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耘樵最不喜歡和長輩吃飯,尤其是規矩一大堆的長輩,他父親規矩多,普森斯博士也是一板一眼,吃飯還得要打著領帶,椅子得要坐得正襟危坐,餐巾得要安分的鋪在大腿上,連餐具都得要放對地方才不毀損及分份。
不就是吃個飯?何苦把自己搞得這麼疲憊呢?
上流社會注重的就是這一些繁文縟節,而偏偏他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讓他常常有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深信自己有一天一定會跑去非洲和黑人用手抓飯吃,然後和獅子在一起以天地為席。
「不喜歡這里的菜?」觀察了許久,普森斯博士才開口詢問。
憊沉浸在自己幾近不滿的情緒中,時耘樵雙眼瞪著盤子里的食物,未曾察覺普森斯博士正在詢問他問題。
羅勒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干嘛?」被拉回思緒,時耘樵轉頭皺著眉頭。
羅勒猛擠了幾次眼才讓他恍然大悟。
「您問我問題?」他勉強把笑容掛上。
「你似乎心不在焉,和我吃飯令你很不愉快嗎?」
「不,您別誤會,我只是正好在思考畢業論文的事情,那是很令人傷神的,您也知道的。」
「原來如此,不過以你的能力應該迎刃有余,何不暫時把那惱人的問題丟到九霄雲外去,吃飯就要好好享受才能體會出食物的美味。」普森斯博士笑著說道。
「當然。」勉強插了一塊肉放進嘴里嚼食,心底還是很不舒服,好話每個人都會說,可是這餐飯的用意何在他可也比誰都來得清楚。
岳父大人看女婿,能不能越看越有趣可全都在女婿的表現之下,可他又不是羅勒真正的男朋友,叫他演戲已經夠委屈,還要討好羅勒的爹,這戲他實在有點演不下去。
「你有听羅勒提過我找你吃飯的用意吧?」
「不就是吃飯?」目光來往于普森斯父女,普森斯博士一臉奸詐的笑容,羅勒則一臉的尷尬不已。
「爹地,吃飯不要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啦!」羅勒怕把事情搞砸了,出聲阻止父親繼續討論不受歡迎的主題。
但是普森斯博士並未停嘴,繼續說著︰「本來吃這頓飯的用意就是要問問他對結婚的想法,-似乎都沒有跟他提起過,難道是不想結婚?」
「結婚?還太早吧?我們都很年輕,現在這樣不是很好?」
「難道你一開始就沒考慮過要結婚?」普森斯博士的臉越來越臭,可他其實也很清楚,一開始就是羅勒的計畫,時耘樵只是配合著演戲而已,「那你又為什麼要追求羅勒?」
「我沒說不結婚,只是覺得沒有必要這麼急促。」
「但是法蘭克-迪斯已經到我家里來向我提過親,如果你不打算和羅勒結婚,那麼我就要考慮把羅勒嫁給法蘭克。」
「什麼?」時耘樵大吃一驚,轉頭看見羅勒低垂著頭,很無奈又很無力,笑容已經從她的臉上消失,失去笑容的天使,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突然他心升出惻隱之心,想替她掃除所以會令她不快樂的因子。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很認真的考慮。」
「你該知道法蘭克很急,你可能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考慮。」
「爹地,請您不要強人所難……」的確,時耘樵若是可以點頭她是最開心的人,但是一開始引君入甕已經讓她感到非常的罪惡,她知道時耘樵只是出于好意幫她,如果連婚姻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完成,他應該不會快樂。
她想獲得愛情,卻不想以這種逼迫的方式獲得。
「沒關系,我真的會認真考慮,請給我三天的時間,三天後我會給您一個明確的答復。」給了羅勒一個安撫的笑容,時耘樵轉頭對普森斯博士承諾。
