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不知好歹,也許是她不懂得把握機會,無論如何,她知道,如果繼續留在他身旁,貪戀他給予的愛情和呵護,那麼她活著的每一天,將會愈來愈厭惡自己。
自從在醫院電梯前巧遇被眾人包圍、膜拜的麥奇康時,她就曉得,他們之間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她和麥奇康分屬于不同空間、不同格局,彼此互不侵犯。
所謂門當戶對,意謂即此,她深信老一輩的說法必定有他們的道理。
李阿姨嘆了口氣,直呼可惜。「唉呀,為什麼?他對妳這麼細心,照顧得這麼無微不至,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乎妳,這樣的好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
蘇悅荷輕輕扯開嘴角,視線再度挪向窗外的烏雲。
她感謝他的存在,她感動他所付出的一切,因為他的特權,她得到許多的幫助和尊重,她憶起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像美麗的孔雀,又像只狂獅。
她淡淡地揚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她感恩上蒼賜予她這段美好的時光,但幸福也有終點,她知道是她離去的時候了。
「他值得擁有更好的。況且,李阿姨妳也說過,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多想。」
「那孩子呢?你們的孩子妳打算怎麼處理?」
蘇悅荷輕輕地將手掌貼在自己平坦光滑的小骯上。造物者的安排是奇妙的,母親離開的時候,這個孩子降臨了……
「我會留下來,因為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她一定是希望這個孩子能代替她陪伴我,不讓我孤獨,所以我要留下來。」
想也想得到悅荷會將孩子留下。女人一旦知道並接受自己懷有另一個生命之時,母愛會令人變得堅強而無畏。
「妳一個女人拖著一個孩子,討生活並不容易。」
蘇悅荷揚開美麗堅強的笑容。「我相信我可以。」
李阿姨輕嘆,她知道她可以。「我知道妳行,妳是這麼一個獨特又孝順的孩子,妳媽媽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妳、守護妳。」
蘇悅荷點頭。「謝謝。」
李阿姨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水,找到了一張白紙和筆,寫下自己家里的地址和聯絡電話,遞給蘇悅荷。
「有事就找李阿姨,我們既然這麼有緣,就讓這緣分繼續延續下去。有任何需要,跟李阿姨說一聲,李阿姨一定全力幫忙。」
蘇悅荷感動地淚盈眼眶,她展開手臂,輕輕抱住李阿姨的頸項,哽咽地說︰「李阿姨,謝謝您,您幫我太多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李阿姨拍拍她的背脊。「無所謂、無所謂,只要妳肯讓肚子里的寶寶叫我一聲女乃女乃,我就心滿意足了!」
蘇悅荷的淚水緩緩滑下。「謝謝妳,妳是寶寶一輩子的女乃女乃。」
李阿姨眨著淚眼,忙著抽衛生紙幫悅荷擦掉泛濫的淚水。「別哭別哭,就說孕婦不能掉眼淚,別哭別哭……」
女人的幸福必須自己掌握,不能強求、不能勉強,否則結局不見得是完美的。
「什麼時候離開?」
「他說他今天下午有兩台手術,不能來找我,我想趁這個時候離開,或者半夜偷跑也不一定。妳知道的,整個護理站都是他的眼線,白天人又多,我會找機會;如果白天走不成,晚上再走也不遲……」
李阿姨點點頭,從悅荷的眼里,她看到堅定不移的母愛。
持續工作十三個小時之後,麥奇康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沖個澡,再去頂樓的頭等病房,看看那個讓他氣個半死卻朝思暮想的女人。
憊是那句老話,如果早知道愛上一個人會是這麼折騰,那麼在第一次巧遇時,他鐵定閃她閃得遠遠的,瞄都不敢瞄她一眼!
只是,要是錯過了她,他今生又要到哪里才能遇上像她這樣令人又愛又恨的女子?
