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厲千孤,他沒事了。風箏兒,別擔心,乖!別哭了。」花刁從沒見過大女兒如此淚眼汪汪,急忙安撫。
「真的沒事嗎?爹,厲大哥流了好多血,你要不要再檢查個詳細啊?」風箏扶著厲千孤受傷的手臂,央求道。
罷剛她才發現他手上的傷,比她想象中嚴重許多,簡直嚇壞了。
「風花大姑娘,這只是小傷口,真的不礙事。」厲千孤拱手道。「還勞煩花老爺親自包扎,真是不好意思。」
報大姑娘?什麼時候他們變得如此陌生了?她心頭有些悶。
「哪里,我才不好意思呢!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風箏說著,眼淚不自覺地又落下。「而且你流了好多血,怎麼能算是小傷呢?」
厲千孤輕搖頭,其實他在保鏢的過程中,也難免受傷,這還算是小意思。
不過,這種讓人全心全意關懷的感覺真好,只是這種美好,他無權享有,替風箏擋的這一刀,就當作是謝謝她這些日子以來的關心吧!
「對了,花老爺,其實我這次來」
「哎呀!風箏兒,-也受傷了,怎麼不說呢?」鳳小邪突然大驚小敝地喊道。
厲千孤本想把事情說清楚,但一听到這句話,移開的眼神立刻回到風箏身上。
「-哪兒不舒服?」他頗為激動地問。
鳳小邪給了一旁的老公和兒子一個別具深意的示威眼神。
「沒、我沒事啊!」風箏嗔道。「娘,-胡說什麼?」
「還說沒事?-瞧瞧-的頸子,都凝了血漬啦!」鳳小邪立刻拉著女兒道︰「走走走,進房去,娘替-看看。」
「娘,-不會看病。」花祖兒半捂住臉,有些汗顏地提醒。
「呃對喔!」差點露出馬腳來。鳳小邪抬頭對丈夫道︰「花老頭子,你還愣什麼愣?還不快替女兒瞧瞧。」
平時花刁一定會大驚小敝地立刻替女兒診治,但這一回卻顯得有些躊躇。
「這這這」
「花老爺,你還猶豫什麼?快替風箏看看。」厲千孤難得激動地喊。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還是喊了她的名字。
報刁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小子吼起人來這麼可怕。
「好,好好,風箏兒,進房去,爹替-好好檢查一番。」
「爹,我只是被刀鋒輕輕劃過,沒什麼啦!」而且根本也不痛啦!風箏一點也不以為意。
「怎麼會沒什麼?-要知道,小傷不醫成了大傷,可就糟了。」鳳小邪推著他們父女倆。「去去去,快替風箏兒好好的從頭到腳檢查一番。」
「要檢查也行,但不用進房吧?」風箏懷疑地問。
「-是女孩兒家,這麼大庭廣眾的檢查傷口,像什麼話?」鳳小邪回答。
「呃那我先回避好了。」厲千孤明理地道。
「回避什麼呀?你給我留下來。」鳳小邪瞪了他一眼。「我女兒沒事便好,若是有事,哼!我絕對饒不了你。」
「娘」
「花老頭,你還看什麼?還不快去幫女兒檢查傷口呀!」鳳小邪再度將他們父女推進門,自己就和厲千孤、花祖兒在門外守著。
「娘,-看大姊不會有事吧?」花祖兒果真是個聰明又讓人疼的孩子,立刻在一旁敲邊鼓。
「唉!我怎麼知道?」鳳小邪豐姿猶存的眉眼朝厲千孤一瞄,若有所指地道:「那傻丫頭,總是那麼善良熱心,不顧自己的安危,可真是叫人擔心哪!」
鳳小邪的話說進了厲千孤的心坎里,風箏的確是太善良了,這是好事,但同時也教人為她擔憂,深怕她會為自己招來什麼禍端──如他!
