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午餐。」
「不要。」
「為什麼?」
「我又不認識她們,一起吃飯很奇怪。」
「冬寧,她們是我的母親和女乃女乃,你想不起來沒關系,可以重新認識彼此,因為以後還是會見面。」
「下次吧!我中午想去吃米粉湯。」
「米粉湯?」曾耀人大皺其眉。
「有一次舅舅帶我去一家小吃店吃米粉湯,湯頭好棒喔!再配上蘿卜、豬頭皮和粉腸等小菜,我今天突然好想吃,非吃不可。」
冬寧笑得連眼楮都亮了起來,庶民美食半點不輸給高級餐廳,而且可以自在地用餐,不必太在乎餐桌禮儀。
曾耀人望著那張笑容生動的秀美容顏,竟不忍反駁。
曾女乃女乃卻是相反的渾身不對勁,最最傲慢無理的曾耀人居然對微不足道的賴冬寧忍氣吞聲,他幾時修養變這麼好?
寶貝金孫不可以對外人比對家人好!
「耀人啊,你找到冬寧,也確定她沒事了,這樣已足夠,我們曾家已經對她仁至義盡。」曾女乃女乃的不滿意比一籮筐還多,「過去的冬寧至少還有‘溫柔乖巧’這樣的優點,可如今的她,你瞧瞧,你說東,她偏往西,有長輩在場,竟不懂得尊重長輩的意見,自己決定想吃路邊攤,你說這像話嗎?」宋品妤也感覺不妥,「耀人,媽媽的想法和女乃女乃一樣,今天的冬寧和過去差太多了,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不是你當初喜愛的‘寵物女圭女圭’。」
冬寧嬌俏的容顏立刻陰沉下來。寵物女圭女圭?她是貓還是狗?
曾耀人相信母親是故意的,「冬寧念國中後,我沒當她是女圭女圭了。」
曾女乃女乃更加刻意的提醒,「但是一開始你是把她當成‘寵物女圭女圭’抱回來養,你爸爸不讓你養貓養狗,怕玩物喪志,你就堅持養女圭女圭。」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曾耀人一把抓住冬寧的手臂,不讓她起身走人。「過去如何皆下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與未來。」
「過去怎麼會不重要?」曾女乃女乃繃著臉說︰「冬寧這丫頭從小痹巧甜美,長輩說一她不敢說二,比詠詠更窩心、更惹人憐愛;即使如此,她還是配不上你。現在呢?更別提了,連原有的優點也沒了,她到底還有哪一點吸引你?」
宋品妤出聲附和。「媽有同感,現在的冬寧哪里吸引你?」
冬寧挑起眉大驚小敝地瞪著他,「對呀,我本人亦十分好奇,我到底有哪一點吸引你?」
這小妞是唯恐天下不夠亂嗎?
曾耀人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光芒。「人都會變的,一成不變反而不正常。過去的你,柔順甜美、乖巧窩心,我心里喜歡;現在的你,仿佛靈魂覺醒了一般,比較有主見,不隨便屈己從人,我反而更欣賞你,更加愛你。」
冬寧眨眨眼,笑得好嬌俏迷人。「哇,你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到底是追過幾個女朋友練來的?」
「我根本不追女朋友。」他不屑道。男人有錢有臉蛋,反而是女人想倒追。
「那我是你的誰,你干嘛追求我?」
「你是我的未婚妻。」曾耀人聲明道。
冬寧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謝謝你這麼說,雖然我感到十分突兀、受寵若驚,不過正好可以抹平我內心所受的委屈。」
「委屈?誰給你氣受了?」
「不是受氣,而是誤會。你女乃女乃好像誤會我‘自稱’是你的未婚妻。問題是我剛認識你沒多久,怎麼敢厚顏無恥的自稱是你的未婚妻?我又不是狐狸精!」
曾耀人銳利的看家人一眼,卻對著冬寧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如果你有狐狸精的手段,我反而會覺得賺到了。」