愛會讓人自甘墮落。因為愛她,所以他以自己的方式,將她困在自己身旁,就算每逃詡讓她氣到想吐血,他也甘之如飴。
麥奇康在醫生休息室里快速地沖了個澡,並換上干淨的衣服趕到頭等病房時。時間已是半夜三點十五分。
他在病房門口看到躡手躡腳的李阿姨。
他上前輕聲問候。「李阿姨,這麼晚還沒休息啊?」
「唉唷!」李阿姨驚呼,一顆心差點蹦出來。
「副、副院長?!這、這麼晚了,您還沒休息啊?」
李阿姨支支吾吾的,一副很慌張的模樣……
這到底怎麼回聲?麥奇康狐疑地皺起眉頭。「我剛下刀,忙到現在才有時間過來,小吧有事嗎?」
李阿姨干笑。「蘇小姐很好啊,她睡了,如果副院長想看她還是等明天早上比較妥當……」
李阿姨愈閃躲,麥奇康愈覺得古怪,他伸手想推開病房門,李阿姨卻早一步擋住他。
「副、副院長,等明天早上再來看她會比較好。你知道的,蘇小姐這些逃詡沒有好好睡覺,好不容易今天睡得比較熟,您就不要再吵她了;她比較淺眠,要是被吵醒,就很難再入睡。以前當然無所謂,她現在懷孕了,睡眠一定要充分才行……」
李阿姨愈說愈心虛。再怎麼樣,她都得守著這個門,悅荷前腳才從載貨電梯溜走,副院長後腳就上來頭等病房。她自己原本也是要落跑了,誰知道不但跑不成,還被逮個正著!
阿彌陀佛!要是現在就被副院長捉包,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說不定悅荷連醫院大門都走不出去!
「我還是進去看看比較放心。」
「別去啦,你會吵醒她的……」李阿姨死守著病房門。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一名值大夜班的護士經過。她禮貌地向副院長問安︰「副院長好。」
麥奇康看著小堡士問︰「蘇小姐是誰負責的?」
「副院長,大夜是由我來照顧蘇小姐。」
「妳幾點巡過病房?」
「兩點五十分,我今天特別提早十分鐘哦。」小堡士不忘展現自己的效率。
「蘇小姐的狀況如何?」
「蘇小姐體溫正常、血壓正常,一切都正常。」
「睡了嗎?」
「蘇小姐是熟睡狀態,我幫她量耳溫時,她輕輕動了一下,後來又睡著了。」
李阿姨捉到機會趕緊補充。「你看吧,李阿姨沒誆你吧!蘇小姐真的睡得很熟,你不要現在吵她,明天再來看她比較好。」
听到「自家人馬」的說明,麥奇康的確安心許多。他支開護士後,懊惱地嘆了口氣,沮喪的大掌扒攏過自己的頭發。
「李阿姨,不好意思,我很擔心她的狀況,連作夢都會夢到她偷跑,離我而去。」
李阿姨眨眨眼,能夢得這麼準,真是神乎其技!
她打哈哈說著︰「不會啦,是副院長想太多了啦,哈哈哈……」
麥奇康捏著眉心。這一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就算是鐵人也會疲憊。「好,那我先到醫生休息室睡幾個小時,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目送麥奇康離開後,李阿姨無力地癱軟在房門前。
再來幾次這種年輕人躲躲藏藏的游戲,她包準心髒病發作,玩完啦!
蘇悅荷原來想直接搭乘電梯直達一樓後棟,然後由後門離開。
不過心中的不舍硬是讓她停步躊躇,她在一樓掙扎了許久,最後實在熬不過自己思念的心,她搭乘電梯回到五樓。
五樓是外科病房,有開刀房,也有醫生休息室,通常下刀後的醫生,會在休息室沖洗,然後視情況是否要留在休息室補眠或者干脆回家睡覺。
她知道自從她住院安胎以來,為了平撫她的情緒,怕惹她不開心,他不敢在病房留守,又不放心回家,所以一直睡在休息室,隨時standby。
平凡的她為何能擁有他這份深情?
