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演你的情人?」
令方震驚得潑翻了一杯剛泡好的咖啡,一件雪白的襯衫和名牌西裝當然難逃一劫。
「你演崔文姬的情人。」安曼糾正他。
「為什麼?」
「不然你想演什麼?崔文姬的爸爸?」
「我是問為什麼找我演戲?」
「大概覺得你生了這張小生臉,體格又健美,不在電視上亮亮相,太暴殄天物。」
令方英。「說得我像一碗沒吃就倒了可惜的鮑魚排翅。」
也笑。他一下班就回來了,她心情很好。
「怎麼樣?你演不演?」
他偏著頭看她。「你呢?你的意思如何?」
「我?」
「你要不要我演?」
沒料到他會反過來問她,她怔了怔。
「怎麼問我?」
「怎麼不問你?你在現實生活里是我太太,我要上螢幕演人家的情人,你同意嗎?」
她噗哧一笑。「你演也是演我的情人,什麼人家?」
然後她想起來她才糾正他的說法。
他在對面,笑盈盈地注視著她,望得安曼的心悴怦地跳。
「今天上班,什麼事也沒法做。」
因為想念她嗎?螢幕上談了多少情,說過多少愛,演得絲絲入扣。好多男女演員便因此演著演著鬧出緋聞。
現在一個男人,不,她又笑,唔,算是丈夫,當面真真實實說情話,她是甜到心坎里,卻嬌羞得沒話可說。
「好多認識的人,朋友,客戶,親自到事務所來道賀,一整天電話沒停過。」
原來如此。失望像盆冷水兜頭倒下。和想不想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記者怎麼會知道的?」
「我不知道。總有人傳告吧。」她一下子頹喪起來。
「說得也是,你是知名紅星,昨天圍著的都是你的影迷。」
她是不是看錯、听錯了?他的口氣、表情,好像十分以她為傲呢。
多奇怪的大轉變。
「恐怕更多人吵擾你吧?」
「我今天沒通告,整逃詡在家。外界有什麼對我的消息、新聞的反應,都有傳播公司和電視台替我擋。」
「那就好。」
「只有一個人在這吵了我大半天,她有時比熱情的影迷還教人窮于應付。」
「碧芸?」
「還會有誰!」
令方搖一下頭︰「她怎麼會突然想到編給我一個角色?」
「「她是我媽媽」收視率太好了,老板要她加戲。如戲若不加幾個新角色,若拉著原來那些人,容易形成拖拖拉拉、重重復復。國內連續劇常見這類拖拉戰,最後往往自毀前功。」
他點點頭。「我沒看過連續劇,不過常听一些人談論、抱怨。怨歸怨,還不是照看不誤?」
「人天性都有那麼點自虐傾向,所以動不動自找苦吃,自尋煩惱,庸人自擾。」
他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安曼往常沒通告時,便一人在家,看書,讀劇本,听音樂。只有碧芸一個談得來的朋友,雖然交情足可無話不說,但和一個異性如此侃侃談心,是第一次。她感到絲絲暖意,這時才明白她以前是寂寞的。
「收視率下降,不是演員不力,就是編劇劇本不夠好。碧芸可不笨,做的已經是吃力不見得討好的工作,還去吃悶虧嗎?所以她的條件是︰加戲,可以,得同意加人才行。」
「如人就要加付酬勞,換言之,預算開支要增加。老板不會另外叫個省錢的人來為嗎?」
「老板要是笨得找人來代替碧芸這枝招牌筆,他也不會當老板了。何況碧芸這次加了人,還替他們把角色都找好了,省了他們一道麻煩。」
「又找的都是些新人,比請已有點名氣的演員,省錢多多。」
「你已經進入狀況了嘛。」
兩人相視一笑。
「可是「她是我媽媽」如此受歡迎,萬一新人演壞了,搞砸了,不是更糟?」
「所以她腦筋都動到自己人頭上來。」
令方恍然大悟。「珊珊演你的女兒,我演你的情人,叫我們已有的關系,演起來自然而生動,碧芸真是聰明又精明。好厲害!」
「誰和你有關系?」她嬌嗔佯怒。
「我們夫妻目前暫時有名無實,不表示我們沒有婚姻關系呀。」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她的心怦怦撞著胸膛。
