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湯承硯在沙發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的醒來之後,兩人完全沒有再提到拷問那晚他說會娶她的事,日子就像先前一樣繼續過下去。
每天一樣從她驚逃詔地的孕吐開始,然後他每逃だ著她喝牛女乃、吃飯、散步。就連他去公司加班時,也不忘打電話回來叮嚀,並警告她不準再拔掉電話線。
神奇的是,曾經對他不假辭色的警衛跟鄰居們,也都恢復成往常和善親切的模樣,只是增加了一些因誤解而歉疚的笑意。
湯承硯猜測,母親跟姊姊回家時,可能順便與警衛聊了一下,表明身分,讓他蒙受的不白之冤得到澄清。
總之,他們的日子規律得像一對生活乏味的老夫老妻。
在醫生的排定之下,今天湯承硯陪著柳意婷前來醫院做產檢。
在等待叫號時,湯承硯握著柳意婷的手,跟旁邊的婆婆媽媽們聊天,似乎對懷孕的狀況特別有興趣。
柳意婷乘機偷偷看他。
生了一張帥氣俊秀女圭女圭臉的他在女人堆中十分吃香,甚至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不只吸引年輕女性的目光,就連歐巴桑都對舉手投足帶著書卷氣的他沒有抵抗力,格格格地對他又說又笑。
她心里的不確定感,更加擴大。
她不知道,她要憑什麼讓他娶她?
憑肚子里的孩子嗎?
這樣的婚姻基礎未免太薄弱了。
如果孩子不小心失去了,那他們之間的聯系,是否就斷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他的大手突然伸過來,模了模她的後腦勺。
抬起頭,發覺他正在看著她,表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她很快擠出笑容問他,不想讓他發覺她低落的情緒。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過頭去,狀似煩惱地跟身旁的歐巴桑訴苦。
「她孕吐很嚴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問醫生,醫生只說是正常現象,頂多給她打一劑營養針而已。」
「孕吐喔?我知道一個老祖先傳下來的偏方,渾有效喔,你們要不要訴訴看?」歐巴桑興奮地提供小秘方。
听到有偏方,兩人眼楮都大了起來,注意力馬上被抓住。
「什麼方法?」湯承硯好奇地問道,柳意婷也湊過去听著。
「叫你丈母娘煮一小碗豬肝韭菜,然後帶你牽手的回娘家去,跟阿母打聲招呼說我回來了,就進廚房蹲著吃掉。吃完後把碗倒把放在爐子的爐心上,筷子再放上去,然後就趕快離開家。記得,離開的時候不能跟家人打招呼,更不能說話喔!這很重要的,如果離開時說了話,就會破功了!」歐巴桑十分嚴肅地解說。
有沒有這麼神奇啊?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麼好笑又詭異的民間偏方。
「是……我吃嗎?」湯承硯遲疑地問。
「厚∼∼你吃什麼?孕吐的又不是你,是你老婆吃啦!」歐巴桑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歐巴桑左一句你牽手的、右一句你老婆,听得柳意婷臉紅害羞,心底偷偷開小報。
湯承硯倒是很自在,反而對這個令人半信半疑的民間偏方比較有興趣。
「那……如果還是沒效呢?」湯承硯傻傻地問。
「當然就再試一次啊!」歐巴桑給他一個「你很笨」的眼神。
「呃……」就這麼簡單?
湯承硯有些哭笑不得地眨眨眼。
「听說就算孕吐很嚴重的,只要至少吃個三次,保證就不吐了。記得喔,最後離開的那個時候最重要,不能開口跟任何人說話,默默出門就好了。」歐巴桑再一次強調最重要的地方。
「喔,謝謝。」湯承硯馬上慎重地點頭道謝。
「有沒有記起來了?」
「有有有∼∼」他忙不迭地趕快點頭。
「不要忘了喔!我是看你很疼某才告訴你的。」
「謝謝、謝謝∼∼」
湯承硯笑呵呵地跟歐巴桑握手,讓歐巴桑笑得好開懷。
此時,護士探頭出來叫名字。
「柳意婷∼∼」
「在這里!」湯承硯舉手回應,扶著柳意婷起身走進診間。
醫生和善地跟他們打招呼,問了一些近期狀況後,就要她躺上診床去,拉開衣褲,露出小骯來。
醫生在她的肚皮抹上涼涼的潤滑膏後,拿著一把長得很像刷條碼機的超音波檢查器在她的月復部上壓著滑動。
起初,她興致高昂地看著放在檢查床床尾的螢幕,湯承硯也好奇地在一旁伸著頭,看得津津有味,只是黑白螢幕里一片模模糊糊,怎麼也看不出什麼碗糕。
醫生皺著眉,對著螢幕嗯嗯啊啊了好一陣子,讓柳意婷與湯承硯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也等不到醫生解說的他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越想越心驚肉跳,深怕是不是她的月復部里有什麼異狀。
柳意婷無助地看了他一眼,湯承硯馬上主動開口發問。
「請問一下,超音波檢查正常嗎?」
「唔……嗯……」
醫生沒回答,又是一陣嗯嗯啊啊,听得湯承硯好想打人。
「情況如何?可以跟我們解說一下嗎?」湯承硯忍不住再問一次。
「胎兒已經有心跳了,你們看,就在這里。然後,你們看,這里是……」醫生擋住螢幕,開始口-橫飛地講解。
醫生嘴里一直講「你們看、你們看」,柳意婷就努力地仰起頭望向床尾,卻挫敗地發現,超音波畫面被其他儀器線路、還有醫生的身體給擋住了,根、本、看、不、到!
