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胡雪生突地驚醒,感覺周遭有一股妖異的氣息夾雜些微刺鼻的血腥味……
懊死!
他倏地由床上翻身而起,直奔向對面廂房—
砰的一聲,他推開門,瞧見一張妖媚的面孔。
一身鮮紅紗衣的無霜正一步步接近躺在床榻上的黑閻傲。
「你來做什麼?」胡雪生足下一蹬,飄身來到無霜面前阻她去路。
「你給我讓開,死丫頭!」妖媚的臉飽含怒氣。
「不,我不讓!」胡雪生沉穩地回道。
無霜心念一轉,柔下聲調,「妹妹,你跟著他這麼些時日了仍一無所獲,姐姐這是來幫你呀!」死丫頭!
「倘若真要幫我就請你立即離開。」胡雪生毫不留情地回道。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妖媚的面孔又升起怒焰。
「他是我的!」胡雪生無比認真。
無霜挑起眉,掩嘴笑了起來。「瞧你緊張的,該不會愛上這男人了吧?」
苞雪生心頭一震。「你別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愛上人的下場敗悲慘,你該明白才是。」
「你走!」
「哼,我說完了就會走。我問你,為什麼遲遲不下手?」
「沒有適當的機會。」
「什麼叫適當的機會?此刻不也是好時機嗎?」話甫落,無霜以絕快之速繞過她竄向前去。
「你休想動他!」胡雪生猛地回過身,一把將無霜扯了回來。
「別忘了他是姥姥的人!」無霜恨恨地道。只要和這個男人燕好,便能剖了他的心,得到三百年道行。
她起了私心,想獨佔黑閻傲,讓自己增加道行以逃離姥姥的鉗制。
可惜被這臭丫頭給破壞了!
「別拿姥姥來壓我。」胡雪生朱唇微揚,露出一抹噬血的笑意。「今夜,姥姥知道你來嗎?」
「你管不著!」
「也許……我可以千里傳音,向姥姥請示一切。」無霜的私心瞞不過她。
「你……你敢?」無霜眯起眼,妖媚的臉孔變得猙獰。
「你該知道我一向沒什麼不敢做的!」她給了無霜一抹陰冷的笑。
「好,算你狠,你給我記著!」無霜撂下狠話之後便竄出窗外,轉瞬間消失在夜色里。
苞雪生松了口氣,她與無霜皆為狐妖,道行相差無幾,若真要斗,她並無勝出的把握。
必頭望著被無霜施法迷暈的黑閻傲,秀眉微微蹙起,冷戾的黑眸中有一抹掙扎……
她該下手嗎?
朋友是不會出賣對方的!這句話驀然躍上她心頭。
數百年來,她只懂得殺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人為友。
倘若他知道她是來索命的狐妖……還能當她是朋友嗎?
細白的小手舉起又落下,終于,還是忍不住地輕輕撫上他野氣的俊顏。
這一刻,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只覺一顆心縮得緊緊的。
嘆了口氣,她在床沿坐下。
這是惟一能阻止無霜再度來襲的方法。
jjwxcjjwxcjjwxc
天剛亮,黑閻傲便由沉睡中驚醒。
他不該睡得這麼沉!這樣的情景極易使他陷人危險之中。
下一刻,他感覺身邊有人,在揚手之際,看清了那張熟睡的清秀容顏。
手上勁力迅速一撤,輕輕落在胡雪生的小臉上。
苞雪生在他的輕觸下驚醒,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的暗綠瞳眸。
「你醒了?」她吶吶地道,臉上無端紅了起來。
「你怎麼會睡在我床榻上?」黑閻傲語調徐緩,一只手似不經意地壓在她細瘦的身子上。
「呃……我……」她想起身,卻被他大手壓住動彈不得。糟糕!
「嗯?」俊顏湊近胡雪生清秀的面孔。
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溫熱的男性氣息透過衣衫,莫名地撩撥著她急速加速的心……
難道他忘了此刻她是男兒裝扮嗎?
抑或是……他有斷袖之癖?
天!莫怪他瞧都不瞧無霜一眼!