「我本來以為你在做戲。別誤會,你演技絕佳。」
他的強調說明反而令她好氣又好笑。
「我的演技若算好,那你的演技更是爐火純青了。」她回他一記。
他咧咧嘴。「過獎,過獎。不過今天報上那麼一登,我看我們是誰也月兌不了身了,只好繼續表演下去。你說是不是?」
安曼暗暗咬牙切齒。
她對他微笑。「那你對百珍如何交代?」
「百珍?關她何事?」
「我哪里知道?我在問你呀。」
「百珍?呵呵……」他忽然笑起來。「她要是看到我在「她是我媽媽」一劇中演出,演的又是她最仰慕的崔文姬的情人……我真想看看她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安曼一凜。「你答應演了?」
他聳聳肩。「有何不可?」
他願意演。為了看百珍的表情,他願意演戲。
安曼的心往下沉。
唉,世界末日來臨了。
「珊珊呢?你也不反對她演戲了?」
只要他仍反對,那麼……「我自己都要當演員,有什麼理由反對她?我們一家三口同台演出,唔,有趣。」
「四口。」她悶悶說。
「四口?」
「還有小咪。」
「咦,說到這兩個女孩,怎麼我回來半天,沒听到半點動靜?」
「吃過午飯我就沒看到她們了,在睡午覺。」
「快七點了,睡昏過去啦?」
他們一起去看她們。
小咪一個人坐在床上,神情茫然,抱著毯子一角。
「小咪,珊珊呢?」安曼問。
小女孩比些什麼,他們都看不懂。她從枕頭底下拿一張紙出來給安曼。
「她出走了!她居然又出走了!」看完珊珊潦草的留信,安曼大叫。
「什麼?她寫些什麼?」令方拿過珊珊的留信。
珊珊信上說,她知道安曼不是她生母,她抱著幻想和希望,尋求她找了十幾年的母愛。
她為給他們惹的麻煩道歉,謝謝安曼的愛心和容忍,謝謝令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他們是她所遇見過最好的好人。
「我相信你們兩位會善待小咪,交給你們,我很放心。」令方讀著,吼起來,「這是什麼話?小咪又不是她的女兒!」
「開頭才叫不像話!」安曼火冒三丈。「曼姨、方叔,我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不是走給你們找,所以請不要找我。」
「方叔,老爸,由得她隨便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嗎?荒唐!方叔,我還扁伯呢!」
「她一轉口就把媽咪改成曼姨了,「鰻魚」?她叫我沙丁魚不更好?或者鯊魚。我要摘掉她那顆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腦袋!」
「她為什麼說「你們不收養我,沒有關系,反正我習慣給人當成大白鯊了。其實我真正的年紀雖然是十六將近十七,也不算大老。」你和她談過收養的事嗎?」
「我?我今天一個上午都在和碧芸說話,我們……我……」安曼張著嘴。
糟了。
「說啊,你說了什麼?」
「喂,請注意你的語氣!」
「我問你話,又不是演講。注意語氣,我還練台風呢。你究竟說了什麼讓她留書出走?」
「我不過是告訴碧芸,我不可能收養她。我說錯了嗎?」
令方盯著她。「你不收養珊珊?」
「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和你討論過了。」
「彼一時,此一時。那時你是單身,無法收養她。現在……」
「現在我還是單身啊!」
他瞪住她。「你再說一遍。」
「我……我……」安曼跺跺腳。「昨天我們為了救小咪,臨時演出那場戲,但整個過程根本荒謬透頂。旁人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若有其事,你也當局者迷,我可是很清醒。」
令力的臉色變沉,聲音靜了下來。「珊珊沒有一個迫害她、虐待她的繼父,便不值得人為她費心了,是嗎?」
