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醒啦!小泵娘。」小泵娘?「大娘,你……」包容容心頭微微吃驚。
「傻孩子,別忘了大娘我也是女人,是男、是女還能分不出嗎?」老婦溫和一笑。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們的。」包容容爬坐起來,坐在床榻邊。
「你會扮成男人定有苦衷,大娘不會告訴別人的,放心好了。」老婦放下手中的木碗。
「來,都正午了,吃點素面吧!」
「老爹人呢?」黑眸在周遭微微梭巡了一圈。
「他上市集賣菜去了,這會兒該回來了。」
「市集有多遠?」
「不遠,走路約莫一個時辰可抵達。」包容容心中十分感嘆。兩老待人這麼好,日子卻過得如此清苦,若是可以幫助他們該有多好?
驀地,腦中竄過一念——也許,有一個方法可行!
「大娘可知揚州此去多遠?」
「嗯,約莫十日可抵達。你想上揚州?」包容容點點頭。
「我有急事。」
「很急嗎?」
「最好立即起程。」老婦忽地由袖中掏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我省了半年的賣菜錢,不多,只有一貫,你可以雇輛馬車,這些錢足夠你到揚州。」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錢。」
「傻孩子,有急事當然坐馬車會快點到揚州。」老婦把一貫錢交到她手里。
「可是,你和老爹的日子……」
「不礙事的,田里多的是蕃薯與野菜,餓不著的。」
「大娘你放心,容容一定會很快把錢還給你們。」
「只要你有空常來瞧瞧咱倆,我就很高興了。」
「大娘!」包容容紅了眼,用力抱住老婦。
在古代,她嘗到了溫情的滋味。
有了老夫婦的幫助,包容容雇了輛馬車直抵揚州府——剛下馬車,入眼的便是宏偉的古代建築,朱紅的大門邊是一眼望不盡的高牆,門楣上掛了一塊極大的胡桃色門匾,匾上題著五個斗大的金漆字——揚州刺史府。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走向守在門外的侍衛。
「呃,我是……」
「去!刺史大人未到,有案到別處府衙告去。」侍衛冷瞥包容容一眼,毫不客氣地驅她離去。
「不是,我是……」話未完,侍衛不耐地喝道︰「還不滾?再鬧就捉你進大牢!」包容容遭侍衛一陣搶白之後,心里老大不爽,劈口就回了句︰「恁老師咧!捉我入牢,我看待會兒進大牢的人是老兄你!」開玩笑,想她一向在台、港、澳三地騙吃騙喝,從沒下過牢,這個不長眼的侍衛竟觸她霉頭,該死!
「小子你——」
「住口!小子也是你叫得的嗎?」杏目一瞪,她挺直了腰桿抽出信函。
「此信拿到府里通報,就說新任的揚州刺史已經到了。」白淨的小臉上勾起狡詐詭譎的笑。
「你?」這下子,侍衛瞪大了眼,神情十分錯愕。
這個嘴上無毛的小蚌子居然是刺史大人?
「你什麼你?還不快去通報。」
「哦!」侍衛怔怔地取餅信函。
「哦什麼呀?要叫大人。」她出口糾正。
「是,大人!」話剛落,侍衛半信半疑地迎她入府。
不消片刻,宮中派于刺史府的執事官吏匆匆來到大堂。
「下官見過刺史大人。」包容容收回落向古董花瓶的貪婪目光,轉過身來。
「平身!」電視上都這麼演的,應該不會錯吧!
兩人打了個照面,執事官吏怔了怔,這才開口︰「請大人交出符節讓下官回禮部交差。」咦?符節?那是什麼東東?
見這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遲遲未交出符節,執事官吏不禁起疑。
「請交出符節!」他又說了一次。
包容容索性取出玉印。
「拿去吧!」執事官吏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不是這方玉印。」不是!那……懷里只剩下竹片兒了。面對眾人愈來愈疑惑的眸光,包容容干笑一聲,硬著頭皮取出竹片兒遞上。
執事官吏立即掏出袖中另外一半竹片兒細細核對……
在核對無誤之後,執事官吏這才露出笑容。
「刺史大人請上坐!」包容容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昂起頭,大步走向屬于她的位置。
炳哈!真想不到她一個偷兒居然搖身一變,成了揚州刺史!真是時來運轉也!她可得好好把握這次良機。
「總管何在?」這麼大的府邸一定有這號人物吧!