思忖之余,房門突然開啟,花刁垂頭嘆氣地走出來。」
「花老頭,怎麼了?風箏兒不要緊吧?」風小邪上前詢問。
「她呃,她」發現太座一瞪,花刁趕緊道:「呃,風箏兒的傷勢比想象中嚴重,已經昏迷了。」
「昏迷?」這怎麼可能?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說昏迷就昏迷?厲千孤想都沒多想,立刻沖進房里去。
「做得好啊!我的親親夫婿。」鳳小邪眉飛色舞地輕捶了丈夫一掌,以示鼓勵。
「這這樣好嗎?」花刁很不放心地回頭張望。
要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和男人獨處一室,也只有這瘋狂的娘做得出來。
「有什麼不好的?你瞧他倆那種互為對方緊張的模樣,誰說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只是欠人推波助瀾罷了。你等著看,總有一天,他們會感激我的。」鳳小邪認真地吩咐道:「兒子,鎖門!」
「是。」花祖兒早已準備妥當,一切听從娘的安排。
可惜房里的人始終沒發覺自己已身入陷阱,只顧著自責,就這樣真心地守護了床上的佳人一夜,門有沒有被上鎖,倒成了其次。
也因此,隔天一早,迎接他和被下藥飽睡了一夜的風箏的──竟是一連串的逼婚儀式──這才明白原來他們都中了計。
*****
喜幔高懸,紅燭成雙。
在喜氣洋洋的新房里,風箏安安靜靜地坐著,喜帕下,緊繃的情緒隨著越來越深沉的夜而俱增,一顆心充滿了忐忑。
「哎!都這麼晚了,姑爺怎麼還沒進新房?」陪嫁的丫頭澤蘭喃喃地道。
報家的四個小姐身邊都有一個自小陪著一起長大的婢女,由于花刁是藥痴的關系,所以四個丫發的名字也都取自藥材,像風箏的隨身丫發澤蘭,便是活血化瘀之藥材名。
「他他不會後悔了吧!」風箏的心更是七上八下,欲揭開喜帕的手讓澤蘭給按下。
「不可,小姐,那喜帕是要留給姑爺來揭的。」
泵爺?她真的成親了嗎?就要嫁給那個日夜心頭懸念的人了,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啊!
頭上的鳳冠,似乎沒那麼沉重了,她深吸口氣,坐正了些。
心里一直默念著出嫁前,她爹爹的吩咐:女子出嫁從夫,孝順公婆,打理家務,體貼夫婿,讓其無後顧之憂
房門突然被打開,伴隨著澤蘭欣喜又失望的聲音。
「來了、來了,姑爺進房呀!-是?」澤蘭懷疑地看著眼前的姑娘。
「我我是杏兒,特地送甜湯來給新少女乃女乃的。」杏兒神色緊張地道。
「送什麼甜湯?桌上不正擺了一堆「棗生桂子」嗎?」澤蘭嬌唇一撇,低喃。「擱著吧!對了,姑爺呢?」
「少爺他正與賓客同歡呢!」杏兒說道。「少女乃女乃怕是肚子餓了吧!要不要先喝些甜湯填填肚子?」
「當然不行,少爺都還沒進房揭喜帕,小姐怎麼喝湯?」怕她家小姐肚子餓,還不趕緊進門,只差個丫頭送甜湯進來,這算什麼嘛!
澤蘭有些不悅,還好她夠機靈,早些時候就先拿了些預藏的東西給她家小姐吃了,否則不餓扁她家小姐的千金貴體才怪。
「杏兒,-將甜湯先擱著吧!我一會兒再同厲大哥喝。」風箏溫柔地道。
雖然她頭蓋紅巾,沒瞧見她倆現下的模樣,但也猜得出杏兒是出自一番好意。只可惜澤蘭護主心切,一心只掛念著厲千孤沒進房的事,倒是將氣都給出在杏兒頭上了。
唉!這丫頭,她得找機會跟她說說才行,在花家她是上房的四大丫頭之一,又深得她的喜愛,自然可以恃寵而驕。但這是厲家,她也得給杏兒幾分薄面才是。
「同同少爺喝?」杏兒端湯的手有些顫抖。
「沒錯,湯放下吧!」澤蘭接過那碗甜湯放在桌上,此時此刻,相信她家小姐是不在乎肚子餓的,她在乎的是厲千孤。「-快去請你們家少爺進房來,別讓我家小姐久等了。」
喜燭都快燃了一半還不進房,真是急死人了,那些賓客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我」杏兒只盯著那碗甜湯看。
「快去。」
「澤蘭。」風箏輕斥,她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就在這時,房門開啟的聲音再度傳來,繃著臉的澤蘭總算眉開眼笑了。
「啊!是姑爺回房了。」澤蘭喜孜孜地在風箏耳邊提醒後,立刻上前一福。「姑爺萬福。」
厲千孤輕輕地點頭,澤蘭非常識相地再一福,轉身欲往外走,卻在看見愣住的杏兒後,沖回來拉她一把。
杏兒臨走前,竟將方才端來的甜湯也一並帶走,惹得澤蘭有些不悅;不過她倒也很懂規矩,沒發作,離開前,還善解人意地將房門給關上。
*****
房內只剩下這對新婚夫婦了。
厲千孤凝視著床榻上那頭蓋喜帕的新娘,心中有些懼怕與擔憂。
娶親!今生今世,他居然還有這個機會?
