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利可圖,誰肯冒充私生女?」
尹心棠冷淡無情的嗓音悠悠蕩在茶棚里。
沈拜金眉峰淡擰。「-究竟是誰?」
「我嘛!」尹心棠競下意識地笑了。「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尹心棠,姓尹的獵戶的親生女兒,就在他們領養小阿的一年後,生下了我,很可笑吧?不過,癩痢頭兒子還是自己的好,那私生女的存在便顯得多余了。」
「-是說,周夫人的女兒早已亡故?」沈拜金心一凜。
「不錯,她患了白喉,沒找大夫看病,自然非死不可。」
真可憐!沈拜金倒抽口冷氣,深為可惡的周夫人感到可憐,她居然為了早已不存在的女兒闖下滔天大禍,將自己逼入死胡同。
宋遲同感氣憤。「既然收養了她,便該視同親生,見死不救,你們還算是人嗎?」
尹心棠毫不在意,聳聳肩膀道︰「你們以為我們尹家是何等人物?他們原是一對鴛鴦大盜,佔山為王,底下嘍-數百名,在江湖綠林道,可說是赫赫有名,一點也不輸給天龍幫的前任幫主寒不英。有一天,那些自稱英雄的白道人士,出其不意的圍剿山寨,我爹帶著受傷的我娘逃生,直逃到一處荒山孤嶺才不再有人追殺,從此絕了稱雄爭霸的野心,隱姓埋名,化身獵戶,只想為自己找個衣缽傳人。
「對陳老爺而言,要把私生女給人,最好就是送給異鄉人,沒人會去追究來歷。不過,私生女就是命運不濟,一來沒有練武的根骨,二來體弱多病,誰有耐心養活她?我爹娘有了我,她就是多余的了。」
宋遲深深地瞅著她,半晌才開口。「沒天良的父母,自會養出沒天良的女兒。當周夫人回頭要尋找親生女兒,-倒可以毫不知恥的冒名頂替!」
「哼哼!版訴她真相,她豈不是要傷心死了?她要彌補對女兒的虧欠,而我一直想過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各取所需罷了!」尹心棠大言不慚道。
「如果不是-,周夫人根本無須作惡。」宋遲咬緊牙根吼道。他雖然任性又霸道,但是非黑白還是分得很清楚。
「真好笑,她婚前即和人苟合,偷偷生下女兒,又不扶養她,早已做足惡事,受點報應,也是順應天理。況且,她一直都很滿足呢!滿足于她那為女兒犧牲奉獻的狂妄母愛,搞不好,她還覺得很幸福哩!」尹心棠呵呵嗤笑。
「-根本是顛倒黑白,毫無是非觀念。」沈拜金不禁氣呼呼的罵。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這便是天理!」尹心棠唇邊浮起冷冷一笑,接著道︰「等我解決你們這一對破壞我富貴生涯的狗男女,回頭我會在周允乾的新婚之夜閹了他,教黃金那該死的女人守一輩子活寡,而周允乾敢背棄我,非讓他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不可。」
宋遲表情變幻不定的道︰「可終于露餡了,尹心棠,-追著我們來,自然是要報仇的,雖然這個仇是-咎由自取。」
「我不犯人,人卻來犯我,那可不成。」尹心棠傲然的仰高下巴,「有仇必報,才是武者風範,才不枉我打小辛苦練武。」
宋遲啼笑皆非,無奈的看了沈拜金一眼。「金金,-听到了吧?-老是罵我胡鬧,跟她一比,我哪里是胡鬧了?」他還覺得他乖多了。
「你是胡鬧,她呢!則是該死。」沈拜金也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像難纏的背後靈,三年五年也擺月兌不掉;她呢!一次解決掉吧!」
「我抗議!我抗議!我才不是什麼背後靈,我是-的心上人,是與-生生世世永相隨的相公。」宋遲只差沒振臂高呼。
「饒了我吧!下輩子若還要跟你糾纏不清,我情願不投胎。」沈拜金輕拍自己的額頭,一副苦惱模樣。
「不,我會拜托閻羅王,下輩子換-追著我跑,不過,我會很快就讓-追上的。」他笑呵呵瞅著她,當著尹心棠的面和她調情。
「那我會手拿大刀追你,包你跑得比風還快。」她被他的玩笑話逗得掩嘴嬌笑。
「不怕,我一身銅筋鐵骨,正適合與潑辣女打情罵俏。」他煞有其事的拍拍自己的胸膛。
「不錯嘛!竟然還有如此閑情逸致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尹心棠涼涼、冷冷的聲音充滿了護意,「我敢單槍匹馬來追你們,可是有必勝的把握。等會可別嚇得抱頭痛哭喔!」
宋遲呵呵一笑,揮揮手,「就算-打娘胎里就開始練功,也是灰沙里的蚱蜢,能跳得多高?單憑-不肯吃苦耐勞的養活自己,只想不勞而獲,我就不信-肯下功夫苦練武藝,又豈能強上了天?」
真正的女強人,根本不屑窩在金銀堆中埋沒自己,反而會在江湖上發光發熱。
幽幽一絲嘆息聲由別處傳來。
「英雄出少年哪!年紀輕輕,眼力倒好,三兩下便看穿了我這不肖女是個草包。」
這聲音有點耳熟,竟出于胖老板之口?!