「我沒這個意思。我同樣關心她,一直在盡可能幫助她,你應該知道,竟說出這種話。」
的確,她大可以一開始就置身事外,置之不理。要是沒有她,為了珊珊和小咪,他此刻大概已經焦頭爛額,而仍無計可施。
「對不起,我過分了些,是因為我……」
因為他真的把她當妻子了。
昨天事出突然,但他並非在演戲。神父為他們主持婚禮時,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小咪或珊珊。
由此看來,反倒是她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為兩個女孩做了莫大犧牲呢。
「我明白,你著急。」安曼柔和地說︰「先找這個小通緝犯再說吧。」
「她真是不磨死人不甘休。」
安曼在床前蹲下,望著吸著一根手指的小女孩。
「小咪,珊珊有沒有告訴你她去哪里?」
對呀,珊珊不會不顧小女孩的。令方也蹲子。
「她有沒有說你想找她時,可以去哪找她?」
小女孩來回看著他們,對他們搖搖頭。
「這麼大了,不要吸手指頭了。」令方把她的手拉出來。
「是不是餓了?」安曼問。
小咪點點頭。
他們簡單的做了些吃的。
安曼為小女孩洗澡,看到她身上東一處、西一虛的傷,心里又是一陣酸楚。
令方給兩個女孩都買了些新衣。穿著新睡衣,小咪首次流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們一起送小女孩上床。看她安然入睡,兩個人安慰地相視一笑,不自覺地手牽手輕輕走出原來屬于珊珊的房間。
「我……」兩人同時開口。
你真是個好父親。
幸得兩人聲音相撞,否則她沖口而出,他說不定以為她鳳求凰。她才沒勇氣倒追,自作多情。
你真是個好母親。
憊好沒說出來,不然她也許會誤會他企圖藉這兩個女孩高攀她。她似乎已有此想法。他本來差點以為她也有意。
「你先說。」
「你先說。」
他笑。笑得溫柔,有點悵然。
她也笑。笑容柔和,夾著些許失落。
「唔,我是想,小咪一定知道珊珊在哪。」
「對,我的想法相同。小女孩太泰然自若。」
「珊珊交代她不要告訴我們。」
「這表示她在一個不難找到的地方。」
「小咪只要打個電話,她就會……」
兩人望住對方,靈光乍現。
「碧芸!」安曼喊。
電話鈐回答她似的響了起來。
他們一起跑進客廳,安曼先抓起話筒。
「碧芸……」
「安小姐?」
她一怔。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她掩住卑筒,看令方,「會不會是警察?」
「我來。」令方接過話筒。「喂,哪位?」
「展先生嗎?我是原山年。」
「原醫生。」他喊一聲,告訴安曼,「是原醫生。」
「珊珊在醫院?」她急急問。
原醫生在電話彼端已听見了,笑著說︰「珊珊很好,她此刻和碧芸在一起。我就是特地打電話跟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
安曼和令方頭靠頭一起听,听得明白,同時听得一頭霧水。
「珊珊去找你?」安曼間。
「哦,不是的。她躲在碧芸車上。碧芸來找我。我們一起吃過晚飯後,她和碧芸回去了。」
「謝謝你打電話告訴我們,原醫生。」令方說。
「我一知道她沒說一聲跑出來,就想馬上通知你們的,碧芸說該給你們個當頭棒喝。我不懂什麼意思,但她阻止我打電話。」
「這個混碧芸。」安曼咕噥。
原山年沒听見,繼續詳細報告,「我回到家後,越想越覺得還是應該通知你們,讓你們知道珊珊平安無事。」
「是,是,你太周到了,原醫生。」令方說︰「我們非常感激。」
「哪兒的話。你們兩位的義行才令人欽敬呢。你們收留珊珊及收養小咪的前後經過,碧芸全告訴我了。世上應該多幾對像兩位這樣的賢伉儷。」
「呃,我們……」他們又同時開口,並同時望向對方。
然後發現彼此近得幾乎眼對眼,鼻踫鼻,口對口。
哦,他的氣息好醉人。他會不會再吻她?
