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芳潔聊天,她說盧禹孟其實並不適合我。」柯蘊柔想起那天和另一名好友的對話,幽幽嘆道。
「適不適合是根據自己的感覺,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
之後她們沒再談到任何有關展覽的事,感情方面的事倒是談了不少,霍思暖隱約感覺到好友和自己的弟弟確實產生了情愫,她也樂觀其成。
結果是,柯蘊柔沒幫上忙,她還是得靠自己。
算了,她投降。
將布料樣本丟在桌上,霍思暖決定去畫室畫畫,也好過瞪著一堆看不懂的布料發呆。
棒行如隔山,此話一點也不假,她的頭快痛死了。
她到畫室,才拿起畫筆立刻又把畫筆丟下,現在她實在沒作畫的心情。
瀕思熳從靠壁的書架中,挑出一本探討立體主義的美術專刊,想藉由她心愛的畢卡索安撫她煩躁的心情,事實上也得到了些效果。
她躺在沙發上看書,邊看邊念。
「變動,是立體主意大家畢卡索的創作信念與創作動力,他呼應柏格森的實在論與愛因斯坦相對論,並映照劇烈變化——」
「影響下的城市生活。」
她念到快接近尾聲,突然有一道低沉的男聲幫她接完,霍思暖當場僵住。
「午安。」歐陽性德在霍思暖不斷眨眼之下,說了有如幻影的一句。
她連眨了好幾次眼,才確定懸在她正上方的臉龐,確實是真人。
「嗚哇!!」
這一驚非同小可,霍思暖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表情像見鬼一樣驚恐。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她右手指著歐陽性德,左手拚命安撫驚嚇過度的心髒,好怕它會突然罷工。
「當然是走進來的,不然還用變的嗎?」雖然她的表情比較像他是變魔術變進來的,但可惜並不是,他沒那麼厲害。
「我是在問,是誰讓你進來的?」壞胚子,故意扭曲她的話。
「是伯父讓我進來的。」他微笑回道。「他還告訴我畫室該怎麼走,對我很親切呢!」
原來是她父親出賣她,這個死老頭,為了利益,連親生女兒都不要了。
「你找我干嘛?」她沒好氣地問歐陽性德。
「我是你的經紀人,總要關心一下你的近況。」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壞霍思暖。
「在還沒有到達英國之前,你都不算是我正式的經紀人,我沒必要听你廢話。」她采取不合作態度,企圖挑起他的怒氣,可惜這個策略無效。
「隨便你說。」他無所謂。「我是來通知你,最晚必須要在三個星期之內抵達英國,這是機票,我會先回英國等你。」
歐陽性德做了一個意外的舉動——把機票交給霍思暖,他已經事先訂好票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霍思暖看著機票發呆,想不到他這麼干脆。
「你已經不是小阿子,獨自旅行應該沒有問題吧!」他打趣地看著她,霍思暖的臉快速脹紅。
「我一個人旅行當然沒有問題。」她火大反駁。「我只是好奇你干嘛要先回英國,經紀人不是應該和他帶的人一起行動……」
「我知道了,你舍不得我。」不待霍思暖說完,歐陽性德便做出結論,氣壞霍思暖。
「誰舍不得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不要胡說!」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口是心非呢?」歐陽性德搖搖頭,扣住瀕思暖的雙手將她拉過去吻她,這回的吻又是轟轟烈烈,霍思暖想逃都逃不了。
「你不說話的時候可愛多了,看來還是得用這招對付你。」他笑著和她互踫鼻尖,霍思暖氣到滿臉通紅,揚起手來就想打他。
「我勸你最好不要嘗試,除非你想得到雙倍的回韻。」他危險的語氣表明他是說真的,他會用她最無法忍受的方式教她,保證讓她畢生難忘。
不難想像他口中所謂的「回鎮」十之八九跟性有關,而且下手絕對不會太輕。
對于他的威脅,霍思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只得坐回沙發上生悶氣。
「這樣子好多了。」他可以寵她,但絕不允許她撒野。
「……嗯.這畫室還不錯,但還可以更好。」打量畫室的采光後他下此結論,總覺得還有改善的空間。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畫室?」她對他的批評很不滿,在她看來,她的畫室無可挑別,他根本是存心找碴。
‘等著瞧。」他也不正面回答,只是走到她畫好的成品前面,逕自挑畫。
「這幅不行……這幅OK,你拿紙筆把我挑出來的畫記錄一下,然後請專業師傅包好寄到英國給我。」他表現得好像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霍思暖都呆了。
「等一下!」這不對啊!「格娟一向讓我自己挑畫,你憑什麼幫我選杯?」剝奪她的權利。
「因為我比你了解歐洲市場,知道什麼樣風格的畫他們才會喜歡。」所以別羅唆,听他的就對了。
「才怪!」霍思熳嗤之以鼻。「美感應該是全世界共通的,足以超越語言的界線。」
說得好,問題是光說不練沒有用,強辯無助于改變事實。
歐陽性德放下手邊的畫作,轉而走向她,霍思暖因為坐在沙發上來不及逃,更何況她也不想當孬種。
「干、干嘛?」她抬高下巴佯裝勇敢,遭歐陽性德識破。
「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夠帥嗎?」他雙手撐在她的兩邊,俊臉靠她靠得不能再近,害她差點因此停止呼吸。
「這是什麼爛問題?」哪有人這麼明目張膽說自己帥的?
「回答我。」他堅持要得到答案。霍思暖只好閉著眼楮說謊。
「你長得一點都不帥,長相實在不怎麼樣!」
怦怦!
