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決定不來看紀覓藍拍戲的,但是被紀覓藍這麼一交代,童亞雛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來。
「末世之罪」本來就是一個滿特殊的題材,男主角崔西是一個罪犯不說,整部片子還仿佛圍繞在一種陰沉的氣氛之中。
有時許超智會向她抱怨,紀覓藍入戲的時候曾勒著他的脖子,勒到幾乎讓他斷氣……她于是開始猜想,也許方才的紀覓藍是因為研究劇本才會變得怪怪的。
這麼說他面對她的時候,也在演戲-?
對這個猜臆,童亞雛蹙起眉頭來,她可不喜歡被耍著玩。
將自己的工作大致完成後,童亞雛還是忍不住去拍攝現場一探究竟,靜靜站在最角落。
戲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拍的,童亞雛來的時候,劇情剛好進入男主角崔西弒父的那一幕。
崔西由鏡頭的左方進入,臉上可怕的笑容牽動在場每一個人的神經,皆為恐懼所俘虜。
他手上拿著一個透明的塑膠袋,由他父親的身後接近他,然後動作快速的將他父親的頭套進袋子里,用繩子束上袋口。
由于袋子是透明的,因此他父親缺氧而猙獰的模樣可以出袋子外窺見,他只要使勁全力壓住他父親的掙扎就行了。
他沒有笑出聲音,但是他得意的面容可怕極了,只是深沉地扯動嘴角,便點出陰涼之氣。
此時此刻,全場的人一陣窒息,直到崔西的父親斷氣為止……因為氣氛掌握得太棒了,因此華崇賢也在進入情況的幾秒鐘後才記得喊卡,緊接著有一些人居然緊張地走向前,就怕飾演崔西父親的臨時演員真掛了,完全忘記他們早先在透明的塑膠袋上打上小孔這一回事了,直到那位臨時演員直起身來,將頭上的塑膠袋拿掉,大家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他們今天總算見識到紀覓藍的精湛演技,也難怪他會這麼受歡迎,看來除了臉孔之外,他的實力也是不容忽視。
童亞雛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都豎起,為方才的演出致意。
懊怎麼說呢?紀覓藍的表現真是太棒了!紀覓藍則是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女主角梅芷英被嚇得魂不附體,後來是邊哭邊演完她的那一幕,不過華崇賢卻稱贊這幕戲是她演得最好的一幕,弄得她哭笑不得。
「覓藍,結束了,你還坐在這里做什麼?」馮聖人過來拉拉他,畢竟他是紀覓籃的經紀人,理所當然照料紀覓藍的狀況。
方才的那一幕戲,連他都看傻了。
紀覓藍真不愧是紀覓藍,天才呀!像這種殺人凶手,他也能扮演得連他的牙齒都打顫了。
但是他怎麼拉扯,紀覓藍還是動也不動。
「覓藍,快起來,休息了!」馮聖人索性蹲下來,跟紀覓藍一般高,紀覓藍突然抬起頭來看著他,駭得他往後一倒,差一點坐倒在地。
「你……你……你……」他嚇得語無倫次。
紀覓藍眼合上,再一張,笑咪咪地問道︰「我什麼?」馮聖人眨眨眼,「你不是……」「我不是什麼?」紀覓藍微笑的樣子,好像他只要再說一句話……不,是只要再說一個字,他就跳起來扁他。
馮聖人連忙搖手。「不……不,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說。」他心里則悲道,他又像以前一樣被紀覓藍給玩了。
本來他以為紀覓藍會再說些什麼,但是他視線一調,眯著眼盯著他的後腦勺,令他一愣。
「不是叫你不要來的嗎?」紀覓藍十分不悅地道。
他看到童亞雛了,也瞧見她那帶著訝異的目光。
敗久、很久以前,他曾認識一個女人,她不但能辨認出他們兄弟三人來,還和他一起討論劇本,但是卻不能接受他和劇中的女主角談戀愛,因為她會覺得他是愛女主角多一點,而不是愛她,更無法接受他成為「另一個人」,于是她離開了。
綁來他才從紀熾澄的口中得知,她根本不能夠分辨出他們三人來,而是以他們身上的小痣辨別。
她只是他的戲迷,因為喜歡他的外表而去看他演戲,其實她對他這個人一點都不了解。
然而在遇到童亞雛以前,他可以不在乎那個女人和過去,但是他卻無法不在乎童亞雛的反應。
敗顯然的,童亞雛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就超乎他自己的想像了……童亞雛看著紀覓藍走過來,她有股轉身離開的沖動,不過她終究沒走,只是杵著。
「你沒有听到我的話嗎?我不是要你別來?你還偷偷跑來做什麼?」這個生氣的紀覓藍,是原來的他。
童亞雛嘴張了好幾秒後才有聲音,「我沒有偷偷來……」真的,她是正大光明來看他演戲。
馮聖人由地上爬了起來,走近道︰「你們……認識?」他記得他只對紀覓藍稍微說過亞雛的事情,並沒有正式介紹他們認識,但怎麼看他們好像挺熟的樣子。
童亞雛正要點頭,紀覓藍卻拉著她往他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等一下!你要帶我去哪里?我還得回去工作!」紀覓藍頭也不回。「你欠我一個交代。」馮聖人則被撇了下來,張大眼楮忘了跟上。
他已經好久沒瞧見紀覓藍這麼「人性化」的表情了,以往他都是懶懶的,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今天怎麼……該不會他對亞雛她……會嗎?
