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他們抵達飯店。
由于每個旅行團的行程安排都差不多,他們在飯店遇到旅行團一點都不稀奇,只不過一下子三個旅行團踫在一起就有點傷腦筋了,光房間的CHECKIN就可以搞半天。
宗人府先生仍然不理人,一樣兩手抱胸,坐在他的旅行箱上,目光打量別處。白曉舟也很無聊,大家都成雙成對,只有她跟宗人府兩人落單,但他顯然不想跟任何人說話,她只好也學他,坐在行李箱上,眼楮到處亂竄打發時間。
真的很多人耶!
白曉舟到今天才領教到韓劇無遠弗屆的影響力。拜韓流之賜,他們所到之處都會遇見台灣人,剛剛在東大門也遇見好多說國語的人,感覺上好親切。
「人好多……」
「是啊……」
偌大的飯店大廳,都是等待領鑰匙的旅客,聚集起來就像一個小型菜市場,吵得很。
她好奇地瞄瞄其它旅客,發現其中有一團身上掛著跟他們相同的牌子,也是同一家旅行社,只是不同團。
白曉舟持續瞄著大廳內的情形,等待導游和劣謨CHECKIN回來,眼光不期然和宗人府相遇。
他的眉毛挑得老高,彷佛在說︰「妳瞄錯地方了。」害她趕緊把目光移向別處,一秒都不敢逗留。
真可怕,怎麼會有人覺得他不戴眼鏡更帥?簡直是酷刑……
「我回來了。」瘦弱的劣謨用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拯救白曉舟月兌離極刑的深淵。
她立刻聚精會神的看著劣謨,巴望他手中那支鑰匙,早點讓她回房間休息。
劣謨果然不負眾望,開始對照名單,發放起鑰匙來。
「李國興、蔡美惠,你們夫妻同一個房間。」被叫到名字的人,馬上從人群中走出來,拿走鑰匙。
「楊千蔚、江莉菁,妳們兩個好朋友住在同一間。」被點名的兩個年輕女生,也跟著把房間鑰匙拿走,開始拖行李。
「張名偉……」
劣謨又陸續唱名,大家紛紛出列把自己房間的鑰匙拿走,一直念到宗人府,情況才有所不同。
「宗──宗先生。」好險劣謨緊急轉個彎,不然又要挨白眼了。
宗人府挺直脊背站起來,像座高山似地走向劣謨,大家都替劣謨擔心他會被壓死。
「你一個人一個房間。」劣謨猛陪笑臉。
「謝謝。」宗人府拿走劣謨手中的鑰匙,大家都被他突然冒出口的「謝謝」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道謝,雖然看起來不太情願。
「那我呢?」男性團員那邊也有人落單,不過他是和家人一起來的,只是剛好房間不夠分,沒法和家人住在一起。
「你跟我同一個房間,張伯伯。」劣謨說。「我也只有一個人,以後幾天我們都睡同一個房間。」剛剛好。
「但是他為什麼可以一個人住一個房間?」頭發花白的張伯伯指著宗人府問道。
現場立即烏雲籠罩,尤其是劣謨,更是覺得大難臨頭,宗人府先生的臉色難看得可以。
「他在出發前就已經交代過要一個人住一間房,房間的差價也早已付清。」劣謨額冒冷汗的解釋,就怕張伯伯再發問。
幸虧張伯伯的疑問只有一個,沒再給他多添難題,劣謨這才喘一口氣,繼續發鑰匙。
「何美月、黃玉玲……」
劣謨把還沒發放的鑰匙一一發完,宗人府老早提著他的行李回房間,至于白曉舟則是留到最後一個,準備享受高級待遇──只有她一個人住一間,這大概是落單的唯一好處。
「沒辦法了,妳沒同伴,只好一個人住一間了。」劣謨果然如她預期的,讓她一個人獨佔一間房。
她喜孜孜地接過鑰匙,正準備提起行李回房的時候,卻突然有人叫住劣謨。
「榮昌哥──」然後就有一個掛著跟他們相同牌子的年輕女孩跑過來。
