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百花林。
沒有五彩繽紛的花兒,沒有芬芳濃郁的味道,也沒有翩翩飛舞的蝴蝶和蜜蜂,有的只是荒蕪的一片,死寂的氛圍。
夏琀抬頭望著天空,雲朵緩緩的飄過頭頂,這是眼前唯一富有生氣的景象。
那其他人呢?
「小姐,你怎麼跑來這里?」女乃娘驚慌的奔上前,將年僅十歲的夏琀緊緊摟在懷里,「女乃娘找你找得好心焦。」
「女乃娘,爹娘和兩位哥哥呢?」夏琀怔怔的問,「還有,家也不一樣了。」
「小……小姐……」女乃娘黯然垂首,看著她稚氣清秀的小臉,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
她要告訴小姐,整個夏府,除了她們兩人,全被斬首了嗎?多麼難以啟齒啊!然而面對小姐那張憨柔、思親的小臉蛋,她又怎麼隱瞞得下去?
「到底怎麼了?爹娘在哪兒?」夏琀輕晃小腦袋,小帽上的琉璃索也撞出清脆的音律。
听見這聲音,女乃娘不禁想起過去,每當小姐看見她,總會開心的朝她奔過來,這叮叮咚咚的聲音,會隨著她雀躍的身影越來越響亮。
當時她是開懷、無憂的,然而此時她眼底卻溢滿說不出的惶然。
最後,女乃娘還是決定對夏琀坦白,于是牽著她的手來到一旁的石亭內,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輕攬住她瘦小的身子。
「小姐,還記得兩個月前老爺和夫人要你隨我去老家住幾天嗎?」
「我記得,爹娘從沒讓我在外面住那麼久,當時好害怕。」夏琀窩在女乃娘的懷里,眼眶紅紅的。
雖然她的年紀還小,但府邸籠罩著這樣的氣氛,已在她小小的心靈覆上陰影,也產生不好的預感。
「那是因為老爺和夫人知道犯下了重罪,恐遭不測,擔心你也受累,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照顧。」女乃娘淚流滿面。
「不測?!死了嗎?」夏琀心口一窒,不好的預感慢慢擴大。
女乃娘哭得更傷心了,喉嚨像是被石頭梗住,難受不已。
「真的死了嗎?哥哥也死了?每個人都死了?」夏琀追問,否則府中不會這麼安靜,連一根針掉落地上都听得見。
女乃娘點了點頭,淚水隨著她的動作滴落在小姐的花裙上,但讓她心驚的是,小姐竟然沒有落下一滴淚。
「是什麼樣的罪?」她只知道一向是爹懲處別人,什麼時候他也被懲處了?
「這……」
「女乃娘,你直說,沒關系。娘以前教導我很多道理,她說‘福莫大于無禍,禍莫大于求福’,肯定是爹縱欲貪求了。」夏琀緩緩垂下長長的睫毛。
懊早熟的孩子呀!女乃娘心想,不禁皺起雙眉。
「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總歸一句話,犯了忤逆叛國之罪。」
「天啊!」夏琀捂住小嘴,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潰堤,狂流不停,「爹娘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罪證確鑿嗎?可是我不相信……」
爹雖然是個莽夫,偶爾會貪榮求利,但這種事不是他敢做的。
「這件事沒人相信,可是真的就是這樣……別哭,小姐……別哭……」女乃娘再次抱住她,如今除了這麼做,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了。
夏琀抬起淚眸,「女乃娘,你知道我爹娘葬在哪兒嗎?」
「我安排了人幫忙收尸,但不敢葬在顯眼處,就在紀霞山上。」女乃娘拭去淚水,說出讓小姐安心的話,「請放心,老爺和夫人並沒有暴尸荒野。」
「幫我準備素服,我要去看他們。」年前爺爺去世時,爹娘為他舉辦隆重的喪禮,她仍記得該怎麼做。
「是。」女乃娘心疼的點點頭。
「可是……以後我們該去哪兒?應該沒人敢收留我們,是否無依無靠了?」
「不,小姐怎麼會無依無靠呢?你忘了嗎?你還有夫家……未來的夫家。」女乃娘眨了眨眼,露出難得的笑容,「對方來信,說要接你過去。」
「當真?端木伯父願意接我們過去?」想起端木夜風,夏琀露出謎樣的神情。
「那是當然了,你可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女乃娘認真的說。
「就怕會連累他們。」
「既然陛下饒你我一命,就不會因此傷及無辜的人,否則萬邑侯也不會派人送信過來。小姐,祭拜完老爺和夫人,你就放寬心等待,別想太多了。」
夏琀點點頭,知道現下唯有如此,已沒有其他法子。
只是……端木夜風真的願意接納罪臣的女兒嗎?
