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是紀津綠呢?」紀覓藍心里有些五味陳雜地佯裝困擾的樣子問道。
童亞雛不解。「但你是紀覓藍呀!」她是絕不會連她自己最喜歡的演員都弄錯,在她眼里,紀覓藍和歌星紀津綠差太多、太多了。
然而紀覓藍卻不甚相信她的話。
就連她的表哥馮聖人都會將他和紀津綠給弄錯,她這個對他根本不了解、相處時間又不長的女人,能夠輕易認出他們來嗎?
思及此,紀覓藍捉弄之心驟起。「我是紀津綠呀!你認錯人了。」他臉上掛著笑,樣子和紀津綠猛地相符。
童亞雛放下筷子,大眼盯著他,一瞬也不瞬,因為專注于他的問題,因此暫時沒被他渾身的吸引力給迷住心神。
「你就是紀覓藍,我很確定。」「你很確定?」紀覓藍忍不住訝異,卻沒有將它表露出來,只是又開口問道︰「說不定我真是紀津綠。」他實在是好奇得緊,她是如何那麼確定的?因為他身邊還放著劇本嗎?還是因為剛剛她看到馮聖人在找他?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很少有人能夠這麼快、這麼肯定地對他說「你就是紀覓藍」,她是第一個,而且是唯一的一個。
就連和他們三兄弟相處了幾十年的鄰居都會弄錯他們,甚至于是他們同父異母的兄姊也沒弄清楚過,她又如何這麼肯定?
童亞雛一愣,隨後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微微一笑,是多麼地想執起他的手告訴他說,她有多麼喜歡演戲的他,有多愛慕著他,但是這麼一來,她好像跟一般的戲迷沒什麼兩樣,因為她不會跟她們一樣瘋狂。
因為對她而言,看著他演戲,心情跟著劇情一起起伏,就是她最快樂的事,其他的事她倒不會奢求很多。
然而現下,她真的很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卻不能說。
她只能說她很確定他就是紀覓藍。
她認真的眼透著瑩瑩光芒,讓紀覓藍愕愣了下,面具再也戴不住。很想大笑出聲,但他還是忍住了。
「你是怎麼確定的?」他想大笑,是因為他不相信她的話,但是倘若她能輕易認出他,那他真的得對她另眼相看了。
「那個……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說。」童亞雛猶豫起來。
「什麼事?」「我知道一個禮拜以前,你曾經代替紀津綠去上一個電視節目,雖然我忘了節目名稱,但是我很確定是你。」現在任她絞盡腦汁也想不起那節目的名字,待她回家問了小黠就可以知道了。
說紀覓藍不訝異是假的,他只是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夠輕易辨別他和紀津綠。
其實他和紀津綠不僅是相貌相同,就連身高、發長幾乎都一樣,因此旁人最常把他們兩人弄混。
至于紀熾燈就沒有這層煩惱了,他的頭皮是規矩的短,平常總會一絲不苟地在出門前整理好。
彬許是個性的關系,紀熾澄無法像他和紀津綠一般不羈、任性而為,而是壓抑著狂妄本性,只在他們的面前顯露。
「你知道?」面具再度微微撥下,但是紀覓藍不愧是演員,幾乎可以說立刻恢復。
他代替紀津綠上通告,他以為根本沒有人發現,正當他自豪演得天衣無縫,童亞雛卻察覺了。
童亞雛頷首。「嗯,當我看到節目的時候吃驚不已,不過連我妹妹這麼喜歡紀津綠她都沒有發現……」現在從他的口中證實,她覺得寬心不少。
她果然不會錯認他……紀覓藍只能不露痕跡、震驚地瞧著她,半刻無法動彈,好半晌才笑出聲音來,清清低低而後略揚。
決定了,他認定她了。
從沒有人能夠完全識得他,以至于他像紀津綠一樣,將自己的本性隱藏得很好。
大喜大悲都在家人的面前,一到外頭,就怎麼做都是只有表面功夫,畢竟他們一個只要會唱歌,另一個只要會演戲就好。
別人怎麼批評他,他們都不在乎,只要不跟錢過不去就行,小時候窮過,這一點他們比誰都明白。
听著紀覓藍難得的笑聲,童亞雛驚訝地側過頭去,盯著他瞧。