「臭老頭,干嘛罵自己女兒?」瘦老板娘也出聲了。
「爹!娘!」尹心棠立刻不依的告狀,「就是他們毀了我一生的美夢。」
宋遲與沈拜金面面相覷,沒想到進了敵窩了。
「到底還有多少意外在等著咱們?」宋遲問得輕巧。
「怕就怕走進了黑店,把我們剁了做成人肉包子了。」沈拜金有不好的預感。
「好主意!懊主意!多謝這位姑娘提醒我。」胖老板拍掌笑呵呵道︰「打從愛女進入周家莊,就沒人叫我們爹、娘了,如今一听,當真有如天籟。所以,不管她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如果她要你們的狗頭,我也只好取來給她了。」
「臭老頭,總算說了幾句人話。」瘦老板娘附和道。
尹心棠端坐如山大王,得意洋洋的道︰「爹、娘,坑詔手吧!」她已經等不及了。
宋遲嘖嘖稱奇。「我頭一遭這麼遺憾我爹不在我身邊,瞧瞧人家是如何「孝女」的?他也應該好好「孝子」才對嘛!」
沈拜金賞他一記大白眼。「不肖子!」
「哼!」尹心棠在心底不斷咒罵這一對狗男女,火道︰「爹!娘!再不把他們解決掉,我一輩子都不理你們了。」
扒!懊嚴重的威脅。
瞬時,沈拜金只听到劃破空氣的輕聲,一把菜刀已經掃到她面前,瘦老板娘先動手了。
沈拜金身形微挪,右手朝腰問微按,一條青虹,已閃動地彈向瘦老板娘的小骯!她的青色錦帶之內包縫著極薄極韌的金屬片,成為一件防身兵器。
胖老板吃吃笑著,如鬼魅般滑動身影,就這麼一閃之間,宋遲腰間的黑色錦帶已被斬落!
數不清的光芒銳彩,往四面八方飛竄,刺破空氣的尖厲嘯聲,更是恍若鬼泣。
數十招,瞬間過去。
茶棚里桌椅全毀,他們也從茶棚里打到茶棚外。
宋遲與沈拜金並沒有佔到上風,甚至愈來愈感到疲憊、手足酸軟、喘息漸漸變得粗重。這很不對勁!兩人腦子里靈光閃映,飛快往後退去,但胖瘦夫妻倆的兩把菜刀彈顫如電,光芒掠過,居然震月兌他們手中的錦帶,他們奮力閃躲,胸膛仍被一掌之力震飛,雙雙倒成一堆。
一-間,萬籟俱寂,四野無聲,只有受傷者粗渾的呼吸聲。
「我們中毒了。」宋遲咬牙切齒道,他們太大意了。
「我知道,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軟筋散。」沈拜金同樣撫著傷口,冷汗微微從額角間滑落,「不過這藥的品質還真差,到現在才發揮作用,害我們白白打了一場。」
既以涉身江湖,就要有不怕死的覺悟,但遭人卑鄙的暗算,就很不甘心了。
放眼江湖,沒幾個人敢睥睨天下,傲然群雄,只因見過太多的生與死,經歷過數不清陰陽交界的驚危時刻,除了初出茅蘆的少年英杰,老江湖們早已習慣出生入死的生活,更將這圈子里的坎坷看淡了,身處大風大浪之中而臨危不亂。
就在這反復難測、顛倒無常的世間,有什麼是能夠真正倚靠的?
