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河詮相信,經過了昨天當面給他一記閉門羹之後,衣冠勤一定不敢再登門打擾她的清靜。
可惜,她錯了。隔天她家的門才一打開,便瞧見他高挑的身影,好端端的杵在地家門口,對著她面無表情的說︰「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她立即當著他的面甩上大門,背部抵在門板不斷地喘息,開始懷疑她家是不是有邪靈入侵。
再隔天,她對著緊閉的門扉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一定不會在那兒,昨兒只是他的幻影,然後用力打開大門。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啪!
崔河詮倉惶的甩上門板,揉揉眼楮。他是人是鬼,又在外面站了多久?昨天他一大早站崗,今天她特意換到中午才開門,怎麼還是瞧見一樣的幻影?
她不相信自己會這麼倒霉,連忙開門再跟他賭一次運氣,怎知還是看見一樣的幻影,听見相同的說詞。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啪、啪!
崔河詮手忙腳亂的關了兩次門才把門關好,並且心驚膽跳的決定,明兒一定要拖到傍晚才開門。
第三天傍晚,秋風犀利。
頂著寒冷的秋風,崔河詮就不相信有人可以從早站到晚。她信心滿滿的打開門,不料她最害怕的身影依然準時出現,重復著那句會讓她做噩夢的話。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這回,她差點撞壞了門板,喘得像跑遍了金陵城一圈。
懊、好可怕的人!這人難道不用吃飯睡覺,光等在她家門口就能過日子?
當天晚上,崔河詮做了一整晚噩夢,夢中的台詞都是同一句話,那便是--
案債子還,你別想賴賴賴賴……
「哇啊!」崔河詮心有余悸地從夢中驚醒,耳邊充滿著這句話的回音。
懊死!再這樣繼續下去,她遲早會精神崩潰,可她又不想就這麼投降,得想辦法開溜才行。
與衣冠勤會面後的第五天,崔河詮終于想出開溜的方法,既然前門行不通,何不干脆走後門,她就不相信他懂得分身術,能從後門逮到她。
賊兮兮地笑了笑,崔河詮這回可是有所準備,她肩膀上的包袱足夠她到外地雲游幾天,等避過了風頭再回來。
崔河詮承認她這個舉動是有些窩囊,畢竟她把話說得這麼大聲,實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甩他,隨他愛站崗去。可也不曉得是不是受了他每日魔音傳腦的影響之故,她逐漸覺得心虛,只好以逃亡的方式抵擋他的攻擊。
偷偷的溜到了後門邊,崔河詮像作賊似地四處張望,深怕衣冠勤會從某一處冒出來,逮著她說--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老實說,她真听怕了這句話,如今只想遁逃。
我逃、我逃、我逃逃逃……
她笑嘻嘻的打開後門,口里哼著自創的逃亡小調,才唱了一句,尾音隨即不見。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崔河詮做夢也想不到,他居然守在她家後門口,用著一般女人都認為很性感的嘴唇,說著她夢中這句台詞。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崔河詮幾乎和衣冠勤同時重復幾天來的同一句台詞,她沮喪得想大叫。
「你到底想干嘛?!」
她真的大叫。「你每天出現在我眼前,講同一句台詞,你都不覺得煩嗎?」就她看來,他根本可以改行去戲班子扮鬼,就是真鬼也沒他這麼煩人。
「我說過,我會再來。」他終于改台詞了,可仍是換湯不換藥。「欠債還錢,我會一直要到你還為止。」躲債的人總以為自己遁逃的技巧很高明,實則不然,他永遠知道該怎麼逮住對方。
「我又沒有欠你錢。」寫欠條的人又不是她。
「都一樣。」衣冠勤冰冷的反駁。「欠錢或是人情,在我眼里價值都是一樣的,只要是欠我的,都必須還。」
被句話說,她想賴也沒得賴,她老爹欠下的債,她非還不可。
「好啊,你倒是說說看,你想要我怎麼還你這筆債?」她故意問,可心里打定主意就是不還債。
「我听說你跟你爹一樣行。」
衣冠勤緩緩地吐出這句開場白,而崔河詮一點都不意外他曉得她是一名風水師,想必他早已打探出一切,包括她繼承她爹衣缽的事,否則他不會開口閉口就是「父債子還」。
「那又怎麼樣?」模清她的底又如何?照賴。「你該不會是特地來請我幫你找死後住的地方吧?我看你還健康得很,免了吧!」崔河詮故意用惡意的目光上下打量衣冠勤,多少想激出他一點脾氣。
衣冠勤只是稍微牽動一下嘴角,沉穩地回道︰「你若想自動幫忙,我亦十分樂意接受,但那不是我找你的目的。」他一臉正經。「我是想請你幫忙找一塊好的風水地,埋葬我父親的尸骨,繁榮後代子孫。」
原本當他說到「父親」這兩個字時,崔河詮心想這個人還有點孝心,尚有救,可等她接著听見,「繁榮後代子孫」這幾個字眼,對他的好感一下子跌到谷底,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這個人根本凡事以「利」字為先,連埋葬先人都只想到後代子孫能不能過得好的問題,還談什麼孝心!