冬寧卻不回答,淺淺一笑。
曾女乃女乃深吸一口氣,「耀人,你不可以這個樣子,對一個沒家世、沒來歷、甚至是私生女的賴冬寧百般包容、千般呵護,但是對自己的家人卻不及對她的千分之一好。」她沉痛地搖著頭,「不是女乃女乃刻意刁難,執意不允許你們結婚,而是她配不上你,在各方面都配不上。」
宋品妤幽幽然的勸道︰「兒子啊,你女乃女乃這輩子最疼愛。最看重的就是你,你愛女乃女乃尚且嫌不足,怎麼可以把愛女乃女乃的心全轉移到冬寧身上去。」
曾女乃女乃最不能諒解的就是這一點。
曾耀人眯起眼,冷冷的眸光每每令家人寒心。「你們夠了吧!繞來繞去永遠在死胡同里繞,還硬要欲加之罪給冬寧。我尊重你們是生我育我的長輩,跟我愛冬寧完全是兩回事,你們偏要混為一談。我不是比較愛冬寧而不愛你們,今天即使沒有冬寧的存在,我對你們的態度與感情也不會有所改變。」
「不可能的!」曾女乃女乃目光灼灼的逼視著賴冬寧,「要是沒有她,你不會對家人這樣,你小時候和那可愛的,總是嘴巴很甜的女乃女乃長、女乃女乃短……」
曾耀人冷哼。「女乃女乃,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可愛’過,嘴巴更不甜,你記憶中會女乃女乃長、女乃女乃短哄你開心的,是我那兩位早夭的弟弟吧!」
「什麼?」曾女乃女乃臉色大變。
曾耀人譏誚的揚眉反問道︰「媽也一樣吧,把對兩位弟弟的期盼全一古腦兒的加在我身上,對我做不切實際的要求,不是嗎?」
「耀人……」宋品妤一臉不自在。
「兩位早夭的弟弟全被你們的想像美化了,溫柔、貼心、听話,會說甜言蜜語逗你們開心,承歡膝下任由你們擺布。你們將那樣的期盼投射在我身上,看我的眼神不是單純的只看見‘曾耀人’這個人,仿佛我背後還站著兩名亡靈,不是嗎?」
「我……」
「你們一定沒有想過,我有多討厭你們看我的那種眼神,我是曾耀人,不是‘三合一’的兒子或孫子,所以我討厭跟你們在一起。」
「耀人啊——」曾女乃女乃幾乎老淚噴出。「女乃女乃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你是曾家的獨根苗,怎麼說討厭女乃女乃?」捶心肝啊!不要活啦!
「女乃女乃,我爸才是你生的小阿,你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才對。更何況,家里還有詠詠在,她听話、乖巧、不敢忤逆你,是你最鐘愛的類型。」
「詠詠是女孩子,又不能繼承香火……」老人家有時很番,不了解孫子的中心思想,听不懂孫子在抗議什麼,直接照她想听的去解釋。什麼「三合一」的孫子?
把愛三位孫子的心全給他一人,還不好,啊?
曾耀人除了不耐煩,還是不耐煩。他的家人對他永遠有一堆要求,好像他必須代替兩位弟弟一起活出耀眼的生命來,可悲的是他們均不自覺,從兩位弟弟相繼亡故後,便不自覺的如此要求他。
偏偏他是一個自我本位主義者,沒興趣代替任何人而活,家人愈是對他有所要求,他的行事作風愈乖張。
「耀人,」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宋品妤還是沒有完全明白自己對兒子的愛哪里出了差錯,只知道那梗塞的滋味令她難受。只是,當慣了豪門媳婦,懂得輕重緩急,知道永遠不要把氣氛搞僵,低柔的嗓音听起來像在誘哄,「你爸快下來了,我已訂好餐廳,我們先去吃飯再聊。」
「沒錯,沒錯,我們一家五口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曾女乃女乃順水推舟,自動將賴冬寧排除在外。
老人家嚴重懷疑,失去記憶的賴冬寧性情大變,化身為拜金女郎,所以曾耀人一找上門,她馬上迫不及待的接受,還追到公司來。
事實上,一直是曾耀人握住賴冬寧的手不放,但老人家選擇性沒看到。