*****
被拉至紀覓藍的專屬休息室,童亞雛氣喘吁吁地調整呼吸。「你拉我到這里,究竟有什麼事?」不過是去看他演戲,有什麼大不了的嗎?那麼他如果知道她家里收藏了他的錄影帶,不曉得會有怎生的反應?
紀覓藍甩上門,又是一臉痞相地面對她。
「你覺得我演得如何?」他打算在她說害怕的時候痛快地吻她一頓,最好能夠把她吻到昏過去,然後將她扛回家。
他喜歡上她了,難不成要他大聲說出來嗎?不,他辦不到,只有想辦法讓她明白了。
一提到他方才的表現,童亞雛興奮地說道︰「太棒了!我覺得沒有人能夠像你一樣詮釋出崔西的個性來。」「呃?」「那種眼神、那種陰狠的氣氛……還有故意用透明的塑膠袋,讓崔西父親掙扎的樣子變成藝術的感覺,棒呆了。」現下換紀覓藍傻了眼。
這是什麼狀況?本來以為她會像梅芷英哭著、恐懼地跑開,但是她卻開心地對他侃侃而談?
她難道不怕嗎?
彬許他的本性就像崔四一樣,不……應該這麼說,崔西是把人性的黑暗一面呈現出來,而他卻還隱藏著。
然而一談到戲劇,尤其是紀覓藍演的戲,童亞雛真的變了樣子,說話時的表情多了,連肢體語言都加了上去。
紀覓藍只有失笑地听她說了。
這情況,其實和他們吃午餐時討論劇情的樣子是一模一樣的,童亞雛提出來的意見,有時候比他還要精闢。
對于這一點,紀覓藍是又好氣又好笑,因為他居然覺得被忽略了,童亞雛左一句、右一句都是這個角色、那個角色……他挺質疑的,她既然這麼喜歡戲劇,那她當初為什麼不來當演員?
「停!」他如果不喊停的話,她大概又會離題了。「你說完了嗎?」他故意板著臉問道。
童亞雛噤了聲,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看。
「我……我說完了。」難怪小黠老愛嘲笑她,因為只要提到紀覓藍和戲劇兩件事,她就沒完沒了,和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紀覓藍先是十分嚴肅地盯著她,然後才慢慢露出微笑來。「算了,這一件事就算了,不過你中午得陪我一起吃飯。」「吃飯?」話說回來,他們這些天幾乎天天一起吃中飯,他不必特別囑咐她吧?不過她還是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很好。」他傾過身,啄了下她的唇。
童亞雛怔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什麼又一副很開心的模樣。
殊不知紀覓藍正在慶幸童亞雛就是那個知他的人,她知他的戲劇,也知他想表達的事。
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思及此,紀覓藍不由得期待了起來。童亞雛什麼時候才能識破他在她面前的「偽裝」呢?*****
接下來,「末世之罪」的拍片還算順利。
因為紀覓藍另一份劇約的開拍還要等到十天之後,因此他正好可以將之前延宕的都分趕回來。
對于此,最感到興奮的莫過于本片的女主角梅芷英,也就是說,她完全忘了之前被嚇哭的事。
紀覓籃愈是對她不理不睬,她就愈想征服紀覓藍,她就不信憑她這世界級的大美人,會擄獲不了紀覓藍。
因此每每一到休息時間,她就在紀覓藍的身邊打轉,煩得紀覓藍只好玩起「你追我跑」的行動劇來。
梅芷英只要靠近他約三臂的距離,他就告訴馮聖人他要去洗手間,不然就說他累得只想睡覺,不要有人吵。
總而有之,他不想浪費休息時間去陪一個說話沒內容,又只會故作矯揉的女人。
