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真的來得有點突然!
從第二天起,突然間那群死皮賴臉的同事,不再把事情丟給她做、也不把她當成使喚的小嘍羅。
不但如此,在她面前,每個人還端出一臉的親切誠懇,對她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那群原本毫無人性的吸血蟲,突然間,全變成了自立自強、還兼具關懷友愛的好同事!
但在方萌月看來,他們的親切友善,怎麼看都像陷阱。
懊不會是——還有更大的的燙手山芋,準備丟給她吧?!
「我先說好,我今天很忙,可沒有空再幫你們喔。」她防備的搶先聲明道。
「我們知道!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三個高大挺拔的大男人,個個點頭如蒜,笑得活像阿諛諂媚的小太監,看得她是心驚膽跳。
「不……不用了。」他們不要把事情往她身上丟,她就謝天謝地了。
「你不用客氣,以後有什麼需要盡避開口,我們都會義不容辭的幫忙!」一下子,三個大男人又豪氣萬千的拍起胸脯保證,活像打算壯烈犧牲的義士。
「你們是怎麼回事?」
方萌月可不是傻瓜,從他們閃爍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有鬼。
「怎麼會有什麼事嘛?!你們說,是不是?」吳建民推推身邊兩個人,笑得好不心虛。
「對啊、對啊!」一旁的林志威跟丁俊杰也緊跟著附和道。
「說、實、話。」方萌月發起飄來可不是好玩的。
三人一看她不善的臉色,猶豫半晌還是乖乖的道出實情。
「思——事實上,是孟醫師今早把我們叫去訓了一頓,叫我們以後不許把事情丟給你做。」吳建民率先坦承道。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去告的密,害我們這一頓可被修理得慘了。」林志威忿忿不甘的嘟囔道。
「好不容易有個Rl跑腿,這下全完了!」丁俊杰哀怨的嘆息道。
三人你言我一語的抱怨著,方萌月卻連一句也沒有听進去,思緒全給一個斗大的問號纏成了一團。
孟天御竟然因為她的一句話,把他們三個人給叫去訓了一頓?
她以為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是絕不會管她一個小小RI的抱怨跟死活,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會替人打抱不平的人!
難道,表面上他看來嚴肅、不近人情,實際上卻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
「小月,你在想什麼?」
吳建民狐疑的推推她,打斷了她的冥想。
「沒什麼!」她猛一回神,急忙搖頭。
「你說,到底會是誰去告的密?」
三人不約而同的撫著下巴揣測起來。
「曾護理長嗎?」林志威猜測道。
算了吧!方萌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那女人一天到晚眼楮老是往孟天御身上溜,每次一看到孟天御找她說話,兩顆眼楮就瞪得跟銅鈴一樣大,她打賭曾美薇肯定嫉妒死她了!
「難道……會是孟天浩醫師嗎?」吳建民懷疑的眼神拼命往她身上溜。
「跟他沒關系!」
那痞子老愛纏著她,別說孟天御,就連小兒科每個人,都認定了他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她恐怕跳下淡水河也洗不清了!
「還是————」
「唉呀,我猜大概是某個善心人士看不過去了吧。」
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打斷林志威,頓時,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尷尬得啞口無蘭口。
「方醫師,二二一床的月復瀉處方您開好了沒有?」
突然間,護士在另一頭焦急的喊著。
「啊?」她差點給忘了。「我馬上開!」
「好了,你忙吧!要是讓孟醫師看到我們在你身邊,我們鐵定又有一頓排頭好吃了。」
三人擺擺手,迅速做鳥獸散。
少了幾張聒噪的嘴,整個上午方萌月果然清靜多了,足足少了一半的事情,也讓她心情大好。
悠閑的邊寫著病歷,邊盤算著今天可以早點回家,買些菜慰勞那三個已經吃了幾個星期便當的小表,B區病房又傳來護士的叫喚。
「方醫師,四O三床的病人針打不進去耶!」
針打不進去?可她正忙著哪!
方萌月突然想起,剛剛似乎有三個亟欲贖罪的人自告奮勇要幫忙,她想,或許她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建民————」
一轉頭,她才記起來,從這個月起他開始得看一周兩次的門診。
「志威————俊杰——」另一頭的座位上也沒有半個人,想必是去急診跟新生兒加護病房忙了。
「我馬上就去。」
放下寫到一半的病歷,她哀怨的嘆了口氣。
當小兒科醫生就是這樣,得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連病童不吃飯、針扎不進去的小事,都要找他們這些專門跑腿的住院醫師。
而且,誰叫她是資歷最淺的,所有重要的工作輪不到她頭上,只能每天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纏得快發瘋。
她得想辦法趕快升上主治醫師,可以威風的吆喝住院醫師做事,還可以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辦公室,悠閑的坐在里頭看書、研究文獻,再也不用每天晚上熬夜。
要不然,只要當住院醫師的一天,就永遠有做不完的事!
