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電話,霍巽程結束了美麗的假期,帶著尉永繪回到台灣,雖然心情上還很難接受即將到來的繁忙事務,但手握著她的手,他深信再多的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駕駛座的于正人一臉歉然的說︰「我很抱歉打擾兩位的清靜,但是伯母講得那麼嚴重,我也不能不說。」
「正人,謝謝你!」霍巽程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沒幫上忙,不用謝我。」好友好不容易找到真愛,若不是情非得已,他真希望他們可以繼續過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
可老天爺似乎不允許他們太愜意,而霍巽程的母親恐怕也不會讓他們如此輕松在一起。
抵達台北,于正人坐在車內對兩人說︰「若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避說,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
「謝了,老朋友!」
望著于正人的車揚長而去,霍巽程才提起行李說︰「可能會有戰亂,要有心理準備喔!」
「放心,我心髒夠強壯,天塌下來也不怕。」尉永繪靠向他,笑說。
憊沒進門,就听見里面傳來大罵和摔東西的聲音,他們加快腳步走進客廳,就發現地上到處是玻璃碎片,張俞芳正在大發雷霆,沒發現他們出現,又繼續罵著。
「我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全世界都要背叛我!」
「沒有人背叛您,我這不是回來了。」
听見兒子的聲音,張俞芳高興的轉身,可在看見尉永繪時,她臉上的笑容迅速隱沒,馬上就換上晚娘面孔。
「你回來,還帶著背叛你的女人干嗎?」
「她是我的老婆,我當然要帶著她回家。」霍巽程笑著面對母親,繼續說著,「等家里的事情處理好,我就會和永繪結婚。」
「我不許!你要娶的是翠儀。」
「媽,為什麼到現在您還不懂,我根本不愛那個方翠儀,還是您要我回來只是為了讓我向你妥協嗎?」
「你才是,回來是為了和我吵架嗎?」
一進門就吵架,這並非他所願,但是母親的霸道總是讓他無法忍受,「我沒那個意思,只是希望您正視永繪的存在,這輩子除了她,我不會娶任何女人,這就是我的心意。」
「真好,我把你養到這麼大,你卻為了個女人和我吵鬧不休,甚至丟下家里的事業不管。」矛頭一轉,她把錯歸到尉永繪身上,「你可真厲害,我兒子為了你連家和我這個媽都不顧,這樣你滿意了嗎?」
尉永繪第一回沒有伶牙俐齒的回嘴。
餅去她是站在演戲的立場看待自己,所以她可以理直氣壯的頂回去,那時認為,反正不可能變成一家人,吵翻了也無所謂,然而現在,她成了霍巽程的女朋友,如果順利,遲早會變成一家人,她無法再佯裝無所謂。
不過這種吵鬧的氣氛卻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抬頭對霍巽程說︰「我有點累,先回房去休息。」
「嗯。」
「誰準許你住進來?」張俞芳不滿的問。
瀕巽程挺身出面,「我在哪她就在哪,如果您執意要她離開,那我就跟她一起走。」
目前,問題重重,也困難重重,不想氣走兒子,張俞芳只得短暫妥協了。
***
一听到霍巽程回國,方翠儀馬上就趕到霍家,原本還不停的說要去相親,現在則拼命的說對方壞話。
「那個和成小開長得其貌不揚,還到處拈花惹草,我告訴我爸,如果他要把我嫁給那個男人,我就去出家當尼姑。」
瀕巽程理都不理她,專注的看著他的公文,張俞芳生怕方翠儀一個不開心去向她父親告狀,忙笑著應付她。
「我就說,沒有人比我們家巽程強的。」
「是啊,我一接到伯母的電話就趕過來了。」
不真確的言語讓旁人听得直想冷笑,霍巽程拿起公事包,舉步往外,方翠儀見狀,追著他後頭小跑步,嘴巴仍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你要去哪?我爸要見你。」
「我要去公司處理事情,等我處理好再去拜訪令尊。」
「可是鷹邦現在欠缺資金吧?只要你去見我爸,再加上我幫忙說情,我爸一定會幫你的。」
他突然停下步伐轉身,冷冷的說著,「這是鷹邦的內務,請方小姐不要過問。」
他依然是那個在商言商的霍巽程,方翠儀听得一肚子火氣,「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公司倒閉?我是要幫你,不是要害你耶!」
兩人的吵鬧聲引來張俞芳,她上前把霍巽程拉開,低聲勸戒,「你想想公司現在的處境,先去見見方老,想法子讓他簽下合約,現在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媽……」
