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泰國的第一天采訪,是介紹目前東南亞盛行的各種蠱術及降頭術,種類之多,內容之奇異駭人,讓今晚嚇嚇叫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身為主持人,鐘芹出發前就做了不少功課,約略知曉蠱毒和降頭的可怕,以及種種不可思議的案例。
扁是從文字敘述,就已經夠令人毛骨悚然,當身歷其境采訪降頭師及其從不對外公開的作法重地時,詭異陰森的氣氛,讓鐘芹在訪問的過程中不斷發抖。
如果可以,她實在很想逃離現場——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自虐傾向?否則為什麼要選擇這個工作自我折磨?鐘芹在心里暗暗喊苦。
苞著降頭師進到一處點著詭譎紅燈的潮濕小房間,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鐘芹頓時感到惡心,胃猛地泛疼。
降頭師帶她來到祭壇前,然後取出一具約莫男性手掌大小的棺材。
鐘芹猛咽口水,顫著聲音詢問對方能否將小弊木打開給大家看?
降頭師起初並不願意,不過為了節目效果,制作單位私下透過翻譯表示,願意增加價碼,降頭師才點頭首肯。
「惡——」見狀,鐘芹立即捂著嘴,不禁臉色發青,忍不住作嘔。
接下來還介紹了降頭術中的「五毒降頭」所需的「五毒」——即是蛇、蜈蚣、蠍子、蜘蛛及蟾蜍或壁虎,全是活生生的,在她眼前竄動。
鐘芹腦中早已一片空白,根本擠不出半個字。
這位據說道行十分高深的降頭師,還展示了「降頭油」,至于這「法寶」的由來,由于太過「奇特」,所以不便公開。
因為取得不易,十分珍貴,想要取得之人得要付出相當高額的金錢。
使用到降頭油的降頭術,是為「色降」。
听說,只要皮膚沾染到降頭油之人,便會喪失理智,任人擺布,醒來後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功能和迷魂藥如出一轍。
鐘芹的忍耐早已到了極限,一心只想離開這幽暗的空間。
念頭一出,組長阿飛也同時下令結束拍攝,那一道聲音對她來講簡直是天籟。
出了小房間,降頭師來到她身邊,先是對她東比西指,隨後口中念念有詞。
他的舉動嚇壞了鐘芹,她驚慌失措的躲到工作人員身後,抖瑟的身體猶如風中落葉。
「他對小芹做了什麼?」組長也很緊張的跳出來,要翻譯問降頭師。
「他說他在跟她身邊的靈溝通,並且祝福她能獲得一段好姻緣。」翻譯遵照降頭師的說法解釋道。
所有人都半信半疑,畢竟對方是降頭師耶!他要是使壞,他們這些外行人也束手無策吧!
「跟在她身邊的靈?」組長阿飛怪叫。
降頭師又嘰哩咕嚕的說了一串泰語,隨行的翻譯傳達著他的意思︰「他說靈沒有惡意,只是很喜歡她而已。」
隨後又說︰「不過,人類不能被陰界的朋友干擾太久,否則勢必會生病,氣息將會日益減弱,最好還是找時間進行淨化。」
先是被降頭師的行為嚇得花容失色,又听到有靈跟著自己……鐘芹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識。
「小芹又暈倒了。」扶住她的攝影大哥,語氣倒很平靜。
大伙對她昏倒這件事,早見怪不怪,要是誰听到自己身邊跟了不干淨的東西,還很鎮定,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收工回飯店了。」外景組長阿飛指揮道。
沒多久的時間,整個外景組已收拾好器材,回到了車上。
「飛哥,小芹怎麼辦?」
「載她回飯店休息就好了啦!」阿飛組長不以為意的揮了揮手。膽小是沒藥可醫的。
第一天的拍攝進度完成,取鏡也相當順利,外景隊成員們都松了一口氣。
既然工作達成,晚餐時就可以暫時放松緊繃的心情,盡情享受出國的樂趣,體驗一下異國美食及風情了。
大家興高采烈的討論著,沒人理會昏厥的鐘芹,仿佛當她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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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飯店的途中,鐘芹便已轉醒。
思及降頭師說的話,那股強烈的恐懼感再度侵襲全身,緊緊揪著她的心口,然後,她又想起今天在飯店「不幸」巧遇的男公關所說過的話……
她真的被鬼魂纏住了嗎?鐘芹抱著身子,想崩潰大叫,發泄內心的惶恐。
