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協助?」
輕輕啟口,蘭馥的回應等于默認先前戰之或對她的指控。
但她此時已管不了這些,因為她實在難以相信,一個手握重金的大總裁,居然會需要她這「酒家女」的幫忙。
而不可否認的,她的確很好奇戰之彧為什麼會找上自己。
腦中不斷叫囂的警告字眼,全被蘭馥拋到一旁,因為血液中屬于記者的好奇心理,全被眼前的情況勾起。
如果她真與戰之彧合作,那就意味著她能接近戰之彧。
要知道,在普通情況下,記者是很難有這個機會。所以,蘭馥實在無法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即便是……她從未出錯的直覺,不斷告訴自己,不該接近這個男人。
在牢籠潛伏了一個多月,蘭馥從沒讓人發現她下藥的事情,但戰之彧卻讓她狠狠踢到一塊大鐵板。
不可否認的,她絕對是心懷不甘,因此,除了趁機接近戰之彧這個目標之外,蘭馥私心還懷有另一個小小目的——整一整戰之彧。
戰之彧看了蘭馥一眼,確定她正在听,這才繼續說道︰
「往後我們戰國企業的人再帶客戶來這里喝酒、談生意時,我要你在一旁打邊鼓,促使合約簽成。如果能夠順利簽成合約,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戰之彧的意圖簡單明了。
台灣的酒國文化特殊,有不少生意都是在酒店談成,因此,他才想到如果能在酒店里安插自己的人馬,對己方自然更加有利。
而在他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這朵帶刺的玫瑰就自動送上門,當握有對方把柄的情況下,教戰之彧如何能不去利用這優勢?
這朵玫瑰雖然帶刺,但不可否認的,她很懂得如何扭轉局面好對自己有利,觀察了她一晚後,戰之彧相信她就是他所要的人。
扁瞧她至少灌了山田足足有三瓶酒,而她自己卻喝下到半杯,戰之彧對她的能耐已有相當程度的信心。
再說,這朵玫瑰既美且艷,只要是男人很難不對她感興趣,在感興趣之後,多少都會放松原本的戒心。
「只要打邊鼓?」她問。這麼簡單的條件,反而讓蘭馥懷疑。
「只要打邊鼓。」他答道,一派雲淡風輕。
戰之彧之所以布下這步棋,本來就只想為己方多爭取一分勝算,畢竟做生意的事只能靠自己,總不可能要她確保生意非談成才行,若真是如此,還要那些業務部門做什麼?
「唯一的附帶條件是,不能讓我們公司的人知道你的「功能」。我要你做的事情,只能你我知曉。」
雖然不知布棋後會發生什麼事,但戰之彧可不想讓業務部養成依賴的習慣,如果讓他們知道這項功能,天知道會演變出何等荒唐的情況。
他絕不可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為什麼選上我?」美眸眯起,蘭馥毫不遮掩對戰之彧的懷疑。
「因為你就在這里。」戰之彧答得敷衍,不打算告訴她,她何以能得到自己的青睞。
「你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她又問,惡質地想把事情搞砸,雖然她並不認為戰之彧會如此放任她。
「你很聰明,自然知道如果你故意砸鍋的話,今晚的事就會傳到你上頭老板耳中。另外,我們的交易若傳人第三人耳中,你還是得跟你家的老板見見面。」
戰之彧也不含糊,早早就料想到這點。
他幾乎是好心情地,看著眼前美人雙眼冒火的模樣,突然發現氣呼呼的她,看起來比較順眼。
相對于戰之彧的好心情,另一方的蘭馥可沒這麼開心。一雙美眸不善地眯起,知道他絕對是說到做到。
雖然她對戰之彧是挺感興趣,但跟這男人打交道實在不劃算,自己的把柄被他握得死死的,如果真被他爆料,那她也不用在牢籠混下去。
在沒有確實收集到關于毒品交易的證據之前,她說什麼都不能離開,更不能讓人破壞她苦心經營的心血。
「看來,我似乎只能任你宰割了,戰總裁。」蘭馥表面上仍是笑得美美的,但口氣中的咬牙切齒,毫無保留地吐出她的真心意。
「相信我,這件交易對我們雙方都會有好處。」
