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曼曼的電話來得太是時候了!
一切的鬧劇,也因為這一通及時的電話,適切的畫下完美的句點。
米可心手握著話筒,听著席曼曼雀躍不已的喳呼聲,她只是淡淡的笑著,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卻因為听見這番話而被悄悄挖空。
「可心,我找到了!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幸運,關謹陽的妹妹居然讓我找著了!多不可思議!那天她在一間PUB駐唱時,不經易露出了手臂上的胎記……那一千萬我們是賺定了!天啊!一千萬耶!我們都要成為有錢人了!可心,這一次真的該謝謝你的幫忙……」
米可心並沒有細听席曼曼的話,她只知道正牌的公主要回家了,而她這個冒牌貨終于可以功成身退。
听著席曼曼雀躍不已的聲調,米可心卻無法感受到她的喜悅,她只是覺得難過,難過得好想痛哭一場。
她將抱枕摟到胸前,緊緊的抱著,她的唇瓣依舊微笑著,但握著話筒的手卻微微的顫抖;她輕輕的-咬著唇瓣,鼻頭一酸,淚水旋即掉落在胸前的抱枕上。
「可心,你听見我說的話嗎?你可以不用再演戲了,之前你不是說關謹陽管你管得緊,快把你給悶瘋了嗎?現在你終于可以月兌離苦海了,你不開心嗎?」席曼曼在電話那頭依舊是興致勃勃的,未能感覺到米可心的異樣。
「听……听見了……我當然開心……開心極了……」米可心說著,聲音愈加顫抖,愈說淚水也愈無法止歇。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里交織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根本無法厘清。
她想到必須離開關謹陽,想到必須重回過去那種沒有人關心的日子,想到自己失去他之後不知該怎麼辦……
她要躲起來嗎?躲到一個讓關謹陽找不到的地方,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陌生的一切嗎?
她的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麼模樣?而關謹陽會擔心她?他會來找她嗎?
她怔忡的望著眼前被淚水模糊了的影像,這個家,她是不是也不能留下了呢?怎說她也在這里住了三年,都有感情了……
「開心?可是你的聲音怎麼听起來怪怪的?你在哭嗎?可心,你是不是在哭?」
席曼曼終于發現了異樣。
「我……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一直掉下來……」米可心听見席曼曼開心的詢問,忍不住嗚咽起來。
「老天!可心,你是怎麼回事?你是因為太高興所以哭?還是因為你舍不得離開關謹陽?天啊!你別跟我說是後者,你這樣會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席曼曼對米可心的反應有些無措。
「我……我沒事,也許哭一哭就好了……我只是心情有點悶,沒事的……真的!嗚……」才說完,啜泣聲又透過話筒傳進了席曼曼的耳朵。
「你別哭了!我馬上過去找你!」
「你來……也沒用……」米可心對著話筒不停的搖頭拒絕。
「至少我可以讓你抱著哭吧!你這個大傻瓜,我十分鐘後到!」話畢,席曼曼不等米可心的回應,便率先掛了電話。
听著話筒里傳來的嘟嘟聲音,米可心感覺到席曼曼友誼的溫暖,不禁哭得更加厲害。
她緩緩的站起身,一邊抹著頰腮的淚水,一邊著手收拾行李。
不論結果如何,她知道這里已經不是她的容身之處了。
她得走,走得遠遠的……走到一個關謹陽找不到的地方……——
席曼曼來到米可心的家時,米可心已經收拾好兩大箱行李,沉默的坐在屋內的小沙發上,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她那張總是充滿陽光般笑容的甜美臉蛋,此刻像是被烏雲遮蔽了光亮,沉郁得令人看了心疼。
看到這樣的她,席曼曼更加內疚了。她還記得幾個星期前來找可心幫忙,那時的她吃著一碗泡面卻甘之如飴,現在卻……
唉!是她拉著可心卷入這場糾紛的,現在怎麼能放著她不管呢?
「可心,你這是在做什麼?」看著那兩大箱的行李,席曼曼走到她的身旁坐下,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準備搬家了……」米可心無力的輕嘆。她真的好舍不得離開這里……但是,不走行嗎?