冬寧挑揚唇角,笑得很無辜。「麻煩你放開我的手,曾耀人先生,我要去吃我的米粉湯,然後回家。」
「怎麼又連名帶姓的叫我?」他擰眉。「我陪你去吃米粉湯。」
曾女乃女乃和宋品妤不敢置信。
「不要吧!」冬寧呆了呆,反對道︰「你女乃女乃都親自上門,你陪老人家吃一頓飯才對,不要太任性了。」
「我任性?」
「難不成你以為你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未免太自我感覺良好了。」
曾耀人一怔,豁然大笑。
「你笑什麼?」
「我的確是個任性自私的家伙,你是第一個敢對我說出心里話的人。」他溫柔的捧住她的臉,輕輕啄吻著,「冬寧啊,我沒辦法不愛你,所以你絕對不要想再回避我。誰敢阻擋我的愛,我就跟誰翻臉!」
全然不顧長輩虎視眈眈在看著,他從她的面頰吻到柔軟的唇,仿佛在宣示他的愛不容否決,確實夠任性、夠囂張、且目中無人。
曾女乃女乃用力咳兩聲,「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不知羞恥?所以說,家教很重要。」千錯萬錯,錯在狐狸精勾引她的寶貝孫子。
宋品妤無奈輕嘆,至少她看出是兒子的熱度較高。
冬寧推開曾耀人,細聲細氣地說︰「你害我無辜被罵,所以你要補償我。」
「我三天不跟你吃飯,我愛吃垃圾食品就吃垃圾食品,不用你管。」
「什麼?」
「三日為定。再見!」
冬寧不等他反對,便拍板定案,快速溜出他的辦公室。
在走道和一位高大威嚴的中年男子擦身而過,她腳步未停地朝電梯走去。
曾泰吉回首停頓了一下,進入兒子辦公室,怪道︰「方才走出去的是冬寧吧!她居然沒跟我打招呼。」
宋品妤苦笑。「老公,她喪失記憶,你忘了?」
曾泰吉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她的情況,應該恢復得很好。」
曾女乃女乃哼了一聲。「身體恢復有什麼用?心都變了,個性也變得不似以往乖巧、听話,我看她是鐵了心想賴上耀人。」
曾耀人拋出冷冷一句,「是我決心賴上冬寧!」
「你說什麼渾話啊,耀人……」
曾耀人直接抬腿走人。
「你去哪里?說好了一起吃飯——」
沒听見!曾耀人在門外和堂妹擦身而過,目不斜視。
曾詠詠撫著胸膛走進來道︰「哥在氣什麼?臉色好可怕,嚇死我了。」
沒人知道該從何說起,只有嘆息。
曾詠詠明哲保身的轉移話題,「對了,我媽媽拜托我向叔叔關說一下,看能不能破格錄用她的繼女當哥的秘書,她也是被吵得沒法子了。」她一個月和生母康鈴見面吃飯一次或兩次,跟康鈴再婚的夫家則沒來往,也互不認識,只偶爾听生母牢騷兩句。
曾泰吉點頭。「她叫什麼名字?」
「朱雪綸。」
「就讓她試試看吧!如果又被耀人罵哭走人,那就怪不得我們。我開始好奇,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締造‘開除最多女秘書’的世界紀錄?」
曾詠詠險些失笑,但女乃女乃在場,不笑比較保險。「其實我想過,叫冬寧來當哥的秘書,或許哥就不會……」
「你在胡說什麼?」曾女乃女乃氣哄哄道︰「想辦法分開他們都來不及了,你還想‘引狼入室’?
曾詠詠在心里吐舌頭,不敢再說了。其實,當曾耀人的秘書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她尚且謝絕被剝皮,哥怎麼舍得叫冬寧做苦工?曾女乃女乃大發慈威,叫兒子跟媳婦一定要想辦法來拆散耀人和冬寧。
逼惑耀人心的賴冬寧,非從他的生命中開除不可。
「啊,令人懷念的泡面,我來了——」
從來不知道吃一碗泡面也可以這麼開心,舅舅不讓她吃,曾耀人管得比牢頭還嚴,害她好久沒嘗到泡面的美味。
冬寧呼嚕呼嚕地大口吃面,還把湯全喝完。
「好過癮喔。」吃飽了,開心的伸個懶腰。
有人照顧三餐雖然很輕松,但偶爾也想吃些垃圾食物放縱一下。
不曉得曾耀人有沒有吃過泡面?