有時空具一身絕學,智謀也高人一等,卻躲不過生命中的意外。
而這個意外已足夠教宋遲與沈拜金灰頭土臉了!是血刀相向,青鋒加頸?還是將他們捆了丟向不遠處的山崖下?
宋遲嘿嘿笑,平靜的看不出即將面臨死別的驚恐,「金金,-就是不信,我早說了命中注定咱們倆要死在一塊,做一對亡命鴛鴦,生不同寢死同槨,-就干脆點向命運妥協吧!臨死前,讓我听一句好听的,像是「阿遲,我愛你」之類的話,教我死得瞑目吧!」全身無力,只剩一張嘴了。
沈拜金真想活活捏死他,這時候還有空調戲她,難道無視于逼睫的死亡嗎?
宋遲催促道︰「金金,-要使我含恨而終嗎?-不會這麼狠心吧?說一句「我愛你」又不會少塊肉。」他天生是個練武材料,卻沒有稱雄爭霸的野心,心心念念的是把金金拐來當老婆。
沈拜金微-起眼,忍住欲發的不滿,「看樣子,我們是逃不了,要一起去閻羅了,你想要的,去向閻羅討去。」意思是,看下輩子的緣分吧!
「不錯、不錯,送你們去見閻羅王這主意好!」尹心棠大搖大擺的走到他們面前,各踹他們幾腳以泄恨。「尤其是-,沈拜金,扮豬吃老虎的手段比我更高,連我都瞞過了,害得我前功盡棄,最最該死!憊有你,宋遲,你年少英俊,我青春美麗,你竟沒有為我著迷,反而口口聲聲愛這個其貌不揚的女人,有眼無珠,死了倒干淨!」
宋遲揚起好笑的輕蔑,死都不怕了,還怕得罪人?
「哇!誰敢愛-啊?-面貌溫婉,心如蛇蠍,口蜜月復劍,包藏禍心,刁滑狡詐,哪個男人愛上-,才是真正的有眼無珠,倒了八輩子楣!」
「你再說!有種你再說!」尹心棠又狠踹幾腳,使他吐出一口鮮血。
「阿遲,你別說了。」沈拜金低喊道,只覺得一顆心提到了咽喉,連呼吸都顯得困難了起來。她不要見他流血喪命,至少不要是為了她。
「金金,-承認-心底始終有我,對不對?雖然-死鴨子嘴硬,但我確實感受到了。」他的唇角輕輕扯開一抹喜悅,映著唇邊未干的血漬,看起來好詭異。
「你行行好,閉上你的嘴巴。」她從來只說該說的話,只做該做的事,不明白他干嘛老是要逞口舌之快,做無謂的挑釁。
「為什麼?我向來都是這般,毫不掩飾,愛了就說愛,-若不愛我,我便死纏到底。即使現在腦袋要掉了,或被捆成一團摔落山崖,我也要表白清楚不可。」
扒呵!金金終于明白他的堅決了吧!
