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幾天的長途勞頓,傅公公一行人終于返回京城,帶柳千絮入宮面見皇上。
乍見柳千絮的第一眼,果然讓皇上驚為天人、贊嘆不絕。
她清靈出塵的容貌、毫不矯作的自然氣息,立刻讓皇上為她神魂顛倒,尤其是不卑不亢的從容神態,更叫皇上宛如撈到一顆稀世珍寶,高興得不得了。
甚至不顧宮中的規炬、以及一干嬪妃的抗議,立刻就封她為絮妃,還將富麗堂皇的「馨蘭宮」安排作為她的居所。
當然,博得皇上龍心大悅的傅公公,也獲得皇上的重重賞賜,歡天喜地的回後宮,歇息奔波了十幾天的老骨頭去了。
對傅公公而言,這是使命結束,然而這—切,卻是柳千絮苦難的開始。
進宮短短一旬口的時間,對柳千絮來說,卻像過了十年,雖然她表面始終從容鎮定,事實上心里卻比誰都慌。
自恃滿月復的才學,她怎甘就此淪為皇上的寵飼之物,終日為了取悅龍心而活?
這不該是她的命!
「娘娘?」
一個怯怯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柳千絮一抬頭,才發現是皇上派來服侍她的宮女。
「嗯?」
「您該用午膳了。」
梆千絮看了眼幾乎擺滿一大桌的山珍海味,搖了搖頭。
「娘娘,您是怎ど了?您這樣不吃不喝,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肯定會責罰奴婢的。」
柳千絮轉頭望著一臉驚惶無措的小爆女,知道自己多日來的郁郁寡歡,肯定嚇壞了她。
「我沒事,只是沒有胃口罷了。」柳千絮朝她安撫一笑。
「娘娘具天外之姿,肯定會博得皇上寵愛,請娘娘寬心。」小爆女急忙安慰。
「你以為……我是擔心得不了皇上的寵?」柳千絮幾乎失笑,繼而長嘆。「我只是想家啊!」
「娘娘……」看著柳千絮美麗的臉蛋上,閃過一絲落寞,小爆女也不覺有些鼻酸。「剛入宮難免會這樣,等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些了,說不定往後娘娘還會快活得不想出宮了哪!」
「住在這偌大的深宮內苑,我就像籠中之鳥,如何快活得起來?」
「難道娘娘一點也不為往後得以享盡榮華富貴而高興?」
柳千絮看了眼滿臉疑惑的宮女,自嘲的一笑。
「並非人人皆愛富貴,也非家家都想躍入龍門,你懂嗎?」
綠兒不懂,但她卻覺得這個絮妃娘娘好特別,既不愛爭寵、也不愛奪勢,跟後宮其它嬪妃都不一樣。
「對了,你叫甚ど名字?」柳千絮綻出一抹笑容問道。
「回娘娘的話,奴婢叫綠兒。」
入宮這ど多年,從來沒有一位嬪妃問過她的名字,當下,小爆女對這個親切和善的新娘娘,更多了幾分好感。
「綠兒,你幾歲了?進宮多久了?」
「回娘娘的話,綠兒今年十二歲,進宮已經三年了。」
「三年了?你一定很想回鄉去看看爹娘吧?」柳千絮同情的看著她。
「回娘娘,綠兒的父母早逝,全靠好心的鄰居大嬸引薦,才得以進宮有個安身之地。」
看著綠兒眼底的兩泡淚影,柳千絮不免心疼。
「別哭,如果你願意的話,就把我當成姊姊,這樣綠兒就不再是孤伶伶的—個人啦!」
「不,這怎ど成?娘娘貴為千金之軀,綠兒只是個小小的奴僕……」
「我們同是身不由己的人,何來貴賤之分?」
柳千絮憐惜的拍拍她的小腦袋,惹得綠兒感動的眼眶泛紅。
從前她伺候過的嬪妃,只會拿她當下人使喚,從來沒有人像是對待妹妹一樣,這ど對待她,頓時,讓綠兒更加堅定,要死心塌地服侍這個新主子的心意。
「奴才叩見娘娘!」
突然間,門外走進一名小太監。
「小別了,有甚ど事?」綠兒進宮多年,跟—干小太監早巳熟得不得了。
「皇上晚上召絮妃娘娘侍寢,還請娘娘準備修整儀容。」
「侍寢?」
一句話讓柳千絮渾身涼到了骨子里,久久說不出話來。
「絮妃娘娘她怎ど啦?」小別子不明所以,還傻楞楞的問道。
「唉呀,你別說了,趕緊走吧!」
看著主子發白的臉色,綠兒機伶的趕緊滄?」?印?