她不明白他為何而笑,但是他開朗的樣子有些稚氣,比起方才那個宛如多情的模樣,更吸引她。
*****
之後,紀覓藍和童亞雛常常會在片廠里不期而遇。
許超智和梅芷英也很敏銳地察覺這件事,因為紀覓藍只要一閑下來,就會光明正大地晃到服裝室去。
而負責服裝的助理只有兩位,其中的一個常常被賀芳芳叫去替演員們修改衣服,因此常常只剩下童亞雛一個人整理衣服、搬搬道具。
梅芷英心頭的警鈐大作,更加賣力地勾引紀覓藍,但是效果卻不好。
許超智就聰明多了,他是對童亞雛有興趣,但是他不想當紀覓藍的敵人,所以他只會偶爾在紀覓藍沒來的時候找童亞雛閑聊,-養、培養感情,因為想要追求女人,不僅靠本事,也要靠智慧。
許超智是如此得意地計畫著,他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會比紀覓藍差到哪兒去。
不過紀覓藍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梅芷英纏得緊,他也逃得勤快;許超智來陰的,他就會找童亞雛找得更頻繁。
相較之下,只有童亞雛受梅芷英的白眼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紀覓藍有意無意的親匿動作,還是讓她困擾。
因為這一切,仿佛都在那一吻和她說了確定他是紀覓藍之後,有了極大的改變。喜歡獨處的紀覓藍忽然黏上了她,就連表哥找不到紀覓藍時,都會到服裝室探探頭,看看他有沒有窩在這里。
童亞雛皺皺鼻子,現在只要一听到腳步聲,她就會特別敏感。
驀地,和她一起工作的另一名女助理走了進來,童亞雛頓覺有些失望。
她拿了一套被袋子包起的戲服交代道︰「亞雛,這是給紀覓藍的新戲服,你幫我送過去給他。」「你不自己拿過去嗎?」童亞雛記得她也滿喜歡紀覓藍的,因此有時候還會跟她搶工作做。
然而女助理只是苦了張臉給童亞雛看。「我是想啊!可是賀姊要我去幫剩下的臨時演員化妝。」也就是說,要不是如此,這等好差事她怎麼會舍得讓給童亞雛。
童亞雛聞言,只能回以一笑。
她雖然是跟著賀芳芳學造形、化妝,但總還是學徒身分,一切都在起步階段,賀芳芳當然不敢隨便要她去幫人化妝,即便那些人只是這部電影里的路人甲、路人乙,都不能違反她的原則。
「好,那我馬上替你送過去。」「麻煩你了!」將衣服遞給童亞雛,女助理又匆匆離開。
童亞雛將整理到一半的戲服先擱下,便先幫紀覓籃送衣服去,因為她不曉得下一個鏡頭什麼時候要拍。
半晌,她來到紀覓藍專屬休息室的門口,敲了敲門,但是門內並沒有人回應,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直接開門進入。
「表哥?紀先生?有人在……」頓了下,話停在喉嚨里,童亞雛動也不動地盯著眼前的俊美男人,他正躺在躺椅內假寐。
紀覓藍的五官是漂亮的,就算是比起女人來也毫不遜色。
粗朗的眉如劍,長長的睫毛像合起的貝殼,鼻子高挺,薄唇性感,若要說紀覓藍是紀氏三兄弟里最完美的一個,也不為過。
驀地,像是發現她,紀覓藍睜開深邃、黑闐的眼盯著她,瞳中一閃即逝的光芒,有著捉模不定的思緒。
「有什麼事?」他問道,聲音平板得像面對陌生人。
童亞雛愣了下,不明白紀覓藍為何又如此疏離。吃中飯的時候他們明明都還有話題聊的,現在怎麼……這令童亞雛覺得自己像個闖入某一領域的外來者般,有點格格不入,因此她趕緊解釋她會闖入的原因。
「對不起,我是來送戲服的。」童亞雛伶俐地把包裹在衣服外的套子取下,把衣服放到他面前。「請你試穿一下。」見紀覓藍冷漠的模樣,童亞雛的心口像是被很多支針扎痛,緊緊揪著,十分難受。
不過他既然要保持距離,她也可以公事公辦,因此她的口氣冷了下來,臉色則像是被揍了一拳一樣難看。
她發現她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被紀覓藍牽動了,但是她卻笨得不曉得提防,乖乖陷入。
紀覓藍盯著她,吁了一口氣。