「好了,現在就先去方家吧,我等你好消息。」張俞芳強把兩人送上車,轉身就看見站在門口的尉永繪,「你看見了吧?」
「看見什麼?」
「郎才女貌的一對。」
「伯母,您想說什麼,就盡避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從進霍家門開始,她依然感受得到張俞芳的敵意,門當戶對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顯然是難以改變的。
「如果你真的愛巽程,我請你高抬貴手放過他,鷹邦現在的狀況不如從前,更正可以幫助巽程的是翠儀,我希望你離開巽程。」
「我做不到。」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巽程?」
「因為我愛他。」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宣告,她不想把霍巽程拱手讓人,任何女人都沒有這樣的度量。
「你那不是愛他,是在害他!」張俞芳氣急敗壞的吼著。
怒火並不能嚇退尉永繪,她依然神色自若,「伯母,我從沒想過要害人,更不可能害巽程,他是我最重視的人,我希望他順利解決公司的難關。」
「搞垮霍家叫做你愛他?」
「隨您怎麼說,我有我的打算。」
「你到底要多少?」
「什麼意思?」
張俞芳拿出一張填寫過的支票,遞給她,「拿去,我知道你是在幫巽程演戲而已,我調查過了,你開了一家情人出租店,那你要的不過就是錢,這些錢你拿著,馬上離開我兒子。」
看了那張面額一百萬的支票,尉永繪不禁朗聲大笑。
一百萬就要打發她,這個老巫婆真的是門縫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伯母,我不出賣我的感情的。」
「你到底要多少?」
尉永繪笑著搖頭,轉身往屋里走,「我一毛錢也不要。」
錢是買不到真情的,但她深信張俞芳永遠都不會明白這一點。
***
瀕巽程勉強自己來到方家,方家兩老一見到他就開始冷言冷語,很明顯的在給他下馬威,似乎認定了他一定會低頭的。
「爸,巽程都來了,您就別讓他難堪寧。」方翠儀嗔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還沒過門就幫起人家,我這個老爸倒是變成討人厭的老家伙了。」「爸!您真討厭!」方家父女一搭一唱天衣無縫,但是霍巽程仍是不發言,靜靜的听他們唱雙簧。
不知道怎麼地,他寧可讓鷹邦倒閩,也不願意屈就于這一家子,他感覺沒了鷹邦自己還可以東山再起,若是妥協于這一家人,那他的人生才真的叫做永無寧日。
「巽程,你倒說個話,或者讓我們老的做主幫你們看個日子。」他不解的看著方達仁,「什麼日子?」「當然是結婚的日子。」「方老,我沒說過要結婚。」
「什麼?」方達仁怒目站起,聲大如雷。瀕巽程笑了笑,「我今天是來和方老談合約的事情。」
「沒有婚禮就沒有合約,你不明白嗎?」
「是這樣嗎?」
瀕巽程跟著起身,一刻也待不下去。
方翠儀怕弄巧成拙,忙跳出來打圍場,「爸,有話好好說;巽程,你知道我爸的個性,坐下來好好談,好不好?」
閃過她伸過來的手,霍巽程退離一大步,「我想,在認知上我們有很大的出入,我希望和方老繼續合作,但是不代表我會出賣自己來換取跋約。」
「是那樣嗎?」方達仁冷冷笑說︰「沒合約是小事情,你怎麼不問問你媽向我融資了多少錢呢?」
「什麼?」
「如果我要你們馬上還我借給你們的錢,只怕你們霍家到此為止了吧!」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方達仁越想越得意。
他的笑臉讓人想到里著人皮的野獸,好似眼前鋪陳著的是一個讓他啃噬的獵物,要不吃個精光,他不會罷手的。
「搞垮鷹邦,或者是合並,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他突然了然,明白方達仁這老狐狸的用心。
「搞不搞垮鷹邦,就看你的誠意,如果是一家人,我倒也不必做得那麼絕情,你是聰明人;應該懂我的意思吧?」
懂,卻不想妥協,「很抱歉,要讓您失望了!」
「你……」
「我霍巽程可以孑然一身,卻不會出賣自己。」也許,兩袖清風重新再來反而比較輕松自在,至少他可以做他想做的自己,「告辭了!」
「巽程,你別走啊!你只要向我爸低頭,他會幫你的!」方翠儀追上他,扯著他央求。
「謝謝方小姐的好意,我想你還是快點找一個愛你的男人嫁了吧!」
他的冷激發出方翠儀的恨,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怨恨的質問︰「我到底哪一點不如那個尉永繪?我那麼愛你,你為什麼對我這樣狠心?為什麼?」
「因為我不愛你!」雖然他不欠她,但那一巴掌就當作是還她痴情的代價吧!