「大人有何吩咐?」走進大堂的是一名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
「快傳廚房做一桌好酒菜,我要……要好好招待一下執事大人。」她朝執事官吏咧開了嘴。
想要大吃大喝一頓,總得有個名目嘛!特別是上任的第一天。
「包大人,這怎麼好意思呢?」執事官吏說起客套話。
咦?她又沒告訴他自己姓包,他怎會知道?莫非那慘遭橫禍的真主兒與她同姓?
不會吧!天下事竟如此巧合?
亦或是她並非莫名其妙地來到古代,而是一切是上天早就為她安排好的?
「執事大人不必客氣,就當我包某人與你交個朋友吧!」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無論是巧合或是上天安排,由此刻起,她已咸魚翻身,「錢途」一片光明。
執事官吏一听堂堂刺史大人竟要與自己攀交,真是喜不自勝。
「承蒙大人抬愛,往後宮里有了風吹草動,下官必知無不言。」嘩!一頓飯換來第一個眼線,真是值得!
不多時,廚房已備出一桌豐盛的美味佳肴.一頓飯下來,包容容除了吃得暢快,亦收獲不少。在與執事官吏的交談中,她才知道買官風氣極盛。
想起廟中那遇害人身邊的金銀,說不定這官是他買的呢?天知道!
一連在刺史府中待了三日,包容容發覺有許多文書不通之處,無人能為她解惑。
單是大唐的律法就讀得她欲哭無淚,不但有很多字看不懂,而且那厚厚的數十冊她只怕是到死也讀不盡哪!
這一夜,她于燈下苦讀,昏昏欲睡。
「大人若是倦了,就請早點安歇。」總管田禾在一旁小聲地開口。
「嗯,也好。」伸了個懶腰之後,包容容忍不住道︰「想不到當官這麼難。」
「其實,小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她瞧著田禾。三日的相處時間雖不長,她卻很快的發現田禾能力不錯,將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人何不廣招人才,任為己用?」是呀!她怎麼沒想到?電視上的官兒身邊總有個聰明的師爺,想她身為堂堂包大人,身旁怎麼可以沒有公孫策?
「你的辦法不錯,明日一早你代本府貼出告示,三日之後由本府親自出題考選,合格者將任刺史府師爺。」
「是,大人。」三日彈指即過——一早,刺史府外人聲鼎沸,前來參加考選大會的,幾乎要擠破刺史府大門。
「怎麼辦?大人,連殺豬賣菜的也來攪局。」田禾瞪大了眼。
包容容倒是出奇的鎮定,曾為小老百姓的她豈會不明白那種人人欲掙得一片天的心態。
「傳令下去,凡具秀才資格者才能入府參加考選。」
「是,大人!」田禾匆匆地奔出傳令。
丙然,此話一出,入府應試者僅余五十七人。
包容容一身官服,坐在大庭之上。
「大人,全備妥了,請出考題。」田禾上前開口道。
包容容明白自己的身分,萬不可亂出一通,因此想了想,隨後開口︰「各位,就請寫下對國之本的想法吧!以一個時辰為限。」聞言,眾人喜上眉梢,為了這個早在猜測範圍內的考題而高興著,開始了長篇大論的治國之道……
包容容坐在大庭之上,輕風徐來,鳥語花香,坐著坐著,她幾乎要打起盹來。
田禾見狀,輕輕地發出幾下咳聲。
包容容這才勉力振奮心神,掩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終于,一個時辰到了,眾考生紛紛交出卷子。
「田禾,傳令下去,考選成果傍晚公布。」是以整個下午,包容容和總管忙著選出最有見解的文章。
然而,這並非易事。在一篇篇密密麻麻的文字堆里,包容容瞧得雙眼生花,忍不住扒欠連連。
「大人,這篇可好?」田禾呈上第二十篇文章。
包容容隨手一擺,擰眉道︰「擱下、先擱下,本府頭都昏了。」
「可是時辰快到了。」田禾提醒。
包容容嘆了口氣。
「全拿上來。」
「是,大人!」不消片刻,包容容面前的卷子堆積如山。
吧脆挑出順眼的字吧!
隨手翻了翻,她的目光忽地落向一張空白的紙。
等等!不全是白紙,上頭有幾個大字。
抽出卷子,包容容立即認出那三個大字——民為上!
