖著他因羞愧、自責而逃避的眼楮。若不是傷勢沉重還無法起身,他大概像往昔一樣跳起來逃離了。
唉,這人原就是一只悶葫蘆,他沉默寡言、性格堅毅,發現自己喜歡上了男人,可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以往兩人獨處時,他不是局促不安,就是迫不及待的想逃離,原來是為這原因。
傻瓜!
姚靜忍不住在心里又啐又罵,沉眉覷向他,見他還陷在自以為是的痛苦里掙扎不出,不禁好氣又好笑,腦中起了個頑皮的主意,拂袖而起道:「你說那種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李岩在開口時就後悔了,就算他真的那麼想也不該說出來。天下間沒有一名男子會高興被人說像姑娘的,何況對姚靜這般心高氣傲、美貌勝過女子的少年,更覺得是一種屈辱吧!
然而,姚靜怎知盤據他心上那驚心動魄的痛苦?發現自己愛上了交往五年的好兄弟,意識到自己竟陷入一場注定沒有結果、不被世人接受的情感,那種深沉的、恨不得撕裂自己的痛苦,他又能跟誰訴說?
即使是被自己深深愛上、瀕死之際仍縈回腦中的姚靜也不能呀!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雙臂使力想起身,但沉重的傷勢耗費了他的體力,最後還是徒勞無功的跌回床面,氣喘吁吁的望著那道美好的側影。
「對不起……」他有滿腔的抱歉想要說,但仍忍不住為自己辯白。「都是那頭披肩的長發,以前從未見過你這樣……」
連這個他都有話說!姚靜在心里咕噥,悻悻然的道:「那是因為我洗下頭發,總不能發未干就綰起來吧?」
「我沒這意思。」李岩趕緊道,努力的想抬起頭,還是只能看到姚靜被頭發遮住的半邊臉,心情更加沮喪。「都是愚兄的錯,賢弟就……不要生氣了……」
「你要我不生氣?」
雖然那聲音輕柔得如清風穿過竹林,竹葉相擊的微響,姚靜轉身面對他的氣勢卻令李岩呼吸一窒。
瓖著秋香色滾邊的白色袍服似乎帶著驚人的怒氣飆到他面前,他正覺得心驚,視線就被一張絕美的容顏給佔滿,秋水般冷洌的眸光直逼眼前,雖然看得他眼楮刺痛,他仍然沒有逃避,因為這是他活該的。
姚靜挨著他坐在床面,眸光里的冷銳寒芒在遇上他眼中的痛楚時,瞬間轉為春水般溫柔。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放到他未及掩上的赤果胸膛,嘴角餃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傾身向他,將一陣如蘭香的氣息噴吐向他。
李岩立即想起姚靜之前說過洗了頭發,既然洗了發,身子想必也洗了,怪不得有這陣清新的味道。他貪婪的用力吸人,仿佛借著這麼做,自己會更有勇氣承擔姚靜的怒氣。
出乎他意料的,一陣軟綿綿的語調替代盛怒的咆哮拂在他耳畔。
「李大哥,人家是不像你一身銅筋鐵骨的,瞧你這胸膛,好寬闊有力喔。」
淘氣的小手在他古銅色的胸上散起步來,李岩感到一陣陣酥麻的電流在皮膚上爬搔著,耳中听著那又嗲又嬌的聲音,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你是不是很生氣?」他問,雖然姚靜的表情一點都不像生氣,漂亮的眉眼及那微微掀起的嘴巴都帶著邪惡意味濃厚的淘氣。
姚靜沒有回答,倒像玩上癮似的,指頭繞著他男性的打轉,引起李岩體內另一波的悸顫。
正當他納悶著眼前的頑皮人兒究竟想干什麼時,姚靜的手從胸膛移上他喉頭,停留在他喉結處輕柔的,李岩咽下喉腔里的硬塊,感覺到嘴巴干澀得厲害,某種迫切的灼熱潮流在男性的鼠蹊部肆虐。
「還有你這個喉結……」微嘎的輕柔嗓音如煙霧般輕送過來,含羞的眼波從姚靜半垂下濃密的眼睫朝他遞來,李岩再次覺得呼吸困難,然而一團亂的腦子卻好像捕捉到什麼。
那眼波比花兒媚,比柳樹柔,傳遞著某種曖昧、含情的訊息。
「我也沒有……」
「沒有什麼?」那聲音實在太低微了,他忍不住揚聲確認。
「沒有寬闊的胸膛、沒有喉結!這樣的我,听到你說「你該死的像個姑娘」,實在是……人家本來就是姑娘嘛,什麼叫做該死的像個姑娘!」怯怯柔柔輕言細語一轉為氣惱的嬌嗔,見到他滿臉的錯愕,似乎還不願相信,姚靜氣呼呼的直起身,想要轉開。
五年的痴心盼望,想都沒想過會成真,李岩自然是一時愕然,沒法消化。見到心上人氣惱的要離去,他情急之下,只來得捉住一把青絲。
姚靜是何許人,頭發一落到人家手里,立刻有所感覺,當然不肯重演之前被人揪痛頭的慘事,待要搶回發絲,一遇上他盈滿激動、懷疑又渴望相信的眼光,再多的怒氣都消餒了。
「你……」不,應該是「你」才是!他順勢捉住她冰潤滑膩的小手,驚疑不定的問:「妳真的是……」
「傻瓜!」輕啐一聲,她反握住他的手到胸口,不,是胸口上面那優美如逃陟頸般的修長頸項。
李岩感覺到指頭踫觸到柔女敕得不可思議的皮膚,姚靜將他的手按在喉嚨正面,他目光不解的看進她脈脈含情的眼眸里。
「沒有喉結……」她輕輕笑道,銀鈴般的聲音在他耳邊撞擊,也撞進了他困在沉痛深淵的心房。多年積累的痛苦因這句話而釋放,所有的禁忌都消失不見,他感到全身輕松,思緒跟著轉為明朗。
原是不見容世間的戀情終于可以露出臉來,他不需要再隱藏,完全有資格張開雙臂去擁抱他渴望的人兒,大聲的說出他孤注一擲、豪情萬千的情意。注視著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嬌靨,李岩的呼吸更加的急促,只覺得眼前的人兒比任何時候都要挑起他的,尤其是她輕輕揚起混合著羞怯和頑皮的唇瓣,更令他如痴如醉。
在夢里,他曾嘗過那唇的味道,不知道現實中是否也這麼美好。
當他熾熱的視線緊盯著她的唇不放,一寸寸的將她拉下,兩人的呼吸混在一塊時,姚靜臉上的霞紅也越來越熾。
她終究是個純真少女,面對心儀的男子,再開朗的個性、聰慧的機智、高明的武藝,這時也全都派不上用場,只能順著本能垂下眼皮,接受他無言的召喚,跌進香艷的愛情中,感覺著他的男性與激情……
那急促的喘息,灼熱的呼息,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
咚咚咚……沉穩有力的敲門聲隱約傳來,一聲「少主,您醒了嗎?」將幾乎迭在一塊的兩雙唇分開。姚靜火速跳起身,平撫急促的喘息和呼吸,李岩也拉起被子遮住敞開的衣襟,兩人都不敢望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