可是,這些死生相隨的話,落入沒人愛的姑娘耳里,可是刺耳得很。
尹心棠臉色一沉,發號施令道︰「爹,娘,快將這一對狗男女宰了,以消我心頭之恨。」
「噯!等等啊……」宋遲著急地嚷道︰「看我們如此恩愛的份上,記得留我們全尸,並將我們合葬在一起;可千萬別把我們丟入山崖,那會粉身碎骨,死了到閻羅殿都認不出彼此,太慘了!」
「那不更好?」尹心棠秀麗的臉上揚著殘酷的笑,眼中有著得意。「你們兩人摔得稀巴爛,不正好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我這才叫慈悲心腸呢!爹,娘,就將他們兩個丟人山崖,成全他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吧!」
那一對「孝女」夫妻也怕節外生枝,趕緊照辦,各拎著一個軟趴趴的人體,像丟棄不要的破布女圭女圭似的,狠狠地拋向半空,兩人便失速地朝崖下墜去……
「爹啊!記得為我報仇……」宋遲的慘嚎聲響徹雲霄。
半晌後,又是一片美麗的寧靜。
胖老板與瘦老板娘回身喜孜孜地要向女兒邀功時,忽然眼前一花,伴隨著一聲尖厲的慘叫,另一個破布女圭女圭飛過他們頭頂,朝崖下飛落……
「是誰?」兩夫妻同時心驚膽戰,互相對望。
「你們的女兒。」攝魂似的聲音從平地里冒出來。
「心棠——不——」兩夫妻同時撲向崖邊,也只能眼睜睜望著女兒消失在-黑谷底,無力地跪倒在地上,怔怔望著崖底,霎時間心田像被抽空了。
「你們把我的獨子和我徒弟拋落崖下,換你們嘗嘗女兒被丟落山崖的滋味。」那人心里像烈火在狂燒,聲音卻是冰冷堅決,仿若詛咒般。
懊不容易兩夫妻從打擊中清醒過來,思緒開始運轉。
「你是誰?」胖老板厲聲開口。
「還我女兒命來——」瘦老板娘同時出聲,心似寒冰封埋,痛苦、絕望。
那人輕輕笑了,幽黑的眼滿是冷絕殺意。「老夫慢了一步,只來得及听我那寶貝兒子嘶喊要老夫為他報仇,加上我徒兒一條命,你們還想求饒嗎?」
「你究竟是誰?」胖老板心中怒火突升。
「女兒沒了,我們還怕死嗎?」瘦老板娘尖聲怒吼,像發了狂的母獅子。
「老夫很久沒有自報姓名了,只專心教徒兒與寶貝兒子練功。若是老夫沒記錯的話,以前江湖朋友都稱呼我「魔尊」宋天一。」
「「魔尊」宋天一?」兩夫妻同時打了個寒顫。
在他們尚未隱姓埋名之前,「魔尊」宋天一已經是黑白兩道聞之色變的人物。
那個滿口荒唐言論的宋遲,是他的兒子?
宋天一集氣于掌,真氣流竄,黑袍隨著強烈的氣流紛飛飄動。
笆心受死吧!
天色漸暗,日落黃昏。
賓滾的黃濁溪水伴著荒岩雜草,崖下的風光自然不比崖上。
宋遲清醒過來時,感覺到軟筋散的藥效已然消失。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作夢也想不到尹心棠的身世另有一番驚人來歷,可憐了周夫人,也可憐了他與金金差一點點赴黃泉做夫妻了。
也虧他鬼點子多,明知那對夫妻想一刀殺了他們干淨,故意說不想投崖,果然他們被丟入山崖,卻也換來一線生機。
而他賭的正是這一點。他知道山崖下有一條河流,此時正當春夏季雨水充足,水流變大,投身崖下才不至于粉身碎骨。
他天生體質殊異,再加上老爹宋天一的刻意栽培,一般的迷藥根本迷不倒他,中了軟筋散之毒也很快的一點一滴在消褪,所以他一直在東拉西扯拖時間,一邊暗中運氣排毒,但時間終究不夠,或者該說,他的修為尚不足,萬一被一刀砍殺豈不冤枉?只好走一步險棋。
在墜下崖的瞬間,他仗著已恢復的三成功力拉住沈拜金的衣領,鼓足所有的真氣往溪流的方位墜下,順勢被沖往下游十余丈,他又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自己與沈拜金拖上岸,便昏厥了過去。
命不該絕吧!所以絕處又逢生。
「對了,金金呢?」他的心震了一下,趕緊向身旁尋找,沈拜金就躺在不遠處,只是尚未清醒過來。
「畢竟是女人,體力差了一點。」話雖如此,卻又帶點男性的自傲。
老是被她壓得死死的,有時也想「大男人」一下嘛!
察看她的鼻息,呼吸平穩,也看不出有嚴重的外傷,他放下一顆忐忑的心,想趁金金醒來之前,在附近找些野生果子充饑,順便尋找走出崖底的路。
潺潺溪水中,他朝上游走,猛地,他雙目暴睜,看到一具人體,下半身浸泡于水中,上半身的頭頸歪成不自然的形狀,手腳的骨頭均斷成十幾節,面目灰敗,可見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尹心棠死狀甚慘,讓人不敢直視。
「爹真的來了!」
以牙還牙,向來是宋天一的原則之一。
尹心棠死了,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苟活,宋天一復仇向來要算上利息的.