噢,上帝,她吐氣如蘭,誘人欲醉。他真想再吻她一次。
他的嘴唇立即接收了大腦的意念,並付諸行動,貼向她的。
她欣然、期盼地迎上去。
原醫生被遺忘了。話筒從令方手中滑落。
「也許還是該行個電話回去。」珊珊嘀咕。「老爸和媽咪說不定正在著急和擔心。」
碧芸從她的劇本稿上抬起頭。
「你不是要給他們制造機會和時間,好救他們明了他們是多麼天造地設,多麼心心相印的一對嗎?才幾個小時,對這兩個遲鈍的人,哪里夠?去看你的電視,累了就上床睡覺,別吵我,我正寫得熱鬧呢。」
「我沒叫你,我是自言自語。」
「到客廳自言自語去。」
「還有小咪呢。」
碧芸翻翻眼珠。「小咪怎樣?」
「她只相信我,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一起,尤其是大人,她會害怕的。」
「那兩個大人比小阿還不開竅。再說,你給了她我的電話號碼了,不是嗎?」
「是啊,可是……」
「她要是害怕,會打電話來的。」
「萬一她不會打電話?萬一她找不到電話呢?萬一……」
碧芸嘆一口氣,放下筆。
「你想家了,是不是?」
珊珊抿抿嘴。「那里不是我的家。」
憊嘴硬。碧芸看著她。
她看著牆壁。「原醫生說不定還是有打電話給他們。或者他們猜也猜到我在你這了,都不打來問問。」
小表,總算說出真心事了。
「他們知道或猜到你在這都好,既知你和我一起,有什麼好問的?你平安,他們也就不必擔心了。是你自個兒出走,人家可沒趕你。」
她低下了頭。
「老要別人找你,這套玩多了,會惹人煩,討人厭的。」
她揚起下巴。「我留的信上叫他們不要找我的。」
「那他們不打電話,不吭不問不找,不正順了你的意?有啥好抱怨?」
頭又低垂下來。
「要知道,老爸、媽咪,是你叫的,硬給人戴上的帽子。別說他們還沒收養你,就算收養了,畢竟不是你的親生父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也不可以沒事制造麻煩,你這麼冰雪聰明,不需要我說太多,自己好好想想。」
頭垂得更低了。
「我找朋友發布新聞,說為了培養氣氛,要演「崔文姬」將會重逢的女兒的女孩,已人前人後的喚起媽咪,這是為安曼解圍,你知道嗎?」
她點點仍低低垂著的頭。
「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叫她媽咪,她是公眾人物丫。她是可以很帥氣的說不在乎傳言,可是藝人最重視的就是形象,形象破毀,整個演藝事業也完了。安曼會不懂這個道理嗎?但是她一個字也不曾為此責怪你,在醫院時,她急得差點要撞破門進去找你。你一通電話打到攝影棚,她戲也不拍了,擔心得雙手發抖,車都沒法開。」
珊珊雙肩聳動,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
碧芸嘆口氣,走過去,擁住她。
「令方也是個奇男子。你不曉得前世修了什麼福,遇上這兩個大好人。不過呢,不是你的話,他們倆也成就不了這份奇緣。說起來,也算你的奇功一件。」
「嘖,又不是我有特異功能,怎麼叫奇功?」
「嘿,挑起我的語病來了。這個功是送給你的,是看在你給了我靈感的份上,不然你何功之有?」
「啊,你有了靈感,便可寫出膾炙人口的劇本,聲名大噪,鈔票滾滾而來,這可算是大功一件哪!是我賺來的。促成老爸和媽咪的姻緣呢,這功嘛,是我不小心撿到的。」
「-?不小心撿到的?」
「然而我又極力為他們制造機會,所以又是一件大功,怎說是你送我?」
碧芸太笑。「安曼說得沒錯,你的天花亂墜瞎掰功,確實令人刮目相看。我得趁你奪我飯碗之前,好好努力賺些養老金,免得有朝一日,教你這後浪推得水都沒得喝。」
「安心啦,芸姨。我還要靠你的神來之筆寫出精采好故事,才有好戲可演,才有出人頭地之日,我怎會搶你飯碗?未來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喲,算了吧!」碧芸駭叫。「你別認娘認列我這來了。」
「嘖,我打個比方而已,不必嚇得面無人色嘛,太傷人自尊了。」
「你去打電話吧,別和你老爸、媽咪斷了聯系,我喜歡你,可是你的掰功真教人吃不消。」
她是給珊珊個台階下。女孩明明舍不得她的「老爸」、「媽咪」,舍不得那個不是她的家的家。才離開幾個小時,心心念念的。
