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愛琴海,只有漆黑。
白天清澄的湛藍,在黑夜的籠罩下失去了顏色,淪為黑暗的手下。幸好還有海中航行船只的燈光點綴,才不至于讓它看起來像一面黑色大旗。
夏世希和翁雨曦在看完夕陽後,隨即登上游艇返回小島。失去了太陽神庇護的希臘,看起來跟其他國家並沒有什麼不同,甚至更寂靜。
「好安靜。」翁雨曦亦有所感,抬頭仰望天空,發出夢一般的感嘆。
「而且好多星星。」少了光害,滿天的星斗一覽無遺。看來希臘不只白天美,夜晚也很迷人呢!
「妳倒清閑。」悄悄走近她身邊,夏世希很訝異她居然能這麼快就克服對游艇的恐懼,甚至贊美起天空來。
「因為是在希臘嘛!」她不好意思的對他笑笑,先前他們才用過餐,這會兒已經捧著酒杯在甲板上喝酒,欣賞夜景。
「沒想到你居然還會變魔術。」下游艇的時候,餐桌還空無一物。等他們結束行程,餐桌上已經擺滿一整桌大餐,她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
「別忘了這是希臘,而且有Eric在。」他用她的話回敬她,同時提醒翁雨曦,他在此地可是有代理人的,最好別惹他。
「哦,原來是Eric啊!」看來他不只捏陶行,打雜的功夫更行,真不愧是代理人。
「說起來真奇妙,我應該是很怕游艇的,現在卻站在甲板上和你一起喝酒。」她一直以為自己此生不可能再踏上游艇,哪知竟是這個景象。
「人一旦克服恐懼,就不會再懼怕原有的事物,這是很自然的事。」這沒什麼好不能理解。
「我以為你會歸咎到命運上。」結果卻是心理學,一點也不浪漫。
翁雨曦嘟嘴抱怨。
「我也相信命運。」他目光深沈的看著她。「如果不是命運作祟,我們也不會相遇。」進一步相戀。
「我以為你不相信宿命。」她喃喃的說道,覺得他的目光好美,她就是因為這樣專心一志的注視而愛上他,進而瘋狂陷入情網。
「本來不信,但是現在我信了。」他果然低頭吻她,兩人在星空下接吻,浪漫得不得了。
「你知道嗎?你總讓我想起冥王。」一吻既罷,她突然有談論神話的心情,夏世希附和。
「是嗎?」只不過這個附和心不在焉,翁雨曦懷疑他根本不懂得希臘神話。
「是啊!」她用力點頭。「冥王海帝士,是個不受歡迎的訪客,因為弛外表冷漠又不愛說話,是不是跟你很像?」
「不受歡迎?」他挑眉,從中尋找相似點。
「是冷漠!」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糾正他的話,他倒一點也不在意。
「但是冷酷無情,這一點就不太像了。」她思考他們不一樣的地方。「海帝士是鐵石心腸,你卻時常幫助人,相差很多。」
「我可不認為祂有多鐵石心腸,祂不就對佩瑟芬動心?」夏世希出人意表的說出這一番話,翁雨曦只能驚訝地張著小嘴。
「祂因為喜歡春神,不顧一切的將她帶走。如果祂真是鐵石心腸的話,根本不會動情,惹來大地之母的報復。」
原本她以為他不可能懂得希臘神話,結果倒是比誰都清楚,翁雨曦幾乎說不出話。
「你也懂得希臘神話。」這是她唯一能說的話。
「一些些。」他聳肩。「有一陣子我無聊到沒有書可看,隨手拿起書架上的書,剛好就是這一本,我只好隨便翻一翻。」
騙人!天下哪有這麼剛好的事?他分明是對希臘神話有興趣,還在那里扯些有的沒有的。
「你跟我想象中相差好多。」想到自己以前一直把他當成冥王一般冷漠,就覺得自己好傻。
「想象本來就很容易發生錯誤。」就好似拼圖,看起來應該是對了,但實際上相差甚遠,人不能單從外表衡量。
在希臘的星空下,他們都坦然面對自己,這是在台灣做不到的。在台灣,有太多因素阻撓他們前進,逼得他們只好攜手一起逃到這人間樂園。
「我看電影「鐵達尼號」中的男女主角站在船頭,假裝自己正乘風飛行的鏡頭,一直都好羨慕,好想跟他們一樣。」她自己因為不敢搭船,因此加倍羨慕,沒想到現在卻正在船上。
「想嘗試嗎?」這有什麼難的。
夏世希問翁雨曦,翁雨曦眨眼反問。
「可以嗎?」像蘿絲和杰克一樣?