***
萬邑侯府,在南陽鎮上可是第一侯爵府。
據說端木家的先祖曾幫助先王段思平消滅了楊子貞建立的大義寧國,開創大理王朝,因此極受重視。
先王寄予重托,命他鎮守重要關口南陽鎮,因此他們歷代都居住在此,已成為當地顯要。如今傳至第二代端木奎手上,依舊秉持先祖盡忠愛國的情操,將南陽鎮守得水泄不通,不讓敵軍有半點覬覦的機會。
無奈一向方興未艾、如日中天的端木家,卻因為與夏府聯姻遭到連累,還染上了天大的污名,在百姓的眼中,威望也在很短的時間內一落千丈。
「什麼?國王陛下下旨,判咱們得繳地千畝,子孫三代不得為侯?」端木夜風乍聞這個消息,忍不住追問父親。
「沒錯。」端木奎點點頭,無奈的看著獨子,「這已是薄懲,認命吧!」
端木夜風自從懂事一來,深知自己將來身負的重任,于是努力加強武術與學識,為的就是不讓先祖蒙羞。如今遇到這種事,難免會沉不住氣,所以他並不怪他。
「我早說了,不要承認什麼婚約,難不成我娶不到妻子,非得在懂事之前就訂下婚約?」端木夜風氣急敗壞,「我一向看不起夏家,他們總認為一切成就皆可皆由裙帶關系唾手可得,太沒用了。」
雖然夏琀的母親是大理國王的表妹,但這次叛國之罪也沒能留住她一條命,不過在她千懇萬求之下,國王陛下網開一面,饒了她的幼女。
「亡者為大,別再說了。」端木奎嘆口氣,「她就要來了,以後說話小心點。」
「誰?誰要來?」端木夜風眉頭微蹙。
端木奎看著俊朗不失成熟氣質的兒子,不得不提出警告,「對人家好一點,她現在不過是個孩子,只要我在的時候,就別讓我看見你欺負她。」
「爹!」端木夜風緊握拳頭,「夏家害慘了我們,你為何還這麼說?」
這些年來,爹總是想盡辦法請夏琀來府邸游玩,他知道爹的目的是希望他們培養感情,但是對一個孩子……哪有感情可言?況且他向來不求情、不求愛,只要維系萬邑侯不敗的名聲,更或者成為大理國王的左右手,擁有撼地搖天的氣勢。
「既然已訂了親,就是咱們端木家的人,等她年滿十五,立刻讓你們成親。還有,咱們端木家受懲處一事萬萬別說出去,我不希望在她心底又添上一份壓力。」端木奎的嗓音擲地有聲,已容不得兒子違逆。
端木夜風又怎麼甘心?他的未來、他的抱負、他的理想,全都毀在夏琀的手里,要他如何對她好?
「侯爺,夏府的人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大廳候著。」
說巧不巧,讓端木夜風厭惡的人已經到了。
「已經來了?好,我馬上過去。」端木奎瞟了兒子一眼,暗示他也一道前往。
端木夜風再不願意,也只好尾隨在父親身後。他倒要看看,夏琀怎麼還有顏面要他們端木家履行婚約?或者她會演出苦肉計,好顯示自己是被害者,而非加害他們端木家的人。
來到大廳,他們瞧見兩個穿著布衣的女子。
一見到萬邑侯,女乃娘立刻曲膝,「侯爺、少爺,我帶著小姐來了。」
站在女乃娘身旁的夏琀這才緩緩的抬起紅紅的雙眼,可見這陣子她也哭夠了。
「伯父,我是夏琀,兩年不見,還記得我嗎?」記得兩年前她是開心的來到這兒,此刻卻是既難過又狼狽。
「當然記得,你還是這麼可愛,不但長高了,也變得更漂亮。」端木奎露出歡迎的微笑,「坐呀,兩位都坐。」
「我現在是罪臣之女,可會給你們帶來麻煩?如果會,請別隱瞞,我和女乃娘可以離開。」夏府已死了這麼多人,她不想再看見有人遭受連累。
「說什麼傻話?!這里也是你的家,你千萬要記得。」端木奎見她這般年齡可以說出這種話,不禁感到心痛,尤其她那張臉蛋越來越像她的娘親,隱隱撩起了他十八年前的記憶。
思梅,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我一定會善待你的女兒。
突然,他發現端木夜風站在簾內,于是喊道︰「你怎麼還不出來?」
端木夜風這才緩緩的走出來,半眯著眸,直視著夏琀那張蒼白的容貌。兩年不見,她的確長大了些,也益發美麗,但他心底對夏府的恨,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夜風哥哥。」夏琀終于露出微笑。
他仍是雙眼炯利的瞅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直到听見爹發出輕咳聲,才不情不願的說︰「你來了。」