沉重?奇怪了,他一點也不感到沉重,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也許,這樣的關系會讓他擺月兌對余璃迷戀的情感包袱,轉移一下心境也是不錯的選擇,雖然他不愛羅勒,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還是可以當很好的朋友,在結婚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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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餐廳後,羅勒走在前面,一個勁的往前走,頭也不回的。
時耘樵在後頭追著她,「-到底為什麼不高興?」
「你不該答應我爹地要考慮的。」突然煞車,她猛然轉頭看著迎面撞上來的時耘樵。
幸好他踩了煞車,不然就真的撞上去了。
「事情沒有那麼嚴重,我考慮可以拖一點時間,這樣不是也很好?」
「一點都不好,你根本不愛我,怎麼可以說要考慮和我結婚?我很感謝你這麼配合,但是我不能為了自己的問題把你拖下水,我會回去告訴我爹地,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好吧,演了一陣子的戲,和他扮演了情侶,這些記憶也夠了。
「那可不行,-一說,-爹地肯定真的把-嫁給法蘭克,-知道那家伙嗎?每天抹著一頭油膩到不行的頭,總是喜歡假裝是個紳士,在女人面前表現的謙恭有禮,在長輩面前更是一副知書達禮的樣子,實際上那家伙是頭豬,懶惰、無理而且邋遢,-想和那種人結婚過一輩子?」女人老人看不到的那一面,他都看過,法蘭克是個披著紳士皮囊的豬頭。
他若是沒有同情心,那麼法蘭克就是狠心,他可以在殘障者倒地時再踹人家一腳,當然那些是平常人看都看不到的黑暗面。
「你怎麼知道那些?」
「就是可以看到,以我的方法,問題不再那個,-還沒有回答我,-想嫁給他?真的不會後悔?如果-趕當著我面回答我-要嫁給他,我就抽手不管。」
「我……」勇氣在想起他方才那些話時頓了腳,話到了喉嚨就卡住了。
「-啊,有時候真的很不可愛,需要我幫忙就大方的說出來,我說過我會幫-的啊。」摟住她就像好哥們一般。
但是那就是羅勒最不想要的啊!
可是,她也拒絕不了他的幫忙,「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怕你以後會怨我拖你下水。」
「安啦!反正余璃結婚後我本來就打算這輩子不結婚,現在結婚可以幫-忙,我就拿來做做好事好了,反正不用白不用。」
有一種娶誰都一樣的消極感覺呢!
「不過我有條件喔。」
「條件?」
「不許再哭喪著臉!-這張臉現在很丑-知道不知道?不笑的天使像天使嗎?-可不要忘記-的笑容對-的病人有多重要。」扯著她嘴角的兩頭,他硬是把她的唇給扯出一朵笑容來。
可這樣比哭還難看!
「厚!這樣也不行,反正-就是給我笑就對了啦!」他哭的時候,是羅勒笑著陪他走過來的,現在,他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讓羅勒展現笑容。
羅勒笑了,雖然心底還有點苦楚,但是沖著時耘樵這一份心意,她努力的扯出美麗的笑容來。
「雖然還不是很對勁,但是好吧,勉強及格,以後要笑得更漂亮一點喔!-已經又矮又丑,再不笑的話更丑了,知道吧?」糗她,以他的方式安慰她。
「時耘樵,謝謝你!」希望有一天你不要恨我就好,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說著。
然後,他們決定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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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獲到邀請卡,余璃嚇一大跳,拿著邀請卡到渚銘惟的公司找他,還等不及開門就開始緊張的嚷著︰「不好了!不好了!」
看見愛妻來到,渚銘惟起身迎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好了!」余璃揚著手中的邀請卡,憂心如焚的說著。