「Whynot?」他拿走她手中的酒杯,連同自己的擺在一邊。「只要我們想,就可以做得到。」不需要顧忌。
「好。」翁雨曦玩心大起,跟著他一起走向游艇的最前端。
夏世希的游艇是Ferretti880,這種游艇有個好處是前端的甲板還算寬闊,他們想干什麼都可以。
埃風很大,呼呼地吹個不停,就跟電影里面的場景很像。夏世希從背後架住翁雨曦的手,一起敞開手臂迎向海風,天地霎時變得更為寬廣。
「Howwonderful,Jack!」被這copy自電影的場景逗得樂不可支,翁雨曦忍不住榜格笑起來。
「小心站好。」夏世希也跟著微笑,他們這個樣子的確挺無聊的,但能夠達到放松效果就是。
「我要飛了!」她學女主角身體往前傾,夏世希趕緊用力撐住,這時她的腳不小心滑了一下,他們又得重來。
「再來一次,快點。」她笑吟吟的要求夏世希重來,他很體貼地照辦,只不過當他的雙手重新再覆上去,卻覆錯了位置,直接貼上她的酥胸。
「世希……」她沒想到他會有這個舉動,甲板上似乎不是一個調情的好地點,不過他好像不這麼想。
「你不是要……噢!」陪她玩飛行游戲……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敏感,這個時候夏世希由後咬她的耳根,告訴她為什麼,因為她也渴望他。
是的,她渴望他。
兩手緊緊握住甲板上的欄桿,翁雨曦沒辦法否認內心對他的渴望。
她渴望他,從她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內心就充滿一股沖動,希望有一天能像這樣。
她以為自己會死,會葬身他高明的挑逗下,尸骨無存。然而她憂慮得太早,因為這只是開始,真正精彩的還在後頭。
于是畫面一下子變得很。
翁雨曦的雙腳,因承受不住他的猛烈攻擊而彎曲,整個人地靠在欄桿上。他跟著靠過去,用強壯的身軀將她緊緊包覆,並強迫她抬頭與他接吻。
她盡全力的回吻他,感覺靈魂跟著身後的男人,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抽離,飄向遙遠的天際……
而正當他們在希臘那端進行一場史無前例的之際,台灣這頭的翁老太太卻是異常生氣,甚至是暴怒。
「什麼?」她氣憤地痛搥桌子。「是夏世希帶走她的?!」
打從翁雨曦無故失蹤以來,翁老太太就一直在找人,現在總算找到了。
「是的,根據屬下的調查,夏世希應該是在婚宴當天,潛入飯店的休息室,帶走大小姐。」負責這件事的秘書推理能力不錯,將當天的情形推敲得並無二致,翁老太太沈思。
「但是我們調閱過飯店的錄影帶,並沒有看見他們。」翁老太太也曾懷疑到夏世希的頭上,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顯示她的孫女是被他帶走。
「關于這個,屬下也覺得奇怪,所以特別問了飯店里面的經理,除了大廳以外,是否還有別的地方可以離開飯店?」秘書想來想去,怎麼都找不出原因,于是又重新把腦筋動到飯店上面。
「飯店經理怎麼說?」翁老太太追問。
「飯店經理說是還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通向飯店外面,不過並不對外開放。」秘書答。
「這麼說,他們就是利用那條秘密通道逃走?」翁老太太聞言氣極,恨不得拆了夏世希的骨頭。
「應該是。」秘書也不敢肯定。「根據飯店經理的說詞,只有那條秘密通道沒有架設錄影機。」至于他是怎麼閃躲宴會場的攝影機則是個謎,夏世希似乎相當有辦法。
「這也不能證明雨曦就是他帶走的,還有別的證據嗎?」她雖恨夏家,但也不能胡亂討公道。
「有。」秘書答。「據說夏世希也不在國內,跟大小姐在同一天失蹤。」
「同一天失蹤?」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是因公出國嗎?」
「屬下也不曉得。」秘書又答。「夏世希真正的去處沒有人知道,據說夏家也在找,只是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下落。」
他若是因公出國,「夏氏集團」內部一定會知道,不可能還出動人手找人。
「……可惡,居然敢帶著雨曦私奔!」翁老太太越想越氣,益發憎恨夏家。「我一定要讓夏家嘗嘗我的厲害!」
大地之母震怒,撼動整個大地。
***bbscn***bbscn***bbscn***
「砰砰砰砰!」
大地之母氣勢非凡,領導手下一字排開,上夏家踢館。
她頗有噸位的身材,使她每走一步就像地震,更何況旁邊還有一群小苞班?簡直快踩平敵營。
她到夏家踢館,問題是踢哪個館?夏家有五個堂兄弟,除去不知去向的夏世希之外,夏家四個堂兄弟的公司分散在台北市各個不同的角落,若要從頭踢到尾,恐怕得繞台北市一圈。
「我要見夏宇希,立刻給我通報!」
