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小姐,你到底要幫哪一邊?」阿虎冷笑。
商儀容難以抉擇。一邊是完全不愛她的父親,一邊則是要與她解除婚約的未婚夫,她到底要幫哪一邊?
但她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她不想看到姜枕石死在她面前!
「她說的沒錯。你覺得姜宏日有可能真心助你逃走嗎?」不管商儀容是否真心相助,姜枕石決定先順著她的話說。「你若殺了我,你就會成為警方通緝的罪犯,像這樣的燙手山芋,姜宏日怎麼可能留著?」
「少跟我廢話!」阿虎吼道。
「你好好想一想吧!」姜枕石繼續冷靜的分析。「若是你反過來幫我指證姜宏日,對我來說你就是非常重要的證人,你非但不需要逃亡,還可以得到周全的保護和酬庸。」
「這……」阿虎開始動搖,他的雙眼透露出為難的神色,他自己也多少知道姜宏日不可信任,但姜枕石難道就可以信任?
想到這,阿虎的眼神轉為陰冷,手指準備扣動扳機。
而商儀容也發現這件事,來不及多想,只能大聲驚呼。「枕石,小心!」
商儀容整個人撲過去擋在姜枕石前方,當槍聲響起的同時,她的肩膀感到一陣被穿刺而過、火辣辣的劇痛。
這種痛楚,讓她的身體滑落,無力的靠在椅墊上。
「儀容!」
商儀容听見姜枕石心急的呼喊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力氣回應,肩膀上的傷口汩汩的流出鮮血。
一陣混亂當中,車子突然緊急煞車,同時連續響起兩聲槍響。
是誰被打中了?商儀容心里焦急萬分,掙扎著想起身,但車身卻左右搖蔽,似乎嚴重打滑。
緊接著,她感覺自己被一雙炙熱的臂膀緊緊環住。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子彈?!你這個笨蛋!」
姜枕石的怒吼在她耳邊回蕩,讓商儀容覺得頭昏腦脹。
而姜枕石還能這樣怒吼,表示他中氣十足,受傷的人肯定不是他。商儀容往前座一瞥,見阿虎已倒在前座,頭部中彈,氣絕身亡。
「你不需要這樣對我,你……」姜枕石看著商儀容肩頭不停冒出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上衣,而她的臉孔則被鮮血襯得格外雪白,這讓他看了心痛不已。
他不懂,商儀容明明是被姜宏日脅迫才和他訂婚,但剛剛卻又舍命救他?她到底在想什麼?而她對他的感情,究竟是……
但姜枕石來不及問出答案,坐在前座的老沈忽然驚惶的大喊︰「姜總,車子打滑,沒辦法控制了!」
罷剛為了讓阿虎失手,他故意緊急煞車,讓姜枕石成功搶到阿虎手上的槍。
可是山路狹窄濕滑,緊急煞車導致車子打滑,于是,行駛中的車子先是撞上山壁後,接著便水平旋轉好幾圈,沖出路旁護欄。
商儀容最後感覺到的是,姜枕石緊摟住她時的溫暖體溫,隨後,在猛力且持續不斷的撞擊之下,轉眼間她便失去意識。
當商儀容再度清醒時,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在哪里?商儀容試圖坐起身子觀察四周,但全身卻傳來一陣劇痛。
「等等,別亂動,你的身體有好幾處骨折,肩上也有槍傷。」
一旁的護士叮嚀她,並且通知醫生她已醒來的消息。
商儀容呆愣的瞪視天花板,既然她在醫院,這麼說,她得救了?那其他人呢?有沒有得救?