戰之彧笑得和藹可親,但看在蘭馥眼中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只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老鼠,隨時部可能被眼前的惡貓一口吞噬,現在她的掙扎,則成了貓兒逗弄下的結果。
至于被貓吃掉這件事……根本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在心底哀嘆了口氣,蘭馥突然覺得,如果今晚沒來上班就好了。
返回住處後,蘭馥一反平日極快入睡的習性,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戰之或的提議不斷在她腦中響起,而那張英俊又帶著幾分冷漠的臉孔,也不斷在她眼前晃動著,擾得蘭馥更不能成眠。
她微眯眼,總覺得奸像有哪里不對勁。
他的目的很明確,所以她並不認為有任何問題,問題是出在戰之彧身上。蘭馥確定在此之前,她非但沒見過他,更不曾與他有過接觸。
但——個男人,卻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的,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仿佛她該認得他似的,這便是敦蘭馥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又想了好一會兒,仍是毫無結果。
這時候,疲憊終于攀上蘭馥。
原本就半眯起的眼皮,此時,更是重得幾乎張不開,她沒費心掙扎,只是乖順地合上眼,任周公將她帶入沉沉的睡夢之中……
日正當中,附近的小學也放學了,下午沒課的中低年級學生紛紛步出校門,或走或跑地準備回家吃飯。至于下午還要上課的高年級生,則有父母送來愛心便當。
一時間,整條街上鬧烘烘地。
「喂——小馥——小馥——」
誰在叫她?
就算隔了整整一條街,小蘭馥也還是听到有人在喚她的名,她回過頭,綁成兩束的長發因轉頭的動作,在空中畫出兩道黑色的弧線。
簇新的小學制服穿在身上還有些不適應,而身上的背包也提醒著小蘭馥,自己小學生的新身分。
遠遠地,一個小小的人影飛奔到小蘭馥跟前,跑了這一段路,男孩仍是臉不紅氣不喘,只是臉上的幾道擦傷,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阿育?」小蘭馥有些驚訝,但再一想,阿育跟她是同一個小學的三年級生,放學時巧遇也沒什麼不可能。
「阿育,你怎麼又受傷了?」小蘭馥擰著眉,看著他臉上新添的數道擦傷。
「叫我阿育哥哥。」阿育沒好氣地瞪著她,這個女孩明明小他三歲,對自己卻總是沒大沒小,讓他老覺得自己失了當大哥哥的威風。
「阿育。」小蘭馥沒興趣改口,反倒掏出一條干淨的小手帕,再拿出小水壺用水打濕手帕,遞到阿育面前。
「把臉擦一擦,媽咪說傷口不可以髒髒的,不然會生病的。」小蘭馥學著母親的口吻,把母親交代過的話重達一遍。
阿育瞪著她,但那雙盈亮亮的水眸半點不退縮,最後,他嘆了口氣,接過手帕胡亂把臉擦了遍後,順手將手帕塞進口袋里。
「好啦!小馥,我帶你去吃棒冰。」不由分說,他抓著她的手就走。
「阿育—我要回家吃午飯啦!」
「午飯晚點再吃就奸了。」帶著幾分霸道,男孩堅持要先吃棒冰。
小手扭動了幾下,卻還是無法掙月兌另一只手的掌控,最後,小蘭馥也干脆地放棄,任他拖著自己跑向附近的雜貨店。
雖然不解阿育為什麼突然堅持,要帶她去吃棒冰,但她終究是個孩子嘛!大熱天里,可以吃支消暑解熱的棒冰,這個,馬上就戰勝回家吃午餐的想法。
直到兩人各挑了一支女乃嘴冰,阿育這才放開了她。
咬破女乃嘴冰的頂端,小蘭馥一邊啃著棒冰,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育,你怎麼會有錢請我吃冰?」
她和阿育都沒什麼零用錢,連吃支棒冰也是種奢侈的享受,為什麼他會突然請她吃棒冰咧?