「便宜了周允乾,真正是逃過一劫。」
蚌然間,空氣忽然變得凝重,他打了個冷顫。爹來了,是不是故意要來壞他的好事?爹會強行拆散他與金金,好讓金金順利嫁給大師兄的。
「除非我死!否則就算你是我爹,我也不依。」他朝天大吼,仿若他爹听得見。
說到底,拗到底,他就是要娶沈拜金。
有時,他真想拐了沈拜金,隱身無名小島過逍遙自在的日子,可是沈拜金不依,她似乎很熱衷當「刑法堂」堂主。
真是一則喜、一則憂啊!從小他就很欣賞她引以為傲的冷靜與自信,偏偏也因為她這種個性,使他費盡心機也無法將她擒拿上床。
「爹來了,不能教金金知道,否則那個小沒良心的女人,搞不好會拜托爹將我關在大孤島三個月,自己好與大師兄恩恩愛愛的過新婚生活。」
他可是用盡心思,一點兒都馬虎不得。
快走!先帶著金金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宋遲大腳方才跨出,眼尾的余光卻注意到溪邊一塊岩石上有一包東西,打開看看,里面還有一層油紙,包裹著一只香噴噴的烤雞。
懊熟悉、好誘人的香味。
「是爹給的?這是什麼意思?」宋遲英俊的輪廓,閃耀著不敢置信的激光。「爹默認了我與金金?爹終于投降了,不再強行拆散我們?」他不自覺的揚高聲調,立刻撕下一只雞腿,大嚼起來。「沒錯,這是爹親手烤的滋味。」
爹一生好強,即使認輸也絕不說出來,所以只能用暗示的。
他狂喜的奔回金金昏倒的地方。
「金金!金金!爹投降了,我爹投降了……」手里捧著還未吃完的雞腿,等著與心愛的人分享。
「金金,我們可以成親了,只等大師兄解除婚約……」
「金金,金金……」他輕搖她。
沈拜金沒有反應,眼睫緊閉,動也不動地躺著。
「金金別睡了,金金,金金……」他莫名的感到不安,加重力道的搖蔽她。
「金金-醒醒!金金……-不要嚇我,-快醒醒……」
這太反常了!
不管他如何呼喚,如何緊緊抱住她的上半身搖蔽著,她始終昏睡沉沉。他從未有像這一刻這般軟弱,竟因害怕她死掉而流下男兒淚。
「金金,-到底怎麼了?為何還不醒來?」心仿佛像被利刃刺中,疼得抽搐。
她這個模樣,簡直教他比死還難過,仿如心被挖走了一大塊,空空的。
他寧可她現在醒來拳打腳踢他一頓,然後怒罵、怪他偷吃豆腐。
猛然眉頭一擰,眼淚一把抹去,他想也不想就把她背在背上,必須盡快走出谷底,讓她治病才行。
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好大的一雙黑眼圈加泡泡眼,使原本俊俏的臉失色不少。原來,不只美女需要睡美容覺,男人不睡覺也會變丑的。
「金金,-終于醒了。」宋遲的熊貓泡泡眼流釋出熠熠光彩。「-昏迷了整整三天,害我的心呀!像被拎到半空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沒日沒夜的護著-、守著-,-有我這樣的「孝夫」,世間難尋啊!」一見她醒來,思路即恢復了原來的澄靈,還不忘自我表功一下。
「什麼?」反倒是她怔愣住了。
她怎麼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說-呀!咱們好歹拜過堂了,不能同生但求同死,下次可不許-再害我擔心得沒法子睡,到時候早生白發,怕-反過來要嫌我老了。」他的心情一下子放輕松,就忍不住要啐啐念,嘮叨一番。
他說,他與她拜過堂了——她沒听錯吧?
