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寧靜隱瞞工夫做得不錯,但還是被逮了個正著。
那天她在「夢幻」PUB里,坐在吧台邊正按著Winter教的指法拉小提琴,突然一道陰影移過來,她抬頭發出尖叫並滑下了高腳椅,若非一旁Winter接得快,他的小提琴肯定會被摔到地上。
「小天!你怎麼會回來?!」寧靜繼續尖叫,「你不是還有一站要去嗎?」
夏天專注凝睇著眼前這個害他整日思思念念、心神不寧的女孩,「延期了。」
「延期?杰米瑞同意?」
不同意也不行,因為主角堅持不肯上台。
不過他也同意了將和師妹夏綠蒂在最短的時間內以雙人協奏補償對方,因為他已經無法再冷靜地站在舞台上了,他想她,思念欲狂,尤其,在她身邊還有個怪里怪氣的家伙時,他太了解她了,那天她的同意只不過是虛應罷了,他擔心再不回來就要失去她了。
如果放在天秤兩端的一頭是事業、一頭是她,那他的選擇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不想解釋太多的夏天只是點點頭,接著他和吧台內的漢克老爹打了聲招呼,眼神再轉,他終于看見了那個始終淡噙著笑,坐在一旁安靜審視著他的男人。
「哈!我是Winter。」男人狀似友善的向他伸出厚實大掌,「久仰、久仰!」
夏天蹙起眉,原也是想伸出掌客套一番的,卻在此時眼楮猛然吃疼,他閉上眼楮再張開,卻發現眼前出現了重迭影像,一個是正邪笑中的Winter,另一個卻是單眼皮、綠眸,長相斯文秀氣的西方大男孩。
他閉閉眼楮再張開,然後伸出手,卻是拉起了寧靜快步往外走。
「Sorry!昂克老爹,Sorry!Winter,我明天再來。」雖被拉得跌跌撞撞往外走,寧靜還沒忘了回頭向兩人窘笑地說聲再見。
直至出了PUB,她才能夠將注意力轉回給夏天。
「嘿,你這麼做很不給我面子耶!」
靶覺自己像是違規停放車輛而被強制拖離現場的寧靜,大聲抗議著。
夏天沒做解釋,徑自打開車門,將她塞進了他的保時捷里。
「妳不想我嗎?」他利落地將車子開上道路。
「我……你……」一句話逼紅了她的臉,「我、我當然想你了,但這和那根本無關的。」
「「這」是什麼?「那」又是什麼?」他問。
「「這」就是我想你的事情,「那」就是我交朋友的權利,你怎麼可以霸道到連我交個朋友都要干涉?」
「我沒有干涉,我只是不喜歡妳和那家伙太過接近,妳不覺得他怪怪的嗎?」
寧靜瞪著他,「我才覺得你變得怪怪的。」
夏天立刻煞車,沒理會後頭驚起的成串喇叭聲。「還說他不怪?妳都快被他洗腦了。」
「別停在這里吵……」寧靜看了眼後方,「你想吵,我陪你回家去吵。」
「陪我回家去吵?!」夏天提高聲調,俊眸燃起怒焰。「寧靜,這就是我思念了妳那麼久,為了妳取消演出,馬不停蹄回到妳身邊,連時差都還沒能調回來所得到的唯一獎賞?還有……Shit!」
他回頭對著後頭吼叫︰「不許再按喇叭!」
寧靜熄了戰鼓瞪大眼楮,因為看見了個全然不像夏天的霸氣男子,也因為她瞪大了眼楮才終于發現他那寫滿著疲態的眼角,一股慚愧在心底滋生。
「笨小天,我也不想和你吵的……可誰讓你一回來就開口凶人……」
她的話被迫終止,因為夏天用力將她摟過來,吻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敗好,後面的喇叭聲都停下了,維也納果然是個浪漫之都,為了成全一對拌嘴中的小情侶,他們寧可浪費一點自己的時間。
親吻也果真是止熄戰火的最好辦法,當車子再度上路時,他們已經由爭吵變成十指交扣了。
偎躺在夏天的腿上,寧靜好奇地問︰「你才剛回來又要帶我上哪?」
「帶妳去看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對你很重要的人……」她掐捏他的大腿,嘟著嘴有些不服氣的問︰「那不是我嗎?」
夏天笑了笑,方才那因為強烈不安而導致的火氣早已平息在她神奇的指下了。
「沒錯,妳對我是很重要,但如果沒有這個人……就沒有我了。」
車子開到一幢大院外頭停下,夏天牽著寧靜下車進到院里,里頭正在舉行晚宴,衣香鬢影,酒香陣陣,人群中間有個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女。
那是個一身綠裳,斜編著長發辮,明艷動人的西方少女。
寧靜看著那少女看到痴傻,漂亮是一回事,少女那一手高超的琴藝才是真正讓她「垂涎三尺」的原因。
噢!為什麼?大家同是人生父母養,卻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就將小提琴拉得宛如天籟一樣?