「就這樣?這就是你全部的要求?」崔河詮語帶諷刺的問衣冠勤,打算一會兒讓他好看。
「不,這只是一小部分。」她還沒出招,他已經先讓她好看。「我希望你幫我做的,不只是尋找龍穴,還有幫我覓得一處良宅,因為我听說你對居家風水這方面也很拿手……不,還是先幫我找一塊好的陽宅地好了,房屋由我自己來蓋,我不喜歡住在別人住餅的地方,也比較喜歡自己掌握進度,就這麼決定。」衣冠勤面不改色的說了以上一大串,差點沒把崔河詮氣出失心瘋來。
「好簡短的決定。」她諷刺道。「之後我還要不要幫你選老婆?我對這方面也很行。」什麼嘛!憊有包生孩子的,這個人到底懂不懂分寸?
敗顯然,他不懂。
「這是最後一項你需要做的事。」他還當真點頭。「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我便會著手娶妻的事,到時候還得勞煩你幫我合算一下八字,看看彼此合不合適。」當然他迎娶的對象一定要家世好,如此才能增加他的聲望。
衣冠勤煞有其事的把要崔河詮做的事一一列出「清單」,只見崔河詮張大了嘴、瞪大了跟,吞了好幾次口水都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是搶匪。他說的這些拉拉雜雜,可不是一紙擱了十三年的泛黃紙張就能解決的小事,不管那封信是不是她老爹親筆寫的。
「你干脆去搶好了。」對喔,她差點忘了他干過盜匪。「我爹的那一封信上可沒提我必須做這麼多事,你知道把你說的這些都做完要花多少時間嗎?」又要人山尋龍,還要幫他找地蓋房子,最起碼半年,恐怕還不止。
「所以我才天天來找你。」衣冠勤比她還急。「除了娶妻之外,這些事都必須在今年年底前完成。」
「今年年底?!」崔河詮的眼珠子立即瞪大。「我不干。」她又不是神。「先別說我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得到我也不會幫你。」
「為什麼?」衣冠勤不解地問。
「因為我是一個有良心的人,絕不幫殘害自個兒同胞的‘奸民’。」崔河詮抬高著下巴把不幫他的理由大聲的說出,瞬間只見衣冠勤沉下臉色,兩頰微微抽動,崔河詮還以為他會當場發飆。
「我懂了,你還是想耍賴。」衣冠勤倏地恢復原先的神情,平靜的指出她的意圖。
「是又怎麼樣?」啦啦啦。「我不幫你的忙,你也奈何不了我,我就不信你敢做出什麼傷害我的事。」說到這里,她故意頓了一下。「對了,先警告你,我有個朋友是衙門里頭的捕快,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就等著入獄。」相思一定很樂意折磨他這個人人喊打的奸民。
崔河詮自信滿滿的把頭抬得老高,大聲喊出賴賬的快樂。原本她以為他會頹喪著臉、或揪住她的領子揍她,可他兩樣都沒有做,只是平靜的撂話。
「我會再來。」
這簡單的四個字,就和那句「父債子還」一樣教崔河詮害怕,然而她還是硬著頭皮,頑固的叫囂。
「來就來呀,誰怕誰?」事實是,她很怕他這幽靈,卻還得硬撐。
衣冠勤只是微微頷首,表示接受她的挑戰,而後轉身。
就和上一次不愉快的會面如出一轍,崔河詮照例對著他的背影發呆,無法想像這回他又想在她家門口站崗多久。
都怪你,老爹,沒事欠什麼債嘛!