「怎麼了,小喜?」劣謨問旅行社的同事,他們都是劣謨,但不同團。
「可能是公司那邊的安排出錯,我們這團多了一位女團員沒有房間,你們那邊有沒有也是落單的女團員,可不可以擠一擠?」出國旅行,最怕出錯,而且是這類房間安排方面的錯誤,最要不得。
「是有一個。」劣謨為難地看著白曉舟。「但是妳也要問人家的意思啊!突然就叫兩個人住同一間,而且又不同團……」
「那我請那位大姊加入你們的團好了。」對方劣謨隨即接口。「反正我們兩團的行程一樣,回國也是同一個班機,這樣比較不麻煩。」她也不必每次換飯店,就煩惱落單的客人沒房間,一舉兩得。
對方劣謨的立意很好,坦白說,他們也可以多賺一個人的小費,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只是……
「白小姐可以幫這個忙嗎?」劣謨也想多賺一個人的錢,但那也得人家肯才行。
于是全部的責任,轉眼全轉嫁到白曉舟身上,她莫名其妙的看著劣謨。
「你是說我嗎?」她還沒完全听懂他們的意思,怎麼就來問她的意見了?
「是的,白小姐。」劣謨點頭。「妳可以接受和另外一團的團員住在同一個房間嗎?」
兩個人都在看她,都在等她的意見。她雖然不是那麼清楚他們的意思,但一想到有人和她一樣落單,而且找不到房間住,就不自覺地點頭了。
「好啊,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她會跟對方好好相處的。
「太好了,謝謝。」對方劣謨像看見民族救星似地仰望著她,害她都快唱起「正氣歌」來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文天祥的正氣歌作得雖好,但白曉舟的運氣也不錯。跟她並團睡同一個房間的是一個年紀四十幾歲的大姊,個性既熱心、又開朗,她們很快便混熟。
「要不要喝茶,我有帶茶包來哦!」她開心不已的拿出茶包泡茶。
原來,落單也有好處,可以交到來自不同地方的朋友……
真的很不錯呢!
次日早晨,大家吃早飯的時間。
約莫七點半,團員們就陸續抵達餐廳,各自找位子坐好,開始用餐。
白曉舟也大概在這時候到達餐廳,至于跟她同房的大姊,則是早睡早起身體好,老早到餐廳報到,這會兒已經自己找到座位,和大家有說有笑一起用餐了。
既然是落單,白曉舟只好自己坐一桌。飯店供應的是美式早餐,菜色還算可以。她挾了些面包、炒蛋之類的食物,又倒了杯柳橙汁,回到自己的位子,開始埋頭苦干起來。
餐廳里面的氣氛一片祥和,大家雖不是很了解彼此,但混久了也漸漸變得熟稔,不像剛開始時那般生疏。
「女乃女乃、媽咪。」其中還有一家人一起來旅行,連兩歲半的小阿子也一起帶來,白曉舟還滿佩服他們的勇氣的,因為韓國真的很冷。
「好不好吃?」小女孩的祖母問小女孩。
「好吃。」兩歲半的小女孩非常聰明,人家問她什麼她全都知道,不會答錯話。
白曉舟見狀不禁口咬叉子,回憶自己兩歲的時候都在干些什麼事?想了半天,腦中一片空白,只見到自己流口水的蠢樣。
……還是算了吧!時代在進步,她屬于舊時代的人,當然跟現代兒童的腦筋不能相比。
如此安慰自己一番,白曉舟頓時覺得精神好多了,自己流口水的模樣似乎也不再那麼蠢。
「叔叔、阿姨。」小女孩不但腦筋好,嘴巴還很甜,逢人到處叫,惹來大人們無限寵愛。
「小晴好乖,好聰明。」
小女孩仰仗著自己天真的臉孔,和甜得像蜜的嘴巴,到處被模來抱去。白曉舟看了好羨慕,同樣都屬于「可愛一群」,怎麼待遇差這麼多?小女孩到處被人贊美,自己卻一直被拋棄,她是不是該不恥下問,問小女孩有什麼秘訣,可以贏得這麼多人寵愛?