依他的家人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應該不會買泡面當存糧,最低消費也要吃宅配的日式拉面才像話吧。
想到昨天中午曾耀人追出來和她一起去吃米粉湯,吃驚之余,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看他月兌下西裝外套,解開領帶卷起來放入口袋,襯衫的扣子打開兩顆,即使如此,硬要一名王子吃路邊攤,感覺還是不搭調。
他們坐司機開的車子前往,從上車後他的手機沒停過,除了生意上的交談,還有兩通是他的女乃女乃和堂妹打來的,語調冰冷得能凍死人。
等米粉湯上桌時,冬寧的眉頭微皺,「你女乃女乃明明愛你愛得要命,你為什麼不能好好跟她說話?」
曾耀人擰眉。「如果不是我兩個弟弟死得早,她才不會愛我,因為我最不听話,脾氣最壞,嘴巴更不甜。」
真像鬧別扭的小阿。
「算了,你家好復雜。」喝一口大骨湯頭,不想破壞享受美食的好心情。
「什麼我家?你都忘了自己有一半的歲月在我家過的。」他嘆口氣,模模她的臉。「冬寧,不要在意我媽和女乃女乃說什麼,她們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我渴求的只有你重新愛上我,你可以做到嗎?」
「我怎麼知道?」她的臉一陣紅。「拜托你專心吃米粉湯啦。」
他火熱的視線讓她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借著吃東西掩飾頰畔的一層紅霞,他淡淡笑了,心滿意足的開始吃東西。
吃飽後又去吃芒果冰,兩人公同吃一盤,冬寧心血來潮的喂他吃一口,像所有的情侶都會做的事。曾耀人不讓她吃太多冰,挑芒果給她吃。
「一般男生會像你這樣子嗎?」她微側著可愛的腦袋,無厘頭的問。
「怎麼?」他將煉乳撥到一旁去。
「不跟家人去吃大餐,反而陪女朋友光顧小吃店,一般男生會像你這樣嗎?即使我的腦袋不夠靈光,我也看得出來我們之間的差距,像你這種豪門貴公子,應該听父母的話,乖乖去商業聯姻才對,而你居然敢大聲的反抗長輩,一點也不听話,是仗著你是獨根苗的優勢嗎?」
如果電視劇演的有一半是真實,愈是有錢有勢的人家,長輩的權力愈大,兒孫們只能仰承鼻息,哪敢跟長輩們擺臉色,大小聲?
「我的腦袋夠靈光,所以選擇跟你一起吃飯,舒服,自在。」曾耀人放下湯匙,沉著地望著她。「不管我是不是獨生子,我對‘掌握自己的人生’這點是不會改變,不容動搖。可是我的家人很奇怪,想盡辦法要左右我的人生,連我喜歡什麼樣的人都要干涉。從我二十歲開始,便不斷在我耳邊念‘快點結婚’、‘快點傳宗接代’……可笑的是,我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孩,想結婚傳宗接代,她們又千方百計的阻撓。」
「你指的是我嗎?」冬寧眨眨眼,嬌俏地笑了笑。
「不是你還有誰?」曾耀人不禁露出寵溺的微笑。
不可思議啊。這男人。
「這也難怪她們會阻撓,我的確沒有條件。」她不自卑,也不能自欺。
「什麼是好條件?如果指的是金權名利,我根本不需要有人錦上添花。」他以一種深情的眼神望著她,使她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我對自己的家人都無法掏心掏肺的去愛,要我無條件的愛上一個人,該有多難?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天性冷淡寡情,從不覺得軟弱的女孩子哪里可愛,可是,命中注定會有一個女孩子觸動我的心,讓我產生愛的感覺,那就是你,冬寧。」
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驚呆了賴冬寧。
即使全家人都堅持反對,他也非愛她不可,是這樣嗎?
她卻不似他如此有把握,眼色迷蒙,腦海里空白一片,不知如何與過去接軌?
她不語,只是深深凝望他,像女圭女圭一樣魅力十足的眼兒,顯得異常沉靜。
他溫厚的大掌摩挲她的小手,「別人看我是意氣風發,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其實從小到大,我真正想要的總是不由我心願。我喜歡住在外婆家,可是當我的弟弟相繼亡故後,我女乃女乃便不能忍受我喜歡外婆勝過喜歡她。我厭惡為了繼承香火而結婚,如果要結婚我只跟冬寧結婚,我的家人便聯合起來欺騙我,讓你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她傻傻看他。
他的家人強勢又厲害,她真的能愛他嗎?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我愛你,冬寧,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愛。」
濃情蜜語,听得她心弦震蕩不已。
愛情啦,再次敲開了她緊閉的心扉。
大騙子。
如果每當她需要他時偏偏找不到人,這樣的男朋友還算及格嗎?口口聲聲說愛她有個屁用啊?