現在換柳意婷氣得好想打人,轉頭向湯承硯求救。
只能靠湯承硯當她的眼楮,幫她看個仔細了。
看湯承硯正專注地听著醫生解說,也跟著嗯嗯啊啊的,她放心地躺回診床上去,不再試圖看螢幕。
「怎麼樣?有沒有看出胎兒長什麼樣子?」診察完畢後,兩人手牽手走出診所,她很期待地問他。
「老實說,我看不懂。醫生說這里是什麼、那里怎麼樣,我卻怎麼看都是同樣的一大片,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醫生說的這里跟那里是哪里。」他無奈地攤攤手。
「那你那麼認真地點頭是在點什麼啊?」她挫敗地哀嘆一聲。
虧她還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他身上,要他事後再描述給她听說!
「我看醫生那麼熱心的講解,不忍心傷害他的熱忱嘛!」他無辜地回答。
不過他的配合也有收獲啦,至少拿到一張超音波黑白照片。
……雖然不知道胎兒在哪里……
唉……
本來滿懷期待地想看看寶寶的模樣,沒想到有看跟沒看一樣,說不失望是騙人的。
看到他臉上微微的失望,柳意婷心底的憂慮忽然加深。
「承硯……」她輕輕喚他,臉上沒有了笑容。
「怎麼了?」
「你很期待這個寶寶嗎?」她心情復雜地抬眼望他。
「那當然。」他笑著說。
一听到他的回答,她身子微微一僵,小手不著痕跡地從他掌心滑開。
「如果……如果孩子有個萬一……」她不安地咬唇說道,用另一只手,將失去他掌心溫度的那只手緊緊握住。
「-在胡思亂想什麼?孩子正在-身體里健康地長大,現在不是已經有心跳了嗎?」他蹙起眉。
「我沒有胡思亂想。剛剛醫生看過病歷後,表情有些凝重地跟我們說,孩子會不會跟父母,要看緣分,叫我們以平常心對待。這不是在暗示我們,孩子隨時可能保不住嗎?」
「意婷……」
「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我的腰月復曾經受過傷,導致難以受孕,雖然這次意外懷了孕,卻很有可能隨時會流掉,而且,失去這一個,恐怕再也沒有另一個孩子了……」
湯承硯沈默地望了她好久。「-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孩子沒有了,我們……就分手吧。」她忍著心痛,強迫自己開口。
湯承硯嚴厲地瞪著她,似乎極端生氣,發怒的眼神中帶著受傷的情緒。
他咬牙深吸一口氣,吐氣,又深吸一口氣,顯示他的脾氣正瀕臨失控邊緣。
「為什麼?」
「我問過醫生了,我能懷孕,是機率小到不能再小的幸運,未來不見得能再擁有第二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沒能生下來,那我以後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生出自己的孩子了。」
他沈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然後呢?」
他的嗓音變得低啞、冷淡,她彷佛被刺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微微一縮。
「然後?你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才甘願嗎?」她受傷地瞪著他。
她不相信他不懂,也不相信他會這麼殘忍,故意逼她把那些會讓她痛不欲生的話全說出來。
「-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想要做什麼?」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彷佛沒將她眼眸中深刻的痛苦看在眼底。
「好啊!那我告訴你,跟我結婚共組家庭,要冒很大的賭注,因為我們很有可能無法擁有孩子!你懂不懂啊你?」她氣急敗壞地握拳大吼,氣憤地抹掉墜下來的一滴淚,覺得自己又屈辱、又受傷。
「這是-的理由?」面對她的激動,他挑挑眉。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理由夠天大地大了!所以,你母親那晚逼你娶我的事,就當你沒承諾過,我也沒听到,這樣對你比較公平,我也……我也比較安心。」她全身緊繃地等待他的回答,等著承受被判死刑的痛苦。
「說完了?」他低聲問,臉上沒有表情。
她點點頭,忍著淚意,咬住唇瓣。
「好吧,既然-這麼誠心誠意地為我著想,我怎麼能辜負-的好意呢?」他攤了攤手,痞痞地笑了起來。
他的意思是……同意分手了?