商儀容試圖張口說話,她沙啞的詢問︰「請問……跟我同車的人呢?他們在哪?」
「嗯……這……我不太清楚耶。我去問一下,再告訴你好嗎?」護士雖不確定但仍是微笑著回答。
「他們沒有跟我送到同一間醫院嗎?」商儀容凝視這名護士,不相信她會不知道。
「很抱歉,我真的不清楚……」護士陪笑著,但就是回答得不清不楚。
而後,當醫生進入病房替她檢查傷勢時,商儀容也曾開口問過,但還是得不到確切的答案。
而趙映山得知她清醒的消息,便馬上趕到醫院。
一見到他,商儀容劈頭就問︰「枕石人呢?他人在哪里?傷得重不重?為什麼在你來之前,我問那些人,他們沒有一個肯回答?」
商儀容最後的記憶,只有姜枕石強而有力的環抱。
盡避他說要和她解除婚約,但意外真的發生時,他所做的卻是盡力保護她,這一點讓商儀容感動莫名卻也疑惑不已。
她非常感動,但除此之外,卻不無困惑。姜枕石若是厭惡她,絕不會這麼努力的保護她吧?
他對她到底是何想法?又打算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事?
所以,她好想盡快見到姜枕石,問清楚這一切。
但趙映山听到她的問題,卻搖搖頭,艱難的吐出一句。
「枕石他……下落不明。」
這不在商儀容預期中的回答,讓她瞪大了雙眼。
「怎麼會下落不明?」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趙映山表情非常嚴肅,他將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接著語重心長的問︰「車子摔下山崖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司機老沈和保鑣阿虎都已驗過尸了。
老沈是摔死的沒錯,但阿虎……卻是因槍擊而死。還有,你肩上也有槍傷,對吧?」
商儀容越听,臉色越形慘白。如果姜枕石還在,那麼她大可以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因為姜枕石早已知道一切,而且他有能力可以對付姜宏日;但是……偏偏姜枕石失蹤了。
如果她明白說出,這一切是姜宏日所指使的,那麼只怕姜宏日不會放過她。
商儀容雙手緊握,微微顫抖著。她不能說得太明白,只能把大概的過程說出。
「……阿虎他是背叛者。他受人指使,打算殺害枕石,但卻被枕石發現了。阿虎坐在前座,拿著槍威脅枕石和我……
而老沈為了救我們,所以故意在高速下緊急煞車,枕石趁機去搶阿虎的槍,在搶奪間,我被擊中了肩膀……」
「而枕石搶到了槍,擊斃阿虎?」
趙映山問,商儀容含淚點頭。
「由于道路彎度太大,車上又一片混亂——緊急煞車卻反而讓車子打滑,往山崖沖過去,老沈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他們就連人帶車全部摔下了山崖。
趙映山听到這,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似乎很難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些事,良久,他才沙啞的說︰「那麼,枕石呢?他到底去哪了?為什麼我們尋不著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醒來時就在醫院了……」商儀容搖頭。
「你怎麼會不知道?最後跟他在一起的是你,難道你昏迷前沒有看到任何景象嗎?!」趙映山在听到好友出事的消息,原本平靜的心在此時已失去耐性,激動的質問商儀容。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管趙映山怎麼問,始終問不出答案,只得死心離去。商儀容見他離開,整個人無力的躺在床上。
她何嘗不想知道姜枕石究竟在哪里?他是受傷了?抑或是……死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商儀容不由緊咬住嘴唇。不!她相信姜枕石不可能這麼輕易死去,他是個堅強的人,絕不會輸給命運!