結果是夏宇希雀屏中選,成了被踢館的對象。算她有眼光,夏宇希的辦公大樓是五個堂兄弟里面最大、最漂亮的,電梯也是最新、最快的,有利于尋仇,當然也方便逃命,端視個人需要。
「請問您是……?」櫃台接待小姐被她的氣勢嚇到,還沒來得及翻閱預約名單,雙手便顫抖不已,深怕會被大地之母活宰。
「我是「翁氏」的董事長,跟你們老板沒有預約!」大地之母依舊充滿氣勢,強悍的語氣,任誰听了都要發抖,接待小姐趕快拿起內線通報。
「……是……樓下有位客人自稱是「翁氏」的董事長,說要見總經理……好的,我馬上請她上去。」
接待小姐說完掛上內線電話,笑吟吟地對翁老太太說道。
「請您搭乘最左邊的直達電梯,這位小姐會過去幫您設定密碼,謝謝。」說完並鞠躬,很客氣的請他們跟另一個接待小姐到最左邊的電梯。
翁老太太勉強說了聲謝謝,不太甘願地承認夏宇希的員工訓練做得不錯,接待人員都挺有禮貌的。
「請小心站好,祝您搭乘愉快。」接著又一個敬禮,無論有沒有站櫃台,接待小姐都沒有忘記要鞠躬,翁老太太冷哼。
「看見了沒有?多學著點!」想到自己員工訓練不如別人,翁老太太就火冒三丈地開罵。
「是,董事長。」原本這些高階主管陪翁老太太來是為了壯大聲勢的,現在反倒挨罵,真是有夠倒楣。
「咻!」
包令翁老太太氣憤的是,連所搭乘的電梯都比他們公司的電梯來得好,她接著又訓了高階主管一頓。
斑階主管們個個滿臉全豆花,不知道他們招誰惹誰?夏宇希掌管資訊科技業,設備本來就比他們傳統制造業精良,這是一定的道理,不需要比較吧?
斑階主管們納悶,但是大家都沒膽說。電梯在翁老太太的怒氣中,沖上最頂樓,高階主管們又一字排開。
「砰砰砰砰!」
翁老太太領著主管們,向夏宇希的辦公室邁去,制造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原本她以為夏宇希會傲慢的在辦公室里面蹺二郎腿,沒想到他早已端坐在辦公室恭候多時,一見到翁老太太進來,立刻站起來極有禮貌地向她請安。
「您好,翁老太太,好久不見了。」他並且做了個九十度鞠躬禮,翁老太太都快罵不下去。
「你好,確實許久不見,近來好嗎?」她本來是打算一進來就開炮,沒想到卻演變成跟他打招呼的局面,真是始料未及。
嚴格說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前幾次會面,都是在公眾場跋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打照面,敷衍的寒暄幾句。
「托您的福,晚輩的近況還算順利。」夏宇希跟她說話的同時,熱茶便送進來,員工禮儀訓練得相當好。
「那就好。」她勉強接過夏宇希親手奉上的茶,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發飆了。
「各位先生需要喝些比較不一樣的飲料嗎?本公司一樓大廳有設置員工咖啡廳,各位可以到那邊品嘗。」夏宇希看其他跟班沒事做,于是提出建議,只見高階主管們露出尷尬的笑容,看著翁老太太。
「去吧,人家的好意,不要隨便拒絕。」才不會顯得沒禮貌。
「是,董事長。」主管們如蒙大赦,飛也似的沖出夏宇希的辦公室,不過已經有幾個人認真考慮該不該換老板,直接換到夏宇希的公司上班。
不能怪主管們有這種想法,就連翁老太太也禁不住對夏宇希產生好感。
沒想到他也能教養出一個這麼優秀的孫子來,翁老太太十分意外。
他那剩下的四個孫子,不是風流成性,就是傲慢無禮,就夏宇希一個人不同。
翁老太太仔細打量夏宇希,發現夏宇希除了嘴型跟他祖父神似以外,其余沒什麼相同。比起他來,夏宇希的長相更為秀氣,個性更沈穩,沒有遺傳到太多他祖父的因子。
「你看起來不太像夏家人。」雖然夏光希的長相跟他有點雷同,但氣質差遠了,完全是南轅北轍,跟他不能相比。
「我長得比較像女乃女乃。」他知道她的意思,除了他和光希哥之外,其余的堂兄弟都比較像爺爺,尤其以他大哥的長相最為神似,根本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翁老太太聞言勉強點頭,但是夏宇希並未錯過他提起祖母時,她眼中閃過的恨意,暗地里忖度。
「相信你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可不是特地過來打招呼。」雖然敵意稍有減退,但翁老太太可沒有忘記她是來要人的。
「我知道,您是過來問我大哥的事。」夏宇希並未裝傻,也沒有必要。
「你大哥把我最心愛的孫女拐走了!」翁老太太氣極。「我今天就是特地過來,要你給個交代,你是他的親弟弟!」
「我已經派人積極尋找了。」夏宇希不好說他雖然是他的親弟弟,但兄弟倆幾乎不交談。「一旦有消息,我保證第一個通知您,請您不必著急。」
「雨曦已經失蹤兩個禮拜了,教我怎麼能不急?」她可是翁家唯一的繼承人,她從小拉拔到大的孫女!
