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無動于衷。她來「雲天盟」少說有一個多月了,他連正眼也沒瞧過她一眼,成天只忙著找映黎。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全對映黎著了魔。
比美寶生氣地瞪著游泳池畔,扯下上半截泳衣,亮著迷人、尖挺的胸脯,跳下泳池,朝黑豹游去。
「黑豹。」她很快地抓著律動暫歇的他。她的泳技全拜映黎之賜,也算頂尖。從小到大比慣了,長年比下來,她在運動方面雖不是樣樣精通,也算涉獵甚廣。
擺豹明顯地感覺到她胸前突出的柔軟,臉一沉,不耐地格開她。大白天的,她居然在這里袒胸露背,的女人。
比美寶氣不過,游到他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誘惑地又貼上自己的身子。
「我絕不比映黎差。」她低聲、輕佻地說道。
擺豹的煩躁翻飛成厭惡,「少來煩我。」他推開她,快如行進間的子彈般游走了。
「你……你……你以為映黎真的喜歡你嗎?」谷美寶氣得不擇手段。「她不過是和我打賭看誰先得到你而已。」她朝著他的背影大吼。
擺豹緩緩地停了下來,沒有回頭。他的背脊繃得緊緊的,寒氣流竄而出,太陽映曬下溫熱的池水,慢慢地結了冰。
他相信了。谷美寶陰著臉,不用看他的臉也能感受到那股寒透人心的冰涼。
「你以為映黎會喜歡上你嗎?」谷美寶羞恨交加,猛地往回游躍上池岸,抬起地上的泳衣穿戴上。
擺豹凜冽如冬霜的俊臉,陰惻惻地旋過身瞪視她。
「說清楚!」沒有人能這樣對待他,他不相信,可是不安、游離的心還是滲進了些許懷疑。
他的聲音冰冷、平淡得十分駭人。谷美寶充分感受到大難將至,她一步步往後移,盡可能遠離即將醞釀的暴風範圍。
「映黎是當紅的模特兒,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黑道人物,她絕不可能看上你的。」她不甘心認輸,就是不甘心樣樣輸給妹妹,最少在黑豹這關她要扳回一成,沒贏也絕不能讓映黎好過。「如果不是和我比賽,以她的條件,要什麼王孫公子沒有,根本輪不到你……」
「滾!」黑豹狂暴地咆哮。他不想听完,生氣地反身往水底潛去。她不會這麼對他的,他不相信。
他真的喜歡上映黎了,連這種陰柔、森冷的男人都喜歡上映黎了,到底為什麼?邁著不敢遲疑的步伐,谷美寶氣憤地離開。
「美寶。」遠遠行來的谷映黎盡可能想忽視姊姊渾身散發出來的火氣,拄著拐杖勇敢地朝火團走來。她必須告訴她,麗莎已經來台灣了。雖然浩庭表哥會保護她的安全,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恐萬一
「我不想和你說話。」谷美寶風馳電掣地行經妹妹身邊,火氣一發不可收拾。
「麗莎已經在台中了。」谷映黎火速地丟出話。既然她心情如此惡劣,那麼序曲可省去,免得擦槍走火。
比美寶倏地停住競走的步伐,火樣的心被心里直冒上的寒氣瞬間熄滅,「她……她想干什麼?」
「想和你聊一聊。」谷映黎沒好氣地轉身看向她,一想起她的無情,心里不免有氣。
「我……我們有什麼好聊的。」她的雙腿微微發軟。
「你願不願意向麗莎道歉?」這樣或許有轉寰的余地。
「我向她道歉?憑什麼!」那個神經質的女人差點殺了她,映黎還要她向她道歉。
美寶就是死不悔改。「當初是你害麗莎流產,雖不是直接也算間接。她住院期間你不向她道歉也就算了,居然還冷嘲熱諷地譏笑她被保羅利用,還在報章雜志上影射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保羅的,難怪她會殺你,情有可原。」
「你!比映黎,我是你的親人,你竟然替外人說話。」谷美寶高聲嚷嚷。
「你現在承認我是你的親人了。為什麼當我代麗莎向你求情時,你卻一點情分也不顧?就算麗莎失手傷了你,那也是一時失控,你怎麼狠心讓她就此斷送了大好前程?」她一直不能明白美寶的鐵石心腸。