她也衷心的希望、甚至在內心不停的祈禱……姜枕石能夠平安。
一個月後,商儀容終于可以出院,但姜枕石依舊下落不明。
商儀容將行李整理好,便自行出院。走出醫院大門,商儀容招了部計程車前往姜宏日的住處。
抵達姜宏日的豪宅門口,商儀容按了門鈴,里面的人知道是誰來訪後,便開門讓她進屋。
姜宏日就坐在客廳里抽煙,在見到商儀容時,他努努下巴,示意她坐下。
商儀容搖頭,拒絕他的提議。
「我不會久留。我來,是要跟你說幾件事。」
「說吧!」姜宏日也不勉強她。
「四年前你跟我說,成為姜枕石的未婚妻是我幫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如今他失蹤了,我的任務結束,你也該履行你的諾言。」
姜宏日答應過她,事情結束後就放她自由,也放她母親自由。等了四年,這一天終于來到。
「可是,我怎麼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我連他的尸體都沒見到。」姜宏日皺眉回答。
不過,盡避姜枕石還沒確定死亡,只是處在失蹤狀態,但也算幫了他大忙。這幾天,他已派自己的兒子姜毅仲去拉攏姜毓水,就是為了將來鋪路。
「就算他回來,我也幫不上忙了。他在失蹤之前就已經知道我們的關系,要求和我解除婚約。」商儀容冷冷回答。「所以,我對你而言,已經毫無用處了。」
無論姜枕石回來與否,她都不想再幫姜宏日。因為,是他指使阿虎去暗殺姜枕石的。她原先就厭惡姜宏日,但如今她不只厭惡,甚至還深深的恨他。
她,不想讓姜宏日逍遙法外。
姜宏日眯起眼楮瞧著商儀容,這的確是四年前他允諾她的,而這四年來,她也的確做到她該做的事。
「那……好吧。」姜宏日拿過煙灰紅,將手上的煙捻熄。「我會讓你走。另外,我會給你三十萬,算是給你的酬勞。」
姜宏日頓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
「不過,既然你拿了錢,就把某些事情全部忘記吧,知道嗎?」
商儀容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他要自己不能泄漏他對姜枕石所做的事情。
「如果有半點閃失的話……」姜宏日沒有把話說完,但威脅意味十足。
「我知道。」商儀容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那麼,我要幫我的母親辦理遷院,這點你可以辦到嗎?」
如果靠姜宏日給她的三十萬,在收費那麼昂貴的療養院,只怕撐不到兩個月;但若是換到平價一點的,或許還可以支撐個一年中載。
在這一年中,她可以去找工作,多存點錢,靠自己的能力來照顧母親。
她已經不是那個連學歷都沒有、只能靠姜宏日資助的大學生了。
「要轉院啊?可以啊。」姜宏日想當然爾知道商儀容要母親轉院的目的是什麼。「去跟我的秘書說吧,這件事一向都是由他負責,相關的證明他會給你的。」
「是。」既然得到姜宏日的承諾,商儀容便打算轉身離去。
但她要走出大門前,姜宏日突然出聲問道︰「對了,我想問你……阿虎要殺的是姜枕石,為什麼你也受到槍傷?」
姜宏日調查過整件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但他唯一不懂的就是這個謎團。
阿虎知道商儀容是他們這邊的人,怎麼會對商儀容開槍?
「當時車子打滑,我是被誤擊的。」商儀容知道姜宏日起了疑心,她只能找藉口來搪塞。
「哦?是嗎?」
「就是這樣。那麼我先走了。」
商儀容匆匆打開大門離去,而姜宏日懷疑的望著她的背影,但內心的疑慮並沒有就此打消……
幾個月後的某天,商儀容接到趙映山的電話。
他講電話的口氣相當緊急,並要求商儀容盡速趕到他家,但並未說明原由。
此時商儀容早在別家公司找到一份新工作,過著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而且每隔兩、三天,便會去探望已轉院,但健康情況卻日趨惡化的母親。
知道趙映山要她趕過去,商儀容雖有些忐忑不安,但還是搭車飛奔過去。
到達趙映山的家門口,商儀容按下門鈴後,來開門的是趙映山本人。
他開門時的神色不若平日的冷靜,反而顯得有些焦躁。
「進來吧!」
商儀容隨著趙映山進入屋內,走過玄關到達客廳,竟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像極了某人?!
那漆黑而柔順的頭發、寬闊的肩膀、碩長的身材……一切的一切,對商儀容來說,是那麼熟悉且思念……
商儀容覺得自己的聲音哽在喉嚨,她想出聲呼喊對方,卻無法開口,只能凝望著她朝思暮想的背影,愣在原地。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因為听到腳步聲而回過頭——果然是姜枕石!