「對,真的很感謝你和伯父願意收留咱們。」夏琀萬分感激。
「你要感謝的人並不包含我。」端木夜風直言不諱。
端木奎感覺顏面盡失,眉峰微挑,「你這小子!」
「沒關系的,我不打緊。」夏琀趕緊阻止,因為從以前端木夜風就對她不理不睬,他這樣的反應,她反而自在。
「趕了這麼遠的路,去休息一會兒吧!」端木奎喊來府邸里的嬤嬤,「帶小姐與女乃娘去客房休息。」
當嬤嬤帶領她們離開大廳後,端木奎離開轉向端木夜風。
「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連一絲絲憐憫之情都沒有?」
「就算憐憫,那也不是愛。爹,你別逼我。」十五歲的端木夜風雙眼犀利又坦蕩,流露出亦正亦邪的氣質。
「多跟她相處,你會知道她是一位好姑娘。」撂下話後,端木奎離開大廳。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太依那小子,否則只會養成他自大傲慢的心態。
***
夜里,無法成眠的夏琀走出房間,站在走廊上,望著漆黑夜空中高掛的那輪明月,淡淡灑下暈黃的光芒。
她忍不住往前走一步,多希望能籠罩在月光下,溫暖冰沁的心。
然而月圓實屬團圓之人,像她這種人,配嗎?
爹、娘,給我勇氣,讓我可以住在這兒,不為自己,我也要為女乃娘想想,不能再讓她隨我奔波,更重要的是……盡避夜風哥哥從沒給我好臉色,我還是喜歡他。
沉悶的氣氛讓她無法靜默的待在原地,于是模黑朝前走去,不久,她竟听見悠揚的簫聲,那音調非常悲愴,宛如她現在的心情。
繼續往前走,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看見面前樹下坐著一個人。
那人……不是夜風哥哥嗎?
她快步上前,輕聲喊道︰「夜風哥哥,你怎麼還沒睡?」
簫聲戛然而止,端木夜風抬頭,凝視她的眼,「那你呢?」
「我睡不著,自從回家看見家里的情況後,就一直無法好好的入睡。」夏琀坐了下來,說出心底的害怕,「就算睡著了,也會作噩夢。」
「那是你活……」本想說活該,但她畢竟是個孩子,就算再恨,他知道針對她是沒有用的,而他也該理性收斂,「活著就好好的活下去,多想無益。」
她眨著圓潤的大眼,「是嗎?夜風哥哥,你不會看不起我,是不是呢?」
「我……」他凝睇著她,想起父親的警告,「都住下來了,還問這麼多干嘛?」
「那我就當做不會了。」夏琀突然瞄到他手里的黑簫,「簫聲很好听,不過很淒涼,為什麼不吹快樂一點的樂曲?」
她已好久不曾感受到快樂了,再听到這樣的樂曲,只會更傷心。
「現在的心情不適合。」都被撤去爵位的繼承權,他哪還開心得起來。
她望著他,露出笑靨,「為我難過嗎?」
「什麼?」他微蹙眉頭。誰為她難過了?「我才……」
「真好,我還以為只有我和女乃娘傷心,以為天底下不會有任何人為我們夏府難過,就算是一點點垂憐也好,如今明白還有你陪著我們,那感覺真的很不一樣。」夏琀嘴角微彎,露出梨渦,「所以我應該更堅強,不該再偷哭,更不該再影響夜風哥哥的情緒。」她迅速站起身,「我要回房間睡覺了,明天開始要認真生活,努力讀書。夜風哥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等等。」他喊住她,因為他所想的與她實在差太遠了,他不要讓她抱著這種想法過日子。
「還有事嗎?」她回眸。
「你知道夏家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嗎?」或許她的女乃娘沒有將所有的事告訴她,她才能用這種表情跟他說話。
一抹愁思驀然掩覆她的雙眼,原有的光澤消失無蹤,她苦澀一笑,「我知道,非常嚴重的叛亂罪。」
端木夜風心一提,「你知道?」
「所以才會得到這樣的結果,能怨誰呢?為人子女又不能怨恨父親,只能承受,但我還是思念他。」他的問話觸踫到她心底敏感的角落,感傷的淚水滑落臉頰。
先不論其他,端木夜風著實難以想象,像她這樣的年紀竟然會有這種體認,怎麼和兩年前來到這里,只會纏著他的娃兒差這麼多?