「她差點毀了我的臉,我賴以維生的臉!你說我能饒恕她嗎?再說她也確實砍了我一刀,還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我,這種人根本沒有前途可說。」谷美寶一提起麗莎當時決絕的表情,不由得毛骨悚然。她是真的要她死。
「美寶,你的心是鐵做的。」谷映黎至此對她徹底絕望。「如果你不想向麗莎道歉,你可以把保險額度提高。」
「映黎!」谷美寶急急喚住百般灰心、轉身準備離去的人,放軟口氣,「她是你的好朋友,你一定能說服她……」
「說服她什麼?」谷映黎憤怒地回頭,「當初麗莎已有悔意,同你又磕頭又道歉,你都沒能原諒她了,你要她怎麼放過你?」
「你的意思是,她還是想殺我?」谷美寶白了臉,差點尖叫。
「不知道,我不知道。」谷映黎煩得直搖頭,「我已經被你們的倔強煩透了。」當這兩人的和事佬,實在太累了。
映黎都沒辦法了,那麼她不就……「不,不行,我要馬上回美國。」谷美寶喃喃自語。
「如果想活命,你最好暫時別離開這裹。」谷映黎打斷她的希望,「我保證你沒法子活著離開台灣。」如果沒有恫嚇美寶,她可能等會就溜走了。
「你不要幸災樂禍行不行?」焦躁無助的谷美寶,氣她的冷漠無情。映黎的樣子讓她想起同樣無情又更冷血的黑豹。
「別再把怒氣發在我身上,我現在的心情也不好。」谷映黎重拾散步路線,顛躓前進。
「室外游泳池那兒有人在等你。」黑豹正在氣頭上,映黎活該去受罪,誰要她這麼對她。谷美寶氣沖沖地走了。
游泳池那里有人等她?谷映黎莫名其妙地更改路線,朝她的指示地拐進。香汗淋灕地走了十來分鐘後,她緩緩地拐上斜坡,走到池畔。
一望無際的游泳池,連個鬼影也沒有,美寶開什麼低級的玩笑嘛!比映黎背過身,又四處望了望,確定自己被騙了以後,拄著拐杖想轉身離開,說時遲、那時快,緊臨池邊的右腳卻在這時被突然從池里伸出來的雙手使勁地給拖進池里。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她,咕嚕、咕嚕……吃了好幾口水。
求生的意念在危及存亡邊緣拚命地冒出頭。谷映黎揮動雙手掙扎著想往上游,哪知緊緊箝制她腰間的手卻纏著不放。口鼻進水,再次難受得以為自己就要溺死的她,根本沒時間看清楚是誰和她有深仇大恨,非致她于死地不可。
擺豹冷冷地看著她難受的小臉,怒氣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凶猛得足以沸騰這座池水。從不曾勃然大怒,不知如何排解的他,只想和她同沉大海。
再度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谷映黎在差點溺死那一刻被抓出水面,她難過得頻嗆,全身上下便不出力氣,只得依附在既是仇人也是恩人的身上。
「黑……黑豹……」乍然瞥見竟然是黑豹拖她下水時,谷映黎錯愕非常。她虛弱地將雙手掛上他脖子,生氣地撇著嘴,「你……咳……咳……你無聊嗎?」就算他不想理她,不想和她說話,依然認為她為了不負浩庭表哥的托付而獻出身體,也不必淹死她呀!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痛心疾首、陰寒地狠瞪她,沒頭沒腦地丟出一句話。
比映黎听出他的怒氣和冰冷,他好象很生氣。她納悶地偏過頭凝望他,一看到他眉宇之間凝聚的怨恨和陰狠,她愣住了。那是針對她而來的,為什麼?她做了什麼讓他怨恨起她?
「什麼事?」悄悄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突然想起兩人的冷戰尚未結束。
「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玩具嗎?」他大發雷霆地咆哮著,胸膛因過度激動而鼓動得厲害。他被她玩弄了,她居然敢欺騙他。早知道谷映黎不是真對他有情,卻還任自己沉淪,他太笨了。他不是一直不想要有感情的牽扯,為什麼現在會痛徹心扉?