渚銘惟安撫她,「先別急,喝口茶好不好?有什麼事情我會幫-處理的,-不要緊張。」
「這……時耘樵……」
為了讓余璃鎮定一點,渚銘惟把她安置在沙發上,兀自接走她手中的邀請卡,仔細的看著內容。
「時耘樵要結婚了?」他也很吃驚。
「嗯。」余璃點頭。
「這是好事啊。」渚銘惟終于恢復理智,笑著說︰「那家伙終于想通了。」
「一定不是這樣的。」余璃沒法那麼樂觀,「我覺得他可能在自暴自棄。」
「-為什麼那麼認為呢?因為他曾經喜歡過-?所以-以為他會糟蹋自己的未來?」渚銘惟一一道出余璃心底的不安。
「嗯,我的確是那麼認為的,你記得我們前幾天去美國看他們的時候,你看得出來吧?他還沒有完全走過情傷,現在卻突然寄了邀請卡說要結婚,我很難不去聯想。」
「余璃,-如果時常這樣想,-不會快樂,時耘樵也不會快樂,我倒認為他這個選擇不錯,至少是個很不錯的對象,我看得出來羅勒小姐很喜歡他,他們若真的能夠發展出一段美麗的愛情,這樣不是很好?」
余璃點頭,贊同他的看法,「我也覺得羅勒很好,她一直陪著時耘樵,如果他們能夠發展出一段美麗的愛情,我當然會很高興,但是萬一他只是在糟蹋自己,受到傷害的將不只是他自己還有羅勒,我無法想象笑容從那孩子消失的樣子。」
她會憂慮也是正常的,連曾經和時耘樵交手過的渚銘惟也很清楚,時耘樵並未完全對余璃死心。
「事情都發展到這地步,我們與其在這里胡思亂想,不如好好的祝福他們獲得幸福。」
「我不想去,我怕看見他們臉上沒有笑容的樣子。」
「余璃,-如果不去,他們才真的會遺憾。」
「我們去挑個好禮物寄給他們就好。」
「余璃,我不喜歡-逃避的樣子。」
「你一直勉強我的樣子也很討厭。」余璃斜睨著他,扁著嘴說道。
她很少撒嬌,從來只是淡淡的,平靜的看著人笑,不多做爭執,好像一切都可以看透,但是她其實是最拘束的,彷若是被禁錮了靈魂的一朵透明的琉璃花。
如果時耘樵永遠不能獲得幸福,她大概永遠獲得不了真正的解放吧?!
身為她夫婿,有時候免不了會有點吃味,但是他也清楚知道,那是余璃對學生的愛,以及對時耘樵感情無法回應的一絲絲愧疚。
「我知道了,就由我去吧。」
「你這樣自己去我卻不去,人家會怎麼想呢?」
把她摟進懷里,他笑說︰「很簡單啊,就說-懷有身孕不適合遠行,這個理由夠充足了吧?」
「可是我又還不確定是不是懷孕……」
「要對自己的老公有信心,別忘了,我們曾經一舉得女。」
「這樣對小惟會不會過意不去?」
輕推她的額頭一記,渚銘惟忍不住搖頭嘆氣,「-這小腦袋也未免煩惱過多了吧?我早問過女兒了,她巴不得我們兒女成群,這樣她才不會太過孤單。」
「真的?她不介意弟弟或妹妹來跟她搶奪疼愛?」這一問,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好像真的想太多了喔?」
「才知道!」不過他也有煩惱,「不知道懷孕做的事情時要什麼姿勢比較合適喔?我看要找個時間去請教一下婦產科醫生。」
「喂!」余璃嗔他一眼,臉早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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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時耘樵這小子總喜歡壞我的好事!」法蘭克把手中的邀請卡一撕兩半,對于羅勒和時耘樵的婚事他一點也不想祝福。
為了順利拿到普森斯博士最新的發現,他卯足了勁想要迎娶羅勒過門,能與普森斯博士結親,對于迪斯家族的制藥公司有著莫大的幫助。
每年和普森斯博士簽約的藥廠公司,總是拿下藥廠界大部分的利潤,普森斯的研究發現是利潤創造的主要因素。
所以,他以為只要娶到了羅勒-普森斯,未來想要成為藥劑界的龍頭不是難事。
可是,這會兒美夢就要破碎了,時耘樵的從中作梗讓他的計畫成了泡影。
「該死的家伙!」
「要不要屬下派人去把他做掉?」一旁的跟班賊頭賊腦的問著。
緊掐著手中的邀請卡,法蘭克哼著氣說︰「那是遲早要做的,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順眼,以前是因為沒有實際上的沖突,我放過了他,現在,我不可能讓他繼續安穩的翹著二郎腿過日子了!」