突然,刮起一陣風,樹枝輕晃幾下,葉兒飄零,落在他們倆的身上、發上,同時讓他們興起惆悵的情緒。
「你會這麼想就好。」
他覺得頭疼。該用什麼方法將這丫頭攆出他的生命?他的生命里不該有污點。
端木夜風站起身,「我也該回房了。」
「夜風哥哥,等等。」夏琀隨即走向他,因為個頭小小的,需要仰起臉才能看見他的無關,「你的頭發上有枯葉。」
她連續跳了幾下,伸長手想盡辦法揮去那礙眼的葉子。
端木夜風應該覺得很煩躁,意外的是,他居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不知幾回後,她跳累了,緊抓著他的手,俯身喘息,然後抬眼,笑望著他,「可以了,去睡吧!」
當夏琀放開手,他立即轉身離開,但不管他走得多快,卻揮不去手上被她那軟綿綿的小手緊握住的柔女敕觸感。
「她到底在干嘛?就算有葉子,非得揮掉不可嗎?」端木夜風嘴上喃喃念著,心底卻籠罩一層更混亂的東西。
***
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夏琀向來不認同這句話。過去幸好有娘支持,即便爹萬般不願,還是讓她跟著夫子求學問,甚至她比兩位哥哥還要聰穎慧黠,讀書又認真專注,讓夫子甚是滿意。
夫子經常很感慨的告訴她,「真可惜你是位姑娘,否則依你的年紀,以及對漢書的認識與了解,假以時日,絕對可以參加科舉。」
夏琀將夫子的這番話牢記在心,盡避她不能參與科舉或任何競試,但是為了配得上夜風哥哥,她決不能差他太多,始終將增進知識見聞視為人生的一部分。
女乃娘進入房里,瞧見她埋首苦讀,柔聲說道︰「小姐,休息一會兒,吃點點心。」
如果她不出聲,小姐或許連她進來都不知道吧?
「才剛用過午膳,哪吃得下?」夏琀抬頭,對女乃娘笑了笑,「我等一會再吃。」
「好,那我坐著陪你。」女乃娘拿起放在旁邊的女紅,偷偷望著小姐。
雖然住進這兒不過幾天,可是小姐的氣色轉好不少,讓她稍稍放心。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夏琀寫完了夫子交代的功課,轉頭問道︰「女乃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呀,我剛剛正想說,但是看見你好認真,讓我說不出口。」女乃娘陪著她走出房間,「要不要去射箭場看看?端木少爺和他的朋友在那里。」
「真的?好,我們過去看看。」
于是她們轉個方向,往射箭場走去,遠遠的瞧見端木夜風與另一位公子正在比試射箭。
「女乃娘,我過去就好,你去幫我整理琴,待會兒我想練習一下。」夏琀不希望讓端木夜風認為她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需要女乃娘跟隨。
「我懂,這就去。」小姐是喝她的女乃水長大的,她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思呢!
笑望著女乃娘離開後,夏琀繼續朝射箭場走去。
三次定輸贏,端木夜風連三勝,他那位朋友雖然輸了,也只是小小的差距。
「端木,我還是比不過你,算了。」步青延尷尬的笑說,猛地抬頭,被朝這兒走來的小泵娘吸引了注意力,幾乎忘了所有的動作。
端木夜風看到他的反應,不禁微蹙眉頭,隨即轉身,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了夏琀,眉頭蹙得更緊。
「你怎麼來了?」
「听說你有朋友來,所以過來看看。我沒射過箭,教我好嗎?」夏琀朝端木夜風露出童稚可愛的微笑。
「姑娘家學什麼射箭?安分點吧!」端木夜風睨了她一眼。
「我……」他的表情好冷淡,就算她想繼續裝作無所謂。沒看見,仍無法欺騙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覺。
「端木,你這是干嘛?為什麼要用這種口氣對小泵娘說話?」步青延走向夏琀,「我是他的朋友,叫做步青延,請問姑娘是?」
她有張帶著稚氣卻美麗動人的小臉,舉手投足流露出嫻雅的氣質,長大後必然是眾多公子哥兒追逐的閨秀。
「小女子名叫夏琀,是夜風哥哥的未婚妻。」她毫不遲疑的說。
端木夜風用嫌惡的眼神瞪著她,「這話是你該說的嗎?」
「端木!」步青延冷冷的睇著他。雖然這個答案讓他非常失望,但是端木夜風的反應更讓他疑惑。
這麼漂亮標致的小泵娘,他還有什麼好嫌棄的?