這劇本里的角色壓得他難受,這名叫做崔西的男主角突然從一個優異的學生手弒親生父母,然後蛻變成一位美學罪犯,其中他女朋友的背叛,以及好朋友的陷害,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轉捩點。
而他演戲一向是將自己融入角色里,將自己當成劇中人,然後揣摩他的表情與肢體動作,做最完美的詮釋。
下一場戲正是崔西殺了父母親的戲,因此當他在冥想之中將自己當成崔西的時候,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回自己。
直到童亞雛闖了進來,才讓他恢復一點自我。
紀覓籃將看到一半而擱在他胸口的劇本放在梳妝鏡前,起身踱到她的面前,用一種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目光凝視著她。
童亞雛覺得嘴里的唾液倏然激增,直到他又像上一次一樣,將唇貼上她的,她才覺得「原來」的那個紀覓藍回來了。
「你的唇好冰……」跟第一次一樣。
由于紀覓藍只是踫了下她的嘴,因此童亞雛忍不住抱怨,可隨後察覺自己說了什麼,又立刻噤聲。
因為她實在沒有立場批評他的,但是……他又為什麼吻她?
孰料,紀覓藍朗聲大笑,幽暗的眸子一下子溫柔了起來。「我的唇很冰,哈哈!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人。」童亞雛聞言,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澀。
她是在嫉妒,這一點她還不至于欺騙自己。
敝復那個懶散的紀覓藍之後,他便大剌剌地在她面前月兌衣服。
童亞雛見狀一慌,立刻喊停,「等一下!你想做什麼?」「我想做什麼你看不出來嗎?」他笑得別有意味。
童亞雛的心髒差一點宣告罷工。「你……要月兌衣服不要在這里月兌!」紀覓藍卻是一臉看起來很可惡的無辜表情。「這里是我的休息室,我不在這里月兌怎麼換衣服?」這會兒的紀覓藍又變成了痞子,不過至少是童亞雛熟悉的那個紀覓藍,而不是方才的那種畏懼感。
「你……你……那我出去好了!」說罷,她轉身要走。
紀覓藍立刻由身後將她整個圈抱在懷里,將嘴靠在她的耳邊吹氣道︰「等一下不要來看我演戲。」「什麼?」「我說等一下千萬不要來看我演戲。」那可怕、嗜血的模樣,他就是不想讓童亞雛瞧見。
他怎麼曉得有時候她會偷閑躲在一旁看他演戲?童亞雛的胸口微窒。「你怎麼……」她想問,但是紀覓藍卻將她抱得更緊。
將臉埋在她的頸窩,他嗅著她身上的香氣,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有擦香水?」「我……沒有,你怎麼這麼問?」等一下!他像狗一樣的在舌忝哪里呀︰「不要舌忝我!」但是她的抗議無效,他改用他高挺的鼻子在她粉頰上磨蹭。「都是因為你這麼香,我才會想踫你……」似呢喃、似耳語的話,讓童亞雛快軟倒在他懷里了。他說的話好曖昧哦!「不要鬧我了,你快點換衣服,我要看看尺寸合不合,不合的話我要立刻拿回去修改!」見童亞雛掙扎得辛苦,紀覓藍不舍的將她放開。「好,我馬上試穿,不過你得再讓我親一下……」見紀覓藍故意將嘴噘起來,童亞雛立刻漲紅了臉,閃了又閃。「別這樣,請你正經一點好嗎?」紀覓藍聳了下肩。「好,我正經試衣服。」童亞雛見他又要月兌衣服,她馬上逃出門外。「你……我就在門外,你試好衣服再叫我一聲。」看她逃得飛快,紀覓藍爆出笑聲,忖道,還是她最有趣,換作別人,沒有一個能夠真正引起他的興趣。
但話又說回來,他就是因為愈來愈受到她的吸引,才決定要她,這和之前的認定是不同的。
認定是因為他難以尋找到,因為她不像為他名氣而貼上來的女人,而後來她對他的吸引,便無關外表、也無關他喜歡捉弄人的性子,更無關她能夠清楚辨認出他來。
重要的是,若她真的懂他,那麼他會要她一輩子,要她永遠,當然,他也會讓她愛上他,永遠不放開她。
倘若他真的要,童亞雛逃得掉嗎?