半夜,冬寧因月復部不斷絞痛而清醒過來。
不曉得是不是吃壞了肚子,她肚子痛到額頭狂冒冷汗,胸口發悶惡心,硬拖著虛軟的腳步到浴室里,抱著馬桶狂吐了起來。
吐完之後,疼痛稍減,但依然很不舒服,拖著腳步回房打電話給曾耀人,他的手機沒人接,她在語音信箱留言後才想到他去香港出差,氣得眼淚掉下來,整個人發昏,暈眩又難受,想叫計程車沒電話號碼,偶然注意到她的通訊錄里有留下朱星海的手機號碼。
她死馬當活馬醫的按下號碼,響了幾聲後便接通了。
「喂,是冬寧嗎?」看到來電顯示,朱星海還不太敢相信。
「醫生——」她無助地哭了。
「冬寧,你怎麼了?人不舒服嗎?」
她沒有想過一個人生活,生病時居然孤單無助得令人恐慌。
朱星海三兩句便問出她正在生病,立刻趕到她家來,看她的癥狀應該是急性腸胃炎,馬上開車送她去醫院掛急診,是她住院很久的那家教學醫院,朱星海也是熟面孔,很快幫她安排一間私人病房,她必須住院觀察三天。
上午十點,一個晚上沒辦法入眠的冬寧終于睡著了,朱星海坐在一旁守護著,主治醫生來查房,醫院院長朱在鵬竟然一起出現。
「爸。」
朱在鵬點點頭,「你半夜急著出門就是為了她?」
「是,冬寧的舅舅剛好出國,她一定是求救無門才會想到我這位醫生。」即使如此,朱星海依然很開心,投向冬寧的目光飽含柔情。
朱在鵬看得出兒子動心了,所以他必須了解一下兒子的意中人是何方神聖,才特地走一趟,不過,這位賴小姐看來年方二十,病歷表未免太厚了一點。
以醫生的本能,他感覺不太妙,走出病房後,便向護士要來賴冬寧的病歷資料看了一遍,愈看眉頭皺愈緊,該怎麼做才能教兒子死心呢?
朱星海完全不知道父親背後的心思,只是舍不得這次和冬寧獨處的機會,他一定要把握良機攻佔她的心。
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想冬寧還在睡,趁這空檔去幫兩人買午餐,突然,房門被打開,一抹艷紅的身影飄進來,是他沒見過的美麗面孔。
「小姐,你……」是走錯房間嗎?
「冬寧在這里?」曾詠詠搶到病床前,認清床上躺的人,松了一口氣。她一早接到曾耀人的奪命連環叩,叫她趕去冬寧住處看情況,冬寧似乎生病了,可是到冬寧住處根本沒人回應,再次聯絡堂哥,他便要她到醫院找人,第一個先找冬寧住餅的醫院。
曾詠詠一個早上跑來跑去快累死人了,幸好冬寧沒事,她連忙回電話給堂哥,還拍下冬寧睡覺的模樣回傳給他。
「小姐,你在做什麼?」朱星海阻止她隨便拍照。
「你又是誰?」曾詠詠這才注意到這男人的存在挺礙眼的,他與冬寧是什麼關系?堂哥知道嗎?