輕吐了口氣,他不敢上前啊,怕怕多年前的歷史又會重演,當喜帕一揭,新娘新娘會變成──
不!他不敢再去回想了,那是多可怕的往事,就連他這昂藏七尺的男子,也會膽戰心驚。
其實他早該進房的,但他不敢,心中的死結,至今依舊無法解開。
怎麼如此安靜?除了听到他一聲輕憂的嘆息外,再無其它了?
風箏拔尖的耳朵,听進那聲嘆息後,心下十分不舍。
她了解他心里的膽怯,但若一直裹足不前,就無法打破那個惡咒。
她還活著不是嗎?並沒有被他給克死呀!他在怕什麼?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夫君。」
那輕柔的呼喚,像是在茫茫白霧里的一點光芒,厲千孤的黑眸跟著一亮。
「娶我真那麼讓你為難嗎?」風箏自怨地問。「我懂了,你是個大英雄、大豪杰,像我這般平凡的小女子,根本不該有所奢求的,我我這就回家去,省得惹你討厭。」
「不!」厲千孤發急地上前揭去了喜帕。「不是這樣的。」
「夫君。」他終于揭開喜帕了,風箏感動得想落淚,欣喜地投入他懷里。
厲千孤的心跳得好快他的妻子,一個紅著眼眶,笑著流淚又愛撒嬌的妻子,投入他懷中的嬌軀,柔軟又溫暖,她喜極而泣的熱淚,濡濕了他胸膛前的衣衫,熨燙著他的肌膚,同時也令他欣喜若狂。
是活的,她是個俏生生的美麗妻子!
在紅燭的映照下,她白皙的肌膚散發出誘人的粉色光芒,他輕輕地端起她的下顎,那小扇子般的長睫眨了眨,純真中帶著甜美的幸福光彩。
「夫君」他為什麼要那樣看她?那樣喜憂參半的眸光,讓人萬分不舍。
她軟弱無骨的柔荑輕撫上他的臉,像是要抹去他的憂,讓他分享她心中無限激蕩的喜悅。
厲千孤迷失了,心弦為她而震動。
替她拿開了沉重的鳳冠後,他的唇隨即印上她的臉,吻干了她的淚,再順勢疊上了她的唇。
像是要證明什麼,他的吻凶猛得彷佛要將她給吞噬,如狂濤駭浪,長驅直入地侵襲著她,吞沒了她的氣息、燎燒了她的感官。
一股激情的燥熱,在他們之間蔓延著。
他將她推上了床榻,理智迷亂,大手急切地解開嫁裳的前襟,如魔魅般的手在她身上,需索著她的一切。
唇也順著她白皙如雪的肌膚,烙印下一個又一個屬于他的印記。
他要她,要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的存在,而不再是虛空一場的噩夢。
此時此刻,唯有強烈的佔有,才能安撫得了他的心。
風箏的心跳加速,全身燥熱,呼吸急促,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當她感覺到游移在她身子上的大手急切地直逼、不顧一切地向她需索時,那股熱切的囂狂,驚駭了她。
他完全沒顧慮到她的害怕膽怯,一味急切地躁進,痴狂地索求。那些吻痕,像要在她身上留下永恆的記號。
當他的大手撕開她嫁裳的-那間,她終于無法忍耐,害怕地大喊:「夫厲厲大哥。」
天啊!她真的好害怕,他的樣子像是一頭原始的猛獸,不顧一切地,急欲將她吞噬殆盡。
听到那聲怯喊,厲千孤彷佛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茫然地看著身下衣物凌亂、雙眼紅腫的風箏,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做了什麼令人害怕之事。
他急忙地跳離她身邊,好似她身上惹了什麼會傳染的惡疾。
方才的激情熱愛,此刻的遙遠距離,這驟然的改變,讓風箏無所適從。
「厲厲大哥。」她低聲呼喚。
她並不是想拒絕他,只是她無法接受那麼猛然的急躁罷了。
「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厲千孤狼狽地別過頭去。
幸好她及時阻止了他,否則他還真怕傷害到她。
風箏拉攏好自己殘破的衣裳後,走到他身邊。