拋開自怨自艾的情緒,她拿出一路拉拔三個小表的堅毅精神,精力充沛的跳了起來。
拿著針、棉片才剛走進病房,原本躺在床上開心玩玩具的小阿,一看到她出現就立刻放聲哭嚎起來,淒厲得活像看到吃人的母夜叉似的!
方萌月暗咒一聲,努力扮出這輩子最和善的笑容,柔聲哄道,
「書偉乖,阿姨來幫你打針喔,一下下就好——」
一看到她靠近,原本床上的小阿倉皇跳了起來,慘烈的哭嚎道,
「我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滿室淒厲的哭聲,尖銳得幾乎刮破方萌月的耳膜。
她忍耐的在病童身邊坐下,指示一旁的母親替她抓住阿子的雙手,俐落的在兩只小手臂上找起血管。
但持續不停的哭叫干擾了她的情緒,再加上扭動不停的手臂,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條血管,像是突然變成了好幾條,怎麼也下不了針。
小阿哪是什麼天使?根本是撒旦派來毀滅她的小惡魔,也不體諒一下她的工作堆積如山,還在這里跟她耍賴?!
長痛不如短痛,她鐵了心將針頭落的扎進一條血管,孰料針筒里沒有半滴血冒出來,反倒惹起一陣更慘烈哭天搶地的哀嚎。
這怎麼可能?在學校里打針一向是她拿手的絕活,每次都讓班上的一干男同學只有贊嘆甘拜下風的分,怎麼一旦真正磨槍上陣,反倒不靈光了?
她急忙拿起棉片壓在針孔上,又換了個位置,斗大的汗卻開始從她額上冒了出來。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別說是小阿哭得聲嘶力竭,就連母親也已經開始對她投以懷疑的眼光。
「我看……我去請孟醫師來好了!」護士當機立斷,急忙跑出病房。
「等等!我——」馬上就可以好了!
懊死!為什麼不讓她再試一下?!
方萌月泄氣的抹了把汗,仍不死心的繼續在小手臂上,尋找可以下針的血管。
幾分鐘後,走廊那頭傳來孟天御獨有的沈穩腳步聲,她仍是握著針筒,一籌莫展的做著困獸之斗。
她實在搞不懂!
男人的心思比得上女人細膩嗎?
這種打針、安撫小阿的事,本就該交給她們女人來做,雖然她一臉凶相總是嚇得小阿哇哇大哭,但她就不信孟天御那張嚴肅的冷臉,會讓小阿開心到哪里去?!
「醫生叔叔!」
才這麼想著,原本躺在床上抽泣的小阿,已經跳起來沖向她背後。
方萌月瞠目結舌的看著孩子沖進他的懷里,像是尋求父親安慰的孩子。
她實在想不通,那張硬梆梆的臉,怎麼不會嚇哭孩子?
「怎麼了?是不是血管寶寶又不乖了?」
孟天御輕拍著孩子的背,不動聲色的接過她手里的針筒。
雖然孟天御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但她打賭,他鐵定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小事被叫來,感到很不悅。
「書偉最勇敢了,我們一起來找血管寶寶,看它躲在哪里,好不好?」
突然間,他的聲音不再是冷冰冰、毫無感情的公式化,而是她從未听過的溫柔輕哄,好听得幾乎連她也被催眠,乖乖的跟著撩起衣袖了。
「好!」
奇怪的是,一听到要抽血,孩子不但乖乖閉嘴,還服服貼貼的躺同床上任他擺弄,跟剛剛哭天搶地的模樣截然不同。
但是,連她都抽不到血了,她就不信,憑他這麼個粗手粗腳的大男人,哪可能辦得到?!
方萌月用力甩去遐想,帶著幾許幸災樂禍的心情,等著看好戲。
少了孩子的哭鬧掙扎,孟天御很快找到一個位置、大小都合適的血管,俐落的接過護士遞來的針。
「過來!」
方萌月楞了下,才發現他叫的是自己。
她急忙湊上前,卻驀然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好聞的氣味,類似肥皂清新混和著個人獨特氣味——
「專心點。」一聲低斥喚回她的注意力。
「喔!」她不敢亂想,雙眼專注的盯著他的手。
「記得,手背血管細淺,下針要輕,你剛剛那針太深,當然會失敗。」
方萌月瞪大眼,發現好像沒有事能瞞得了他。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不得不甘拜下風。
看著他技術純熟的將針扎進血管,俐落優雅的動作,竟讓人忍不住——著迷。
方萌月近乎出神盯著他流暢的動作,突然發現他一雙修長的手指,有著音樂家般的干淨優雅,卻又蘊含著屬于男人的氣勢跟力量。
不知道,要是被這雙手撫模,會是什麼感覺——
兀地,孩子石破天驚的哭聲,驚碎了她的遐想,一回神才發現他已經俐落的撕下膠帶固定,接好點滴軟管。
天啊!大白天的,她竟對著一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方萌月懊惱的暗罵起自己。
尤其是自從認識孟天御這個人後,她似乎變得容易胡思亂想起來。
「書偉,瞧瞧我在門袋里發現什麼?」
孟天御微笑著,突然從手里變出一張色彩鮮艷的貼紙。
貼紙?