「你要搬去哪?你不一定要走的!我已經找到了關謹陽的親妹妹,他也不見得會把誤認的錯怪罪到你的身上,一切都由我擔待著,你不需要害怕!」席曼曼緊握著米可心的手,發覺她的手微微的顫抖著,甚至透著一股冰涼。
「不,不行!我必須走,你不明白……我根本無法留下來面對他。」米可心說著,痛苦的低頭揪住發絲。
看著她的模樣,席曼曼心疼的摟住了她的肩膀。她不明白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可心作了非走不可的決定。
「我是不明白,但你可以說出來,讓我替你想辦法解決啊!難道關謹陽真有那麼不近人情?我就不信……」
「曼曼!」米可心一吼,打斷了席曼曼的話,「現在陷入這場膘亂的人是我!偽裝成他妹妹的人是我!撒了一堆謊話欺騙他的人也是我!沒有人比我更明白自己該怎麼做!」她揉著眉心,堅定而決絕的說著自己的決定。
「你……」席曼曼被她這一嚇,一時間也找不出話來勸她了。
「我現在只拜托你幫我最後一件事。」米可心定眸望著席曼曼,反手握住她的手,請求道。
「你……你說吧!」她吶吶的回應著。
「答應我,先別告訴關謹陽有關你找到他親妹妹的事情,等我……離開這里之後,他自然就會明白一切了。」
「你真的要走?可心,你和關謹陽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席曼曼小心翼翼的詢問著。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透可心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了。
「不,或許我該慶幸的是……還好一切都還未發生……還來得及,只要現在離開,一切都還來得及……」她揉著眉心,再度陷入痛苦的掙扎當中。
她不停的輕聲呢喃,對著席曼曼重復著同樣的話,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可心呀!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是不是更應該留下來,把一切都說清楚呢?你就這樣走了,難道就能解決問題嗎?」
看著米可心失魂落魄的模樣,席曼曼也猜出了十之八九。她真沒想到,只是一場戲,竟讓可心將感情也賠了進去,她更加愧對可心了。
「就怕說清楚之後,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堪!你不必再勸我了,我已經作了決定,誰也無法改變,等我找到落腳的地方,我會跟你聯絡的。」米可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意已決。
「既然你已經決定,我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等你安定下來,一定要記得跟我聯絡,至少我也要將你該得的獎金給你……」
「不!」米可心搖了搖頭,「我不會跟你分那筆獎金的,那筆錢,我拿了也不安心。」
「可心你……」听米可心這麼說,席曼曼更覺得難受了。
「你找到了他的親妹妹,那筆錢本來就是你應得的,我憑什麼拿呢?你別想太多了。」她擠出淡淡的笑容,化解那份尷尬。
「唉!你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才好。」席曼曼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奈。
「你什麼都不必說,只要祝福我就行了!」
「我當然祝福你!可心,你要照顧好自己啊!你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擔心,我真不放心你一個人離開。」
「從小到大我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米可心說著,自以為灑月兌的露出一抹笑容,笑容中卻滿載著苦澀。
為什麼她的心像是被人緊緊揪住了一般,怎麼也輕松不起來呢?
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關謹陽的容貌,她知道,該是向他說聲再見的時候了——
一進公司,米可心就看見新張貼出來的人事公告。
鮑司因應景氣的關系,各部門必須裁撤一名員工,而總務部門里黃津漢大名也在榜上。
米可心心頭一沉,直覺就是關謹陽在公報私仇。
她都要離開了,怎麼還能拖著別人下水?如果黃津漢只是因為被她拿來充當擋箭牌而被裁撤,那麼她的罪過真是太大了!
走到關謹陽的辦公室門口,米可心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舉手敲門。
「進來!」隔著門板,傳來了關謹陽低沉而熟悉的嗓音。
听著他的聲音,彷佛勾起了她心底最脆弱的一環。就要分開了……這樣的聲音,不管是關懷的詢問,或氣急敗壞的指責,以後都再也听不到了。
「是誰?別站在門外!」
她不過站在門外幾秒鐘而已,他就不耐煩了,他可知道,過了今天,就算他想見她,也見不著了呢?