「我們是夫妻了,不用跟我道歉。」她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厲千孤傻眼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雲淡風清,難道她不怕他?不怕他會重蹈覆轍,再度對她
「想什麼?」她懷疑地瞠大眼問。
「沒沒什麼,-吃吧!」他在離她最遠的一張椅子坐下。
「可是娘說,新婚之夜,我們必須喝合巹酒。」
厲千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燭火映照下的她是如此美麗動人,而且單純善良,能獲此佳人,對他來說是怎樣難得的奇緣。
可是他不配,這樣的美麗佳人,應該有更好的歸宿,合該一輩子幸幸福福,而他能給嗎?他能嗎?
「為什麼?為什麼敢嫁給我?難道-不怕我」
「我怕!」風箏嬌唇展開了絕美的粲笑,嬌嗔著。「我怕你不要我,才新婚之夜,你不會就想休了我吧?」
「我」厲千孤望著她問︰「-會同意我這麼做嗎?」
「除非我死」
他飛快地上前捂住她的唇,手甚至還會顫抖。他不希望她出事,他多希望兩人能夠白頭偕老。
「不許說那個字,永遠不許說那個字。」他大喝。
糟了!她觸犯到他心中的大忌了。
「我你不休了我,我自然不會有事的。」她拉著他的手,嬌聲道。「我答應你,我會陪在你身邊,一輩子,不離不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發誓喲!」
風箏突然想起出嫁前,冰心對她說的話:安心去嫁吧!如果我們雙胞姊妹注定有一人必須死,那人也絕不是。
冰心一向冷漠,把生死之事看得平淡,但她卻能感受到冰心對她的關愛。風箏相信在親人的祝福和丈夫的疼愛下,她會幸福一輩子的。
「箏──」
那甜膩的嗓音,加上殘破衣裳下的春光,讓厲千孤在窒息的感覺外,還有一股幸福的錯覺。
幸福呵!他這輩子還有與這兩個字結緣的一天嗎?
「放心,現在不信我沒關系,反正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向你證明,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花風箏一向這出必行喔!」她捧起一杯酒,端給他。「喝酒吧!這是我爹珍藏了十七年,帶著祝福的女兒紅。爹說,我倆喝過後,就會幸福一輩子了。」
香醇的酒就像嬌艷的佳人一樣,飄散的芳味,令人心神蕩漾。
幸福一輩子;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輩子。
厲千孤覺得自己真是撿到了個寶,這個寶貝,就算要犧牲自己的命,他也要盡力與天爭奪,再不放手了。
牽起她的手,他慎重地與她喝了那杯酒。
「箏,我用生命發誓,我會守護-一輩子的。」他認真地道。
風箏笑逐顏開,一張芙蓉般的俏臉愈顯光采奪目。
「累了吧!快上床去睡。」厲千孤將她打橫抱起,輕輕地放上了床。
臨走前,風箏急忙拉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夫妻不都應該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嗎?
厲千孤輕笑,拿來了一張小矮凳,放在她床邊
「睡吧!我會在這里守著-,就是老天爺要-,我也不允。」他真摯地道。
「厲大哥,你怎麼還那麼迷信啊!」她嗔道。
「睡吧!」他仍堅持著。
嘗過太多失去的痛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風箏搖搖頭,愛守就讓他去守著吧!如果這樣能讓他安心的話,她知道,要打破那個迷咒,光嫁給他是不夠的,她會好好保重自己,跟他相愛一輩子,用此證明一切。
那惡咒,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