崔河詮仰頭對上天哀號,同時苦思逃命的對策。
居然有這麼好的事情,衣冠禽獸不站崗了。
呆看著空無一人的家門口,崔河詮捏了自己幾下,確定不是自己幻想。
貶痛,果然是真的,衣冠勤放棄了。
「萬歲!」崔河詮樂昏了頭,忍不住口無遮攔地振臂高呼,後才想到該遮嘴。
笨蛋!她罵自己。
萬歲的名諱豈是她這個小老百姓可以直呼的,萬一被人听見告密,可要殺頭的。
崔河詮不敢忘記埋伏在民間的錦衣衛有多可怕,但她樂不可支是事實,連續被衣冠勤那家伙騷擾了幾天,總算可以透透氣了。
心情愉快地打開大門,崔河詮打算上街走走,紆解多日來積壓的鳥氣。她抖了抖男子穿的外袍,平日為了工作方便她幾乎不穿裙子,那些愛嚼舌根的人看久也就習慣了,所以她和相思一樣,也算半個男人。
男人、女人,性別真有那麼重要嗎?她不懂。像她結拜的大姐,聰明才智明朋遠在一般男人之上,卻還得委身在她哥哥的背後當一名見不得光的訟師,真不公平。
不過仔細想想,天下不公平的事比比皆是,就拿衣冠勤那個活僵尸來說好了,像他這麼缺德的人,都能成就一番事業,還有什麼事好感到奇怪的呢?
微微聳聳肩,崔河詮無端吹起口哨,決定不去想這麼復雜的事。難得不見衣冠勤那幽靈,她一定要盡情玩樂,玩他個夠本。
崔河詮就這麼一路吹口哨、一路玩。一會兒上胭脂鋪買送桑綺羅的胭脂,一會兒到打鐵鋪買送甄相思的短刀,然後又跑到金飾店去買送藺嬋娟的耳環,如此一圈繞下來,身上只剩不到幾文錢。
能夠大肆采購的感覺真好,敗家有理,花錢無罪!
喜滋滋地將所買的大小物品一一收好,崔河詮覺得活著真是好極了。近幾年來可說是國家最平靜的時候,前幾年不是打、就是鬧,搞得民不聊生。如今在內閣首輔張居正的極力改革下,人民總算掙得一絲喘息的空間,可謂是喜事一樁。
她上一秒鐘還感動不已的想著國家有望了,卻在下一秒鐘倏地覺得人生無望。
衣冠勤,怎麼會?他決定不上她家門口站崗,改到街口堵她了?
崔河詮眼神呆滯地瞪著站在不遠處的衣冠勤,無法相信他居然就真的朝她走來,重復那句千年不變的老話。
「父債子還,你別想賴。」
她不確定這句話是她自己說的,還是衣冠勤講的,但她十分肯定不逃的是傻瓜。
「哇啊!」
她像躲鬼一樣的拔腿就跑,沿路撞翻了賣豆花的攤子,惹來燒餅小販的詛咒,而她只能一直回頭說對不起。.
她拼命跑,跑過大街,繞過小徑,總覺得怎麼躲都躲不掉衣冠勤幽靈般的身影,最後干脆一頭闖入妓院。
「唉呀,你這個冒失鬼怎麼闖進我的妓院里來,快給我出去!」「鶯燕樓」的鴇母,一見到有個小表居然敢無端的闖進她的地盤,馬上擰住來人的耳朵開罵。
「是我,桂姨。」被逮到的崔河詮唉呀呀地喊疼。「你擰疼我的耳朵了。」桂姨的手勁兒真不是蓋的,她的耳朵一定紅起來了。
「是你啊,河詮姑娘。」桂姨趕忙松手。「沒事你干嘛上咱們這兒來?莫非……」她上上下下打量崔河詮。「你想開了,願意來咱們這兒工作了?」
「別開玩笑了,桂姨,我哪是這塊料!」河詮聞言連忙撫著耳朵搖頭。「要我幫你看風水我在行,要我整日彈琴賣笑則是免談,我怕我會把你那些客人嚇跑。」
崔河詮一臉正經,逗得桂姨不由得笑了出來。這小妮子倒也沒說錯,她若是來此工作,開口閉口都是死人該如何如何安葬的,難保不把客人嚇出失心瘋來。
只是,可惜了她這麼美好的長相。她有著一雙大大的眼楮、小巧的菱角嘴外加瓜子臉,若要仔細妝扮起來,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呢!