「這就是你說的……」寧靜用鼻頭指了指那名少女的方向,嗓音微尖,「對你很重要的人?」
夏天失笑,「當然不是,那是夏綠蒂,和我同個經紀公司的小師妹,我說的人……」他將她拉到一名正在與人談笑的中年男子面前,「是我爸爸。」
爸爸?!
寧靜趕緊拉拉衣服,又緊張地模了模過短的頭發,幸好夏震是個開明人,極好相處,毫無架子可言。
今天晚宴的女主人是夏震續弦的澳洲籍妻子卡蓮娜,這是她的生日宴會。
在寧靜與夏震及卡蓮娜閑話家常時,一道綠影沖了過來,並伴著一聲嬌喊。
「Summer!你怎麼會回來?你不是應該還在巡回演奏嗎?就是因為知道你不能來,我才來幫Aunt助興的……」
那叫夏綠蒂的少女熱情滿滿,不由分說的將夏天拖往一堆同樣是玩音樂的人那里去。
「嗯,寧靜。」感覺出了寧靜略顯不安的眼神,夏震解釋著,「妳別在意夏綠蒂,外國的女孩不像我們東方人,對誰都是這樣親親熱熱的,她和Summer純粹是兄妹間那種的熟絡,妳可千萬別誤會。」
真的是誤會嗎?寧靜不知道,因為她看得出那叫夏綠蒂的女孩注視著夏天時,眼神實在太過明亮。
她想起了夏逃讜Winter的提防,不禁暗罵自己,她還敢怪夏天,原來這種吃醋的感覺還真是難受得緊!邊罵她邊不小心灌了好幾杯酒,一心只想要壓下胸口那種不舒坦的感覺。
她到底喝了幾杯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當夏天來找她時,她已經步履不穩了。
「妳醉了。」他嘆口氣將她攬近身邊。
「我才沒醉呢!」寧靜咕噥抗議,片刻後憨憨地笑了,「要不你拿把小提琴來……呃!我不介意來個現場演奏。」
「小蜜蜂還是小星星?」他笑著問道。
「嘿!別侮辱人……」
她話還沒完,頭一垂落,醉倒在他的懷抱里。
就在此時,夏綠蒂跑了過來,「Summer,陪我去……」
「對不起,夏綠蒂。」夏天覷了夏綠蒂一眼,將寧靜攔腰抱起,「我得回去了,我的未婚妻喝醉了。」
「未婚妻?!」
夏綠蒂瞇緊貓似的瞳眸,敵意滿滿地盯著那頭發短到不能再短,像個小男孩似的東方女孩。
「為什麼?」她失去控制發出尖叫,「她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還是豎琴?」
「她什麼都不會……」夏天抱著寧靜轉身往外走,「可是我很愛她。」
本欲追上去的夏綠蒂霎時被定住,彷佛飽受驚嚇一般。
夏天向父親及繼母告別,將寧靜放進車子里,然後開車往自己的寓所而去。
雖然他知道父親這里多得是空房間,但他更知道喝醉了的寧靜和累壞了的他一樣,寧可睡在自己的家里面。
他略微用力踩下油門,往家的方向疾馳。
頭好痛。
努力張開眼楮的寧靜,好半天才能夠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白紗窗簾透進了淡淡的陽光,這是她會清醒的一半原因,另一半,是那正在她腦海中撞鐘似的大錘子。
懊死!原來這就叫宿醉!那些賣酒的商人真該捉去槍斃的,制造出這樣害人難受的東西!