「你隨便闖進來拍照,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朱星海討厭氣焰高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千金,像他妹妹那樣。
「冬寧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妹妹,也是我堂哥預定的未婚妻。你又是誰?在我未來堂嫂的病房里做什麼?」曾詠詠涼涼的反擊。
她私底下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只要女乃女乃不在場,她絕對和曾耀人站在同一陣線,他愛冬寧入骨,行,她舉雙手雙腳贊成,只求堂哥不要再報復她,孔少軍真的不是她的菜,她不想被孔少軍氣死啦。
有眼楮的人均看出曾耀人正逐步掌握大權,是「天鴻集團」下任總裁的不二人選,那樣剛強的男人不會容許有人左右他的私生活,最好別挑戰他的耐性。
曾耀人是少數能正視自己缺點,甚至認同自己缺點的人,比如,他是冷淡寡情的人,他不否認,因此他不在乎別人攻擊他的缺點。
這個男人最看重他最初也是唯一的愛情,曾詠詠終于深刻體會到這一點,她決定投降輸誠,不想再被當成祭品。
所以,在堂哥回來之前,她要眼前這陌生男子自動消失。
朱星海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露出一臉懷疑的神色。「誰是誰的未婚妻?我沒听冬寧提過。況且,我認識賴先生有一段時間,他們家沒有什麼親戚朋友,之前冬寧住院超過半年,從頭到尾只有賴先生陪在冬寧身邊。」
「你是誰呀?管這麼多。」燦眸微睜,她戒備地看著他。
「我叫朱星海,治療過冬寧的醫生之一。你又是誰?」
「我叫曾詠詠,曾耀人的堂妹。冬寧總不會說不認識曾耀人吧。」
「那曾先生人呢?為什麼每次冬寧需要他時他老是不在?這德行還敢自稱人家的男朋友,還想訂婚?我不相信賴先生會放心把冬寧交給這種男人。」朱星海的胸口莫名燃起一把無名火。
「哼哼。」她的回應是一記冷笑。「這又關你什麼事?要你多事打抱不平?我堂哥求婚的對象是冬寧,提親的正主兒是賴舅舅,只要他們點頭答應就好,不需要向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證明什麼。」
這女人真令人冒火。
「你出去!不要打擾冬寧休息。」懶得跟她斗。
「該出去的是你。」曾詠詠回應一記白眼,「我堂哥待冬寧樣樣好,只有一點不好,醋勁滿大的,不能忍受蒼蠅,蜜蜂在冬寧身邊嗡嗡叫。」
「誰是蒼蠅,蜜蜂?」險些氣岔。
「回應的人就是羅。」
這種侮辱,令朱星海難以接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冬寧未婚,我有資格追求她。」
「你是認真的?」
「當然,這種事能信口胡扯嗎?我喜歡冬寧很久了。」嗆聲表明立場。
嘖嘖,這是什麼情況啊?曾詠詠的心田浮上一股不平不甘的悶氣,目光懶散的瞥向一旁好睡的賴冬寧,為什麼超優質的好男人總是先看上她呢?
那位孔少軍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為何堂哥將孔少軍硬塞給她,因為孔少軍一直對冬寧念念不忘,只是找不到她住的新家。
冬寧到底有什麼好呢?長得沒有特別漂亮,出了一場重大車禍,身心嚴重受創,堂哥就別提了,連這個身為醫生的男人都不嫌棄,執意愛冬寧。
難道冬寧身上有著男人才感覺得到的獨特魅力嗎?
「趕快收回你無望的愛情吧。朱醫師,你斗不過我堂哥。」巧笑倩兮地向他勸說,她心口卻是悶悶的。
「那是我的事……」
又一抹艷麗的身影走進來。
「哥。」朱雪綸負著重大使命而來。
朱星海皺起眉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你來做什麼?」
朱雪綸的目光瞥向床上的賴冬寧,瞧見她微微張開了眼楮,一絲小小的惡意在胸口漫起。
「哥,你今天沒去診所上班,爸很不高興,叫我來勸你下午回去工作。」
「爸知道我在這里陪冬寧……」朱星海不解,何況,他與蘇以哲合伙開業,蘇以哲都要沙力答應他休息一天,爸怎麼會干涉他?
「哥,你還听不明白爸在暗示什麼嗎?」朱雪綸故意要讓賴冬寧听見,揚聲道︰「爸不喜歡你在這里陪這位冬寧小姐,他看過這位小姐的病歷表,嘖嘖嘖,嚇死人了,這種破爛身體怎麼可以為朱家傳宗接代?哥,你不知道嗎?她之前出了嚴重車禍,陷入暈迷當天還流產了……」
「你閉嘴。」
朱星海突然冷下臉來厲喝,擔憂的目光看向病床,可是,冬寧全听見了,驚愕地睜大眼楮,十指緊抓著床單,心口強力地揪痛著,渾身顫抖了起來,兩行眼淚流下蒼白的面頰,嗚嗚嗚……哭了起來。
朱星海惡狠狠地瞪著妹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冬寧,該死的,當時所有的醫護人員,包括賴春田,均守口如瓶不提及「流產」兩字。
曾詠詠也白了一張臉,如果曾耀人知道冬寧是受了誰的刺激而出車禍重傷後流產……一想到他可能的反應,她幾乎心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