擺豹看來氣炸了。「美寶說了什麼?」難怪她會說這里有人等她,分明讓她來送死。
「你連自己的比賽都忘了,嗯?」他扯住她游往池邊的身子,不肯放開她。他不要放開她,就算她該死的玩弄他,他也無法放開她了。該死的女人,為什麼要進入他的心里?為什麼要讓他在牽掛她之後,殘酷地打擊他?
「什麼比賽?」她愣愣地問,招架不了他忽然罩下的愁雲慘霧。
「你最擅長以自己的身體達到任何目的,不是嗎?」她接近他、吻他、和他發生關系,竟然只是為了和她姊姊比賽,她根本不是真的對他……黑豹的心充斥著憤怒和對她的憎恨,不願相信她對自己做的一切全是游戲,只是一場惡作劇。
美寶一定把自以為是的比賽加油添醋的告訴黑夠了。谷映黎恍然大悟。
「我不會為我沒做的事向你解釋。」她端起臉,心痛地瞪視他。黑豹的語氣分明還認為她很下賤,這些日子他不理她,她也硬著心不願先開口,想讓他自己好好想一想。看樣子他根本不喜歡她,不然他不會相信美寶的話而懷疑她的人格,他真不可理崳。「如果你信不過我,情願相信美寶的話,我只能說你對我的感情沒我對你的深,你讓我很失望。」她冷著眼神,揮開他的手,轉身往池邊游去。
擺豹豈肯輕易罷休。他隨後追至,听不進她的話,滿腦子全是被傷害的痛苦,全是心碎的聲音。
「為什麼挑上我?」他將她圈進手臂里,心死地揪著她。她可以編出理由來騙他,他知道自己會接受,只要她肯解釋,隨便什麼都行。「你認為我們這種身分的男人,玩起來比較夠勁嗎?」他緊緊地貼著她蠕動,蠻橫又粗暴地咬住她的嘴巴,「這樣興奮嗎?還是你想在這里做?」谷美寶的話已經將他的冷靜和理智殺光了。
「黑豹!」谷映黎狂哮著甩開頭,淚如泉涌,被黑豹瀕臨瘋狂的樣子嚇傻了。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可怕?他怎麼可以把她看得那麼?她的心被他利如刀刃的話割成碎片了。
「這不是你要的嗎?」他笑得冷酷,心中一陣抽痛,心疼她哀哀流淚的模樣。
「走開!我再也不要看見你。」谷映黎一鼓作氣地爬上泳池,恨他的殘酷。
擺豹將掉落水面的拐杖丟到她身邊,「你會常常看到,當我想要女人的時候就會去找你,反正你很方便。」他猛地轉身,眼柙陰郁,字字如利刃刺進谷映黎毫無招架之力的心房。
比映黎瞪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她暗喻為妓女。
「你是個大白痴,我討厭你!」她捂著揪痛的心口,連再看他一眼都賺多余,抬起拐杖幾乎狂奔了。
擺豹倨傲地僵著身于,沒有回頭看她,一頭栽進泳池里,撫著創痛的心。她該死、該死……他扭曲、猙獰的臉盛滿心碎。他為什麼要遇見她,讓她不經意地偷走他的心!
從沒見她這麼沮喪過,那年她發現他和麗莎有染時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好象萬念俱灰,覺得活在世上了無生趣。
保羅一開門就看見坐在廊上發呆的谷映黎,他好奇地走近她,並坐在她身邊,將哭喪著臉、渾渾噩噩的谷映黎攬進懷里,輕聲問道︰「怎麼了?你最近魂不守舍,今天又如喪考妣。」
「保羅,別詛咒我父母好嗎?」她垮著臉,笑不出來。濫用成語,也不是這等濫用法。如喪考妣!不如說她哀莫大于心死。她揉揉哭了一晚而干澀的眼皮,顯得十分疲憊。
「對不起,太久沒說中文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他羞赧地笑了笑,發現她紅腫的眼楮。她昨晚哭過了嗎?