這種女人在演藝圈一抓就是一大把,雖然說並不是人人都如此,但不可諱言,攀親帶故、靠權靠勢爬上來的人也不少。
不巧的是,他正好最討厭這種人,所以從第一天起,他就沒對梅芷英有過好臉色,倒是她倒追得勤,連華崇賢都快看不下去了。
身為導演的華崇賢也不能說什麼,誰教梅芷英是公司老板的人,因此對于她的作為,他也只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只期盼電影能順利拍完就好。
紀覓藍有時也會去找童亞雛聊天,因為他知道童亞雛對戲劇頗有研究,尤其是他演的戲,她幾乎每一部都曉得。
對于此,紀覓藍有幾分驕傲,因為他喜歡的女人至少不像梅芷英一樣,是個腦袋空空的笨女人。
紀覓藍騎著黑色重型機車,緩緩地降低車速,朝前面的十字路口滑行,然後停穩車身,等候紅燈變綠。
一會兒,身後也跟來一部黑色重型機車,故意停在他的身旁,舉起長腳來,用力踹著他機車光亮的黑色車身。
紀覓藍銳眼一眯,側頭瞪著黑衣人,將安全帽上的面蓋往上推,露出他的半張臉來。
「你在做什麼?」不料,那黑衣人也推起安全帽的面蓋,露出一對和紀覓藍相仿的-瞳對著他笑。「我這車不錯吧?」紀覓藍冷冷地打量他一會兒。「你去哪弄來的車子?」「當然是去買的。」他一副「你很沒常識」地說。
紀覓藍又瞥了他一眼,就將安全帽的面蓋推好,催了油,他的機車立刻像是一陣風搶先沖出去。
綁車當然也不甘示弱,跟著他飛馳。
兩車像是在比賽,一前一後地在可怕的車陣之中鑽動,因此引來旁人的注目。
一來是因為這種重型機車台灣並不多見,二來是兩名騎士配合車身穿了一身黑,兩人宛若和機車融為一體,帥極了。
不過紀覓藍平常就是以這種速度在騎車,平穩、不操之過急,但是時速絕對不會比汽車慢。
他並沒有意圖甩掉後面的騎士,反而在右轉之後慢了下來,讓後面的騎士一個降速不及,騎到他前面去。
「喂!你在搞什麼呀!怎麼突然把車停下來?」騎士跳下車.拿掉安全帽。
紀覓藍根本沒理紀津綠,倒是童亞雛在瞧見他們兩人的時候嚇了一大跳,立刻朝紀覓藍走了過去。
「你們怎麼……」紀覓藍戲謔之心頓起,學紀津綠式的呆笑說道︰「小姐,你認錯人了,前面的那一個才是紀覓藍喲!」童亞雛聞言,來回看著他們兩人。
兩個男人的裝扮幾乎一模一樣,騎的機車也都是黑色、同一款,但是童亞雛就是可以一眼認出紀覓藍。
她挑了下眉,直勾勾地盯著紀覓藍,道︰「別鬧了,你們來這里做什麼?不怕人發現嗎?」紀覓藍听到紀津綠訝異的低喘聲,笑了幾聲。「你是怎麼認出來的?」他又提出同樣的問題來。他以前好像也問過童亞雛,但是她卻漏答了他的問題。
「紀覓藍!」童亞雛一陣苦笑。
他還有時間問這個呀!幸好現在在這里等車的只有她一個人,行經的路人只敢竊竊私語,沒有人敢真正靠近他們。
不然他們兄弟倆這麼引人注目,誰曉得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
「上車,我順道載你一起去片廠。」見童亞雛困擾的樣子,也因為周遭的人愈來愈多,紀覓藍指了下後座說道。
童亞雛立刻左右張望了下,皺著眉頭答道︰「不用了,我搭公車就好了,你快走吧!」再不走,等一下被歌迷包圍的人不止他們倆,連她也會給牽扯進去,她可不敢想像那種慘況。
「上車!」可是紀覓藍根本不給她選擇,下車將她給抱至後座,讓紀津綠呆愣了會兒,才踱了過去。
「覓藍,她是……」他實在是對童亞雛好奇得緊,能夠完全分辨出他們來的女人,還真的是少之又少。
「少-唆,回你車上去,我們要走了。」紀覓藍突然火爆說道。