「叔叔、叔叔。」
只不過,小女孩似乎秀過頭了,人多的那頭不走,反而走到人少的那邊,一張最靠近角落的餐桌。
大家紛紛把視線調往那個方向,白曉舟這才發現宗人府也在餐廳里面,且雙手拿著刀叉,表情僵硬的盯著小女孩。
「叔叔!叔叔!」小女孩不知道壞人的可怕,天真的一直呼喚他,期望能得到和大家相同的反應。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棒吸看這一幕,白曉舟也張大眼楮,手掩住嘴,就怕小女孩被駁斥回來放聲大哭,到時候就尷尬了。
小女孩的祖母本想跑過去把小阿子抱回來的,沒想到這時宗人府卻有了動作,把大家嚇了一跳。
他在笑,笑容僵硬,但確實在笑。只不過嘴巴揚起的角度有點不對,眼神也有點恐怖,活像電視劇里面專門綁架小阿的壞叔叔,隱隱透露著說不出的威脅。
小女孩果然立刻放聲大哭。
「哇!哇!」她哭得好淒慘,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宗人府對她做了多殘忍的事,但他也只是對她笑而已。
「對不起,我馬上把她帶走。」小女孩的母親搶先一步把小女孩抱離宗人府的視線範圍,但小女孩還是很怕,依舊哭得非常傷心。
「乖乖,不怕。媽媽在這里,不要哭了……」
就算大野狼來襲,小辦帽頂多也是哭到這種程度。
大家尷尬的把頭轉正,假裝在注意別的事,只有白曉舟不怕死,繼續盯著宗人府,覺得他好可憐。
連笑也會有事,想想他承受的壓力可真大,她不過被拋棄了二十幾次,還是算了吧!沒什麼好計較的……
猛然投射來的強烈目光,讓白曉舟又趕緊把頭低下。稍微修正一下她剛剛的話,他的微笑真的很可怕,難怪小女孩會嚇著。
她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餐,再抬頭才發現宗人府早已離開餐廳,回房間整理行李。
啊?快八點了,她也得加坑詔作才行。
白曉舟匆匆忙忙地回房間把行李搬到大廳,導游已經到了,現在正和劣謨共同辦理退房的手續,另一個隨車小弟開始搬行李。
她覺得很妙,以前她也參加過其它國家的旅行團,就是沒有一個地方像韓國一樣,還有隨車小弟的。而他們的工作主要是幫忙搬行李、招呼三餐,還有拍照。最後一項也是他們主要收入來源,算是額外的外快。
敗快地,所有團員都上了車。白曉舟上車以後隨即坐在昨日的位子,宗人府也是,他們仍隔著銀河遙遙相望。
「我和妳坐在一起好嗎?」同房的大姊突然蹦出來,說要坐在她身邊。
白曉舟一時來不及反應,只得點頭,並從眼角處偷瞄到宗人府的眼光,他似乎相當不以為然。
「都上車了嗎?沒上車的人不管,車子要開走了!」劣謨用輕松口吻做為今天的開始,大家立即發出一陣輕笑,還滿捧場。
接著導游接過麥克風,跟大家約略介紹一下今天的行程。今天他們主要的行程是登雪岳山。雪岳山是韓國境內海拔最高的國家公園,山腳下還有一座千年古剎,只可惜遭戰火焚毀,現在的佛寺,是在一八七四年重建的,不過也很有看頭。
說是這麼說,但從漢城到雪岳山,路程實在太遠了,光坐在車內看風景不免無聊,于是導游就突發奇想,要大家起來自我介紹。
這個提議當場被采納。雖然有人鬼哭神號,表示沒有什麼好介紹的,但真正拿起麥克風時,卻一個勁兒地說個不停,害得導游差點要司機掉頭回漢城,待他把卡拉OK搬到車上,再繼續接下來的旅程。
「我叫何美月,是貿易公司的會計。今年剛滿三十歲,請大家多多指教。」幸虧還是有人遵守「謹言慎行」這條鐵則,才沒讓自我介紹的時間拖得太長。
「說一點妳私人的事,妳有沒有男朋友?」顯然有人不欣賞太明快的作風,硬要她多說一點,她只好大方公開個人秘密。
「我有一個男朋友,和我同年……」
而後,大家一陣喧鬧,紛紛舉手發問他為什麼沒跟她一起來等等的問題,何姓團員倒也大方,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解決,不久就把麥克風交給下一個團員。
「我叫方振,在大學里面當助教……」
一旦有了先例,之後就沒完沒了,大家于是又鬧成一團。
白曉舟萬分緊張地看著麥克風,好怕它一下子傳給她,到時她就完了。她不像嘉兒,罵人不會打結,就算拿著麥克風也一樣。更不像珊瑚,習慣拿麥克風教學,反正她本來就是國文老師。
她、她最不會自我介紹,等一下要是把麥克風傳給她,該怎麼辦?那不是死定了?