「因為我睡不著,所以才來找你。」
「是嗎?」他似笑非笑的,綠眸目不轉楮地緊鎖住苞雪生緋紅的小臉。
「可以放開我了嗎?」她瞅住他,試探地開口。
「可以—」綠眸詭閃了下,「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要我答應什麼?」奇怪,今兒個他是怎麼了,一反常態。
「讓我親你一下。」他加深臉上的笑容,一個帶著三分邪氣的笑容。
「什麼?!」胡雪生只覺一顆心幾乎要由口中跳了出來。
不過,她沒這個機會,在她尚未反應過來之時,黑閻傲已低下頭,密實地覆上她的小嘴。
這個吻可一點也不馬虎!
他的舌不但長驅直人,還緊緊糾纏著她濕滑的舌,似要將她吞噬一般……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喘不過氣時,他放開了她。
「你……你忘了我是男人嗎?」胡雪生一張小臉紅通通的,不知是生氣還是羞怯。
「沒忘。」黑閻傲邪邪一笑,完全不當一回事。
「那……那你還……還吻我?」
野氣的俊顏布滿桀傲不馴的神情。「你該知道我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況且這里只有你和我。」
「那你總該經過我的同意吧!」這霸道的家伙!
「我問了,不是嗎?」他咧嘴一笑。
「可……可我沒答應呀!」她臉紅地反駁。
「是嗎?這我倒沒注意到。」他側身支肘,一派的輕閑。
「你、你無賴!」胡雪生坐了起來,嬌聲斥道。
擺閻傲瞧了他一會兒,忽然說道︰「你生起氣來還真像個女人。」
苞雪生怒氣頓消,輕輕地問了句︰「真的?」難道她喬裝得不夠成功?不,不可能!
「你幾歲了?」
「十五。」她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和你同年的時候已比你高過一個頭。你生得如此瘦弱,將來如何娶妻?」
「誰說我將來要娶妻?」
「男人不都如此?」他深深地凝望著她。
「我又不是……」話到一半,她猛地打住。好險!差點說溜嘴,總不能告訴他她是修練成精的狐妖吧?
「不是什麼?」他凝視著她,語氣似不經意。
苞雪生尚未回答,黑閻傲俊顏倏地一沉,猛地將她壓在身下……
咻地一聲,一支長箭由窗外直射向兩人!
擺閻傲眯起眼,抱著胡雪生翻身下床。
房門在此時被打開,一群人蜂涌而人……
來的是青鼎神教與昆侖派一干人。
「哼,妖孽,將修羅劍譜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尸!」說話的是青鼎神教的教主段青︰副教主鬼見愁的死狀極慘,顯見是妖孽所為,今日他不但要奪劍譜,更要鏟除這個綠眼邪魔。
昆侖派的趙正清亦附和道︰「快交出劍譜,否則連這小崽一塊兒殺!」和這妖孽在一起的,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哼!你們口口聲聲妖孽,那你們又是什麼?正人君子豈會如你等這般,提劍逼人交出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胡雪生冷冷地道,黑白分明的大眼後潛藏的是暴戾之氣。
「住口!我們這是為江湖除害!」趙正清理直氣壯地道。
「與他多說無益,咱們快收拾這妖孽,劍譜我得,尸首讓你帶回昆侖山向你師父交代。」段青詭笑道。
「動手!」趙正清下令。
「想殺我?你們還不夠資格!」話驟起,黑閻傲挾著胡雪生以絕快之速竄出窗外。
「追!」
苞雪生凝目回首,露出一抹陰冷的詭笑。
霎時,一干人如泥像般,半點也動彈不得!
擺閻傲抱著她,腳下未停,轉瞬間已在百丈開外。
苞雪生偎在他胸前,眸底是揮不去的猶豫掙扎。她原該在引誘他之後吸盡他體內的元氣,再一刀剖開他胸膛,將他的心交給姥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愈來愈不想這麼做。
jjwxcjjwxcjjwxc
苞雪生在睡夢中忽然驚醒,耳畔傳來一陣尖細陰沉的嗓音—
(雪生丫頭,為什麼還不動手?)
她心頭一驚!是姥姥千里傳音。
(是不是舍不得下手,嗯?)
「不……不是的……」
(倘若你再不下手,我就親自過去收拾你們兩個!)
「姥姥饒命……」
(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是!雪生明白,請姥姥不要動怒。」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盡是懼意。
姥姥冷哼一聲,不再傳話。
她吁了口氣,轉身望著黑閻傲。也許,她該下手了!