聞言,阿育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復正常。
「請你吃冰就吃嘛!避這麼多干什麼?」
「喔。」小蘭馥癟了癟嘴,不過,雖然得不到答案,但當冰涼的甜甜水液滑入喉中,立刻讓她心情好得多。
「棒冰好吃嗎?」一口一口啃著手中的棒冰,阿育有些心虛地轉開話題。
「嗯。」小蘭馥開心地點點頭,早把先前的事情忘個精光。
「阿育,我們下回再一起吃冰吧?」她問,眼里閃著快樂的光芒。
「呃……嗯。」呆愣了足足一秒鐘,阿育這才點點頭。
「就這麼約定羅!」她笑,沒發現他眼底的猶豫。
她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棒天一早,小蘭馥是被喧囂的人聲吵醒的。
拖著一條小棉被,小嘴打著呵欠,她睡眼蒙朧地走到房門口,就見大門敞得開開地,爹地和媽咪都站在大門口,似在看些什麼。
「怎麼啦……」小嘴含含糊糊地吐出問句,小蘭馥慢慢走到父母身邊,想看看外頭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能讓父母一大清早就起床。
小蘭馥離大門越近,吵雜的聲音就更大聲了,接著又砰砰砰幾聲巨響,一切總算平靜下來了。
「凌媽媽?」小蘭馥眯著眼,怎麼連隔壁的凌媽媽都來了?而且凌媽媽還牽著她那四歲大的女兒一起出來。
「小馥,你被吵醒啦?」
媽咪的聲音輕柔,準備帶她回床上補眠。
「媽咪,剛剛在吵什麼啊?」
小小的腳步已走到大門,她探出頭,只見到門前的走廊有些髒污,仿佛曾有什麼東西拖過去似的︰再左右探了探頭,只見隔了幾戶外的阿育家,同樣大門敞開,而那拖行的痕跡,應該就是從阿育家展開的。
「阿育家怎麼了?」
她問,卻沒有半個人回答。
一陣不安突然攫住了小蘭馥,她咚咚咚地跑出家門,沖進阿育家中。
空蕩蕩的內室映入小蘭馥的眼中,她眨了眨眼,但不管她怎麼用力眨眼,阿育家依然是空空如也。
「小馥,阿育搬走了。」媽咪握住她小小的肩頭,輕輕說道。
「搬走了?」小蘭馥呆呆地重復母親的話,一時間無法理解話中的意思。
「阿育他爸爸接他們去美國……」
母親又說了什麼,小蘭馥什麼都沒听到,因為她的腦中只回蕩著一句話︰
阿育搬走了。
「是夢嗎……」
悠悠轉醒之後,蘭馥發現自己正躺在租賃處的小床上。
這間套房是蘭馥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身分,並維持「玫瑰」的生活,才在牢籠附近租下的,小小的套房僅有五坪,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
蘭馥對這間爛爛的公寓,倒也沒什麼埋怨,大概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住在這種又小又窄的公寓吧!