所以在離去之前,在結束這段情緣之前,她想見見他……
他今天的兩台刀應該早就結束了,沒來探視她,也許是因為兩人中午的爭執。她猜他應該待在休息室,才想來偷偷看看他。
只是誰知道,她才剛要進入醫生休息室,就看到麥奇康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迎面而來。
蘇悅荷趕緊閃躲到一旁的牆柱旁,一顆心跳得彷佛有一座大鼓在敲。
他走進休息室,關上門。
有一剎那,她想掉頭走人,可是想到也許這一走,她和他之間可能就這麼斷了線,再也無法見面,她還是鼓足勇氣,等待了十分鐘後,輕輕推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休息室有三張床加上三套桌椅,布置很簡單,從昏黃的燈光和男人深沈的呼吸聲,她知道麥奇康已熟睡了。
她輕輕拉開唯一的布簾,看見了他。
蘇悅荷按捺住心口濃濃的酸楚和欲奪眶而出的眼淚,走向前,拉好布簾,在床沿邊緩緩坐了下來。
只有推床寬度的臨時床鋪,也許適合一般男性身材,但無法容納他修長、精壯的體格。他雙臂環胸,辛苦地曲著高大的身軀側躺。
她俯視著眼前正沈睡的男人,無法避免地,再一次震懾于他俊朗的外表。他長而鬈的睫毛遮掩了一向犀利深邃的眼眸,宛如鑿刻般的臉部線條因熟睡而顯得柔和,少了清醒時的不苟言笑和她最常見、最能惹惱她的狂妄霸道。
也許是工作的習慣,他繃緊的肩膀、握拳的動作,彷佛就算是處于熟睡狀態,一旦病奔有任何緊急事件,他便立刻能夠完全清醒並迅速投入工作。
所以她必須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過分驚擾的動作。
蘇悅荷凝視著他。她試著在昏暗中看得更仔細,于是身子向前傾,卻一個不小心,腳跟敲到床腳,發出了一記輕響。她一驚,雙手蒙住臉,屏住棒吸,倉皇地等著他驚醒,然後發現她坐在床邊扮鬼嚇人。
只不過,也許是今天的工作真的太累,或者累積的疲憊已達頂點,他沒醒過來,只是將環胸的手平放,還是熟睡著。
她拍拍胸口。一次的冒險,會讓人膽量大增,她俯身凝視他,突然之間,好想偎在他懷里,再一次感受他的呵護與溫暖。
當然,床太小了,她要是真躺下來,不是把自己摔個滿頭包,就是粗魯地把他吵醒。
她不能冒這個險,就這麼一次,她想好好地、好好地,看著他、記得他,把他深深、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回憶里。
她望著他,嘴角緩緩揚起微笑。淚早已不請自來,晶瑩剔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地沾濕他的上衣。
也許分離在即,她回想起許多事,包括每次相遇必定上演的爭吵、他的呵護,當然還有那種她無法苟同的、斥責背後的關懷,以及兩人曾經分享過彼此靈魂的親密關系。
她哽咽地吸著鼻子,知道終其一生,自己的愛戀將全系在這個男人身上,無人可取代。
他說,他愛她。
蘇悅荷輕輕抬起他的手,撐開他的手心,伸出食指,她輕輕地寫上一行字──
我也愛你
為了他,她綻開最美的笑靨,放下他的手,起身掀開布簾,依依不舍,回眸凝視。
最後,離開。
只是哀傷不舍的心中,早已淚如雨下。
麥奇康在清晨第一道陽光乍現時驚醒,他坐在床邊,搔著頭發,無端感到一陣心慌。
他果真走火入魔了,連睡覺作夢都會夢到小吧哭著說她愛他?
她含著晶瑩剔透的淚,低訴著他最需要、最渴望听聞的愛語……
麥奇康感到萬般灰心和沮喪,愛一個人可以愛得這麼慘烈,他相信古今中外他是第一人。
他起床。突然之間,思念來得這麼猛烈,就算會吵到她寶貴的睡眠,他還是想看她一眼,好填補他心口那塊思念的漏洞。
只是他還來不及走出休息室,隨身的呼叫器在此時嗶嗶作響。他低頭一看,臉上原本的期待,立刻轉變成陰暗的色彩。
「蘇小姐已離開病房。」
麥奇康一路沖回頂樓的護理站,只看到那個大夜的護士哽咽哭泣著。
「我不知道蘇小姐怎麼不見了,我三點巡房她在睡覺;四點的那趟,我想她既然在睡覺就不要吵她,讓她好好休息……我根本沒想到到四點四十分再巡房時,人就不見了……」
她哭著解釋。哇,她把副院長的地下情人給搞丟了,她死定了……
麥奇康直接詢問一旁的住院醫生。「看護的李阿姨呢?」
住院醫生也是臉色蒼白。沒人知道把副院長的女朋友搞丟,會受到什麼處分,這比急救不當、病人病危更令他們惶恐。