「好啦!-沒事就好。」想來也知道要見好就收,宋遲眉端一聳,順勢道︰「-一定餓壞了吧?我去吩咐店家熬粥,再請大夫過來為-診脈。」
瞬時,要離去的腳步被阻止了,他眼楮往下一溜,自己的左手教她的右手給捉住了。
「金金?」
她深深瞅著他,眼底布滿了疑惑,半晌,「你是誰?」
「什麼?」換他滿臉困惑了。
「你是誰?我又是誰?我怎麼會在這里?我腦子里為什麼一片空白?」有股酸熱驀地鑽進鼻腔,直沖眼眶,淚水不听話的滑下蒼白的面頰。
宋遲凝視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胸口驀地一悸,目光像定著了似的,怎麼也移動不了分毫。
金金流眼淚了!金金在哭!
即使她爹的死訊傳到大孤島,她也不曾在他面前哭,只是很冷靜的收好行李去奔喪。
「你方才說了一大堆話,可是我听不懂……什麼拜過堂?我們是夫妻嗎?」
她無所適從的慌了、亂了。
「-……什麼都不記得了?」宋遲難得結巴,俊臉爬滿不可置信。
她眼里清瑩的水珠兒一滴、兩滴、三滴……不斷慢慢墜落。
面對這樣意外,宋遲著實慌了,原本因她醒來而活絡的心,又僵硬得像是被丟進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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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在周家莊時的假失憶,而今成了真失憶。
經過大夫診治,她的身體已無大礙,只是暫時失去了記憶,可能是從崖下墜落溪水時,被溪水中的大石頭撞到了腦袋,所以才昏迷了三天,醒來記憶全失。
嗚……說到底,全是他的錯。
「大夫,內人的失憶癥要多久才會回復?」宋遲的眼底微露賊意,刻意造成某種事實。
「原來她是尊夫人哪!難怪,難怪,夫妻情深嘛!敝不得頭一天見到你,你像強盜搶人似的強行把老夫捉來,只差沒擰斷我的骨頭。」大夫模模胡子道。
「大夫,失敬了!」宋遲抱拳作揖道歉。「大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唔,這個嘛……」老大夫沉吟一會,「失憶癥如同心病沒藥醫,何時會回復記憶也沒個準,或許過幾天就想起來了,又或者需要三、五個月,或三年五年,但也有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這不是廢話嗎?
「多謝大夫,有勞了。」
他給了豐富的診金,送大夫出門。
宋遲乍知她失去記憶的恐懼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可以掌握沈拜金這個女人的喜悅。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往後生命里最重要的倚靠。
必到廂房,沈拜金正下床穿鞋。
「金金,怎麼下床了?怎不多休息兩天?」他自許要當個最體貼、最棒的老公。
「我沒事,只是……不記得……」她囁囁的說,完全不符合她以前的形象。
「不急,不急,大夫說失憶癥是急不得的,-愈急,心愈慌,腦子愈不靈光。」他一坐在她身旁,手搭在她肩上,自然又親熱的說︰「-想知道什麼,問我,由我來回答。」
「你什麼都知道?」沈拜金抬起希冀的眼神,信賴地問道︰「我爹娘呢?我家在哪里?我怎麼會跟你成親呢?我們成親多久了?」
腦子一片空白,她已經把他當成是無所不知的能人,不知不覺的依靠他。
宋遲撫著她的青絲,親昵地揉了揉——多好的觸感哪!以前只敢在心里偷偷稍想說。「我的好娘子,-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我該先回答哪一個?」
「你……你叫我什麼?」她訝異的睜大眼。
「好、娘、子啊!」宋遲壞壞的強調。
他凝視著她的熾烈眼眸,使她羞得臉紅心跳。
她捧住自己發熱的雙頰,只覺得手足無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听到你這麼叫我,我很不習慣。」
「因為我們剛成親不久啊!」宋遲眉眼皆柔,愛慘了她為他臉紅的模樣,幾乎是立即地擁住她,灼熱的吻飛灑在她的發上、額上。
「阿遲……」他的熱情令她難以招架。
「噓,好娘子,乖娘子,讓為夫的好好吻-,彌補我這些天為-擔足了心。」他低下頭來,急切地吻住了沈拜金。
他佔有地噙住她的唇瓣,給她最濃郁的吻,也索求她生澀的反應。
在這一刻,他們的靈魂仿佛是緊緊依偎著,一起為閃電般的快感而顫栗。
「你以前……常這樣吻我嗎?」低喃著問,羞澀的伏在他的懷抱中。
「-說呢?」他狡猾地舌忝舌忝她的唇。
沈拜金臉紅到耳根,「我……我怎麼知道?」她倉皇而受窘的道︰「你壞,你明知道我的情形……」
「我道歉。不過,娘子,這種事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總不能逼問我,我們一共接吻了幾次?或上床了……」他壞壞的頓了一下。
「啊!別說了!」羞澀地搖了搖頭,縴手捂住他的口。
宋遲心滿意足的扯開笑容。
這種談情說愛的快感太美妙,他喜歡極了。
等待了這麼多年,終于讓他等到這一天。這一定是天意!他深信。因為他的鍥而不舍、勢在必得的氣勢,連月老都感動了,所以還他一個全新的沈拜金,任由他輸入滿腔的愛,而他也歡喜接受呢!