退出吧!放棄吧!要不然她就要被接二連三的恐怖經歷與遭遇搞得精神錯亂,再不久恐怕要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我不想當主持人了。」鐘芹哭喪著臉,語氣低落道。
她的聲音不小,足以讓同車的人都听見,不過每個人都對她的哀號置若罔聞,繼續討論著晚餐和飯後消遣。
「組長,我不想當主持人了。」她提高音量,堅決地表明心意。
「喔!你醒啦?」組長阿飛壓根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鐘芹不死心,又重復了一遍。「我不想再當外景主持人了。」
這回,阿飛有了反應。「好啊!必台灣之後再說。」
據他所知,上級對她的表現並不滿意,已經暗中積極另覓接棒人選,要不是臨時找不到人代替她的位置,在她請病假的那段期間,早就想炒她魷魚了。
「明天起,我不會跟著出外景了。」鐘芹正處于極度恐慌的精神狀態,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便月兌口而出。
「別說傻話了。」阿飛撇了撇唇,冷哼一聲。
「我是認真的。」鐘芹雙手緊握成拳,一臉肅容,斬釘截鐵的口吻,說服自己的成分居多。
車子轉個彎後,便是宏偉氣派的五星級飯店,大家的情緒不自覺亢奮起來,車子一停妥,眾人立即迫不及待的直朝餐廳而去,準備大坑阡頤一番,犒賞辛苦工作的一天。
唯獨鐘芹拖著沉重的腳步,垂著肩、低著頭,無精打采的模樣十分晦暗。
她滿腦子都充斥著她被「好兄弟」纏上的噩耗,心情簡直比世界末日來臨還讓她感到懼怕不安。
她失神的走著,連要撞上飯店大廳裝飾用的大花瓶都沒察覺。
直到大花瓶應聲而倒,發出「匡啷」巨響,碎成一地,各式昂貴的花朵散落滿地,花瓶內的水四處漫流,肇事者也因而失去重心,往前撲倒,跌進滿是碎玻璃的危險地區。
意外來得太突然,前前後後不過幾秒鐘,誰也沒料到有人會走去撞花瓶。
鐘芹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杏眼圓睜,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毀了……一定是跟在她身邊的好兄弟在作祟……
她絕望的閉上眼,等著迎接痛楚。
可是,卻有一道力量扣住她的手臂,及時化解了她的災厄。
圍觀者見狀,紛紛吁了一口氣,慶幸沒釀成慘劇。
鐘芹驚魂未甫,猶如一座雕像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好危險。」出手解圍的「英雄」,淡然的語氣中有幾分責備。一進Lobby,就讓他目睹如此驚心動迫的一幕,他還真「幸運」。
鐘芹從驚嚇中回魂,緩緩抬起頭——
「啊,又是你。」向亞霽俊美的臉上閃過一抹訝異,但很快的恢復平靜。「沒受傷吧?」他溫柔的問。
鐘芹怔忡的望著他,眼神呆滯。
「哈?」向亞霽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試圖讓她回神。「發生什麼事了?」
她飛離的魂魄終于歸位,腦袋重新運轉。「發生……」她欲言又止,腦中一片混亂。「我被鬼魂纏上了……」她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恐懼。
向亞霽挑了挑眉,唇角微勾。「你看見了?」
「我……」鐘芹眼眶含淚,無助的搖頭。「上次在店里,你說看到我身邊有鬼魂跟著我,是真的嗎?」她抖著語調求證。
知道她是真的害怕,向亞霽好意的隱瞞事實。「騙你的,你還真的相信?我怎麼可能看得見?」其實,他具有靈異體質,還真的看得見那些無形的靈界朋友。
這個特殊能力,他六位同是太子幫成員的至交好友們都知道。
鐘芹咬著沒有血色的唇,因他的一番話而釋懷不少。
她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就走過來,繃著一張撲克牌臉,指著地上不忍卒睹的花瓶碎片,以英文朝她轟炸。
他說得太快,導致鐘芹並沒有听清楚他說了什麼,但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不難得知,一定和她撞破花瓶有關。
見她一臉困惑,向亞霽索性充當翻譯。「他說他是大廳的經理,你打破花瓶,所以要你賠償。」
現在當男公關,英文程度也要很好嗎?鐘芹盯著他俊美的臉孔,分心的想。
大廳經理又開口說了一串,她照樣沒听懂。太久沒踫英文,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
「他說那只花瓶值五千美金。」向亞霽轉達道。
五千美金……愣了下,鐘芹在心里換算著,隨後倒抽一口氣,心跳瞬間靜止。「開、開玩笑的吧?」不過就一只花瓶,要十幾萬台幣?坑人啊!