雖然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心髒好痛、好痛,痛得整個靈魂都要空了……
他真的這麼高興能擺月兌她嗎?
她垂下眼眸,感覺心髒正被凌遲似的,一片一片撕裂開來。
搖搖欲墜時,一雙有力的大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細瘦的臂膀。
「不過,這位小姐,-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吧?」他再度開口,擾散了她的思緒。
「什麼?」她茫茫然地抬起頭來,不明白他所說的話。
看著他,她心里恍恍惚惚地想著,他不是答應分手了嗎?為什麼此刻他卻咬牙切齒地狠狠假笑,瞪視著她的眼眸深處還燃燒著可怕的熊熊怒火呢?
他接下來的話,讓原本自艾自憐、泫然欲泣的她,腦袋瞬間打死結。
「要分手?可以啊!傍我一千萬,我馬上分!」他低頭俯視她,露出無賴的表情。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忽然不能理解他的話,腦中那條語言譯讀的神經抽筋一下。
他這句台詞好耳熟,很像鄉土八點檔里壞女人跟小白臉這類角色在威脅主角時,會說出來的話。
但是,應用在現在這個場跋……好像怪怪的?
一千萬……一千萬……一千萬……
罷被湯承硯喂得飽飽的柳意婷,懶懶地窩在沙發里,腦袋一直轉著「一千萬」三個字,思索著他說那些話的動機。
「他是不是腦袋秀斗啦?為什麼是我要付他一千萬他才肯分手?」她可是有湯媽媽當靠山,可以用結婚來威脅他的人耶!
就算她有一千萬,她也要為寶寶的將來打算,哪能拿來當分手費,這樣隨隨便便地花掉?
而且再怎麼推算,也不該是她出一千萬的分手費啊!
所以,她做出了最後的結論--
湯承硯是神、經、病!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笑得很陽光的湯承硯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覺得好礙眼,好想打人。
她一直在煩惱寶寶的狀況,煩惱他們之間的事,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好吃、好睡,像只煩人的跟屁蟲,老是跟在身後盯她喝牛女乃、做運動,好像除了這些事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似的。
唔,不知道孕婦產生暴力傾向正不正常?
「走吧!」他很有精神地拉她起身。
「去哪里?」她懶懶的,不想動,覺得渾身軟綿綿,好想睡覺。
「去我家。我跟我媽說好了,要她煮好韭菜豬肝等我們回去。」
「咦?韭菜豬肝?」她一頭霧水地眨眨眼。
「-忘了?就是上次在診所里,那個歐巴桑教我們的止孕吐偏方啊!」
「喔∼∼我想起來了。可是,她說的是要我回我家,請我媽煮耶!」
「-媽不在了,當然就由我媽來啊!所以我們回我家去吃。」
「這樣可以嗎?效果會不會打折扣啊?」
「試試看再說嘍!沒效的話,就照歐巴桑說的多吃兩次,反正那碗東西吃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就當吃補品好了。」
她哭笑不得地任他拉起來,耳里听著他碎碎念的交代,心底卻為了他的用心,感到好溫暖、好溫暖。
「到我家的時候,-要記得跟我媽說一聲「我回來了」,然後在廚房蹲著吃掉,吃完之後碗筷要倒過來擺在爐心上喔!」
「喔。」
說實在的,她還是很懷疑這個偏方的效用,但看他這麼慎重其事,她也就任他弄去。
「然後-還要記得,離開之前不能跟任何人說話,乖乖跟我離開家里,知道嗎?」
「好啦、好啦∼∼」她嘴里不耐煩地回答,心里還是甜滋滋的。
想到要到他家跟他的父母家人見面,她就覺得好緊張。
憊好她已經先見過他的媽媽和姊姊了,否則這樣臨時被他抓去他家里,她恐怕會害怕得昏倒。
當她在路上听到他像唱機跳針一樣地交代第八遍時,她內心忍不住開始天人交戰。
她知道他是好意,但是……
她實在好想一舉給他「貓」下去,要他閉嘴!
孕婦產生暴力傾向,應該是被逼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