「病房內的私人物品都清得干干淨淨,我們有打電話給李阿姨,她推說和蘇小姐意見不合大吵一架後,蘇小姐堅持把她趕走,所以她只好回家了。蘇小姐出走的事,她一概不知情。這是李阿姨的電話,副院長要自己問問看嗎?」
綜合醫護人員的說法和李阿姨之前鬼鬼祟祟的形跡,他知道,也許在李阿姨急欲阻擋他進入病房時,悅荷早已離開醫院。
麥奇康很想抱頭痛哭,他實在想不透,在他付出真情之後,她為何還是執意離開?她為何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一個試著接受他的機會……
麥奇康旋身欲離開,住院醫生趕緊遞上一張白紙,急著說︰「副院長,這是蘇小姐家里的地址,也許您需要……」
麥奇康接過,隨即轉身離開。
如果她要躲著他,不會貿然跑回家。
認識她這些日子,他們根本就來不及相互了解彼此的生活,他發現,他不知道她有什麼朋友、會去什麼地方,他只知道她工作的花店,和之後的「閃耀」。現在清晨近五點,花店尚未開店營業,那麼他就只能到閃耀踫踫運氣了。
心意已定,麥奇康加快步伐,直往停車場沖,卻遇上正要開車離開的院長千金──方閔寧。
听說她身體微恙,兩天前住進醫院,但他忙著處理自己和悅荷的事,根本沒空去探訪自己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兼秘書。
方閔寧停車,降下車窗。「剛來還是要走?」
麥奇康聳肩。「正要走。我有急事要離開,不多聊……」
方閔寧睜著無辜的大眼楮,眨呀眨地。「唉呀,人家生病,你看都不來看我一次,我們可是長輩們認定的未婚夫妻哦,你這麼冷漠也未免太傷人了……」
麥奇康雙手攏過自己一頭亂發,決定當下講個清楚,以免日後節外生枝。
「閔寧,兒女的事長輩當然會有期待或安排,但這也只是他們的想法,並非我要遵循的事。我們之間從小到大只會吵架和斗嘴,怎麼可能產生任何一絲情愫?這妳應該比我更了解。」
麥奇康嘆了口氣,心情煩躁到了極點。「謠傳歸謠傳,我只是懶得去澄清。不過,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我不樂見謠言繼續存在,所以麻煩妳和妳爸媽解釋一下。況且,我是由政府直接聘任,院長大人應該還沒有絕對的權勢把我fire掉吧?」
麥奇康清楚地解釋完,不等方閔寧有任何反應,隨即邁步走人。
要走連一聲再見都沒有,好歹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也不關心一下我為什麼會住院,為什麼天剛亮就要離開醫院,真是……方閔寧嘟高嘴,忍不住嘟囔個幾句。
算了!她還有「落跑」大事沒完成,哪管得了別人的事?
方閔寧升高車窗,輕輕一踩油門,鵝黃色的藍寶堅尼小跑車立即絕塵而去。
麥奇康在十分鐘後抵達位于林森北路的「閃耀」。
五點十五分,「閃耀」早在一個小時之前已結束前一天的營業,透過半掩的大門,可以約略窺探店內已打烊並收拾完畢,只是依然敞開的大門,讓他大為振奮。這是一個機會,在他僅有的資訊中,他必須抽絲剝繭猜測她的去向;當她失去唯一的親人時,她還會和誰聯絡?
麥奇康走進「閃耀」。這讓他看清它的全貌。
「閃耀」以紅、黃色系為主,裝潢古典,天花板、舞池、包廂都散發著濃烈的巴洛克風格,而水晶吊燈及牆面上以黃金為素材的雕紋圖形,都是價值不菲的真貨。「閃耀」的設計主題,看得出來,老板堅持以豪華奢侈為最高準則。
麥奇康扯開嗓門,出聲尋人。「有人在嗎?」
沒多久,舞廳後頭的辦公室,走出一名風情萬種的大美人,她就是「閃耀」的老板Lisa。
「有事嗎?我們打烊嘍……」
Lisa看到來者時,不禁大驚失色。她當然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他就是買了悅荷初夜的男人,他就是被八卦雜志拍到上舞廳找小姐的教學醫院副院長──
他就是她干女兒的父親!
沒錯,悅荷正在辦公室里和她分享懷孕的喜悅,以及和眼前男人之間紊亂的情事。她堅持悅荷肚里的寶寶絕對是女生,而且同意悅荷的想法──和這個副院長撇清關系,別誤了他的前程,然後恨死自己。
「我想請問荷莉有沒有過來這里?」他直截了當地問。
Lisa插插手,故作驚訝狀。「荷莉?她休息好多天了,今天也沒有過來哦!」
麥奇康皺起眉頭。「我有急事找她,請問妳是否知道她可能會去的地方?我知道妳們之間應該有私人的交情。」
Lisa眨眨眼,沒想到他心這麼細,才光顧一次,看過她和悅荷交談,就猜得到她和悅荷之間的關系?
