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采偉闖下大禍了!」
埃、祿、壽、喜四名管事氣急敗壞的拎著藍采偉到嚴歆的書房。
藍采偉蒼白著臉,低著頭絞緊雙手。
看見四名管事聯袂前來,嚴歆知道事態嚴重,凜著一張臉要嚴壽報告事情的經過。
「所以你們要說的就是藍采偉把這個月的賬冊給弄丟了。」嚴壽簡潔明了的下了結論。
「你什麼時候將賬冊拿走的?」平常藍采偉為了安全起見,總是將賬冊寄放在他的書房。
「大概是晌午的時候。」頭一次听到他這麼冷漠的聲音,還看見他這麼嚴酷的表情,藍采偉嚇得不敢看他。
「然後呢?你把賬冊擱在哪兒?」嚴歆又問。
她想了一下,「我放在房間的桌子上,然後就去用膳了……」如果知道賬冊會丟掉,她寧可餓肚子也不敢把賬冊丟在房里。
嚴歆好一會兒都不言不語,讓藍采偉的一顆心七上八下。
「你明知道賬冊的重要性,卻沒有善盡保管的責任;你知道那些賬冊萬一落人有心人的手里,會造成多大的困擾嗎?」
藍采偉瑟縮著身子,肩頭垂得更低,傷心難過的程度不言可諭。
但是嚴歆無法袒護她,身為主事者必須公私分明,即使今天她的身份是堡主夫人,犯了錯一樣必須接受責罰。
「藍采偉,听著!」他沉重有力的道。
藍采偉抬起頭,一雙明亮的大眼充滿惶恐與膽怯;她對自己犯下的錯感到自責內疚,而嚴歆冷冽的表情則讓她的心升起一股寒意。
「限你明天天亮之前把丟掉的賬本重新整理出來,否則以後就到廚房去挑水。」嚴歆做出痛苦的決定。
挑水?藍采偉低著頭,不敢有怨言。
「堡主,沒那麼嚴重,現在才月初,賬冊里沒幾筆賬,我們四個人大概記得一些,可以幫忙她……」一向愛數落她的嚴壽,在這節骨眼兒拼命的替她說項。
「她犯的錯她自己想辦法解決,你們誰都不能幫她!」嚴歆冷漠的道。
「堡主,我們是不是應該查一查到底是誰偷了賬冊?」嚴喜試圖轉移主子的注意力,好替藍采偉多爭取一點時間。
「查當然要查,但是賬冊還是要做出來!」嚴歆的嗓音低沉冷酷,一點也沒有轉圜的余地。
藍采偉雖然內疚,可覺得嚴歆也未免太狠心了。她咬著下唇、強忍著淚水,壓抑自己的情緒。
「我會在天亮前做出賬冊,然後我想離開嚴家堡回花家。」反正跟他拜堂成親的是小鳳又不是她。
嚴歆知道她雖然沒有半句怨言,但是她心里一定恨死他了,否則她不會說出這種話。
「先把賬冊做出來再說。」嚴歆揮手要藍采偉出去,然後交代四名管事追查是誰偷了賬冊。
一切都打點妥當,其他的人都走了,但是嚴壽卻不肯走。
「還有事?」嚴歆想一個人靜一靜。
「堡主,你不是一直想讓藍采偉愛上你嗎?可是你這樣做她會恨你的。」
有這麼明顯嗎?連嚴壽都看得出來?
「平常你們沒好好的教她,讓她太放肆了,底下的人議論紛紛,這對她不是福氣。」嚴歆語重心長。
「所以堡主才會如此嚴厲的對待她?」嚴壽恍然大悟。「可是她說想回花家,那堡主的苦心不是白費了?」
是有這個可能,但是他相信緣分;如果有緣,他和采偉會有結果的。
嚴歆不敢待在嚴家堡里,因為他狠下心這麼對待藍采偉引起了公憤,雖然大伙兒不敢公然指著他的鼻子罵,但私底下卻對他十分不滿。
為了讓他們發泄怨氣,嚴歆索性騎著馬外出,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痛痛快快的大罵他一場。
雖然被罵,可是他心里卻很高興,因為他的目的達到了。
整個嚴家堡全部站在藍采偉那一邊與她同仇敵愾,不再排擠她。
如此一來,將來她正式成為堡主夫人之後,就不會受到一些無謂的壓力。
當他行經悅來客棧時,一個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個人不是林江和嗎?
他最近剛剛高中狀元,還放出鳳聲說要搶回花海棠,可為什麼他會摟著一個女人在客棧投宿?他到底要做什麼?
嚴歆不想做太多揣測,因為他急著回去看望藍采偉。
必到嚴家堡已是午夜時分,他沒有驚動守夜的崗哨,悄悄的進入藍采偉的房間。
意外的,藍采偉並不在她的房間里。
奇怪?她跑到哪兒去了?