「說起來我有今日,還得感謝河詮姑娘你呢!」桂姨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要不是那時你幫我改了這樓房的風水,恐怕現在我已經流落街頭,靠攔街賣身度日了。」
說起這事,桂姨不免感慨。她這妓院很早以前就開張了,可不知怎麼地總是生意不好,要不就成天出事。她花了大把銀子請人看風水,總瞧不出端倪,一直到請到了河詮姑娘,才看出她原先的風水被人動了手腳,為她重改格局,情形才得已扭轉。
「桂姨言重了,我沒這麼厲害。」崔河詮有些謙虛、又有些心虛的推諉,不好意思說她還是同門中最混的。
「河詮姑娘你客氣了,別忘了你可是咱們金陵最出名的風水師。」桂姨沒見識過她的同門,只知道崔河詮為她做了很多。
壩詮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眼珠子有意無意的瞟向門外……
「河詮姑娘是不是在躲誰啊?」桂姨跟尖,一下子就察覺到她不對勁。
崔河詮只得干笑了幾聲,承認道︰「我的確是在躲人。」她央求桂姨。「你可不可以暫時收留我,那個人還在外頭。」她不太敢肯定衣冠勤是否已離去,還是先躲著比較保險。
「行,你愛待多久都行,河詮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她幫忙,她老早破產。
「紫嫣,帶河詮姑娘到房里歇著。」桂姨相當有義氣的招來一位姑娘要帶河詮進房休息,河詮連忙搖頭。
「不用了,桂姨。」她可不想在這兒待太久。「你只要給我一間二樓靠窗的房間,讓我方便看樓下的情形就行。」到底弄清敵人的動向最重要,她可不想一踏出妓院就被對方逮到。
「知道啦!」桂姨笑得花枝亂顫,點頭使個眼色,河詮立即被帶往二樓的房間。
壩詮好奇的環視房里的布置,房內的擺設和一般人家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多了很多紅色,還有,床也大一些。
她不安地往床邊挪近一步,再靠一步,最後終于忍不住疲累,啪一聲地倒下。
懊累喔!
她躺在床上喘吁吁地想。沒想到躲避一個人是這麼辛苦的事,剛剛她實在應該把逛街的力氣省下,用來逃命才是。
崔河詮腦子里昏昏沉沉地想著這件事,眼皮漸漸不听使喚地垂了下來。不行,她不能睡。她應該走到窗邊,看看衣冠勤那個家伙是否還在底下,可是她的身體好重,眼皮也睜不開……
「呼呼。」顧不得敵人就在樓下,崔河詮竟然就在妓院里睡著,打起呼來。
當然啦,她這覺睡得不是很安穩,口水也沒流幾滴,鼾聲也很小。可大敵當前,她實在不宜如此大意,尤其她又老是听見衣冠勤用他那毫無抑揚頓挫的音調,冷冷的對著她說……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這句話,說實在已經是老詞兒了,她不但會寫,還會唱,能不能改句別的台詞?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顯而易見的,衣冠勤那家伙沒什麼創意,她都說要改了,他怎麼還是用他那兩百個人的音量,拼命地對著她大吼--
兩百個人?!
崔虹豆像被雷打到似地從床上驚醒,瞠大眼楮瞪著紅色的布幔,懷疑她的耳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她夢里的那句台詞,此刻正如春雷般打在妓院的每一個角落,而聲音正來自于樓下的街上。「不好了,河詮姑娘!來了兩百個人把妓院團團圍住,一直喊你出去!」在她猶疑之際,只見桂姨揣著裙子沖進她暫歇的房間,報告這個不幸的消息。崔河詮一听竟有這種事,馬上沖到窗口,看樓下到底在搞什麼鬼。
妓院底下,正聚集了兩百個人將妓院團團圍住,為首的人即是衣冠勤,此刻他們口里正高喊著︰「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你到底是欠人家多少錢沒還,讓對方擺出這麼大陣仗?」桂姨著急的問,自她經營妓院以來,就屬這回的情形最可怕。
「我、我、我……」
崔河詮有口難言。「我沒欠人錢!」只欠人情。
「我看,你還是趕快下去解決這事兒,否則我這間妓院要給人砸啦!」現在只是在外頭喊喊,可誰敢保證等會兒喊完後不會沖進來?