經理很不滿,說若是她不賠錢,就要告她蓄意破壞雲雲。
向亞霽將經理的話翻成中文告訴她,沒有絲毫不耐煩。
鐘芹這才徹底明白自己真的闖了大禍,而且事態嚴重。「我……我沒有錢。」她強忍著淚水,六神無主地說道。
經理見她猛搖頭,也知道她不肯認帳,遂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她終于忍不住像個小阿般嗚嗚的哭了起來。
向亞霽伸手拍拍她的肩,從西服口袋取出熨得方正的男用手帕塞到她手里,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語︰「大家都在看你喔。」
鐘芹早嚇得亂了分寸,根本無暇在意旁人的訕笑。「我不想坐牢……嗚……」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
看著她毫不矯飾的「真情流露」,向亞霽不禁莞爾一笑。
他不疾不徐的拿走大廳經理的手機,並且切斷通訊。
經理被他突兀的舉動搞得更加火大,命令櫃台人員通知警衛。
向亞霽從容不迫的自皮夾里挑了一張閃亮亮的卡片。「可以刷卡嗎?」他客氣的詢問經理。
經理接過卡片,一眼就認出那是消費無上限的大來卡,臉色驟變,原本怒氣騰騰的方臉馬上被諂媚的笑容取代。
才一張卡片就讓情勢大逆轉,經理猶如川劇變臉似的態度,讓鐘芹大開眼界。
沒一會兒,經理去而復返,雙手呈上簽帳單,向亞霽也不嗦的簽下名字。他取必卡片,對方取走帳單,短短幾秒,事情已獲得圓滿解決。
經理吩咐清潔人員收拾殘局,臨走前還對鐘芹露出和善的微笑。
「你……你幫我付了錢?」鐘芹不敢確信。
「那還用說。」向亞霽答得直截了當。「不然你以為他會輕易罷休?」
「謝謝……」她由衷的感激他,對他的好感度爆增。
他真的幫了她一個大忙,不然她現在可能被警察帶走了……
「一句謝謝就想抵掉五千美金?」他來回打量著她,神情輕佻。
「回台灣,我會想辦法還你。」鐘芹垂下眼簾,躲避他那雙漆黑眼楮的注視。
「萬一你不來找我,怎麼辦?」他存心逗弄她,就當是報稍早她用包包甩中他鼻子的一箭之仇。
再者,他對她的反應很有興趣,每一次她都讓他意想不到。
他的質疑和眼神,讓鐘芹對他的印象分數偷偷扣了幾分。「我一定會還你,而且你也知道我在哪里上班,我跑不掉的……」
「你確定不會辭職或被fire掉?」向亞霽惡作劇的追問。
然而他無心的假設,卻直擊中她的心房。她剛剛在車上,才以百分之兩百的決心跟組長說她不干了,而且就從明天起……
現在不等于自打嘴巴?
她捂著臉,對自己的沖動感到後悔不已。
「拿不出錢來也沒關系。」他無所謂地道。
聞言,鐘芹猛地抬頭,蓄淚的眼中有無限驚喜。
向亞霽憋住笑,傾身對著她小巧的貝耳呵氣,以極具挑逗的低啞聲調,緩緩說道︰「陪我一晚,這筆帳就全部抵銷。」
餅度親密的距離與他的氣息,讓鐘芹一陣酥麻,仿佛有一道強烈的電流在體內流竄,嬌軀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下。
待她咀嚼、意會他的話之後,頓時感到青天霹靂——
「低級!」她不假思索的斥喝,氣憤難當。
對他所有的謝意與好感,就像被她撞壞的花瓶一樣,瞬間支離破碎。
她怎麼會以為他是前來解救她的白馬王子?再怎麼樣,他也是個靠女人賺錢的男公關,若不需要、不在乎錢,就不會去那種地方上班了。
「我不會陪你,也不會還你錢的!」鐘芹申明完畢,馬上奔出飯店。
向亞霽僅是目送她倉促的背影離開,並沒有要追上的意思。
真不曉得她這樣算是有個性,還是太天真?欠人家錢,是她說不還就可以不用還的?
新鮮之余,他其實也有點不高興——
被作其他女人,即使他不提出邀請,她們也會主動誘惑他,更何況是他提出邀約,女人們高興都來不及,哪還會罵他低級?
是他魅力不足,抑或那個膽小的外景主持人眼光有問題?
斑!與其猜測,倒不如直接驗證。
向亞霽搭乘電梯,直達飯店附設的高級酒吧,才坐下沒三分鐘,同坐在吧台的一名混血美女便沖著他頻頻放電,舉杯敬酒。
他亦舉杯回禮,一掃心中的郁悶。
膘血美女來到他身邊,風情萬種、媚態橫生,煞是誘人。
向亞霽享受著美女的投懷送抱,再度重拾好心情。
是他的魅力不足,或那個膽小表眼光有問題,答案已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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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沖出飯店,鐘芹就反悔了。
一整天,她只吃了一點不合胃口的飛機餐,接著便馬不停蹄的忙碌著,好不容易熬到工作結束,以為可以好好填飽肚子,卻偏偏撞破了飯店的花瓶、惹出一段風波……
因為人生地不熟,當時她又氣昏了頭,只顧著跑,壓根沒想到要記住來時路,這下可好,她迷路了。
頹喪的呆立在路旁,她既懊惱又無措。
她是不是太沖動了?不論是辭職或是對那個男公關的反應……好歹,他真的幫了她一個大忙,否則她現在應該被當成犯人一樣,帶到警局了吧?
在電梯里,她情急之下用包包打了他的臉後匆忙逃逸,而他在知道是她後,仍不計前嫌替她解圍,她非但連一句謝謝都沒說,還凶巴巴的罵了他?!
鐘芹突然覺得自己糟糕到了極點。「唉!我到底在干什麼……」她心灰意冷的垮著俏臉。
到頭來,她還是什麼事都做不好,一事無成。
就要這麼放棄了嗎?對工作以及對媽媽的承諾?
佇立在陌生的異國街頭,鐘芹的心情就跟她現在的處境一樣,失去了方向,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好累、肚子好餓,想洗個澡、好好吃頓飯,然後躺在軟綿綿的床鋪上,好好的睡他一覺。
嗚……誰來帶她回飯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