突如其來的沉默,使得霍思暖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他在生氣嗎?氣死最好,她不過是說實話……
「這就是了,美感因人而異。」他直起身子,下此結論。「你覺得我長得不怎樣,別人卻覺得好看,這就是眼光的不同。」
般了半天,他是拿自己做比喻.害她以為……
「把清單上這些畫打包,以空運的方式寄到英國給我,最慢後天就要寄出,不然會來不及收件。」他順便連英國的地址都抄給霍思暖,這是她獨立作業的第一步,以往這些工作都由宋格娟代勞。
「好了,我要走了,免得又被你指控私闖民宅。」交代完該辦的事,歐陽性德拍拍就要走人,霍思暖一陣錯愕。
就這樣?他隨便交代兩句就要離開,會不會太……
「等、等一下?」她從背後叫住他,歐陽性德轉身。
「嗯?」還有什麼事嗎?
「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住他,只是有一股沖動,不想讓他離開。
「沒什麼,你快走吧!」她好氣自己的舉動,跟個白痴一樣。
「我知道你為什麼叫住我。」反倒是歐陽性德比她還了解她自己的心思,她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朝她走近。
「你……」
傲無例外又是KISS,這回他擁緊她熱吻長達五分鐘,等他們分開,兩人已是氣喘如牛。
「要想我哦!」歐陽性德臨走前捏她的臉頰,把她的臉頰捏得紅通通的,不過他其實是多此一舉,霍思暖的臉頰不必他捏就已經很紅了,非常的紅。
她模模自己的臉頰,這時候才開始反應。
「……可惡!」
懊死的壞蛋——
隨著時間的流逝,霍思暖的日子過得更加緊促,一大堆行前事宜壓得她喘不過氣。
在這忙碌的日子里面,她不只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正不正確?但畫已經寄到英國,就算她想後悔也由不得她,況且這也是一項挑戰,她若跨不過去,將永遠是那個只憑運氣的懶惰鬼,沒有辦法獲得同業的認同。
出發到英國的那天,柯蘊柔和霍思烽特別到機場送行,這一對歡喜冤家,之前才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如今總算穩定下來。
對霍思暖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臨別禮物,她早希望他們湊成一對。
「恭喜你,你就要開始新生活了。」柯蘊柔將霍思暖拉到一旁單獨跟她道別,兩個女人間的談話,男人總是不宜在場。
「無聊!」霍思暖罵她。「不過就去一個月,有什麼好恭喜的?你想太多了。」
「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我有預感,等你從英國回來以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柯蘊柔露出作夢的表情,看得霍思暖快吐血。
「你以為是在演偶像劇啊?」神經。「說得這麼夸張,我也不過是去開個展而已。」
「別忘了,協助你開個展的人是誰,是歐陽性德呀!天字第一號大型男,誰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柯蘊柔的少女情懷顯然還沒結束,一直延續到今日。
「拜托你好嗎?」霍思暖瞪好友。「都幾歲了還在作夢,清朝貴族再有型,也是老型男了。」魅力起碼消退五成。
「胡說,他才三十幾歲,正是散發出男人香的時候……」柯蘊柔一臉陶醉。「思熳,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別讓這麼好的男人跑了。」
「你在說什麼?」越說越不像話。「誰要好好保握?我還巴不得——」
「姊,該登機了。」
瀕思烽好死不死挑這個時候過來打斷她們的對話,霍思暖樂于結束這個話題,反正也沒營養。
「我走了,一個月後見!」她朝送行的兩人揮手,柯蘊柔在她身後大叫。
「不回來也沒關系,我們能夠諒解!」最好就在英國跟歐陽性德結婚,回國再補請喜酒。
「切!」霍思熳翻白眼,想不透柯蘊柔為什麼突然變得熱心起來,大概是跟她自己太幸福有關,思烽超疼她的。
在飛往英國的途中,霍思暖拚命閱讀有關策展的資料,讀著讀著,突然不曉得自已在干嘛?憑她的能力能夠辦展嗎?而且還是在他鄉異地。
飛機穿越換日線,越是接近英國,霍思暖的心情就越緊張,對自己越沒把握。
……對,她不該答應歐陽性德策展,等她抵達英國,第一件事就是搭下一班飛機回台灣,把策展的事通通忘掉。
瀕思暖膽小到想做逃兵,問題是歐陽性德比她想像中還懂她,在飛機還沒落地前,便守候在入境大廳,不給她任何私下月兌逃的機會。
「飛行還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亂流?」他關心地問飛行狀況.霍思暖總覺得他一語雙關,他真正想問的,並不是這個。
「還好,還算順利。」她支支吾吾地點頭,不敢讓他知道她根本就想要逃回台灣。
「這真是太好了。」他微笑,從她的表情判斷出她的確遭遇過心情亂流,如果不是他早在機場等候,她此刻恐怕已經溜了吧!
歐陽性德自己開車來接她,他將車子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他們直接去取車後便朝市區駛去,霍思暖的冒險之旅于焉展開。
「我們……我們現在要去旅館嗎?」他別有涵義的注視令她不安,總覺得自己已經露餡,他看出她曾經動搖。
「不,你最少要在這里待一個月,住旅館太不方便,我另外替你準備好了住的地方。」歐陽性德回道。
「你幫我租好房子?」她想起有些歐洲國家確實有專門用來短期出租的房子。
「租房子?」歐陽性德搖頭。「不,不必這麼麻煩,你跟我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