「可、可是!」
崔河詮萬分不願意下樓去面對那兩百個人,尤其他們又口口聲聲指責她欠債不還。
「我不管你有什麼隱情,總之欠債就是要還。」為了妓院的安全,桂姨只得把她拉下樓。
「我們在江湖行走,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義’字,不管你欠了什麼,都一定要還。」桂姨一面推她,一面嘮叨。
「可、可是--」崔河詮試著解釋。
「總之,欠債還錢,就是這樣!︰
啪地一聲,妓院的門當著她的面關上,徒留桂姨關門前的叮嚀。
我們在江湖行走,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義」宇……
去死啦!卑說得好听,什麼義氣,有義氣的人會不听她解釋,就屈服于兩百個人的婬威之下嗎?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這時,兩百人在她的背後齊聲高喊。
「父債子還,欠債還錢,崔河詮出來!」
不過老實說,要是有兩百個人聚集在她家門口,她也一樣會把罪魁禍首推出去。
懊、好啦!一個人做事一個人擔,她勇敢面對就是了。
「衣冠勤,你到底想怎麼樣,弄來這兩百個人是什麼意思?」一轉身崔河詮就凶巴巴的問,以免氣勢被兩百個人比下去。
沒想到衣冠勤卻忙著發銀子。
「一人一兩,到旁邊跟那個穿藍色衣服的人領錢去。」見河詮終于肯面對他,衣冠勤將手中的銀兩交由另一個男子負責,自己則走到她的面前。
崔河詮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兩百個人排成一列領銀子,才上街喊個幾聲,就有一兩銀子好賺,難怪一下子就能招來兩百個人。
「這兩百個人全是臨時找的,我說過會再來。」無視于她驚訝的表情,衣冠勤又重復著老台詞。
案債子還,我會再來。
崔河詮懷疑他的人生除了這兩句嚇死人的話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而她竟倒霉的踫上這種人。
「為了區區一張紙,便花兩百兩銀子,值得嗎?」崔河詮實在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兩百紋銀都可以買一頂上好的轎子了。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決定,重要的是,你欠我。」衣冠勤有他自己的看法。「凡是欠我的人,我不會輕易放過,除非對方還清欠我的債務,否則免談。」
「即使要花雙倍的代價?」聞言,崔河詮挑眉。
「即使要花雙倍的代價。」衣冠勤肯定的回答。
短暫的沉默隨著衣冠勤毫無商榷余地的話而來。崔河詮挑高眉,雙手橫抱在胸前,腦子里不斷地運轉。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與其一天到晚躲著他,不如爽快的答應他算了,省得害人多花銀子。只不過,他既然可以花大錢找來一堆人把她逼出水濂洞,她當然也可以……嘿嘿。
「你想我從哪里開始,就從陽宅好嗎?」風水學上的陽宅,其實就是居家風水,是一門很大的學問。
「都好,我沒意見。」
衣冠勤一點也不意外她會投降,畢竟他是要債的老手,沒有理由失敗。
「好,那我們就從陽宅開始。」
保證讓他敗興而回。
「明兒一早你上我家報到,我先帶你參觀金陵,然後我們再一起看看有什麼適合蓋房子的地方。」崔河詮一反先前的無禮,轉而露出甜美的笑容,殷勤地囑咐衣冠勤。
面對她一百八十度轉彎的態度,衣冠勤只是微微抬起眉毛,什麼話也沒多說。
「一人一兩,慢慢來,不要急……」
妓院前仍舊擠滿了等著領銀子的人潮,現場一片鬧哄哄,唯一教崔河詮稍微感到欣慰的一點是,她終于可以不必再听到那句--「父債子還」。
事實上,她比較擔心會衍生出另一句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