紀津綠退了幾步,張大嘴。「你今天怎麼火氣特別大?更年期離你遠遠得很,不是嗎?」他跨坐上自己的車,車被紀覓籃踹了一下,他立刻回頭瞪著硬是將安全帽給童亞雛戴上的紀覓藍。「你居然敢踢我的車!」「踢你的車又怎麼樣?你剛剛不也踹我的車?」他的寶貝機車上,還留有紀津綠的大腳印。
他們孩子般的爭吵令童亞雛看傻了眼。
平常他們都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嗎?她真有幾分訝異,不過倒也不否認,這樣的紀覓藍比較像他自己,也比較真實。
這會兒,路人愈聚愈多了。
「他們是紀覓藍和紀津綠嗎?」「是吧?紀覓藍的興趣不是騎重型機車嗎?」「啊!紀津綠,看這里!」眼見她們沖過來,紀覓藍立刻發動車子。
「亞雛,坐穩!」機車立刻沖出人群,紀覓藍將童亞雛帶離群眾。紀津綠當然是跟著一起落跑,怎可能留下來被生吞活剝。
然而這種車速對童亞雛來說真的太快了,耳邊強風呼呼,她只有抱緊前座的紀覓藍。
紀覓藍臉露滿意,將車子騎得更快,蓄意要童亞雛抱得更緊,最好是永遠也不要放開。
但是由于他的安全帽給了童亞雛戴,因此當他招搖地在紅綠燈前停下來時,路旁的一群女人立刻尖叫。
「天呀!我們快走好不好?」紀津綠又在踹紀覓藍的機車了,要說歌迷恐懼癥,他不會輸給紀覓藍。明明知道要來載美眉還只帶來一頂安全帽,紀覓籃的皮在癢了!紀覓藍回頭瞪了他一眼,便闖紅燈往片廠的方向飆去,紀津綠只有低咒一聲,才催油跟上。
直到兩部機車安全到達片廠的停車場,童亞雛才松了一口氣。這兩個人簡直是在玩命!幸好途中沒有遇到警察,不然情況可有得瞧了。
童亞雛將安全帽拿下來,紀津綠快一步來到她的身邊。「你叫什麼名字呀?小姐。」「我叫童亞……」她的話都還沒說完,縴細的腰身便被紀覓藍一攬,打斷她的話。
「你沒有必要自我介紹!」他瞪著笑得一臉詭譎的紀津綠,心里可是相當清楚他肚里的把戲有哪些。
紀津綠抗議了,「覓藍,你怎麼這樣說,好歹將來大家是一家人……」紀覓藍立刻伸手堵住他的嘴。
童亞雛聞肓,眨了下眼問道︰「什麼一家人?」紀覓藍露出怪怪的微笑。「你別理他,快進去吧!」他可不想讓紀津綠這家伙壞了他的好事。
童亞雛雖然心生疑竇,但也沒有再問。「你不進來?」「不了,我今天要去電視台。」也就是說,他的確是故意先騎車繞到童亞雛等公車的地方載她,不過他沒料到紀津綠會出現,還弄了一台和他一模一樣的機車。
要曉得,旁人現在就已經很難分辨他們了,紀津綠又這麼做,這不是故意在找他的麻煩嗎?
見紀覓藍微笑地勒緊紀津綠的脖子,而紀津綠則是吐著舌頭掙扎,老天……他的偶像形象破壞殆盡。
這要是說出去,紀津綠那陽光男孩似的印象一定大受影響。
听見紀覓藍今天不進片廠,童亞雛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在不知不覺中似乎習慣了他的陪伴。
「好,那我進去了。」將安全帽放在紀覓藍的車子上,童亞雛往建築物走去,但是走沒幾步,又跑了回來。「那個……你騎車小心一點。」她害羞地說道,但是不說的話,她又覺得不放心。台北市的交通是出了名的可怕,不然她不會在這里住了這麼多年,還是乖乖地天天坐公車代步。
紀覓藍眸子一柔,勒緊紀津綠的力道也放松了些,讓紀津綠有機會瞧見他「變臉」的樣子。「我知道了,你快點進去吧!」童亞雛點點頭,這才快步走離他們的視線,進入高大建築物里,消失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