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繽紛,芍藥急忙撐開紙傘,替河詮兒遮住冰雪,一同來到前院。
軟轎停在前院,一名身著紅衣錦緞的姑娘款款而出,身旁的婢女也手腳迅速的為她撐起紙傘,清冷的眸子與河詮兒對上了眼,轉而揚起一抹笑顏。
「表嫂。」官清韻福了福身,儀態萬千的朝河詮兒展開笑顏。「清韻在路上耽擱了,請表嫂勿見怪。」
「沒關系。」河詮兒保持甜美的笑顏。「韻妹妹能前來,已給我足夠的面子。來,咱們快進去吧!外頭冷。」她走上前,親切的拉住闢清韻的手。
「總覺得表嫂很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官清韻任她牽著,與她一同走在院里。
「呵呵。」河詮兒輕笑一聲。「咱們在前院遇過一次,韻妹妹忘了嗎?」
「嗯……」官清韻一皺眉,思忖著。
「距上回兒有段日子了,就你來看大夫人那次,咱們擦身而過。」河詮兒說個明白。「大哥說,這些日子總是韻妹妹在照顧大娘,希望能見著你一面,而我也一直很想與你談談話,因此邀請你來小住幾天,好謝謝你替我照顧大娘。」
闢清韻搖搖頭。「表嫂,快別這麼說,說起來……咱們也算一家人呢!」
「是吶,一家人。」河詮兒笑盈盈道,看上去沒任何異樣,善良的如同一只純真的兔兒。
「听說……表嫂是個女神醫?是遙南城有名的「藥佛手」呢。」官清韻輕問。
「略懂醫術罷了。」河詮兒眨眨眼回答,穿過無數回廊,前廳就在前方。「韻妹妹對醫術也有興趣嗎?」她望著官清韻的側龐。
「不,只是好奇問問。」官清韻回應一個美麗的笑容。「尤其表嫂進府後,听說表哥的身體漸漸好轉,是嗎?」
「都由我親自為十二爺調理一切。」河詮兒笑眯了眼回答。「我懂點醫術,自然為十二爺調理身子。」
闢清韻一愣,臉上還是維持著笑意。「難怪有人外傳表哥身上的矣誥己解。」
「是吶!」河詮兒與官清韻快來到廳門口時,「而且十二爺能下床走動了。」
闢清韻雙腳差點一絆,好在及時她穩住了身子,故作一派輕松、端莊的樣子。「表嫂真是妙手回春,真將表哥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壩詮兒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牽著她的柔荑走進廳堂里,一時之間,大伙兒像是吁了一口氣,差點沒一同站起來迎接河詮兒的到來。
唉踏進廳里的兩人,映入步燕臨的眼里,官清韻看到了精神不錯的他,瞬時臉上的表情凝重難看。
「韻兒,一同來吃飯。」大夫人一見到官清韻,熱情的招呼著她。
闢清韻揚著微笑,繞過步燕臨的身旁,來到大夫人的旁邊坐下,那一身清靈的氣質,瞬時讓眾人將眼光放在她的身上。
壩詮兒回到座位上坐著,小小的臉蛋上有著無限的幸福。
步燕臨見身邊的可人兒笑得如此開心,他冷眸一眯,無聲的瞪著她。
靶受到他一雙森冷的眸子射出來的寒光,她給予的是甜蜜的笑顏。「夫君,你會不會冷?」她將小手覆在他的大掌上,赫然感受到他厚實而溫熱溫度。
一觸到她冰冷的小手,眉宇之間微微一皺,大掌隨即箍住她的小手,讓掌心的熱度能溫暖她。
靶受他小小的動作,充滿無限的溫柔,她朝他眨眨眼,似乎想告訴他,她了解他對她的好。
他別開她一雙慧黠的眼光,轉而面對前方的官清韻。
只見官清韻一雙美眸盯著他瞧,柳眉間盡是撫不平的摺佰,直到與他對上眼,才急忙閃避,甚至臉上還有些許的紅潮。
這一幕,河詮兒沒放過,將官清韻的表現納入了眼里,甚至放進了心里。
她猜得沒錯,官清韻是戀著步燕臨,喜歡以前的他,也喜歡成了親後的他!