商儀容喜悅的瞪大雙眼,想要往前再走幾步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餅往的姜枕石眼神永遠是犀利的;但現在凝望她的男人,臉龐依舊俊俏完美,但他的眼神卻是一片迷惘。
他明明看著她,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商儀容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她覺得眼前的人,並不像她所熟識的姜枕石。
而站在一旁的趙映山看到這種情況,便出聲問姜枕石。
「枕石,這位是……商儀容。你記得嗎?」
姜枕石眼神專注的凝望商儀容,瞬也不瞬。在他的逼視之下,商儀容瞬間似乎又看到了過往他犀利的眼神……但那也只出現了幾秒,接著,那種犀利和堅決又再度消失不見,換上了迷惘。
臉色變換的速度之快,商儀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
不想面對她所不熟悉的姜枕石,商儀容選擇低下頭,避開他的凝視。
而在同時,姜枕石也轉向趙映山,遲疑的說︰「我……不記得了。」
听到這句話,商儀容咬緊嘴唇,一種悲慘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一直祈禱他能平安回來,並且告訴自己,若姜枕石回來,她不要再欺騙彼此,她要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情……
可是,當他們再見面時,姜枕石卻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將他們之間的過往以及遇到危險時互相保護的經歷,都忘得一干二淨。
此時,再訴說自己的心情,又有何用?
「你想把你們之間的關系告訴他嗎?」趙映山輕聲問她。他刻意壓低聲音,體貼的詢問。
商儀容神色淡漠,因為她已心如死灰。
「不用了,既然他已經遺忘,除非他自己想起來,不然由別人口中得知,對他又有什麼意義?」
而且,他們能有什麼關系?訂婚不過是個假象,失去記憶,就等于將他們之間曾有的復雜情感一並舍棄。
「你告訴毓水了嗎?」商儀容問趙映山。
「……還沒。」
如她所料,趙映山沒講。
若是姜毓水知道自己的哥哥竟忘了自己,肯定會難以接受吧!商儀容感覺自己的痛楚都已無法承受,而那麼依賴哥哥的姜毓水,只怕會……
當商儀容正在沉思時,忽然發現姜枕石也在凝望著她。
他的眼神專注至極,讓商儀容的心莫名的加速跳動。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呢?既然忘記一切,那麼就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她,不要讓她以為還有希望。
商儀容轉過身,不願再多看姜枕石一眼。
所以,她也錯過了姜枕石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眷戀。
第二天是周末,商儀容搭車前往市郊。母親所住的療養院就在距離市區約四十分鐘車程的地方。
當商儀容進入房間時,躺在床上的商明海眼神依舊空洞,對外界的任何變化都毫無反應。
商儀容搬過椅子,坐到商明海的床邊,抓過母親的手,替她按摩每個關節。但是商儀容知道,就算自己這樣做,商明海依舊不可能清醒或康復,更不可能能喊她一聲女兒。
而且由于長期臥床,商明海的四肢都已開始萎縮,全身上下也出現各種慢性並發癥。
昂責診治母親的醫生向她暗示過好幾次,母親的狀況並不好,可能隨時會離開人世,希望她作好心理準備。
而商儀容表面上故作鎮定,感情上卻是難以接受。就算母親這些年來都是癱瘓在床,但母親卻是她唯一能傾吐心事的親人。
商儀容凝視著母親呆滯的面孔。
「媽……我不用再幫姜宏日做事了。我也不用再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而且,有一件事先前一直沒說,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
商儀容輕聲說著,手也不停的替母親按摩。
「媽……我想,我是喜歡姜枕石的。要不然,我不會在看到他有危險時,奮不顧身的替他擋子彈。」
那天,當阿虎用槍指著姜枕石,就要扣下扳機時,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識撲過去擋住了那一槍。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深愛上他。
「可是,就算我現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也沒有用了。」
商儀容握著母親的手,神色感傷。
她喜歡的對象已然不記得這些事,就算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