Lisa聳肩,故作「遇到壞朋友」的氣憤模樣。「我也在找她,她向我借了八十萬,才上班一個星期就開始休息,當我這邊是搞慈善的救濟單位嗎?呿!就因為當她是朋友,才安排她來「閃耀」,錢也借了,還不來上班,沒必要搞成這樣嘛……」她胡謅了個數字,並表現得很義憤填膺。
麥奇康鐵青著臉,很不爽她的恣意批評。他當然知道悅荷是因為母親的醫藥費,不得已才上舞廳工作,以她不願低頭的個性,當然不可能只是借錢而已,她知道必須付出勞力工作……
「妳把簽條和借據拿出來,我馬上簽帳,妳可以立即派人到醫院收錢,從此和悅荷的帳務一筆勾銷,她不會再回來「閃耀」上班。」
Lisa唉唉叫。「我們直接到醫院收錢?要是又被狗仔拍到,你的大好前途不就毀了?」
「我無所謂。」
Lisa立刻對這個男人心生好感。「可是我和荷莉之間沒有立借據耶。」
麥奇康根本不在乎金額到底是多少。「我無所謂,只要妳收了錢別再去打擾悅荷,或叫她來上班就好。」
Lisa暗暗叫好。
也許,這個男人是那種世上少有、至情至性的稀有品種,那麼她應該勸勸悅荷回頭才能得到幸福。
Lisa立刻寫了張收款證明單,麥奇康在金額旁簽下自己的大名,隨即轉身走人,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蘇悅荷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剛才兩人所有對話,她听得一清二楚。
Lisa揮揮手中的簽條。「妳看多好,我幫妳要到八十萬的安家費!」
蘇悅荷哭笑不得,她沒想到Lisa會來上這一招。
「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妳一個女人家以後挺著一個大肚子,連日常生活都有問題了,還怎麼找工作?八十萬可以應應急……」
Lisa換上認真無比的表情。「悅荷,考慮看看好嗎?我感覺他真的很愛妳。當一個男人深愛上一個女人時,他會讓女人幸福到不可置信,我贊成妳回到他身旁。」
蘇悅荷無法回應。有一些事情她無法坦然面對,無法放下,就算只是多慮、庸人自擾,那還是一個已存在的問題。
兩人的談話聲音,驚醒了躺在沙發椅上醉死的矮胖男人。
蔡董昨晚前來消費,不勝酒力,醉倒在「閃耀」里,Lisa已去找人想把他扛走,誰知道店內的小妹還沒回來,蔡董就酒醒了。
「唉唷唷,這不是荷莉嗎?唉唷唷,妳這個小美人可是讓我想念死了,听說妳出場啦,快快快,今天我包妳一天,妳陪我一整天!」
蔡董帶著七分醉意走了過來,一身酒味。
Lisa出聲阻擋。「蔡董真愛說笑,誰不知道你只愛小小芳一人,況且荷莉收山啦,她今天是來向我告別的。」
蔡董拉著掛在啤酒肚上的褲腰,囂張地嘲諷。「收山?他媽的,一日是舞女終身是舞女,收什麼山啊?!老爺還沒玩到就收山,妳他媽的,當我之前花在荷莉身上的錢是假鈔嗎?!」
Lisa將好友牢牢地保護在身後,扮著笑臉。「蔡董,來消費就是要付錢啊,況且也有別的小姐陪你跳舞,這哪叫花在荷莉身上的錢啊?」
蔡董才懶得听什麼大道理,直接動手要捉蘇悅荷。不化妝的荷莉美得更有靈氣,下流的口水幾乎要從他嘴角滴了出來。
「來,荷莉,陪我一天,價碼隨妳開,要多少有多少!」
「蔡董,您不要這個樣子,荷莉不做了!」Lisa拚命阻擋,邊氣憤店內的保鏢早就下班了,否則鐵定給他一頓「粗飽粗飽」!