比映黎暫時將破碎的心放在一旁,認真地打量起他。「保羅,昨晚我見到麗莎了。」撇開稚氣不談,保羅的貼心是他有女人緣的要因之一,再加上他一臉無邪的粲笑,難怪麗莎會迷戀他。
「真的!帶我去找她。」保羅拉著她急著想起身,忘了追問她傷心的原因。
「保羅,沒用的。她還是很恨美寶。」谷映黎拉住他。說真的,她現在也滿恨美寶的。
「不管有沒有用,我都想見她。」他愁苦著臉,為當年的寡情汗顏。
「你是真心愛麗莎,還是因為同情才接納她的?」或許麗莎有了保羅,就能忘卻美寶所做的一切,重新開始。
「我……我……」她讓人無所遁形的明眸太亮了。即使眼帶紅絲,谷映黎仍能坦率地接受別人的打量,她從來不逃避任何事。
「是因為同情?」她有些了解他猶豫的原因。
「映黎,我不會再辜負她了。」他向她保證,想證明些什麼。
比映黎淡淡地瞥他一眼,「保羅,光是責任無法構成兩人相守,如果你不能拿出你的真心,還不如別去找她。」
保羅無言以對,飛上憂傷的臉孔,盡是自責。
「麗莎很憔悴。我能了解她躲你的原因,她想將最美麗的一面存放在你心中,不想讓你有見她丑陋的一面。她仍然深愛著你。」她不也將自己最美、最純淨的一面獻給黑豹,只望他能深藏,可是他卻棄之如敝屣。
她的睫毛微濕,泫然欲泣,映黎比他更郁悶、更傷心。保羅緊摟著她,哥兒們似地用頭頂頂她的臉,「你怎麼了?好象失戀了。」
比映黎鼻頭一酸,差點為他的洞悉落淚,「是心碎了。」
「你……」保羅不知他還能怎麼做,他已經沒有權利擁她、抱她或吻她了。他有麗莎,她正在等著他。
「算了,我自己會調適,你不必擔心。」她擺擺手,伸手將尚未滾落的淚珠揮去。
「你從沒在我眼前流過淚,就連發現麗莎和我的事情時也沒有。」他不想指控,只是好奇她對黑豹的感情有多深。「我一直以為你不知道怎麼流眼淚,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你對我的感情不夠深。」他忽然了解了。
「呃……」谷映黎呆愕地看著他,「當時我確實難過、傷心。」她記得當時她很難過,卻怎麼也沒想到眼淚是抒發情緒的管道之一。難道真如保羅所言,她對他的感情不夠深?
「你不曾愛過我。」保羅凝視她。
「有,我確實……」
「映黎。」保羅捂住她欲辯的嘴巴,搖搖頭,「別再解釋了,你越解釋我越難過。」難怪她能心乎氣和地和他分手,難怪她不曾責罵他。她只是把和他在一起視為理所當然,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理所當然。他的美夢該醒了,不能再三心二意了。「也許麗莎才是我該珍惜的。」
「保羅……」谷映黎輕輕地板開他的手,帶著愧疚凝視他。她不知道為何歉意會油然而生,好象她真的欠了他什麼似的。
「帶我去找麗莎吧!我保證不是因為同情才想找她。」他深吸一口氣,釋然地笑著。「我只是想再看看她。」這幾年來對她的掛念已成為不可或缺的習慣,他是否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痴情的麗莎了?