悄悄地,她挨近他……
樹林里一片寂靜,只有熊熊火光照映著兩人。
焙緩的,胡雪生扯下發帶,讓一頭濃密的雲發披散在身後,緊接著,她褪上的衣衫……
擺閻傲在一陣奇異的感覺中醒來,只見火光映著一個少女。
少女清秀的容顏上泛起一抹幾近誘惑的媚笑,雪白胴體縴細而勻稱,在光影中散發著媚惑人心的力量。
「穿上衣服吧!貶著涼的。」他一手拾起地上的衣衫,緩緩為她披上。
「你……」為什麼他見了她的女兒身卻無絲毫訝異?
「早在背你下山那一夜,我就知道你是個女人。」黑閻傲緩緩開口,綠眸直凝在她的小臉上。
「為什麼不拆穿我?」
「有什麼分別嗎?」他目不轉楮看著她,心底涌上熟悉的感覺。
她是第一個願意和他在一起的同伴,對他有特別的意義,他甚至不願再放她走!
「我很喜歡你。」她藏起心底的殺意,雙手攀上他頸項,披在肩頭的衣衫再度滑落。
他深深看她一眼。「不要輕賤自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苞雪生秀眉微蹙。「你不喜歡女人?」她記得他吻了喬裝成男人的她。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隱在眸底深處的,是他狂烈的情焰。
「可是……」
「我不要你後悔。」他頓了下,又道︰「天知道我是人還是妖孽,我不想害了你。」他一直辨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
一時間,胡雪生的心竟微微地痛了起來,他年輕的俊顏看來是那麼的孤獨。「我不會後悔。」她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
他瞧了她一會兒,心口似有一把火在焚燒……這樣猛烈的感情對他而言是頭一遭,像是在一瞬間,堆積了二十年的感情忽然沸騰,他再也不能放開她!
他緩緩低下頭,覆上她微張的朱唇……
這一觸卻似烈火燎原,他一雙大手倏地收緊,如火一般的舌狂暴地擷取她口中的芬芳……
苞雪生仰起頭,口里不住地輕吟。
「你好美!」他粗嘎地在她耳畔低喃。
苞雪生半眯起迷蒙的大眼,神情有說不出的嬌媚,「大哥……」她輕輕喚出口。
擺閻傲撇嘴邪氣一笑,將她壓在滿落葉的野地上。
天!他帶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的銷魂!
在這一刻,她腦海里又浮起姥姥說的話,原本迷醉的含媚臉龐倏地陰冷下來。
她該怎麼做?
這一刻正是取他性命的好時機!
陰森的黑眸在掠過一抹幾不可辨的掙扎之後,她有了決定……
雲雨之後他伏在她身上。
這是個好機會!
擺眸閃過一抹戾光,朱唇湊近黑閻傲頸項,張口欲咬……
他的血起碼可以增加她百年道行!
待她吸干他的精血之後,再將他的心獻給姥姥,這個任務便算達成。
苞雪生體內的魔性在這一瞬間完全蘇醒。
「我愛你!」
她耳際突然傳人這句話,心頭大受震動,尖利的牙倏地縮了回去!
「你再說一次。」她面無表情地開口,硬生生壓下心底狂亂的掙扎心緒。
「我愛你,這一生,我會只愛你一個!」野氣的俊顏上是深情也是認真。
這是他頭一遭對人動了真情。
蚌然間,淚水涌人胡雪生眼中,她無言以對。
鱉了這麼久,這是頭一遭有這麼深刻的感受。她從沒想過有人會愛上她,
是因為他不知道她是狐妖吧!倘若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蚌然間,她急切地想知道這個答案。
「別哭,傻丫頭!」黑閻傲低頭吻去她的淚水。
「我好怕。」她緊緊攀著他的背。
「怕什麼?」綠眸緊鎖住她晶亮的眼,她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怕這一切是夢,怕咱們不會永遠在一起!」她說出心底的恐懼與優慮。
這就是因情而起的牽絆嗎?
「傻丫頭,現下我有了你,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嗎?如果這一切真只是夢,我就陪著你一塊兒做夢,永遠也不要醒,你說好不好?」他緊緊將她圈在胸前。激烈的歡愉過後,他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憐惜。
這世間的一切真能如他所言這麼簡單嗎?
「你怎麼說都好。」她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把頭埋在他臂彎里。
輕輕地,她在心底嘆了口氣,清秀的容顏悄悄染上一抹憂愁。
jjwxcjjwxcjjwxc
林子里卷起一陣陰風,幽暗的角落里潛藏著魑魅,正蠢蠢欲動。
一個黑影倏忽由上而來,直逼向黑閻傲—
擺間傲猛地睜開眼,向旁一翻,拔身而起。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武林盟主宮百賢。
擺閻傲卻在此時發現雪生已不知去向。
她在哪里?莫非遭逢了什麼意外?