白曉舟在心中左閃右避,最後終究逃月兌不了命運,麥克風還是傳到她手上。
「我叫白曉舟……」死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我今年二十六歲……」又死了,是要講虛歲還是實歲?她說的是實歲……
「身高幾公分?有沒有男朋友?」同團的人最在乎這個,卯起來大聲喊叫。
「我、我身高一五七……」好矮……「至于男朋友……則是、則是……」不曉得怎麼搞地,當她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的眼光會自動飄到宗人府身上。莫名被期待的宗大人,只是回予一個嘲諷的目光,徹底打垮她的自信心。
「到底有沒有男朋友?!」底下的團員又喊。
「沒有……」她喪氣得垂下頭,彷佛沒男朋友是件丟臉的事。底下的男性團員可不這麼想,她雖然身高不高,但長得挺可愛的,好像日本洋女圭女圭。
「那個留著妹妹頭的小姐謝謝妳,妳可以把麥克風傳給下一個人了。」導游受夠了她慢到令人發狂的自我介紹,干脆命令她把麥克風傳給別的團員。
她如釋重負的把麥克風遞出去。上台講話她本來就不行,更何況是介紹自己乏味的生平。
白曉舟沒有話講,坐在她身邊的大姊倒是滔滔不絕。從她家地址講到她家的小狽,巨細靡遺,等講完的時候,大家都快睡著了。
「謝謝這位大姊。」導游也快受不了。「我們再請下一位……」
導游的話講到一半隨即停下,原因無他,而是這「下一位」正是宗人府先生,他看起來就是不想接過麥克風的樣子。
「那、那我們請下一位小姐先自我介紹好了。」麥克風自動跳過宗人府,直接到達最後面的位置。
只見結伴而來的四姊妹,拿起麥克風就開始講,非常大方。
相對之下,白曉舟就顯得十分懦弱,宗人府則是更加突顯他的不合群,兩個人都不及格。
「好了,現在大家都自我介紹完畢。再過一個鐘頭,我們即將到達雪岳山,請大家先休息一下。」
導游最終還是沒有請宗人府自我介紹,雖然她知道他一點都不在意,但白曉舟還是有點同情他。早上在餐廳也是,現在又一樣,看來大家對他有些誤解,私下把他認定是一個難相處的人……
蚌然間飄來的一道冷冽目光,瞬間凝住了她的幻想。
呃,或許他真的很難相處,還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吧……
白曉舟決定認命,乖乖地凝視窗外的風景,強迫自己的思緒不要再圍繞在宗人府身上打轉,免得傷了自己。
車子持續在公路上奔馳。北國的風光硬是和南方不一樣,也或許他們前進的地方,正巧是韓國的北邊。總之,很空曠就是了,有種淒涼的美感。
一個鐘頭後,車子終于抵達雪岳山。和墾丁一樣,雪岳山名列韓國的國家自然公園,不過範圍可比墾丁大多了。
在正式上山之前,他們先去參觀山腳下的「神興寺」,寺廟的外頭有一座非常巨大的臥佛,相當有特色。
不過呢,這不是他們參觀的重點。因此他們大約繞了一圈,便往纜車站出發,坐纜車去了。
纜車的車廂是透明的,相當美麗,亦相當刺激。他們分批坐了一大段,到達出口時,導游叫全部的人集合,開始跟他們說明之後的行程。
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爬山。
體力好的人可以爬到最高的地方,體力差一點的人,可以中途就折返。至于有懼高癥的人,阿彌陀佛,自己看著辦。反正行程表老早就訂好了,看不懂國字也沒辦法,安分地待在纜車站等大家回來就是。
白曉舟怎麼說也是年輕人,當然不能像老頭子一樣,守在纜車站等大家回來,更何況同團的老伯伯都去爬山了。
為了展現自己過人的體力,白曉舟一馬當先的往前沖,一度還是第一名,但沒幾分鐘後,就開始落後了。
哇咧,這座山怎麼這麼難爬啊?還真陡呢!