「真的?」她訥訥地試探。
「真的,我保證。」他清朗的眸子不再迷惘,好象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也許我能說服她改變殺美寶的決心。」她為自己犧牲太多了,于情于理,這輩子他都不能棄她于不顧。
「但願可以。」她有絲期盼。
「嘿,對我有點信心。」他大大地咧著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說服她嫁給我。」
比映黎看他鄭重、不像開玩笑的熱切模樣,為麗莎不確定的未來而懸宕不安的心,終于緩緩地落實了。
「先恭喜你了。」她輕柔地吻了吻他的臉頰,衷心地祝-著。她不會馬上帶保羅去見麗莎,她要讓保羅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才放心將麗莎的未來托付給他。她要麗莎幸-,她受的折難已經夠多了。
「映黎,你冑口不好嗎?」白浩庭看表妹有一口沒一口地挾著菜,她早餐好象也沒吃多少。
比映黎搖著頭,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她根本食難下咽,傷心都沒時間了,哪有心情吃飯。
「表哥,為了保持好身材,我們都是能少吃盡量少吃。」谷美寶哼道,得意地各瞥了桌尾與桌頭的黑豹和谷映黎一眼。
「是這樣嗎?」白浩庭很慶幸女乃女乃訪故友去了。她要是看見映黎失魂落魄的樣子,鐵定生氣。
「你沒有厭食癥吧?」為了黑豹的事,暫時住在「雲天盟」的藍虎,淡淡地打量她,試圖找出些端倪。
「沒有。」谷映黎很快地挖了幾口飯證明。「我向來熱愛食物。」她低著頭,不肯看向黑豹。他不會關心她的,她哀傷又氣憤于自己斬不斷的情絲。
「狂餓癥呢?」這是模特兒的夢魘,聰明的她應該知悉,不會做這種蠢事。
「什麼狂餓癥?」很努力扒著飯的青狼听到這時,好奇地望向藍虎。
「有些模特兒為了保持好身材,吃飽後拚命把吃進肚里的東西全清掉。」保羅一點也不在乎谷美寶頻頻瞪至的白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谷美寶有這種跡象。
青狼詫異地放下碗,不太能明白,「你是說吃了就掏,餓了再吃,然後吃完又掏?這些女人有病啊!」他無法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行徑。
比美寶被青狼不衛生的說法惹得吃不下飯,碗筷一放,氣沖沖地走了。
「她怎麼了?」青狼一頭霧水地瞪著遠去的谷美寶。
「無法接受事實。」保羅大剌剌她笑著,復而轉向谷映黎,笑得溫柔。「吃飽了嗎?我向浩庭表哥借了車子,帶你出去走走,順便挑戒指。」映黎和麗莎的品味一向相近。如果可以,他希望借由後天的會面向麗莎求婚,他早該這麼做的。
「戒指?」青狼滑掉了手中的碗筷。世局變化太快,谷映黎什麼時候又重回舊情人懷抱了?可憐的黑豹,難怪這一、兩天他的臉特別臭,又拉得特別長,原來是琶琵別抱了。
比映黎知道他們誤會了,可是她不願澄清,反正她習慣被誤解。解不解釋對她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反正黑豹不在乎,他根本不會在乎。她最在乎的人都可以漠視一切,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白浩庭皺著眉頭,和藍虎面面相覷,幾乎不敢望向一下子刷黑了臉的黑豹。這對小倆口是怎麼回事?前陣子雖然感覺不到他們在戀愛,卻多少能嗅到他們之間有電流在交會。大家才為黑豹慶幸,孤僻、冷峻的他總算找到一個能忍受他的女孩了,沒想到這會兒他們卻已經鬧別扭了。唉!這段虛無飄渺的感情可謂來去如風啊!
保羅假裝沒有發現異樣,體貼地扶起點頭的谷映黎,攙扶著她緩慢地移了出去。
「保羅,別裝了。」走離餐廳一段距離後,谷映黎淡淡地說。真搞不懂保羅為什麼要這麼做,黑豹的心里根本沒有她。
「他還是在乎你的。」保羅惡作劇她笑著。離開時他曾經瞥了眼黑豹,發現他全身緊繃,雖沒有刻意望向他們,但多少能感受他郁積在心中的怒氣和彰顯于身上的暴戾。
「他不知道什麼叫‘在乎’。」她毫無血色的臉蛋,充斥著深刻的痛苦。
「你在說氣話。」他笑著睇睨她。她也會有賭氣的時候,在黑豹面前,映黎才像個被愛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麼誤會,但我知道你很愛他。」