他轉身出來,看見他的書房亮著燭火,心想她大概又躲到他的書房里了。
他輕輕的打開書房的門,掀開床鋪的布幔,藍采偉果然在書房的床上,不過人已經睡著了。
瞧她臉上的淚痕,磨墨大概不必用水,她的淚水就多得用不完了。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心痛得一塌糊涂。
「死堡主……臭堡主……」她在睡夢中仍咒罵著嚴歆。
嚴歆只能搖頭苦笑,原來她不是默默接受懲罰,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心疼的坐在床邊審視她熟睡的模樣,用指頭輕輕擦拭她臉龐上半干的淚痕。
這可憐的小東西哭得眼楮浮腫,可那柔潤的唇瓣還是那麼的誘人,加上一副毫無防備的睡容,簡直是想引誘他侵犯她。
他也不好過,身體因為渴望而疼痛,情不自禁的低頭用熾熱的嘴唇輕觸她的粉頰,那柔軟的觸感讓他的身體在瞬間加溫變成滾燙……
「我要回家!」她忽然驚叫的轉過頭,唇瓣與他的熱唇踫觸在一起。
懊死!他心頭的熱血又沸騰了……
幸好,她只是在說夢話,並沒有醒來。
為了怕自己再繼續做出逾矩的舉動,他抽身想離開床沿,不去看她誘人的容顏;可她忽然伸手攬住尚彎著腰的他,就像找到依靠一般,深深的喘了一口大氣,帶著滿足的笑容沉睡。
老天!她這是在懲罰他的偷香行為,而且是最甜美又最殘忍的懲罰。
怎麼辦?他的身體緊繃、亢奮,卻又躲不開她的擁抱。
他痛苦的閉上眼楮,雙手握拳,心如擂鼓。
她越貼越近,那柔軟的豐滿貼著他的結實胸膛,逼得他不得不低身壓住她,這樣的動作引來她的一聲申吟,伸手將他摟得更緊,讓兩人緊密的重疊著,也使他灼熱的亢奮貼在她最柔軟處。
要命的接觸讓他全身猛然一震,心火熊熊的燃燒,呼吸低沉急促,汗水跟著沁出;他痛苦的掙扎著,卻也享受著這樣親密美妙的感覺。
他豁出去了,萬一她要是醒來,剛好讓他找到以示負責的機會。
只可惜她睡得沉穩甜蜜,非但沒有醒,更大膽的抱住他,依偎在他的懷里,柔軟的身體緊緊挨著他強壯的身軀,用不知情的純真折磨著他。
嚴歆有一股想扒光她衣服的沖動,想埋進她的體內紓解自己的痛苦,但是他壓抑下來了……
他怕嚇壞純真的她,她是那樣一心一意的想取得他的信任,他怎麼可以做出令她失望的事情?
笨采偉,她怎麼可以睡得這樣毫無防備?難道她不知道這里是他的書房嗎?他隨時都可能回來的。
他的胸膛溫暖著她,她仿佛當他是被子;她的耳朵貼在他的心上,卻听不見他急速跳動的心跳聲;她渾然不覺他這一床「溫暖的被子」已經瀕臨爆炸的邊緣,竟然還將玉腿橫跨在他的腰上,讓他幾近瘋狂。
嚴歆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壓抑。
為何他要隱忍著?
為何他要傻傻的享受著這種既痛苦又甜蜜的短暫感覺?
雖然他希望永遠留住這一刻,但不想讓她難堪,只好輕輕的移開她的手腳,將她包裹在棉被里,然後無聲無息的離開書房。
天亮之後,藍采偉完整的交出賬冊,開口要求嚴歆實現讓她離開的承諾。
「再等一會兒。」嚴歆知道她恨死他的冷漠,但他不想解釋。
此時,四名管事拎著小鳳走進來。
嚴壽咧著嘴笑,一口白牙閃著亮光,活像是要吞了小鳳的妖魔鬼怪一樣。
「堡主,你猜的果然沒錯,這四本賬冊都在小鳳的房間里。」他笑眯眯的瞪著小鳳,「你想不到我們會去搜你的房間吧?」
「我不知道那些賬冊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里,說不定是別人栽贓給我的……」小鳳此時猶要做困獸之斗。
「住口!」沒等小鳳繼續強辯,嚴歆雙眸一寒,冷聲吼道。
小鳳嚇得兩腿發軟,有如秋鳳抖落葉。
「不管你招不招認,都無法抹滅你所做過的事,但是招認與不招認的下場有很大的不同。」
嚴壽接收到堡主遞來的眼色,于是接著說︰
「你如果乖乖的招認,說得清楚明了,博得堡主的歡心,也許可以換得活命的機會,如果不招……」嚴壽故意留下一瞬的寂靜讓小鳳感受心驚肉跳的感覺。「我會建議堡主把你關到地牢里,照三餐嚴刑拷打,打得你皮開肉綻……」
嚴壽恐嚇的話語不只是小鳳听了寒毛直豎,連藍采偉听了都膽戰心驚,覺得嚴家堡的手段太過可怕。
「需要這麼冷血嗎?」藍采偉替小鳳求情,「不管她的出發點是對還是錯,起碼她沒有想要危害嚴家堡,即使她想陷我于不義,也一定有她的理由。」
小鳳沒想到她這麼對待小姐,小姐還肯替她求情,一時之間感激涕零的說不出話來。
在一陣吸泣之後,她終于坦誠一切︰「這一切事情的起因是源自于我嫉妒小姐,我一心希望能飛上枝頭當鳳凰,才會答應季離文在飲水中下毒……」小鳳把當初季離文對她所說的話招認出來,證實藍采偉完全沒有涉入其中。
「堡主,既然她已經招認,就交給小的好生教,將來若是她再做出什麼不當的事情,小的願一起受罰。」嚴壽開口攬下看管小鳳的責任。