百嘿!總算有一篇讓她不必動頭腦就看得懂的文章了。
「大人,這人怎地……怎地花了一個時辰才寫了三個字啊?」
「田禾,本府問你,這次的考題為何?」
「回大人,是國之本。」
「那麼,民為上有何不對之處嗎?」
「回大人,那倒沒有。」
「好,就決定是這個……」杏目落向卷子末端。
「這個李、李……」糟了,她看不懂那個古字是啥米碗糕?
「大人,是李岩.」
「呃,對,是李岩,安排此人到書房來見我。」
「是,大人。」目送田禾離去的身影,包容容忍不住貝起一抹笑。
想不到這輩子除了當官之外,還有機會面試他人,真是好玩極了。
她相信有了得力的手下之後,快樂的日子應是不遠了!賊賊的笑意在轉瞬間不由得加深。
包容容特意一身官服地坐在大桌之後,欲予來者一個為官者的威儀形象。
當房門打開之後,首先入眼的是一道頎長的身影,微微躬身垂首,態度十分恭敬。
「抬起頭讓本府瞧瞧。」她下令。
雙眸交會的一瞬間,包容容差點失聲尖叫。
竟是他!那一個被她扒了銀子,卻又給了她十兩銀子的大好人!
怎麼辦?世事怎會如此巧合,要是教他認出了自己可怎麼辦才好?
李岩直盯住眼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只覺得似乎十分面善,象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見了本府因何不下跪?」包容容索性來一個下馬威。
李岩勾起淡笑,不慌不忙地回道︰「有功名在身者,可免此禮。」深邃的眸光里有種難以形容的動人神采。
懊膽識!竟不畏強權。
「李公子家鄉何處?」包容容的心漸漸定下來,不若初時的慌亂。若是他認出她的身分,以她如今的地位要將他打入大牢還不容易嗎?嘿嘿……
心念一定,包容容臉上的笑不自覺地更深了。
「我素來游歷各方。」他答,一雙深幽的眼眸直盯住包容容,目不轉楮地。他從沒想過新任的揚州刺史會這般年輕!
在李岩的注視下,包容容不知怎地,無端的心跳加快起來。
奇怪?她心髒一向沒什麼毛病呀!敝了!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細細端詳起李岩.他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除了挺直的鼻梁與好看而微微上揚的唇形之外,兩道漂亮的濃眉幾乎令人想伸手去模模是不是真的。
「大人!」李岩喚了聲。
「呃……咳、咳!」包容容回過神來,連忙以咳嗽掩飾窘境。
真該死!她是中邪兼發花痴了嗎?還好沒流口水!
「什麼事?」包容容迎視李岩那張俊顏。
事實真是非常殘酷,皮相好的人不容易讓人討厭。倘若今時今日來的是個怪獸,只怕不論他文采多好,早已被她請出府去,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了。
「不知大人是否已決定任用李岩?」他問,態度不卑不亢。
「你先回答本府一個問題。」杏眸中透出一抹奸詭。
「大人請說!」
「獵人到山里獵象,卻連發百箭未中,可是那頭大象仍然倒地而死,為什麼?」哈!這種無厘頭的腦筋急轉彎他一定答不出,這下子一定可挫挫他的銳氣。
李岩當下淡淡一笑,回道︰「那頭象是笑死的。」
什麼!?「你——」他居然知道答案,怎麼可能?
「大人的問題真是深意無限,當權之人若無半分真才,同樣是要教百姓所瞧不起,不知大人同意與否?」黑眸別具深意地閃了閃。
「呃,當然、當然。」她干笑著。恁老師咧!居然反將她一軍!可怕的古人,人古心倒不古。
「李岩可以問大人一個問題嗎?」黑眸含笑。
「當然,你問吧!」對著他含笑的俊顏,包容容的腦子登時一片空白。
「大人,為官之道為何?」居然敢考上司?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
包容容笑了笑,這種問題還難不倒她。
「為官之道當然是對國家盡忠、為百姓造福。」
「錯了,大人。」咦!她是不是听錯了,居然糾正她?這小子!
「是公正、清廉!」李岩頓了下,俊顏歛起笑。
「倘若一個官能做到此二點,自然會對國家盡忠,為百姓謀福。」這個人是從小在桃花源里長大的嗎?
「好,說得真好!本府決定聘你為刺史府的師爺。」既然要天天相處,就選蚌順眼的,除了皮相上等之外,她相信此人博學機智,定能助她。
「謝大人!」李岩垂首抱拳一揖。
然而,在這一刻,俊顏上退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莫測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