心頭頓如烈火焚燒,血液中的魔性倏然沸騰。「說!你把她怎麼樣了?」他眯起眼,野氣的面龐帶著肅殺之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宮百賢回道,「今夜我來找你,是因為你濫殺無辜,我要為武林維持公道。」
擺閻傲聞言狂笑起來。「公道?什麼叫公道?你們以多欺少逼我交出劍譜,這就是公道?」
「那些人縱有不是,你也不該痛下殺手。」
「我並未殺人。」綠眸閃了閃,在月色下顯得妖野難懂。他知道沒有人會相信他這個半人半妖所說的話,即使是實話!
「事實俱在,容不得你狡辯。」語畢,宮百賢長劍揮出,直刺向黑閻傲。
擺閻傲沉下臉,將這凌厲的殺招輕松化解。
他看得出宮百賢極欲取他性命。他就這麼人人得而誅之嗎?
魔性的眼露出狂捐之氣,黑閻傲開始反擊。宮百賢雖功力不及他,但因根基深厚,一時間尚未落敗。
兩人拆了三十余招,宮百賢漸露敗相。
擺閻傲撇嘴冷笑,霎時劍尖已抵上宮百賢心口。
「把她交出來,否則休怪我下手!」此時他滿心惦念的只有雪生的安危。
爆百賢尚未回答,林間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響,隱隱可辨是女人的嗓音。
擺閻傲耳力比常人敏銳,他一听便知是雪生。
當下他點了宮百賢身上兩處大穴,然後急急循聲而去——
「你這賤丫頭,自己不下手還反過來阻止我,難道你不知道光是吸干他身上的精血也能增加道行嗎?」無霜忿忿地道。
「那又如何?我不許你踫他。」胡雪生冷冷地回道。
「好,好得很,待我告訴姥姥之後,瞧瞧你會有什麼下場。」
「姥姥那里我自會交代,不勞你費心。」
「交待?我瞧是逃走吧!」無霜冷笑。
「你——」
「怎麼?說中你心事了是不?我早說你舍不得下手。」
「求你放過他吧!」胡雪生忽然軟下聲哀求。
「你這傻瓜,他不會愛你的,沒有人會愛妖怪!」
「可是……我……我愛他……」她道出自己的感情。
「你這是白費心機,我勸你還是趁早醒醒!」
「你……你到底放不放過他?」胡雪生蹙眉怒道。
「不放!」無霜陰狠回絕。
苞雪生眯起眼,雲袖一甩,直襲向無霜。無霜飄身而起,露出一條長尾朝她狠狠地打了下去。
一時間,兩妖互不相讓,各顯其能,林子里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漫天飛揚……
擺閻傲來到之後,見到的就是這情景。
無霜首先察覺到他的出現,身形在半空中一折,直撲向他。
苞雪生一見,雲袖一勾,纏上了無霜腳踝,將她扯了回來。「不許你傷他!」
「哼,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無霜順勢朝她踢了一腳,將她打傷。
「雪生!」黑閻傲沖了過去。
無霜陰沉一笑,抬手一揮,一股勁道直朝黑閻傲而去。她偏要傷他,非但要傷他,還要吃了他!
擺閻傲突覺一股極大的力量直逼向他,他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這股力道給逼落山崖。
「不—」胡雪生嘶喊著。
「這次他不死也難。」
苞雪生猛地回身,傾盡氣力給了無霜一掌。
「啊—」無霜痛呼一聲,口吐鮮血。
苞雪生再要下手.無霜卻已逃走。下一刻,她沒有再猶豫,縱身躍下山崖……
崖底是一條湍急的河水,她沿著河流搜尋黑閻傲的身影。
終于,她在一塊大石邊見到昏迷的他,發顫的小手來到他鼻端,發覺尚有氣息。
她心頭一喜,當下雲抽一甩將他卷起,帶著他離開河岸邊。
卻不知在天亮之前,山崖上緩緩走近一人。
來人在山崖邊停了一會兒,忽然發現草堆中有一物……拎起一瞧,竟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修羅劍譜。
想必是黑閻傲墜崖時所遺落的。
當下,來人將劍譜放入懷中,迅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