方萌月瞪大眼,不知道他究竟是打從哪里變出來的,最奇妙的是——她從不知道,他竟然會笑!
那抹罕見的笑容,軟化他臉上緊繃嚴肅的線條,整個人顯得格外年輕帥氣,唇邊兩道牽起的笑紋,更是迷人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她實在不明白,像他這麼俊美的男人,為何老是要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簡直是浪費上帝的恩賜。
她近乎出神的盯著他臉上的微笑,一剎那間,胸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重重敲了下。
「貼紙——媽咪,是神奇寶貝的貼紙耶!」小阿全然忘了哭,只是興奮的盯著他手里的立體貼紙。
「書偉,還不跟醫生叔叔說謝謝。」母親在一旁提醒道。
「謝謝醫生叔叔!」書偉急忙接過貼紙,開心的捧在手心里。
至此,方萌月完全只有目瞪口呆的分。
她不由自主的拾手看下表——不過短短兩分鐘時間,他已經簡單擺平了個難纏的小阿,還以歡天喜地的結局作收場,簡直是不可思議!
孟天御表面上看似一板一眼、冷漠嚴肅,卻又總是有著令人意外之舉——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啊?
「方糖!」
正低頭寫病歷紀錄的方萌月,一听到遠處精神抖擻的聲音,原本不善的臉色,霎時更沉下幾分。
「在忙什麼?」
下一刻,一顆不知死活的腦袋,已湊到她身邊探頭探腦。
「滾開!別吵我!」她不客氣的低吼道。
早上的打針事件,對一向自負的方萌月是個重大的挫折,也讓她至今仍陷在情緒低潮里。
「好,我不吵你,我乖乖在旁邊陪你總可以了吧?」
孟天浩嘻皮笑臉的抓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他津津有味的盯著她瞧,雖然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漂亮的臉蛋,怎麼看都令人賞心悅目。
方萌月不耐的抬頭瞄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嚷道,「看什麼?」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敢、也沒人有興趣這麼看她。
誰叫她天生一副霸道的壞脾氣,只要是跟她有過幾天交情的男人都知道,她方萌月可是千萬惹不得,就連諸多朋友也早已受不了她的霸氣,紛紛自動閃一邊去。
但眼前這個男人臉皮似乎特別厚,即使她從沒給過一次好臉色,他依然老愛找釘子踫。
「,說實在的,有時候,我還真欣賞你的個性耶。」孟天浩一手托著下巴,目不轉楮的盯著她。
「也容我說句實在的,我實在很受不了你的陰魂不散!」賞了他一記大白眼,方萌月又逕自埋頭在病歷中。
「怎麼樣,要不要跟我約會?」
「我?」他有沒有搞錯?
方萌月低頭瞅了眼自己洗得泛白的牛仔褲、一件隨性的T恤,實在看不出來自己有哪點能讓男人動心?
「你很特別,而且——跟你在一起很有趣。」像是看出她的疑問,盂天浩笑嘻嘻的解釋道。
每天被她大吼小叫,外加幾顆不客氣的冷眼,還能說成足有趣?
「你該不會有被虐狂吧?」她懷疑的瞪著他。
「這就是我跟我老哥不一樣的地方,他那個人啊——」
「他怎麼樣?」方萌月兩只耳朵突然自動豎得老長。
彬許是好奇心使然,孟天御的種種對她而言,神秘得簡直像團謎。
孟天御是你未來的對手,不是交好的朋友,你干嘛去關心他的事——
雖然方萌月這麼罵著自己,耳朵卻一刻也不耽擱的立刻湊上前去。
「我告訴你,你別看我老哥那個人平時正經八百,罵起人來臉不紅氣不喘,其實,私底下他臉皮薄得很,叫他主動去追女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看他女人緣倒是挺不壞。」方萌月悻悻哼道。
扁看整層樓的護士寫滿愛慕的痴迷眼光,老是跟在他挺拔身影後頭轉,她就知道,他毫無疑問的能以最高票,當選最受青睞的醫生。
就連清掃的歐巴桑,也是對他客氣得不得了,一副巴不得把他拉回家當女婿的樣子。
「確實不壞。」孟天浩語氣酸酸的哼了聲。「不過,我老哥那塊木頭只懂得工作,再多的美女送上門,也只是暴殄天物。」
嗯,這听起來就像孟天御的個性——方萌月頗有同感的頻點頭。
「還有呢?」她迫不及待的問道。
「更精彩的在下面,我告訴你——」
孟天浩再度湊近她耳邊,興致勃勃的咬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