碧芸同時明了,珊珊盡避對小咪很好,像待自己的小妹妹,但小咪已為令方、安曼合法領養,她卻仍「妾身未明」,多少有些缺乏安全感。出走,無非想探試「老爸」、「媽咪」
的反應,看他們是否關心她,在乎她。
她坐回去寫了不到一會兒,珊珊又回來書房門口。
「怎麼了?」
「電話打不通,一直佔線。」
「等一下再打嘛,也許他們正在和別人說話。」
「也許他們在打電話四處找我。」
「你叫他們別找,他們還找,真不听話。」
「芸姨!」
碧芸笑了笑,再次放下筆。「好啦,好啦,我看不把你這心事弄分明,你不會讓我清靜的了。」
她和珊珊一同到客廳,再試撥給安曼,听到的仍然是佔線的嘟嘟聲。
半個小時後,碧芸也覺得奇怪了。
她打給原山年,听到的是答錄機。打去醫院,他在開刀房。
「咦,這個原山年,真的沒有通知他們啊?」她喃喃。
原醫生一張女圭女圭臉,加上他在醫院那份熱心仗義,令碧芸對他印象深刻,便大方電話邀約,他也大方答應,且絲毫不掩驚喜之情,分明對她也有好感,使她芳心不禁大喜。
但她不是真的不讓他打電話給安曼,否則不會告訴他電話號碼嘛,唉,又一個愣小于。
安曼的電話始終撥不通。珊珊坐立不安。
「我送你回去好了。」碧芸說。
女孩馬上跳起來,一馬當先跑出大門。
到了那,只見安曼的房子一片漆黑。
「他們一定出去找我了。」珊珊懊悔地說。
「兩個人的車子都在。」碧芸說︰「應該在家。」
她用行動電話再撥給安曼。還是不通。
「八成睡了。我看你今晚就在我那過夜,明天再回來吧。」
「睡了電話也不該不通呀。」
「安曼至少會想到你有可能去找我。」不愧為好友,碧芸一猜就著。「她連通電話都沒打來問,和令方兩個人都沒出去,定是知道你沒事,安心的睡了。」
「或者生我的氣,煩了,不管我了。」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不過沒有必要說了增加她的不安。碧芸暗忖。
「知錯就好。」碧芸只說。「回去以後,你別再自言自語,或胡思亂想。早點睡,明天早起,回來負荊請罪。」
「我哪里睡得著?」
才怪。碧芸車還沒開到家,她已經倒在椅背上夢周公了。
阿子就是孩子。不過說真的,自她出現,給安曼帶來的所有變化波折,比碧芸平空想像的故事還要精采,她可以預見「她是我媽媽」將再創空前高潮。
但不知安曼游說令方,進行得如何?
如果令方肯出演她劇本中下半部的男主角,那真叫異軍突起。說起來,這個點子源自于當她看著他和安曼在醫院互相逼婚時。
她才是睡不著的人呢。把迷迷糊糊的珊珊連扛帶拉弄上床後,碧芸到書房坐下,振筆如飛,寫到天亮才因為力竭而不得不休息。
她甜甜入夢鄉之際,安曼和令方好夢才醒。
但那不是夢。
安曼睜眼先看到一副赤果的男人胸膛,她退開,接著發現被子底下的自己一絲不掛。
她倒抽一口氣,耳邊,令方卻發出喊聲。
「哎呀!」
她瞪他。「你慘叫個什麼勁?」
「我被強暴了!」.
「喝,惡人先告狀!」
他咧嘴笑。「不,這叫先下手為強。」
她緊緊抓住被子遮到下巴。「這……怎麼會……」
「發乎情,順乎自然。」他柔聲說。
他伸手輕撥她肩上的秀發,將它們掠向肩後,注視她的雙眸柔情無限。
她的尷尬、難為情,不知不覺消失。
「我很幸運。」他輕輕低語。「沒想到我竟是你第一個男人。」
一陣愕然之後,憤怒涌上,取代了嬌羞。
「什麼意思?」她摔開他的手。「你以為我人盡可夫嗎?只因為我草草率率、隨隨便便和你衍了婚禮?」
「不,小曼,我只是……」
她剛地拉著薄被裹著身體跳下床,看到他的昂然男性之軀,血液涌上臉龐,再著到床單士她「失身」的血跡,臉色一下子變白。
「小曼……」
她沖進浴室,砰地反鎖門。
本來她只是有點不知所措。昨晚發生的事,誰也不能怪。正如他所說,是順乎自然。
發乎情的,恐怕只有她。而結果她變成自取其辱。
她站到蓮蓬頭底下,讓水沖過她的身體。雲雨纏綿,歷歷如日,她身體發熱,心卻發冷。
「小曼。」他敲著門。
安曼關了水喉,踏出浴白。懊悔無用,昨夜她心甘情願,要怨尤,怨尤自己好了。
「你說我們的婚姻是有實效的?」她問,心平氣和。
「是。我說強暴是開玩笑,小曼……」
「那好,我要離婚。」
門外一片沉寂。
「我說我要離……」
「我听見了。小曼,你出來再說,好嗎?」他好聲好氣。
她套上浴袍,拉得密密的,把腰帶來緊,開門走出浴室。
他穿回了襯衫和西褲,不過襯衫扣子沒扣,頭發凌亂,赤著腳,看起來不但不顯狼狽,反而該死的性感、誘人。
她幾時變得如此旺盛了?