小時候,她家的生活環境並不好,所住的小鮑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雖然生活環境不佳,但那種濃濃的人情味,卻是蘭馥怎麼也忘不掉。
通常,會住在這一類破公寓的人家,生活環境都算不上好,因此,大人們不論男女,都得努力出門賺錢,至于被留在家中的小阿,當然就成了彼此最好的玩伴。
夢中的男孩,是她最喜歡的大哥哥——阿育。
其實蘭馥只記得他叫做阿育,至于是不是這個「育」宇,就不確定了。
剩下的,也因為事隔多年,她幾乎都不記得了……
阿育是個私生子,跟他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
雖然附近的小阿會因為這私生子的身分,而刻意欺負阿育,但阿育也不是省油的燈,試圖欺負他的小阿都討不了好處。
可是,在蘭馥上小學那年,阿育那素未謀面的爸爸卻出現了。
他帶走了阿育母子,從此蘭馥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看著日漸熟悉的天花板,蘭馥覺得有些感傷,好久沒夢見阿育了,不知道為什麼,今晚居然會做這個關于往事的夢。
「阿育啊……他現在也有二十八歲了吧!」
蘭馥懷念地微笑著,雖然阿育年長自己三歲,但不管過了多少年,她記憶中的阿育,一直都是那九歲男孩的模樣。
閉上眼,蘭馥試圖回想方才的夢境,但不知為何,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龐,俊帥的五宮沒有笑容,只有眼底閃動著嘲弄的目光……
「嚇!」
蘭馥嚇得立即睜開眼,怎麼會是戰之彧呢?!
一個月後白雪姬的隻果園
「難以置信……那家伙居然完全沒再出現……」
蘭馥口中喃喃自語,拿在手中的茶杯,也險些因她力道過大而破碎。
自從她和戰之彧訂下那個交易後,已過了一個月,戰之彧卻一直沒有出現,讓她幾乎認為那晚的事,根本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要不是偶爾會在牢籠中,見到戰國企業的員工帶客戶來喝酒談生意,又專門只點名要她坐台,蘭馥說不定真會以為,整件事是戰之彧開的一個玩笑。
兩個多月的賣笑生活,讓蘭馥自覺已到忍耐的極限。
每日每夜,她不但要應付那些心存不良的酒客,還得小心翼翼探查毒品交易的內幕,搞得蘭馥的精神異常緊繃。
偏偏毒品交易的事,遲遲找不到決定性的證據,再加上戰之彧那邊也完全沒有聯絡,若非她已投下許多心力,沒道理空手而歸,她搞不好會撒手不管。
「什麼東西難以置信?」
另一個聲音在蘭馥身旁響起,她回過頭,才發現綠茶不知何時也到了。其實她們並沒有約定見面,所以看到綠茶出現,蘭馥也有些訝異。
「不,沒什麼事。」蘭馥搖頭。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與戰之彧的交易,她干脆不提。
「你看起來好象很累,真的沒事?」綠茶模模她的額,確定沒有發燒才稍稍安心地放下手。
這麼冷的天氣,蘭馥居然還坐在隻果樹下吹風,綠茶直覺地以為她感冒了。
「一直找不到證據,我當然累啦!」見話題轉移,蘭馥順勢跳出。
「你還在牢籠上班?」
綠茶鳳眼微眯,不敢相信好友居然還在那個大染缸里攪和。離上回見面都過了一個多月,怎麼她要的證據還沒到手?!
「我也想早點離開啊!只是那票人的口風超緊,簡直是一群蚌殼精轉世。」
蘭馥大嘆三聲無奈,每天在酒瓶和酒杯之間來來去去,雖然她向來很小心,不讓自己喝太多酒,可總有一、兩杯下肚,日子再這麼過下去,她也很擔心自己遲早會變成酒鬼。
「你再待在牢籠也不是辦法,難道你家老總都沒吭聲嗎?」
綠茶口中的老總,指的是TM周刊的總編。她記得曾听蘭馥說這人非常難搞,是個難應付的上司。
如今蘭馥為了追查一個新聞,兩個多月來都沒做其它的工作,按理說,這個難搞的總編不可能不吭聲。
聞言,蘭馥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下。
「別提了,我剛剛才被那個禿頭老總訓了一頓。」
「到底怎麼了?」
一想起這件事,蘭馥的雙眼頓時噴出火花。
「那個死老總,居然問我是不是當公關當上癮,想改行做酒家女?否則怎麼遲遲還下動筆撰稿?!啊——死禿頭一個!」
她怎麼可能想干酒家女?!
雖然這兩個月來,她領到的薪水的確優得不得了,但一想到這薪水袋背後的黑暗,蘭馥就覺得不把內幕揭發,實在對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