比映黎聞言,死緊揪著小臉,既錯愕又無法反駁。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不愛黑豹,她就不會以淚洗面。
「別說了,我不想听,」哀哀地央求著,她無法抑止的淚水又不爭氣地滾了出來。
「我帶你出去走走。」保羅到底舍不得。
「不,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想。」她拒絕了他的好意,拄著拐杖往道館行進。
比映黎就這麼呆坐在自己的海報前,想了一個下午,連晚餐都沒心情吃,直到晚上十點多,颯颯風聲吹醒了她的痴呆,她才愕然發覺原來天色已晚。
傷心地踟躕回房間,她沒流淚,告訴自己既然和黑豹無緣,不如忘了他。為他傷心不值得,他一點也不了解她,美寶不過胡謅幾句他就信以為真,隨便安她個莫虛有的罪名,將她貶得如此下賤。
倔強地昂起小臉,谷映黎告訴自己,她不要再為黑豹掉一滴眼淚。一跛一跛、困難地行在夜闌人靜的孤夜里,拐杖敲擊長廊的聲音規律有致。一心一意想-卻往日甜蜜的記憶,谷映黎越想越憤怒,一腔委屈沒得發泄,只得生氣地甩開拐杖,效法美寶,並告訴自己這輩子她就放縱這一次。
倚在前方廊欄上把玩著獵刀的黑豹,陰郁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地上直捶地板的谷映黎。他不承認自己在等地,不承認為她操心,不承認她像個孩童般坐在地上發泄怒氣的模樣讓他又愛又憐,她的頹喪扯動他的心。
比映黎氣得猛擊地板,抑郁的心,怎麼也無法從激烈的動作中得到解放,甚而被怒火吞噬了該有的警覺,沒留意到另一頭直瞅著她不放的黑豹。
她該死的連生氣、沮喪都美得讓人怦然心動,她如果不來沾惹他就好了。黑豹痛苦的臉上有著難忍的氣憤。他從沒有對自己的身世自卑過,一向好強的他不認為自己是孤兒的身分有什麼大不了。他的出生注定不受歡迎,自艾自憐又有什麼用,只會讓人看不起而已。他以拳頭打出現在的地位,從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輸給別人,可是谷美寶的冷嘲熱諷竟然輕而易舉地刺傷他自認為不可能受傷的心。他異常憤怒、焦躁難安,只因這關系到谷映黎。黑豹的冷顏由慘白慢慢佔滿怒火,他不會放過玩弄他的任何人,沒有人可以這樣對他。
比映黎忽然感覺到一股冷意,她直覺地抬起頭,一眼就看到默默盯著她瞧的黑豹。它的落魄全被他看到了?不想輸掉那一口氣,她抬起拐杖,端起冷靜的容儀,從容不迫地走向他。她知道她不會繞道而行,也不許自己懦弱地逃避。她要讓殘酷的黑豹知道她沒有他也絕不會支離破碎,雖然她的心已如槁木死灰,難逢春。
擺豹任由她行經他,保持姿勢不動,右手卻難以控制地伸了出去,拉住它的手。
「放開!」谷映黎冷冷地直視前方,硬是倔著性子,瞧也不瞧他一眼。
「最好不要讓別人踫你。」他直視著反方向,也沒有看向她。兩人的視線竟是背道而馳。
「不干你的事。」她憤怒地想甩開手,黑豹卻抓得更緊。
「你是我專用的。」他殘酷地冷笑。保羅體貼的舉止和暗示性的話,徹底地傷了他的心,這幾小時他的心和一切知覺已經被灼燙的妒火焚燒成灰了。
比映黎不敢相信地轉向他,咬牙切齒,「黑豹,你的血是冷的。」
擺豹使勁將她拖進懷里,森冷她笑著,「你呢?追逐男人的花蝴蝶。你早就知道我的血是冷的,為什麼還和你姊姊玩這種下流的把戲?」
「因為我喜歡你。」她忍著氣捧住他的臉,眼眸里那兩盞怒火亮得教人心驚。她光火地凝視他,「可是你不信任我。我之所以會以自己當條件,希望你擺酒向那些人道歉,是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她早想在這幾天和他懇切地談一談,盡釋前嫌,哪知昨日又起風波。「至于美寶的話,我不要解釋,隨你去猜。」
擺豹愣了愣,無言地望著她盛怒的美顏。她不想失去他,喜歡他……可能嗎?
「我受夠了你的冷言冷語,從今以後,你過你的橋,我走我的路,誰也別理誰。我會當作從不曾遇見你。」她難掩心傷地推開他,急急朝房間拐去。
擺豹被她決絕的語氣駭住,不知不覺地握住刀刃,鮮血從他劃破的手掌跌落。那道鮮紅的熱血彷佛流自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