「晚輩的大哥同樣也失蹤兩個禮拜,晚輩的心情並不比您輕松。」他大哥雖然不是集團唯一的負責人,但集團內部也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更何況他們是親兄弟。
同樣是親人失蹤,夏宇希非常了解翁老太太的心情,不過還是希望她能先冷靜下來,著急也沒有用。
對于夏宇希沈穩的表現,翁老太太其實頗為贊賞,正所謂「歹竹出好筍」,夏家總算有個象樣的後人。
「好吧,姑且相信你。」當然她也可以派人去查,但能掌握的資料總不若夏家,畢竟夏世希是他們的親人,一舉一動比較容易掌控。
「謝謝您,翁老太太。」夏宇希承諾。「晚輩一有消息,一定立刻向您通報。」
「嗯,那我就先告辭了。」目標達成,翁老太太起身就要離開。
「請慢走。」夏宇希跟著起身。「不過在您走之前,有一件事情可以請教您嗎?」他大膽請求。
「你要問我什麼事?」她好奇打量一臉斯文秀氣的夏宇希,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俊美,比夏家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出色。
「晚輩想請教您,我們兩家到底有什麼過節?」
不過她對他接下來的問話,就沒那麼有好感,翁老太太立刻板起臉。
「晚輩曾經問過家父,但是他也不清楚原因。晚輩不免猜想,晚輩的上一代里面是不是有人曾得罪過您,難道是晚輩的祖父?」夏宇希剖析人性,發現只有男女之間的恨意可以維持得這麼久,她明顯憎恨夏家的每一個男人。
「翁老太太──」
「我沒有回答的必要!」
在夏宇希能進一步探問真相之前,翁老太太已經拂袖離去,徒留每當夏宇希提起他祖父時眼底的亮光。
那亮光是恨意、是不舍、甚至是留戀。
夏宇希幾乎能確定,她和祖父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年代久遠,又沒人清楚事情的始末,或許他該回板橋的老家看看,也許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夏宇希考慮是不是現在就回老家挖寶,這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他輕輕喊了聲︰「請進。」只看見人事主任帶著一迭厚厚的報告進來。
「總經理,找到了!」並且大聲小聲的呼叫。
「找到什麼?」夏宇希眉心微蹙的問,不怎麼欣賞對方慌張的態度。
「找到夏世希總經理!」人事主任興奮的回答。
「他們在哪兒?」听見這消息,夏宇希總算放下心中那顆大石頭。
「在希臘。」人事主任把調查報告遞給他。「夏世希總經理和翁小姐此刻正在愛琴海中的某座小島,我剛剛才查出來的。」
原來他們跑到希臘去了,難怪無論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
「知道這座小島的正確位置嗎?」愛琴海海域內有無數座大小不一的小島,搞錯就麻煩。
「知道,屬下也一並查出來了。」人事主任連忙趨前提醒夏宇希,報告的第一頁就標示著小島的正確位置,夏宇希看清楚了以後輕嘆。
「幫我壩謳好飛往希臘的機票和簽證。」他囑咐人事主任。「還有,順便通知游艇管理公司,把我停放在聖特里尼島的游艇拖出來,我要使用。」
他要去度假,盡避他並不喜歡這次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