她想用兩只手按緊頭,這才發現一只手是讓人給握著的,她轉過頭,看見沉睡在一旁的夏天。
他睡得好沉,看得出累壞了,那向來自制滿滿緊繃著的臉部曲線,此刻全然松懈,他看來像是個脆弱的孩子一樣。
她再睇了他一眼,正想將手從他掌間移開,卻突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
小靜,答應我,將來不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再舍下我這個膽小表。
她輕緩地將臉偎枕在他胸前,痴痴地盯著他瞧。
她胸口滿溢著豐沛的情緒,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他們什麼都不是,只是兩個膽小表,得靠著彼此的依賴才能夠存活。
寧靜又看了很久很久,在確定不會吵醒他之後,才將手慢慢地抽了出來。
她一下床便先拉上了隔光的厚重窗簾,再躡手躡腳地到樓下的浴室里梳洗。
她踫上了來打掃的鐘點女佣,她輕聲告訴女佣今天放假不用打掃,然後她替自己沖了杯牛女乃並烤了面包,喂飽了肚子後再度開啟了冰箱。
他回來得突然,不過幸好冰箱里還有東西,足夠她施展手藝來喂飽他。
她邊做邊哼曲,能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烹調食物真是天下第一快事,她原是興致勃勃著的,末了卻愈來愈意興闌珊,她不斷盯瞧著牆上掛鐘,只見它一格一格走動,樓上卻始終沒有動靜。
唉,她是可以一直做一直做的,但至少,要有點掌聲與喝采呀!
在她終于將大餐準備完畢卻發現夏天依舊沒醒時,便再也忍不住了,她知道他很困,她發誓不會吵他,她只是想偷瞄他一眼就好。
她跑上樓,一眼變成了兩眼,兩眼變成了流連不去。
她痴痴貪戀地盯著他堅毅的唇形、帥氣的眉宇、高挺的鼻梁,在他才十七歲時,她就已經看他看到恍了神,還當是見到了鬼,時過境遷,一切起了改變,不變的是他那依舊好看得叫人失魂落魄的五官。
寧靜先是看,繼而用手模,到了最後竟連嘴也躍躍欲試加入了行列,「純欣賞」的動機早已遠揚,她被勾起了些許妒火。
所謂妒火就是──睡覺真有這麼重要嗎?
比感覺到她的存在還重要?
她就不信吵不醒這睡王子!
怨氣不斷累積,到末了,甚至強烈到連她對異性所懷有的恐懼都被拋忘了。
她一下一下地偷吻他,像蜻蜓點水,又像個淘氣的小童在使壞。
夏天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到臉上有熱熱的小蟲在飛翔,且連唇上也沒放過,他伸手想拂開,卻聞到了一股熟悉至極的香氣,一股他長久以來始終惦記在夢里,很夏天的味道,那種會讓人聯想到藍藍的海洋、白白的沙灘的味道。
半是驚喜半是疑惑,他依舊閉著眼楮只是伸手觸模,果不其然,是那張他永遠都不會認錯的小臉蛋。
「你醒來啦。」
寧靜賊兮兮地在他耳畔巧笑,一點擾人清夢的愧意都沒有。
「我能不醒嗎?」他回答得有些無奈。
「什麼意思?」她呵呵壞笑,「明明是你「自己」醒過來的。」
「是呀!我是「自己」醒過來的,如果一個人的臉被人這麼模來模去、親來親去地還不醒,我會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喂!你現在是在怪我「好心」地叫你起床?」她索性惡人先告狀,反正連孔夫子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是嗎?
「不敢!」他張開眼楮,露出難得淘氣的微笑,「我只是也很「好心」地想讓妳感受一下,那種被人鬧得不得不醒過來的感覺。」
夏天伸手去呵她的癢,她既要笑又要閃,兩人在床上玩得像孩子一樣,連棉被和枕頭都被踢出了他們的小小世界。
笑鬧了一陣子後,也不知道是誰先停下的,一俟停了他們才發現到兩人的身軀曖昧地迭在一塊,他心跳加速,他全身燥熱,還有他的呼吸,粗喘得很不尋常。
寧靜原是困惑地看著他的,不懂那粗喘的聲音所為何來,下一刻她總算明白,因為他那不小心抵住她的某個部位,正在悄悄地膨脹。
他倉皇無措地推開她,一個不小心甚至還狼狽地跌下床,他爬起來沒看向她,徑自躲進浴室里還鎖上了門。
老實說,他那樣的表情真的有些好笑,但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明白他何以狼狽,他很想要她,但又知道不能,因為怕會嚇著了她。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的他們在床上玩黏鼠板,他卻突然變了臉的往事。
那時候的他,神情同樣狼狽,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想要她了。
但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愛她。
因為愛,所以尊重;因為愛,所以呵護;因為愛,所以狼狽怯懦。
她想起了堂叔──那個邪惡的魔鬼──也終于想明白了,那檔子事的罪惡與否、骯髒與否、喜樂與否,差別就在于有愛與無愛。
無愛,那只是一種純獸性的惡意侵犯。
有愛,那便是一種戀人間的親密互屬。
而她,又怎麼會傻到看不清楚,竟會將夏逃讜她的愛與那禽獸的舉止畫上了等號?