斑!不是他在自我吹噓,這當然是絕無可能!*****
休息時間過後,導演華崇賢興匆匆地回到片廠,親自執起擴音器,要所有的工作人員立刻動工。
等一下要拍的部分等于是整部戲的靈魂,男主角崔西手刃父母親時,還故意讓背叛他的女朋友目睹……思及此,華崇賢拿著擴音器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因為興奮。
而他之所以喜歡跟紀覓藍合作,就是因為他認定紀覓藍是一個絕無僅有的天才,他不但能夠詮釋任何一個角色,也絕對能把任何一個角色演得活靈活現,因此崔西這個角色,非紀覓藍莫屬。
由于場景的部分在休息時間已由工作人員先行布置好了,現在只等主要演員就位就可以開抬拍攝了。
「父母親是誰?快就定位!」華崇賢賣力地喊著。
因為崔西的父母親戲分不重,只有兩、三個鏡頭而已,因此請臨時演員擔綱。
等父母親的動作和台詞大致再排了一次,女主角也就是飾演崔西女友的梅芷英早就等不及了。
「導演,什麼時候才要開始?」她忍不住催促。
梅芷英緊緊地抓住每一次和紀覓藍演出對手戲的部分,對紀覓藍進行光明正大的性騷擾。
不過那是只有在一開始拍戲的時候,最近隨著劇情進入高潮部分,她比較收斂一些了。
因為有時候紀覓藍的樣子看起來很恐怖,活像是崔西本人站在她面前一樣,讓她恐懼得連動也不敢動。
不止梅芷英有這種感覺,就連飾演警探的許超智,有時也被紀覓藍眼中的那抹殘虐給駭了一跳,背不出台詞來。
雖然如此,梅芷英會極力爭取這次的演出,全都是因為她喜歡紀覓藍的關系,因此她哪有可能輕易放棄接近他的機會。
豹崇賢睨了她一眼,縱有滿肚子不滿,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問了一邊的男人。
「覓藍呢?有沒有人去叫他,要拍攝了。」男人點點頭。「有,他應該等一下就出來了。」他的話才說完,潮濕的冷意便由他的腳底竄了上來,冷得他不由得發顫。
下意識地一回頭,是披散著一頭如黑緞般長發的紀覓藍走了出來……霎時氣氛凝滯,眾人全都屏住氣息。
那個男人是紀覓藍嗎?
他的嘴角掛著仿佛剛噬完血的滿足微笑,深邃如星的兩瞳透著要將人凍去三魂七魄的冷栗……他每往前走一步,眾人就不自禁地退一步,他的模樣煞是駭人,令人不由得伸手環住雙臂搓著。
太……太恐怖了!紀覓藍走到導演的面前,揚起唇角。「導演,我準備好了。」陰沉的口氣,讓眾人倒抽了口冷氣。
尤其是女主角梅芷英,她圓瞠著眼。紀覓藍這模樣簡直跟記者會那天嚇唬記者的樣子一模一樣。
若要說是演技,她才不信!紀覓藍他……該不會也像崔四一般殺人如麻吧?
導演興奮地跳下導演椅,原本伸出去要拍紀覓籃肩部的手又縮了回來。
「很好,覓藍,就是這個樣子,你抓到崔西的感覺了!」然後他轉身吩咐呆然的眾人。「還在發什麼愣,開始拍戲啦!」大家這才有了動作,紛紛就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