白曉舟一邊爬山,一邊喘呼呼地想,手腳一起來地幾成青蛙,要不是礙于面子問題,她真想提早下山算了。
山的坡度就已經很陡峭了,不巧之前的融雪還沒完全融化完畢。白曉舟除了得跟自己爛得驚人的體力搏斗,還得注意不要腳滑跌倒,說有多辛苦,就有多辛苦。不過其它同團的人好像都不這麼想,每一個都趕在她前面,她只得加油趕上別人,免得被人說成「破少年」,到時可就糗了。
懊不容易,白曉舟終于爬上最頂點。她的雙腳還沒站穩,雙眼就被寬闊的視野吸引,差點忘了呼吸。
她興奮不已地扶著岩壁,看著山頂的風景。高于海拔一千七百零八公尺的巨大山岳,氣勢自是不同凡響,而且更夸張的是,她站的地方還不是最頂點,再往上爬,還有更高聳的地方和更陡峭的岩壁,但她不勉強,能爬到這個地方已經很滿足了。
「來,拍一張。」導游幫隨車小弟招攬生意,鼓勵大家多拍照。
白曉舟也跟人拍了幾張,算是捧小弟的場,听說他還是大學生,趁寒假工讀,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
「OK,thankyou。」隨車小弟拍完照片就去招攬下一個生意了。
他那麼忙,白曉舟也沒空問隨車小弟拍得怎麼樣,只希望他能把她拍得美美的,就很萬幸了。
她不知道,這一切的愚蠢行為都落在宗人府的眼里,並且覺得很不順眼。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人家一招手,她就過去,一點人格也沒有,更別說是個性。
宗人府搞不懂怎麼會有個性像她那麼柔軟的人?果凍似地。先別說從他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就說她不怕死,硬是拿藥給他吃好了。難道她不知道他一頭痛起來,最好是生人勿近?還是她真的看不懂臉色,不知道他正忍著脾氣?