「是我。」
她推門而入,看見他坐在辦公桌前,抬眸望著她,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眸讓他看起來精神抖擻;黑亮的頭發在光線下看起來柔軟而有光澤,讓她好想揉亂他拘謹的一面;還有他那溫暖寬闊的胸膛,是她最想依靠的……
但這一切,只能存在于她的想像中,無法付諸實行了。
「可心,你來得正好,幫我將這份文件打一打,然後訂兩張飛美國的來回機票,你跟我到美國分公司一趟,愈快愈好!」
必謹陽一看見她出現,立刻拿起桌上的文件走向她。
「什麼……機票?你要我跟你出國?」她愕然的接過他倉卒塞過來的文件,愣愣的重復著他的話。
「沒錯!美國分公司傳回氣爆的消息,我必須立刻趕過去!」
「氣爆?怎麼會……不行!必謹陽,我有話要跟你……」她甩了甩頭,好將思緒厘清。
她根本不可能跟著他去,所有的行李她都已經準備好了,也訂好了火車票,怎麼可能跟著他離開台灣?
「先把這件事處理好,你的事之後再說!」他打斷了她的話。
「不行!現在不說的話,怕沒機會說了!」
她沖口而出的話,讓關謹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充滿疑惑的回視著她。
「有什麼天大的事,非要現在說不可?」他按捺住情緒,等著她說出所謂很重要的事情。
「我想說……關于那個黃津漢的事……」她囁嚅的開口,卻覺得這時候要為黃津漢打抱不平,跟關謹陽所說的美國分公司氣爆事件相比,簡直就像是小巫見大巫。
「夠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必于那宗人事命令,我是不會收回的。」一听見米可心提到的名字,他便知道她想替人請命。
「關謹陽,你不能公私不分呀!我承認是我錯了,我不該墮落的去勾引像黃津漢那樣的老實人,我現在知道他一點都不適合我了,你收回命令吧!大不了我乖乖听你的話,跟亞門交往……」她斂下了以往的氣焰,好聲好氣的解釋。
她知道這時候的關謹陽光要煩公司的事情就夠頭痛了,根本沒空理會她的事情,如果她壓低姿態求他,便能還給黃津漢一個公道,那她也甘願受了。
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了,難得在關謹陽面前失一次顏面,對她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損失。
「你說完了沒?現在究竟是誰公私不分?如果你嫌在這個公司里做得不耐煩了,我可以立刻在精簡人事案里再多加你一筆,你心疼黃津漢被開除,那你就跟著他一起走好了!」關謹陽听見米可心的求情,不禁暴怒的指著門口,對著她大吼。
「你……」她被他怒聲怒氣的指責吼得脾氣也跟著上來,卻還是握緊拳頭,用力的深吸一口氣,將脾氣壓下,「我走可以,你把人事命令收回!」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就非得這樣子激怒我嗎?從我們相認的那一天開始,你沒有一天是順從我、不惹我生氣的!你口口聲聲說你是我的妹妹,那麼你這個做妹妹的,有沒有試過體諒一下我這個做哥哥的感受?」
他扣住了她的手臂,憤怒的瞪視著她。
「只要你讓黃津漢留下,以後我什麼事都听你的,再也不忤逆你。」
她緩緩垂下頭,不敢直視他,當他一說到相認的事情時,就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而關謹陽卻將她的垂首斂眉當作是最大的屈服與讓步。
他真不明白,那個黃津漢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讓一向倔強不馴的米可心甘願為了他出賣自己的一切?
他真的不敢相信,向來最愛與他針鋒相對的她,會為了一個矬呆的男人做出這麼大的讓步……
他的心泛出一陣酸楚,令他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才好。
「算是我拜托你……行嗎?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已經夠委曲求全了,為什麼他還是不肯答應?他還要她多卑微的求他,才肯同意呢?