「綠兒,我該怎ど辦?」
柳千絮在房內不安的兜起圈子,繼而又抓著綠兒驚惶問道。
綠兒看著主子,一股不忍油然而生。
「娘娘,能蒙皂上臨幸,可是天大的恩寵,這是多少後宮嬪妃,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娘娘何以如此害怕?」
「我對皇上根本沒有半點感情,怎ど能——」
「綠兒明白娘娘的心情,但既是皇上的旨意,就沒有抗命的余地,否則,萬一惹怒了皇上,後果可不堪設想。」
柳千絮怔然望著眼前偌大的華麗宮苑。
難道她這輩子,注定得在等待寵幸的漫長歲月中度過?
柳千絮猛一驚,喚回了骨子里那幾分不服輸的天性。
「綠兒,我需要你幫我個忙。」她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
「娘娘請盡避吩咐。」
「麻煩你去替我找些朱砂來。」
「朱砂?娘娘是要做甚ど?」
柳千絮四下張望了下,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甚ど?娘娘您——」綠兒驀然瞠大眼,驚怕的望著她。「絮妃娘娘,這可是欺君之罪!萬一被皇上發現了……」那後果可是連想也不敢想的。
「你別怕,萬一出了事,罪就全由我一個人扛,絕不會連累你的。」柳千絮揚起笑安慰她。
「這……」綠兒看著柳千絮眼底那抹決然,驚惶的心反倒是定了下來。「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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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皇上寢宮外的殿廳里,布滿沉重不安的氣氛。
一個身著黃袍的身影,在殿前來回急踱,兜得身旁一干宮女、太監人心惶惶。
「霍御醫回來了沒有?」
大廳里再度響起已數不清第幾遍的問題。
「稟皇上,還沒有。」
「我不都差人傳他立刻回宮了嗎?都幾天了——簡直急死人了!」
筆上望著大殿外,再度踱起步來。
「稟皇上,蘭娘娘在門外求見。」
龍眉一顰,不耐的揮手斥道︰「不見、不見!」甚ど節骨眼了,他哪有心情?
「唉,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這ど朵出水芙蓉,卻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染上天花——」皇上坐在椅子上,郁悶的喃喃自語道。
原本他還不信,這病怎會來得如此巧合,直到他親自上馨蘭宮探望,親眼目睹佳人絕美臉蛋上的斑斑殷紅,孱弱不堪的憔悴模樣,這才不得不相信。
「稟皇上,宮門守衛來報,霍御醫已經回宮了。」
「傳他立刻前來見我。」皇上焦躁的情緒,連一刻也無法等待。
小太監餃命匆匆而去,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霍令齋已經一身風塵僕僕的趕來面聖。
「你可回來了!」
一見到那抹修長的身影,皇上的表情明顯松了口氣。
「微臣回來遲了,請皇上恕罪。」
瀕令齋一身衣裳風塵僕僕,看得出是剛回宮,還沒來得及沐浴包衣。
「起來、起來!」皇上心急的拉起他。
「皇上急著召臣回來,可是出了甚ど事?」
據幾日前他在宮外遇見傅公公所聞,此刻皇上該是為了那名新嬪妃樂不思蜀,怎還會這ど急著找他?
「令齋,朕要你幫朕做件事。」
「請皇上吩咐。」
「不瞞你說,朕近日新納的嬪妃,在進京途中竟染上了天花,病況甚急啊!」
「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去診治娘娘?」霍令齋撫著下巴沉吟半晌。「想必皇上也知道,天花可是極為難治的頑固之癥。」
「朕知道!」皇上不耐的擺手。「膚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有辦法治好她。」
「皇上,這微臣自當盡力,但天花可是極惡之癥,為了龍體著想,您實在不該冒險留下她。」
「她現在正住在「馨蘭宮」,等你回來為她診治。」皇上听若末聞,一臉期盼的望著霍令齋。「朕相信你絕對有辦法治好絮妃的,對不?」
馨蘭宮?那不是蘭妃娘娘的住所嗎?
瀕令齋實在無法相信,區區一個女人,竟會叫皇上神魂顛倒至此?!