「發什麼愣?」步燕臨回過神,冷聲問著。
壩詮兒搖搖頭,抽回已恢復溫度的柔荑,拿起象牙筷,往桌前挾了一道四季錦和夏荷糕到他的碗里。「夫君,請用。」
他沒答話,享用著她體貼挾到碗里的精致糕點,不在乎其他人害怕的表情,有河詮兒的陪伴,他已能視若無睹他人的存在,用著膳食。
也因河詮兒重新就座,大家恢復熱絡,開始說些吉祥話,也開始關心起彼此的近況。
可這場年夜飯,步燕臨的眉間始終都是擰著,並未舒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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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完後,已接近兩更天,廳堂里的親人才逐漸離席,回到屬于自己的廂房之中。
而官清韻不負河詮兒的好意,留下來小住幾天。
此時,河詮兒為步燕臨寬了衣後,從桌上的熱盅里倒出了一碗熱湯,小心翼翼捧到他的面前,輕吹了幾口。「夫君,先喝完這碗藥再睡。」
他接過手,分好幾口喝完,那藥湯的苦澀讓他皺了眉頭。
叭完之後,他盯望著她粉撲撲的小臉。「你喚回府里的親人,我無話可說。可你卻留清韻小住,我不懂。」
她呵笑一聲,坐在他的身邊,親昵的勾住了他的手臂。「夫君,能不能讓我先問幾個問題,再回答你呢?」
「你想問什麼?」他挑眉,不知道她的腦袋又有些什麼怪問題。
「清韻姑娘是不是喜歡夫君呢?」她勾著他的手臂,一雙柔荑頑皮的玩著他的大掌。
步燕臨沉默一下。「我不知道。」是的,他說的是老實話。
之前的他,滿腦子都是一堆帳冊,根本沒有空余的時間去管別人的想法,更不可能去注意到官清韻的心情。
他只知道官清韻是他的表妹,其余的,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早猜到夫君的回答了。」她甜甜一笑。「那……夫君知道清韻姑娘有涉足商場的大小事嗎?」
他眯眸,低下頭看著她小鳥依人的模樣。「你想告訴我什麼?」
像只小貓蹭了蹭他的手臂。「想告訴夫君好多、好多的事情呢!」她回以媚惑的笑顏。
「例如?」他挑眉,等她的回答。
「例如……」她雙手改攀上他的頸子。「我愈來愈喜歡你了。」一改小女人的羞澀,小嘴甜蜜蜜的呢喃。
他心口頓時抽緊,一顆心不斷狂跳。步燕臨望著她的容顏,剛毅的臉頰兩旁,似乎有著兩團火焰在燒著,好在他皮膚黝黑,看不出來他一個大男人,竟為這點小事就紅了臉。
「別跟我玩躲迷藏,照實招來。」他板著臉,不想泄露自己心底的事。
這聰慧的女子,隱瞞了他太多事情。
「官老爺有一男一女,長子為官政德,女兒就是官清韻。」她斜倚在他肩上,聲音細細的如貓兒般咕噥。「官家與步府本就有商場上的往來,同樣都是以玉石為生,只是長子卻無經商手腕,于是待官老爺老到無法與人談生意時,在別無方法之下,為了要維持生計,只得教導女兒在商場上的一切。清韻姑娘確實有經商的手腕,官家所有的店鋪都是由她管理,暗中輔助著她的大哥,只是……最近幾年官家所做的生意連連出了差錯,听說賠了不少的銀子,而砸下的銀子如同石沈大海,已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
「然後呢?」這些他都知道,只是沒插手去管這件事,只因為他早看出,官家沒任何可讓他圖利及利用的地方,因此一直沒有伸手援助。
「然後啊……」她抬頭,沖著他一笑。「沒了。」
看著她純真的笑顏,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跟她來府里住幾天的事,似乎沒半點干系。」
她嘟著小嘴,最後雙手離開他的頸子,伸了伸懶腰。「哇……都快三更天了,忙了一整天,咱們該睡了。」她褪去繡鞋,爬上了軟床。「夫君,睡覺。」她空出一個位置,要他早點休息。
「女人,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他寒著聲音。「我不喜歡被要著團團轉。」他長臂一撈,將她嬌小的身子拉了起來。
她望著他凝聚的俊顏。「人家沒耍你。」
「那就把話說完。」他不肯讓她休息,硬是要逼她說出。
「人家很累了……」她咕噥一句,擰皺一雙無辜的秀眉。
「說完就讓你休息。」
她看著他堅持的表情,最後只得跪坐在軟床上,一雙好看的眸子,不停的在他臉上繞轉著。
她側著頭、小嘴欲言又止,就是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時候未到,而且她的手邊並未收集到更多的證據,也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她垂下螓首,小嘴不知咕噥些什麼。
「河詮兒!」他連名帶姓的喊了她的名字,表示快發怒了。
「有。」她像個孩子的回答他,臉上可愛的表情讓人不忍責備她。「夫君,人家真累了,別問了好不好……」她不依的搖搖他的手臂,企圖想澆熄他的怒火。
他瞪她,表示毫無討價還價的退路。
不知道碎碎念了些什麼,最後她只得吁了口氣。
見她挫敗的垂下雙肩,步燕臨以為這狡猞的小妮子準備供出一切時,完全沒想到她下一個動作竟是……
以一張柔軟的唇瓣堵住了他的薄唇!