嚴歆當然看得出嚴壽心里喜歡著小鳳,不過小鳳的身份是花家的丫鬟,他當然得征求她家小姐的同意。「你的意下如何?」藍采偉經過一連串的事情之後,深深的體會出只有自己才能主宰自己的道理,所以爽快的回答︰
「一切看小鳳自己的意思。」
小鳳看見小姐如此的寬宏大量,羞愧的跪倒在地,求取小姐的諒解︰「小姐,我對不起你……」
藍采偉彎腰扶起小鳳。
「以後好好的和壽管事過日子,別再做傻事了。」
小鳳羞愧的點頭應允,由嚴壽扶著她下去休息。
其他三名管事也在事情告一段落後離開了書房。
書房里只剩下嚴歆和藍采偉,氣氛顯得有些僵凝。
嚴歆萬般不願意的開口︰「你還是堅持要離開?」
藍采偉堅定的點點頭。
她雖然曾經一度迷惑在他的溫柔眼光下,但是嚴歆無情的對待讓她死了心。剛好前些日子表哥派人帶來消息,表示只要她離開嚴家堡、離開嚴歆,他願意再接納她。
現在表哥已經落腳在嚴家堡外五里處的悅來客棧等著她去再續前緣,她當然沒有理由再留下來。
「什麼時候走?」他雖然痛心,但卻清楚的知道在這件事情之後,他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留住她了。
「我打算三天後離開。」因為表哥要她三天後到悅來客棧去。嚴歆不知道該不該將自己看見林江和擁著別的女人的事情對她說。
據他事後找人探查的結果,她如果等到三天後才去找林江和,看到的必定是林江和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一面,她會不會受騙?當初林江和為了花海棠要與他成親就狠心置花海棠于死地,他實在無法相信現在林江和會不計前嫌接納她。
他是不是該再狠心一次?
想著她即將要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的心就有如著火了一般,熊熊火焰無情、凶猛的吞噬著他,他卻只能隱忍。
思索之後,為了她的幸福,他必須再冒險一次。
「如果你要走,現在馬上離開!」嚴歆嚴酷的表情又出現了。「你——」藍采偉沒想到他竟冷到這個程度,「好!我馬上就離開!」毫不留戀的,藍采偉立即轉身回房收拾行李。
看見藍采偉決裂的神情,嚴歆疲憊的用雙手蒙住臉。
她紅著眼眶的表情幾乎要了他的命……
藍采偉拎著小包袱,眼眶盈滿淚水,口里嘀嘀咕咕的要自己爭氣,千萬別把眼淚掉下來讓別人看笑話。
嚴歆算什麼?他的溫柔不過是自己的幻想,殘酷才是他的本性,她何苦要在意他?她不必難過的,表哥還在等著她,嚴歆有什麼了不起的……
藍采偉來到悅來客棧,一心以為表哥會很高興她提前來找他,可遠遠的,她就看見一男一女親密的在一起說笑——
「江和,我爹說你這麼做有欠厚道。」
那姑娘嘟著嘴撒嬌,那模樣真是嫵媚又迷人。
林江和從鼻孔哼出一聲氣︰「明玉,花海棠怎麼對待我的你很清楚,難道你也認為我不該報復她嗎?還是你要我拋棄你,回頭去找她?」
明玉用力的搖著頭,但還是忍不住說了︰「她是因為要替家里償債,才會和你解除婚約,而且她也嫁給了嚴歆,你又何苦把她騙出來?」
明玉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替花海棠抱不平。
「你不懂,我咽不下這口氣!」林江和一臉憤怒,「我不看見她走投無路,絕不善罷甘休!」
怎麼會這樣?表哥不是說他還一心愛著她嗎?怎麼會要她離開嚴歆,自己手里卻擁著別的姑娘?藍采偉心里有一萬個不相信。「冤家宜解不宜結……」
明玉還想再勸勸林江和,但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打斷了。藍采偉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去,一把拉住林江和——林江和轉過頭來,看見花海棠滿臉淚痕,心里清楚她已經听見他所說的話。他心想也好,這樣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藍采偉泣不成聲,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為這樣的人離開嚴家堡。
看著林江和嫌惡的臉,藍采偉一陣涼意從背脊升起。
如果不是嚴歆要她即刻離開嚴家堡,她根本無法發現林江和卑鄙的一面。接下來林江和會使出什麼手段羞辱她?
帶著她到荒郊野外,然後丟下她?
將她娶進門當小,極盡冷落、羞辱?她真的無法再想下去。老天!她真傻!
她懶得听林江和接下來要說的話,于是拎著包袱轉身就走,遠離他那一副可惡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