即使這算是欺騙,他也義無反顧,在所不惜。
因為,他的一片真心痴情,是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沈拜金。
宋遲摟住她滿足輕嘆著,幽幽飄香盈入胸口,帶來陣陣舒服的感受,他幸福得想狂叫,想感謝老天,金金總算只專注于他,不再被其他事物瓜分了她的心思。
有一天,她也會深切感受到他的愛意,與他一同受情絲纏繞,永不言悔!褪去刑法堂堂主的稱呼,沈拜金端麗秀美的模樣也有一絲動人的嬌媚。
當宋遲為她細數她的身世始末,很自然的剔除兩點不提,一是她曾任天龍幫的刑法堂堂主職務,二是她曾與大師兄訂親。所以,周家莊的那一段也略過了,只說兩人成親後出門游山玩水,遇上厲害的仇家,兩人一同跌落山崖,造成她失憶的憾事。
其余的,他倒是坦誠相告,不編故事。
他知道,撒謊要適可而止,一來不容易穿幫,二來也容易圓謊。
沈拜金不發一語的听完,听不出什麼破綻,輕易地相信了。
宋遲輕柔撫著她的臉,溫柔而堅定地告訴她,「金金,我的好娘子,不管-有一天回復記憶也好,或永遠記不起過去也好,-一定要記得,-是我最愛、最愛的女人,我的性命與真心全交付在-手上。」
她就算原本心中還有一丁點的疑思,此時也因他這一番真誠的告白一掃而空。沈拜金安心而主動地投入了他的懷抱,偷偷流下欣喜的淚水。
「我有說過我愛你嗎?」她仰高下巴,充滿愛意的看著他。
「今天沒有。」食言而肥啊!他遲早會肥死的。
「阿遲,我愛你。」她空洞洞的腦袋,一下子浸滿了愛情的喜樂,有種充實的滿足感,將她被囚禁于荒蕪世界里的心,一下子釋放出來,重回人世。
宋遲的眼中閃耀著激動不已的眸光,「金金,再說一次……」盼了許久,終于從她口中听見這三個字。
「阿遲,我愛你。」小手主動攀上他的肩膀,堅定且悠悠的道。
「金金,金金,我等-說這一句,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心碎神傷的磨難啊!」因為太高興了、太激動了,不知不覺露出馬腳。
「阿遲,我們不是相愛很久了嗎?」注意到他的語病,她稍稍起了疑心。
「是啊!」幸而他反應快,連忙改口說︰「可是好幾天沒听-說-一直昏迷不醒,連大夫也說不出-生了什麼病,我啊!在-昏迷這段日子簡直是度日如年,心想-再不醒來,我活著也沒意思了。」這些話倒是不假。
沈拜金傻傻地望著宋遲,從他的眼里看見了真心。
幸而,她的夫君是他!
到了夜晚,經過一整天的相處,沈拜金已更熟悉她的夫君。他真是一位誠信的君子!只因擔心她仍不能適應突發的狀況,他並不強索丈夫的權利,只在床邊打地鋪陪她。
老實說,她還真暗暗松了一口氣呢!嘴里說愛是一回事,上床做夫妻又是另一回事。
她想,她一定要早日回復記憶,好回報宋遲的愛。
對了,有個好法子。
「阿遲,我們明天就出發去找大師兄胡仰真,好不好?」
聞言,宋遲一古腦坐起來,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