***
突然接獲亞頓集團的來電,霍巽程感到非常納悶。
「不知道尉總裁怎麼會知道敝公司的財務出了問題?」
就知道霍巽程會有疑慮,尉雲浩笑了笑,「因為鷹邦集團是本公司擴展亞洲版圖想要合作的對象之一,所以對貴公司的一切就較為注意。」
這當然只是因素之一,主要的因素是他寶貝妹妹尉永繪的一張傳真。
那傳真來得十萬火急,讓他父親不得不提前作出和鷹邦合作的決定。
這算是他寶貝妹妹第一回請求家人,讓他想坐視不理都不成。
「但是敞公司出了這種狀況,貴公司難道不擔心血本無歸?」
「是你,我就不擔心。」
對方的信任倒叫他受寵若驚。「那我如何和貴公司談整個細節?」總不能只透過電話吧?
正當霍巽程感到納悶,話筒那端的尉雲浩笑說——
「你只需要先把短缺的金額告訴我,我會讓人盡快轉入貴公司的賬戶內,至于合約細節,這兩天我們公司會派專員到貴公司去和你詳談。」
「就這樣?」奇怪得離譜。
「難道還有什麼疑問?」
「最起碼的借據不需要填寫嗎?」
「那是給貴公司的合約前款,我信得過你,你還擔心自己的信譽不好嗎?」
尉雲浩看著妹妹傳的急訊,忍不住想笑,他真的很想飛到台灣看看這個讓好強小妹在乎得連台灣區負責人位置都可以拱手讓人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是他太忙碌了,不然那個專員肯定是自己。
再加上他妹妹以死要脅,她說︰「該帶回去的,我自己會帶回去,麻煩你把錢匯過來就可以了。」
真叫人嫉妒哪!那個喜歡什麼都拿第一的妹妹,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他這哥哥的地位已經遠不及愛人了。
「你對自己沒自信嗎?」尉雲浩再度朗笑。
那聲朗笑讓霍巽程尷尬了起來,「那當然不是。」
「那就好了,若是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和我的專員詳談。」
「是,謝謝你!」
幣了電話,霍巽程還愣愣的無法從這個令人振奮的結果中醒來。
「總裁,事情都解決了,現在您可以松口氣了。」
助理邢駿逸喚醒他的注意力,他笑著說︰「馬上傳真給所有舊的合作公司與廠商,降低成本,我想該是我們出擊的時候了。」他要打得那個方達仁措手不及。
「這種時候適合這樣做嗎?」
「你放心,我不打沒把握的仗。」
「是,我這就去進行。」
當邢駿逸走了一半,霍巽程又喚住他。
「總裁還有什麼交代?」
「把方達集團排除在外。」
「可是方達集團的量向來最大。」
「就因為這樣,我才不要他成為鷹邦的客戶,讓一個自以為自己掌握了鷹邦生死的企業加入,不是鷹邦的福氣,反而會成為鷹邦的噩夢。」
那的確是,像這一回鷹邦蒙困,方達仁反而落井下石,如果他們每次都來這一套,鷹邦就永遠得要活在那個陰影下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要盡早排除,也許一開始會吃力一點,但是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再創另一片藍天。
「總裁,您的意思我懂了,方達集團將不會收到這次的降價傳真。」
「很好。」
反敗為勝,他真的得要好好謝謝亞頓的負責人不可。
***
「要我下台?為什麼?」張俞芳不料董事會竟然會有這樣的要求,火氣瞬間形成,「我做不到,巽程,你說說話啊!」
「我贊成董事們的投票決定。」
其實這哪是董事們投票決定的,事實上是他和女乃女乃的意思,母親掌權太久,使得鷹邦全然沒有該有的生氣,加上一人的疏忽導致整個公司出現危機,這樣重大的錯誤讓他女乃女乃下決心要讓她下台。
「女乃女乃呢?女乃女乃怎麼說??