夏天在浴室待了很久,水聲始終未歇,看來他應該不只是刷牙洗臉,怕是連冷水澡都沖過好幾回了,希望他不要洗破了皮才好。
許久之後門扉輕敞,走出來的夏天下半身圍了條白色的大浴巾,他好不容易才恢復的冷靜,在看見寧靜還在床上時,險些破功。
「妳還沒走?」
「我在樓下煮了大餐……」寧靜一雙大眼楮傻瞅著他,她從不知道剛洗過澡的他竟然如此好看,好看到……叫人垂涎。
他的濕發上有幾顆水珠,臉上也有,卻只是讓他更好看得叫人心跳加速,下一瞬,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她小骯中慢慢燃生著,她終于想通,有些事情不用擔心也不用恐懼,順應著本能就好。
兩人無聲,氣氛詭異得很不尋常。
他終于啟口,「嗯,妳的話還沒說完。」
她咬咬下唇,「嗯,我煮了大餐,要等你一塊下去吃。」
他點點頭,先移開了視線,「OK,妳先下去,我換個衣服就下去。」
「可我剛剛突然想到……」她雙頰暈紅,吞吐得有些不自然,「樓上……也有大餐,也許我們該先吃了樓上的再去吃樓下的。」
他皺了皺眉頭,環顧一圈卻什麼也沒看到,「我不懂妳的意思。」
寧靜突然做了個深呼吸,勇敢地往他眼前一站,一個伸手扯掉了他圍在下半身的大浴巾。
「小靜?!」他又是狼狽,又是羞窘地伸手想奪回她手上的浴巾,但她卻不允許。「妳在做什麼?」
「我在攤開桌巾……」她把浴巾扔得遠遠的,一雙藕臂纏住他的頸項不許他去撿。「準備享用我的大餐。」
夏天面河邡赤,血液沸騰,生平頭一回知道,被人視做了大餐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吻我。」她閉上眼楮,踮高腳尖。
「妳……不會後悔?」
「你再不吻……」她調皮地笑著,「我真的要開始後悔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已被他整個人抱起,並且強力地吮吻著她了。
夏天從吻里感覺出她的熱情與束縛已解的恣然,知道她終于對他卸除了所有防範,于是他的吻不斷加深,他的手,很快也加入了行列。
由于他們之間的熱情已經累積了長達十年,所以不論是他或她,都早已失去了耐性,他很快就剝盡了她的衣裳,並抱著她一塊滾落大床上,他用手和唇不斷地取悅著她、說服著她,讓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傷害她。
在寧靜的泣求聲中,他終于挺身進入了她,她吃疼地尖叫,十只雪白皓指先是沒入他的黑發里,繼而滑到了他背上,帶出了一條又一條尖利的血痕,卻依舊擋不住他那強勢的給予,她的眼前彷佛出現了絢爛琉璃似的畫面,而那股由他身上燃至她身上的烈焰,幾乎要將她給焚燒殆盡成灰。
在他精健修長的古銅色身軀上,每一寸肌理都充滿著似永遠攫取不盡的力量,他用他的手、他的唇、他的力量,將她柔軟甜美的身軀演奏成了篇天地間最美的樂章,一篇他和她都永遠听不膩、愛不釋手的樂章。
他們演奏著天籟,一次又一次地帶領著彼此進入天堂。
但,到天堂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他們終于能夠離開那張大床,到樓下去享用寧靜精心制作、恭候已久的大餐時,早已是飯冷湯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