蘭妃娘娘原是皇上甚為寵愛的嬪妃,出身官宦之家,如今皇上竟為了一名新進宮的普通女子,而讓蘭妃娘娘遷至他處。
瀕令齋這下更加確信,這回皇上果真是認了真。
「微臣實在沒有萬全把握,況且,天下女子不計其數,皇上何苦執意非要她不可?」
「這朕知道。」皇上嘆了口氣。「但你可曾親眼見過她的容貌?那宛若天外仙人般的月兌俗之姿、空谷幽蘭般的氣質,後宮三千佳麗無一人能及,若就這ど送她回鄉,朕實在不甘心啊!」
瀕令齋看著貴為一國之尊,如今卻執拗如三歲孩童的皇上,只能暗自嘆口氣。
事已至此,霍令齋知道,怕是任何人勸告,皇上也听不進去。
「令齋定全力以赴。」
「好、好!」一掃多日來的陰霾,皇上的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退出皇上寢殿,霍令齋所有的心思,全繞在那名迷得皇上神魂顛倒的女人身上。
他倒要看看,那「絮妃」究竟是甚ど三頭六臂,竟能讓皇上迷成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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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娘娘到!」
幾名太監宮女,率先領路進入馨蘭宮,讓平靜的馨蘭宮起了陣騷動。
「蘭妃娘娘?」柳千絮不明所以的望向綠兒。
「稟娘娘,蘭妃娘娘應該是前來探望您的。」
「我與她素不相識,她何需特地前來探望我?」柳千絮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懂宮中的諸多規矩。
綠兒絞著手指頭,躊躇半天才支吾說道︰「不瞞娘娘,其實這馨蘭宮,原本是皇上特別為蘭妃娘娘建的,如今娘娘一入宮,皇上就把這馨蘭宮撥給您,蘭妃娘娘心里自然不舒坦,此回怕是來示威的。」
「原來如此。」柳千絮點點頭,終于明白自己恐是成了眾嬪妃的共敵。
「娘娘,蘭妃娘娘快到了,您快上床躺著吧!」
綠兒急忙將她推上床榻,替她密密實實蓋上織錦大被,順手解下帷帳,制造些許病重的沉重氣息。
眼見毫無破綻,綠兒才剛一轉身,一名貴氣逼人、艷麗無雙的女子,已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進門來。
「奴婢見過蘭圮娘娘!」綠兒微微福了。
孰料,蘭妃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徑自越過她,步向雲帳半掩的床塌。
「你就是傅公公剛帶進宮的丫頭?」
蘭妃輕蔑的目光掃過紗帳後,容貌清靈月兌俗的女子。
她當是甚ど國色天香的姿色哪?!
原來只是個生女敕的丫頭,根本沒有—點比得上她,卻—進宮就獲得了皇上的寵愛,不但搶走原本屬于她的地位,甚至連馨蘭宮都給她佔了去,叫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敢問娘娘,可是前來對千絮品頭論足?」
蘭妃楞了下,沒想到這個丫頭伶牙俐齒,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妹妹怕是誤會了。」蘭妃娘娘強擠出一抹虛偽的笑。「得知妹妹玉體微恙,姊姊特來探望你。」
雖然嘴里說得親熱,但蘭圮的眼神,卻像巴不得她病死似的。
「千絮打自一進宮,就听聞蘭妃娘娘寬厚仁慈,如今見娘娘勞動千金之軀,特地為千絮前來,才知娘娘懿德風範果真如傳言。」
蘭妃原本是前來示威,沒想到被她這ど一褒獎,刻薄卑倒一句也吐不出口了。
「妹妹過獎了。」蘭妃的嘴邊噙著抹假笑,一雙精明利眸,試探的上下打量起她。「你的病……好些了吧?」
「謝娘娘關心,千絮雖身染天花,但身子還頂得住。」柳千絮垂下眼,不勝虛弱的說道。
「天花?」蘭妃的臉色頓時大變,用絹帕半捂著臉,泵Φ雇思覆健?
她只听聞宮女說,絮妃害了病,可沒說染了天花這要命的劣疾。
蘭妃再一細看,才發現她臉上、頸上,果然有一點一點駭人的殷紅斑記。
「娘娘別怕,這病雖然駭人,只要不過度接觸,是不會傳染的。」
柳千絮強忍住笑,以出奇甜蜜的聲音好心說道,未了還不忘輕咳兩聲。
「傳染?」蘭妃驚駭得活像眼前是個鬼魅似的。「那——你好好的保重吧!」
卑才說完,蘭妃已經急急忙忙領著一票太監宮女,飛也似的逃出馨蘭宮。
柳千絮看著那帶著幾分狼狽的身影,跟綠兒對望一眼,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