屏幕上突然出現一幅巨大的人像,一群人紛紛起身恭敬的迎接這遠距離傳送過來的即時視訊。
「俞芳,你還不承認自己的愚蠢嗎?如果不是我派正人去調查你的一切,及時拉回那些差點流失的老客戶,你早讓方達仁整垮了!」
「什麼?」
瀕李幸雲重重的敲了一記拐杖,生氣的大罵,「蠢女人!到現在還不知道是方達仁在搞鬼嗎?巽程!剩下的你來說,我懶得跟這個愚蠢的女人說話!」
視訊突然中斷,霍巽程示意眾人先行離開,這種家丑實在不宜外揚。
「女乃女乃是什麼意思?」
「一切都是方達仁在暗中搞鬼,他背地成立一家和我們同型態的公司,暗中以低價搶走我們即將到期的老客戶,要不是女乃女乃發現得早,就算我回來,就算亞頓總裁願意幫忙,我也回天乏術!」
「怎麼可能……」
「事實如此!而且不僅如此,女乃女乃還主導了一出戲,讓那些老客戶口頭上答應和方達仁合作,卻又在緊要關頭抽手,如今方達仁有了原料有了廠房,卻沒了客戶,現在他自食惡果,不停周轉的人換成他自己了。」
張俞芳听到傻眼,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方達仁利用了。
「對不起,我來遲了。」尉永繪帶著一堆文件進到會議室。
「她來干嗎?」對方達仁的氣無處發,張俞芳把氣發在她身上。
「女乃女乃把她的所有股份轉給永繪了!」
「什麼?你女乃女乃怎麼可以這樣做?鷹邦可是我們霍家的企業,為什麼讓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介入?」
「永繪不是外人,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們預定下個月初舉辦婚禮。」
「我不同意!」
「媽,一切都成定局了,您就不要再執著了,若不是女乃女乃及時阻止方達仁的陰謀,鷹邦差點就毀在您的手里了!」
「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巽程,你要相信媽啊!」
「媽,為什麼您非當董事長不可呢?就算您不當董事長,還是有著非常豐渥的收入,難道您對自己兒子的能力感到質疑嗎?」
「我只是氣。」
「氣什麼?」
「為什麼我為霍家努力那麼久,你女乃女乃卻把股份給了她這個不相干的人!那我的努力算什麼呢?」
看著張俞芳,尉永繪不禁想到自己,過去的她對于成功也是相當的執著,在兄姐間,她總不認輸,凡事要拿第一,可是,看著張俞芳為名利沖昏了頭,她卻反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有些可笑。
現在她反而比較想念在荷蘭的那段日子,閑來無事看風車,陪著霍巽程看月亮賞星星,對著紅燈區的櫥窗女郎品頭論足。
快樂不在于汲汲營營,而在于優游自在。
「我放棄鷹邦的股分。」
「什麼?」
「全數轉給伯母。」
「什麼?」母子倆同時愣住,因為尉永繪的話太過于突兀。
「本來就不該是我的,我不想要,另外,這是亞頓集團給貴公司的合約,請霍總裁過目。」她笑著把手上的一疊文件送到霍巽程手中。
他有點恍然,呆愕的低喃,「尉雲浩……尉永繪……你是亞頓董事長尉永昕的女兒?」
「我是,請多指教!」尉永繪笑如春風。
這一回,嚇呆的是張俞芳,她的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也為自己的有眼無珠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