米可心咬住唇瓣,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惹得關謹陽大為火光。
「你不必說了!現在馬上給我出去訂好機票,把行李收拾好準備出國,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我不能跟你出國……我……」她說溜了嘴,立刻捂住了唇瓣,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你要是為了那個該死的黃津漢而耽誤了我的行程,不要說讓他留下來,我連你也一起趕出關氏企業!」關謹陽打開辦公室大門,對著她大聲命令。
她沉默的低著頭,悶聲的應道︰「是的,總裁,我馬上就去辦,希望你也能遵守諾言。」說完,她挺直背脊,舉步艱難的經過關謹陽的面前,走出了他的辦公室。總之,她幫黃津漢是幫定了。
「該死!」
辦公室的門砰然合上,米可心听見關謹陽震怒的咆哮聲。她不明白他為何會那麼生氣,該生氣的人應該是她啊!
在他所給的選擇下,她根本沒有絲毫的退路,只能完完全全服從于他所下的命令,一切都如他所願了,他還有什麼好氣的呢?——
飛機緩緩升空,米可心坐在頭等艙里,雙眼怔忡的望著窗外愈來愈小的景象,听著飛機里登登作響的起飛警示聲,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怎麼也沒想到,原定的計畫竟會產生了這麼大的改變。
原本收拾好的兩箱行李,被她分出了一個小包包,隨著她飛離了台灣,她以為自己這趟遠行,是要躲到一個關謹陽找不到的地方,沒想到現在坐在身旁的人,依然是他。
「嘆什麼氣?你就這麼不想跟我在一塊兒?或者你的腦子就只顧著那位黃津漢?」
听見米可心的嘆息,關謹陽語氣酸澀的質問著。
「不……」她搖了搖頭,依舊看著窗外,滿不在乎的回道︰「我在想亞門。」
「你--」
她有那麼多的男人可以想,而他的心里卻只想著她一個人……真是該死!
「我想亞門不對嗎?你為什麼這麼生氣?現在做哥哥的人管轄範圍挺大的嘛!連妹妹的感情生活都要干涉。」
她回眸,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彷佛想從中找尋些什麼。
意識到自己心底的想法,她不禁覺得可笑極了。
她想找尋些什麼?是關謹陽內心的掙扎嗎?還是想看見他為她而吃醋?
這場游戲,她已經玩不下去了,放進去的感情無法輕易抽出,所以心底也悄悄的渴望著他會與她一樣,有著相同的掙扎與痛苦嗎?
她是不是太傻了呢?他怎麼可能會跟她一樣?他甚至還被蒙蔽在她的謊言當中,根本不可能對她有任何的感覺。
就算他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又如何?他有可能會喜歡上她嗎?她和他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當他用輕蔑的目光看著黃津漢,甚至是其他比他低下的人時,她就渾身不對勁,覺得自己彷佛也在同一時間承接了那樣的目光……
扒哼!當她被打回原形時,說不定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必謹陽沒有感覺到米可心心底的變化與想法,他只是因為她的質問而惱怒的漲紅了臉,他緊抿著唇,忿忿的將臉別開,逃避她的注視。
「是!我管不著你,以後也不會再管!」他的指尖不安的扣著座椅把手,然後緩緩的握成拳頭,再從鼻子中冷冷的哼出一聲。
「那最好,回到台灣後,我們就各自管好自己……各走各的路吧!」
她的話里有著暗示,但他依舊生著悶氣,並未發覺她話中有話。
「那很好,非常的好!」他冷然回應,然後合上眼眸不再理會她。
看著關謹陽剛毅的側臉,以及他那因為生氣而抿成了一條線的唇瓣,米可心的唇邊反而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看來,她的猜測是對的,關謹陽當然不會在乎她心底想著誰,因為他只顧著維持住必家的尊嚴與門風,對她根本沒有其他的感覺。
也許她不該再惹他生氣了,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讓她能夠好好把握這段與他相處的時光,等美國的事情辦妥回國後,也差不多是她離開的時間。
她真的不希望回憶中總是記著關謹陽一副被她惹毛而氣急敗壞的模樣,她想多看看他溫柔的微笑,那肯定比他生氣的樣子好看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