夏琀更覺得難堪,這陣子就算他不想理會她,也不曾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她,此刻她有股想哭的沖動。
「端木,好好的跟人家說,我先去書房等你。」步青延發現自己杵在這兒似乎妨礙了他們,立刻轉身離開。
「我和朋友在這里練習射箭,你跑來做什麼?」發現她的眼眶微紅,端木夜風這才緩下語氣,「回房里去。」
夏琀抹去淚水,勉強擠出笑容,「我做完夫子交代的功課,正想去琴房,趁著空檔過來看看你。」
他擰起眉頭,「住在同一座府邸里,有啥好看的?」
前幾天他經過佛堂時,無意中瞧見爹對著娘的牌位說他答應了夏琀母親生前的托付,決定要了夏琀這個兒媳,希望娘能體諒。
他不禁心生疑惑,私下查訪幾位退休的老僕,才知道原來爹深愛的女人不是娘,竟是這丫頭的母親,為了那女人,還收留了她,甚至不惜毀了自己兒子的前途。
辦顏禍水,當真是紅顏禍水!
難不成她小小年紀就想學她娘誘拐他,甚至連為她掉了魂的步青延也不放過?
扁想起步青延剛剛那著迷的眼神,端木夜風就覺得可笑至極,一個不過才十歲的女娃也可以將他迷得團團轉,呵!
「我們是未婚夫妻,我不懂,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本以為她可以忍住不問,也永遠不會問,但終究還是問了。
「因為我不喜歡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口齒清晰,冷冷的說。
「真的是因為這個理由?」她的眼神溫柔,從他冷酷的眼眸中看見憂郁的光影。
「沒錯。」她干嘛這樣看著他?
「那還好,真的還好。」夏琀細致的瓜子臉揚起柔柔的笑容。
「你笑什麼?」
她的笑容為何這麼美?簡直刺目極了,活像在他的心口捅了一刀,既難受又無法呼吸。
難道美得令人屏息就是這種感覺?不知道等她長大以後,又會如何迷惑人?
不行,他不是爹,才不被她的美色束縛!她是禍水,徹頭徹尾都是毀滅他們端木家的禍水。
「還好夜風哥哥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才不願意接近我,如果是這個理由,我想只要我努力,你一定會忘了它。」她笑眯了眼,還天真的上前勾住他的手。
端木夜風看在眼里,覺得她這個動作太大膽、太旁若無人了。
「放開我!」他猛地推開她。
她踉蹌數步,笑容瞬間消失,不過很快又露出笑靨,「好,不踫你就是,你教我射箭,只要一次就好。」
「你怎麼這麼不听話?告訴你,你的力量不夠。」
拉不動也就算了,還很可能彈傷她細女敕的手。
倘若有個閃失,他肯定會被爹叫去數落。
「就讓我拉拉看嘛!」她眨了眨長長的眼睫,撒嬌的說。
他握緊拳頭,卻氣結的發現,自己無法再拒絕。
「好,就教你一次,僅此一次。」端木夜風舉起弓,把箭搭在弦上,接著張滿弓之後,咻的一聲,箭毫無差池的正中靶心。
「好棒!夜風哥哥,你真的好棒。」她開心的拍手。
為何連這種笑也會勾魂呢?端木夜風瞅著她,心底暗罵她是小妖精。
她接過弓,試著拉拉看。天呀!丙然如他所言,她根本拉不動。
「死心吧!」他輕嗤一聲。
「不,再讓我試試。」夏琀試了又試,幾次之後,終于拉出一點弧度,高興的抬起頭,「可以射了嗎?」
端木夜風瞧她為了拉弓,額頭鬢邊的發絲被汗水浸透,似乎還可以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芬芳氣味……該死!他微皺眉頭。
「這程度也射不了一尺遠。」
「真的嗎?那……這弓送我好嗎?我每天練,直到能夠射出去的時候,可以嗎?」其實她是想借由弓箭將自己的愛戀射入他的心里,所以暗暗發誓一定要成功。
「反正我多的是,就送你吧!」端木夜風趕緊轉移視線,不再看著她的嬌容,「步青延還在等我,不和你閑扯,我走了。」
夏琀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又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告訴自己不用急,她還小,如果練個三、四年,總有成功的一天。
到時候,夜風哥哥的心應該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