她清清喉嚨,把對著他胸膛的眼楮移上去瞪他的眼楮。
「我出來了,要說的還是同一句話。我要離婚。」
「小曼,你誤會了。我……」
「你沒有誤會,我是……」她說什麼呀?她又清清喉嚨。「我是說……」她忽然腦子一片空白。「你把衣服穿好行不行?」
令方看看自己,看看她迷亂的眼神,微微一笑,月兌掉了襯衫。
「你……我叫你穿……」
「我已經穿著了,所以我想你真正的意思是要我月兌掉。」
「不,我誤解了,你的意思是……」
「你看,你語無倫次,主詞、受語混淆不清。」
「不……你……我……」
他解開褲子,讓它松落。他竟然沒穿內褲。
安曼覺得她的眼楮著火了。不,是身體。她發出一聲申吟。
他便吻住地那聲申吟。
然後昨晚的一切又開始了,她只覺得全身綿軟,由著他卸去她的浴袍,當他的嘴唇短暫移開,她馬上街上去,饑渴苦行在沙漠中。
他擁著她一起倒向床。
「令方,不行,不能再……唔……」
「不能再什麼?」
「這……哦……是不對的。昨晚就不該……」
「誰說的?昨晚是補洞房。現在,是履行我的承諾。」
「什麼……什麼承諾?」
「我說過我會補償你。哦,小曼。」
「噢,我沒法想。」
「不要想,小曼,感覺就好。你感覺好嗎?」
「哦……哦……」
「這是表示好嗎?」
「你話太多了。」
「你總是語焉不詳,我必須確定我做對了。你喜歡嗎?」
「閉嘴,你不能感覺嗎?」
「哈哈……哦……哦,小曼!哦,小曼!」
「她還沒起床。」珊珊對著話說。
「能不能叫她?大家都在等她。」
「不能。誰是大家?」
「你是誰?」
「我是她女……」珊珊閉上口,記起碧芸的教訓。「我不能叫她就對了。」
「請她听電話總可以吧?」
「嘖,既然不能叫她,怎麼請她听電話?你這人好沒邏輯。」
「安曼是不是生病了?」
「嘿,大清早不要胡亂咒人呀!」
「小姐,這里一票人等她來錄影……」
「錄影!你怎麼不早說!我這就去叫。」
跑到中途,珊珊停住。跟著她的小咪也站住,好奇的看著她。
「我是回來負荊請罪的,可不能就這麼去見他們,對吧?」
小咪哪里懂何謂「負荊請罪」?在她來說,珊珊說什麼都是對的。她認真地點點頭。
「我得做些準備。」珊珊喃喃,轉身去找道具。
她忘了她沒掛上電話。
「啊,老天,這次我是真的被強暴了。」
安曼捶他。「去告我好了。」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親吻。「我沒說我不喜歡呀。」
她滿足地偎著他。「我現在明白為什麼碧芸一說到「性事」,就口沫橫飛,興趣高昂了。」
「怎麼?女人在一起也談這些?」
「你以為女人都談些什麼?」
「流行服飾,珠寶,化妝品,連續劇。」
「哎呀!」安曼跳起來。「我今早要錄影哪!現在幾點了?」
「你幾點的通告?」
「七點。」
「已經遲了,現在七點半。」
他拉她回來,把她覆在身下,挑逗地吻她。
「令方,不行,這可不是上班。我沒到,是一整組工作人員和……哦……好些演員都等著我呢。」
「他們說不定先拍了,或者已經解散,否則會打電話來催你的。」
「我剛才听到的一定就是他們打來的電話。」
「你听錯了。嗯,你好香。」
「我一身臭汗。我真的听到一聲鈴響。」
「怎麼會只響一聲嘛。我們倆沒時間接,小咪不可能接電話。」
「可是?」
「該我強暴你了。」
他邊做出猙獰狀,邊悄悄伸手取下床頭上的電話話筒,以免一會兒真有電話進來打擾。
「救命呀!」安曼佯聲尖叫,嘴立刻被令方激情的吻蓋住。
「唔……唔……」
全攝影棚的人都听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