懊死!她又用這招,想化解他冷硬的脾氣。
他是可以將她推開,卻窩囊的使下出任何力氣,只能不由自主摟上她的縴腰,以黑眸無聲的瞪著她,希望能恫退她的動作。
她毫不畏懼,反而是閉上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的怒罵,全被她的唇含在口里,接著混著她的甜美,又咽回了月復里,而她就像顆甜膩的蜜糖,讓他含在口里卻又深怕融化,只能動作輕柔的嘗著她的味道,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的怒火。
悄悄的睜開一只眼,她發現他的表情放柔和了一些,不再是怒不可遏的樣子,她知道自己輕易的澆熄了他的怒火。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理智,離開她的唇瓣。
他被她的挑逗弄得頭暈腦脹,根本忘了自己剛才想問的問題。
嘻嘻……她掩嘴偷笑,最後以貓兒撒嬌的姿態,摟著他的臂膀躺在溫暖的被窩里。
「夫君,咱們就寢了哦!」她呢喃一聲,急忙閉緊雙眼,不給他任何機會再逼問下去。
步燕臨沒好氣的望著裝睡的河訶兒,想粗魯的將她搖醒,但瞧她縮成一團的睡相,又不忍心真將她拉起來,只得抽回自己長臂,下了床炕將案桌上的燭火吹熄,重新回到炕上。
躺在她的身邊,他只能無可奈何的嘆了氣,索性也跟著閉上雙眼。
壩詮兒假寐,听到身旁的男子平穩呼吸聲後,她才又睜開眼。
其實她不是不願意告訴步燕臨,而是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之下,她不願意將猜測說出,一是怕打草驚蛇,二是怕冤枉了好人。
因此,她只好暗中觀察,查明他身上的毒,是不是真的為熟人所為……
另一方面,她也好奇他對府里的親人,為何總是冷冰冰的?
她開始愈來愈想知道他的一切了!