她們拚命掙扎,只是兩名弱女子無法抵抗仗著七分醉意的蠻力,蘇悅荷的手腕讓蔡董捉個正著。他猥褻地瞅著她,一個用力,硬是要將她扯進自己的懷抱里。「躲?我看妳想躲到哪去!只要是我蔡董要的,沒有得不到的!」
「放開我!」蘇悅荷被逼急了,手一揚,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蔡董臉上。
蔡董怒火沖天,一巴掌隨即揮了出去,力道之大,讓蘇悅荷立即跌倒在地。
「干!妳這個爛女人,妳竟敢打我!妳不要命了!」
蔡董又想補上第二個巴掌時,Lisa已不顧一切用力推開他。「住手!你敢在我的店內要狠打人?!」
Lisa氣瘋了,她邊罵,邊拿起電話找保鏢回店內。
「你也不想想我Lisa是誰?!你竟敢在我的地盤出手打我的好朋友!」
蘇悅荷已顧不得眼前的火爆場面,那一跌,傷得她下月復好痛好痛……
她感覺月復部有一陣怪異的收縮,吃痛地悶哼。
「開店就是要做生意的,她都可以賣給別人,為什麼不能賣給我!我出的價錢會比較少嗎?!」
兩人持續爭吵著,醉客卑劣地大聲咆哮,甚至抬腿要踹擊倒地的蘇悅荷……
「住手!」
麥奇康突然風馳電掣般沖了進來。他一把推開蔡董,狂吼聲響徹整個舞廳。
突然出現的救星,讓Lisa釋出笑容。
有色無膽的蔡董馬上退縮了,瞪著眼前狂暴憤怒的男人,他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你、你、你是誰啊……」
麥奇康怒氣四射。他原想回來問清楚Lisa是否和悅荷有共同的朋友,可以提供他聯絡的方式,讓他去找人,卻沒想到一進入店內,就看到這個不要命的禽獸,竟膽敢欺負他捧在手心上的女人?!
他揪起蔡董的衣領,後者甚至兩腳騰空。「你敢打她?!你信不信我殺了你!你想不想知道外科醫生是怎麼開膛剖肚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蔡董嚇到快要屁滾尿流。
「你竟敢打她!」麥奇康完全喪失理性,狂暴的怒火在體內不斷竄升、燃燒,憤怒的拳頭不斷落下。
「救命啊!」
蔡董高聲求救,麥奇康另一記猛拳又擊向蔡董肥滋滋的肚子。
蔡董膽寒地跌倒在地,抱著肚子哀叫個不停。「不要打我、不要再打我……」
「麥醫生,悅荷的臉色好蒼白!」
Lisa跪在蘇悅荷身旁,悅荷的臉色青白得嚇人。
此時Lisa急call的保鏢回到店內,立刻接手後續處理。
麥奇康放下拳頭,急奔到蘇悅荷身邊,他扶起她,看到她臉色蒼白,冷汗直沁。
「小吧?!」
蘇悅荷緊抱著肚子,全身顫抖,虛弱地抬起頭。「奇康,我肚子好痛……」
麥奇康刷白了臉,他立刻拿起行動電話,叫喚在附近執勤的救護車,然後抱起她走出「閃耀」。
蘇悅荷瑟縮在他懷里,疼痛一波接著一波侵襲,直到她無法承受。
她流著淚,無助地說︰「奇康,我真的沒有不要他……我好怕失去我們的寶貝……」
「沒事的,絕對不會有事!」
看著她痛苦哀慟的模樣,麥奇康加快腳步,恐懼像一雙無形的手,箝制、緊揪著他的心。
「救護車馬上到了!」他嘶啞地說,向來不容許落下的淚此時盈滿他沈痛的眼眸。
救護車終于出現了。「麥副院長,請問傷患情況如何?」
「懷孕初期有出血跡象,回教學醫院。」麥奇康解釋,抱著蘇悅荷上了車,在醫護人員的協助下將她安置在擔架上,車子立刻急速前進。
「我要我的孩子……」
「我知道,沒事的,沒事的……」
麥奇康俯身,緊緊環住躺在擔架上的她。他撫著她的發,不斷拭去她眼眶中的淚水。「別哭,真的沒事的,我是醫生,妳要相信我。」
兩人交握在蘇悅荷肚子上的手,是彼此唯一的力量。
「小吧,我不會讓我們失去孩子。」
蘇悅荷點頭。白色長裙已染著斑斑血跡,襯著蒼白的臉、無色的唇更教人心寒。
麥奇康的神情沉重黯然,焦慮與恐懼奔馳在心中,他再也無法控制眼眶里滑落的淚。
「在我的醫院里,我不會失去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