彬許是他身邊缺乏像她這種個性的人,宗人府始終沒法理解,她為什麼凡事這麼好商量?那個坐在她身邊的大姊也是臨時冒出來的,不是嗎?她卻一點都不抗議。
「這邊的風景好美,快過來看!」
宗人府用不解的眼光遠遠打量白曉舟,這時他的眼前冷不防閃過一群興奮的歐巴桑,遮住他的視線。
「哇!這個地方好驚險,稍微不注意就會掉下去,大家要小心。」
歐巴桑大軍看中的地方是一處懸崖;請注意,是真正的懸崖哦!就是那種斷垣峭壁,景色美得驚人但也危險得驚人的山崖,只要稍微踏錯一步,就會跌得粉身碎骨,一點都不夸張。
「喂喂喂,不要接近那里,太危險了!」
看吧!導游也很緊張,怕那些大膽的歐巴桑不小心掉下山谷。
「不會的,導游。」歐巴桑軍團膽大包天。「我們會很小心,你放心好了!」
舉凡歐巴桑軍團都有幾個特點;第一︰很會算,買什麼東西都要殺價。第二︰很大膽,無論口頭上或是實際行動,沒有什麼事嚇阻得了她們,就算是陡如刀鋒的懸崖也一樣。
「來,小弟,幫我們照張相。」而且歐巴桑軍團還有第三個特點︰特愛「虧」年輕人;尤其是長相清秀的韓國大學生。
聊勝于無,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一陣狂風掃落葉下來,歐巴桑軍團倒也沒出什麼事,歡歡喜喜的拍完照後,便離開懸崖邊了。
另一方面,宗人府嘴角的不悅益發深刻。這群歐巴桑真煩人,又吵又鬧,活像是潑婦。他敢打賭,要是山谷下真有什麼冤魂,也會爬上山來報仇,瞧她們鬧的!
宗人府越想越荒謬,越加不能理解,自己怎麼會答應表妹參加這次的團體旅行,簡直是自找苦吃。
他正準備把視線轉到另一個方向,不期然看見另一個怵目驚心的景象,白曉舟那小笨蛋,竟也學人家一樣站上懸崖邊,到底想干什麼?
「哇,風景好美哦!」白曉舟天生少根筋,以為自己就跟那群歐巴桑軍團一樣堅強。
可惜,她忘了自己有幾斤重。體重才四十四公斤的白曉舟,壓根兒沒有概念在山頂好幾級強風吹拂之下的她,實際上就和竹竿沒兩樣,搖搖蔽晃,驚險不已。
「咦?怎麼……」更糟的是,好死不死此時又一陣強風吹來,直往她身上吹。她的眼楮被風吹痛,根本看不見眼前的東西,更遑論她腳下的巨石──
「啊──」
「危險!!」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無法意會耳邊傳來的陣陣尖叫是針對她而來,只感覺到腳踩空,接著是──
「笨蛋,妳想鬧出人命嗎?」
接著、接著她就被宗人府先生抱在懷里,整個人掛在他手臂上,像只小貓似地被他往後拖。
「宗……人府?」她不明究理的轉頭看向一臉蒼白的宗人府,他高大的身軀正躺在她後面,像條棉被似地緊緊包圍住她。擋去了寒風,也擋去了危險,她卻渾然不知。
「妳、妳想自殺嗎?!」宗人府簡直快被白曉舟氣死,從她痴呆的表情來看,她顯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好事。
「嗯嗯嗯,不是。」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副還沒回魂的樣子。
宗人府喘呼呼地看著她的蠢樣,瞬間有種自己也是笨蛋的感覺。真見鬼了,他干嘛那麼好心救她,讓她跌到山谷算了。
「妳要壓我到什麼時候?」變成笨蛋已經夠嘔了,還得被笨蛋壓著,更是氣人。
「哦……哦!對不起。」經他這麼一吼,她才發現自己還賴在他身上,連忙爬起來,心髒撲通撲通地道歉。
不是她想耍賴,而是他的身體真的好溫暖、好安全,真想一輩子窩著算了……
「哼!」直起身,拍掉身上沾的灰塵。宗人府外表還是一貫的勁酷,不過眼神已不再那麼冷,勉強算有改進。
「下次再讓我看見妳靠近這麼危險的地方,我就直接把妳推下去。」省得礙眼。
宗人府張牙舞爪地撂完狠話,隨即拍拍走人,轉身下山。
「妳要謝謝他,要不是他及時救妳,妳可能已經跌下山谷了。」
「對啊對啊,剛剛真的好危險哦!我們都以為妳會出事呢!」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大家紛紛靠過來,七嘴八舌地討論剛才的情形。
白曉舟看著宗人府離去的方向,心里想的已經不是感激這麼單純。
她在想,她有沒有可能又開始陷入戀愛……他的身體……她的心跳……
啊,好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