壩詮兒無聲的近盯著他的睡相,小臉莫名又起了紅潮……
她對他的動作都是主動,像是……剛剛主動吻了他!有一種刺激的羞澀,讓她現下的心口還怦怦地跳個不停。
原來……她對他已漸漸放下了感情,認定這輩子要與他一起牽手走到永遠……
她的小手悄悄地握住他的大手,嘴角有著溫柔的笑容。
可她好想問他,他的大掌這輩子是不是只牽她一人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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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陽照進,落在一張粉俏的小臉上。
微微眨動眼上的長睫,河詮兒悠悠的醒了過來。
她小嘴微張,打了一個呵欠,這時模了模身旁的位置,發現是空的……
她急忙一瞧,床的另一側是空的,她小手一模,被窩是冷的,表示身旁的良人早已起來很久。
迸忙下床,只披上了狐裘便要出門,正好芍藥捧著一盆熱水迎面而來。
「咦?小姐你醒了呀!」芍藥笑呵呵的將水盆捧了進去。
「步十二爺呢?」河詮兒急切的問著。
「爺兒在早膳之前就起床了。」芍藥將水盆放下後,便扶著河詮兒進房。「小姐,你只穿這樣會冷著的。」
「他那麼早起來做啥呢?」河詮兒不解的問著,不過還是又踅回房里的屏風之後,讓芍藥幫她梳洗一切。
直到她身上換上一件桃紅棉襖,領口圍上了狐毛團,接著又讓芍藥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風,才擰濕巾子讓她擦臉、擦手。
「爺兒一大早就在帳房。瞧小姐睡的太沉,爺兒不忍喚醒小姐。」芍藥一邊解釋,一邊收拾著濕巾子。
「在帳房?」河詮兒不解的側頭想著。「我直接上帳房好了。」穿戴好之後,她攏了攏發髻,踏出了新房。
冷風吹來,她瑟縮身子一下,還是提起腳步往帳房的方向走去。
芍藥跟在後方,不讓主子落單。
繞過重重的回廊,終于來到了帳房外頭,磐磊人高馬大如同門神的守在外頭。
他一見到河詮兒,便主動將入口讓出,同樣的習慣,讓她進去後,便又攔下了芍藥。
一進帳房,便見到步燕臨坐在案桌旁,一手拿著算盤、手拿著朱筆,一一的看著帳冊盤帳。
「夫君。」河詮兒努著小嘴。「你在做什麼呢?」
「盤帳。」他停下動作,看著她回答。「你醒了?」
她點點頭。「大年初一就盤帳,多掃人興呢!」她笑嘻嘻的走上前,來到他的身旁。
他挑眉,望著那頗有深意的笑容。「想通了要告訴我昨晚的事兒嗎?」
她一愣,最後回以一張裝傻的表情。「夫君在說什麼,我听不懂。」
見她以太極拳的姿態打回他的問題。步燕臨倒是沉住氣的沒皺起眉頭,反而破天荒的勾起笑容。「听不懂就算了。」他不怎麼在意,將注意力放在帳冊上。
其實他的心底早有個譜,昨晚她突如其來說起官清韻、以及她在商場的事,他就有所警惕了。
這女人一定想告訴他什麼,卻又礙于其他的打量,不肯老老實實的告訴他……既然她不想說,那麼就由他這邊自己親自調查,瞧瞧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夫君……」她嬌滴滴的喚︰「別看了,咱們到廳里去用早膳,好唄?」她勾著他的臂膀,像孩子討糖般的口氣喚著。
「我用過了。」他拒絕,想將帳冊從頭到尾再看一次。
「那陪我,好不好?」她依附在他的肩上,口氣百般哀求著。
「前廳就在轉彎處,用不著我陪你。」他將冷眸放在她的小臉,似乎不為她哀求的口氣動容。
呃……美眸繞了一圈,發現他還是不為所動的鐵石貌,她只得放棄說服他,離了他三步遠。
「夫君真無趣,今天可是初一,大伙兒全都高興的在前院,就只有夫君不解風情待在帳房里。」她小鼻哼了哼聲,似乎有些生氣。
「我一向與他們不合。」他冷冷的回了一句,還是不為之動容。
她嘟起小嘴,最後只得低頭走到門口。
一邊走、一邊回頭,期待他會不會將她叫回……
「對了。」忽地,她來到門口時,終于他開口了。
她期待的抬起頭,雙眸亮閃閃的直視他。「夫君,是不是想通要和我一起用膳了?」
薄唇勾起弧度,冷漠回答︰「不是。」
她扁起小嘴,聲音悶悶的。「不然夫君叫住我做啥呢?」
「我只想提醒你,上午如果沒事,就別來這找我。」他右手撐著顎,眼里有著特異的光芒。「我怕吵。」
什、什麼?!她鼓著小臉,沒想到眼前這男人竟然說她吵啊!
「你你你你你……」她漲紅著小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去用早膳吧!」他朝她露了一張笑容,最後又低頭忙著手邊的事情。
「咧——」她孩子氣的朝他做了一個鬼臉,鼓著一張圓滾滾的臉頰走出去,決定不管他,獨自走出帳房。
斑,不識好人心!河詮兒氣呼呼的走出帳房,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跟他說話了!
既然他愛忙,就讓他忙個夠好了!
反正她不說,他也找不到什麼線索。
他愛瞎忙,就讓他去白忙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