阻礙成功者自然得付出代價。
「我得先帶一束花去祝福羅勒小姐。」
「少爺,您真是個仁慈又寬容的人啊!」跟班羅拔唇角帶著諂媚又詭譎的笑。
他知道法蘭克的用意何在,他比法蘭克肚子里的寄生蟲還要了解他的主人。
讓所有人對他失去防備,假裝誠心的祝福新人,而他自然就是最可憐的失敗者。
「不要解讀我的想法,你可以在路上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讓那家伙消失。」從口袋拿出了一條手帕,法蘭克輕輕的擦拭著嘴角,「最好讓他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覺,我不喜歡有人阻擋我的路。」
「當然,我打算把他抓起來丟到無人島上去,我想那些毒蛇猛獸會喜歡他這塊美食的。」
「那太大費周章了,沒有其他方法嗎?」
「得再想想。」羅拔的腦袋並不靈光,他會受重用但憑著他那張喜歡啪馬屁的嘴巴。
結果,法蘭克老實不客氣的賞了一記巴掌,在他平日愛說諂媚話語的那張嘴巴上頭。
「你最好少說話多動動腦子,否則哪一天我也會讓你消失掉!」
「是!對不起!我會注意的!」羅拔替他開了車門,自己則繞了一圈走到副駕駛座旁的位置就位。
「我告訴你,那家伙是狠出了名,如果你看過他黑暗的一面,就會知道他不是你想綁架就綁架得了的,萬一綁架不了他,他會反過來咬我一口的。」
成長的過去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惡夢,那惡夢還是敗時耘樵所賜,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可以不用再去想起那個惡夢的,但是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非拿到普森斯博士的生產授權不可!」
羅拔短暫學會了安靜。
「制造一下意外,先讓他無法出席自己的婚禮吧。」
「是。」
「先去買一束花。」法蘭克交代司機。
「是。」
車子一轉,不料還沒有出手對付時耘樵,他自己的座車就先撞上了安全島,正巧轉著臉看著窗外的法蘭克就這麼撞上了前座的椅背,喀地一聲,他的脖子發出了響亮的骨折聲響。
連尖叫都來不及從嘴巴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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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新娘,今天的羅勒看起來特別美麗,身旁圍繞著親朋好友,表面上,她看起來是幸福的。
但是,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真的可以就此獲得幸福嗎?她甚感懷疑。
臉上掛著笑容,心情卻異常忘忑,從步上紅地毯到坐進禮車直奔新房,一路上她都扮演著稱職的新娘角色。
「好了,-再不喘口氣,就真的要忘記人是需要呼吸的了。」時耘樵把脖子上的領帶扯開了些,車子一離開眾人視線,他就把身體靠向椅背,讓身體全然放松。
「我沒想到結婚這麼累人。」雖不是頭一次穿禮服,但她卻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是心情吧……她的勉強竟然只有他看得出來,太不可思議了!
「結婚本來就很累,要應付那麼多人,還要假裝很開心,怎麼可能不累?不過等我們離開美國就可以自由放松了。」
「我們真的要去度蜜月嗎?」
「不去行嗎?要是不去,那些老人家會懷疑吧!到時又要衍生不少麻煩來。」
「可是你沒關系馮?」
「哈哈!我當然沒有關系,我最喜歡玩了,能夠暫時躲離我老爸,我還得感謝-呢。」
這些只是玩笑話,她依然生怕他知道她一開始的計畫。
「那我們真的要去希臘嗎?」
「去啊,我們可以環球一圈再回去。」時耘樵玩性大起。
「你的碩士學分還沒有修完呢!」羅勒忍不住提醒。
他轉頭睨著她,隨之大笑,「-還真以為我想讀書啊?那是敷衍我老爸的,只有說要讀書,他才不會把我抓去公司上班。對了,-要有心理準備,以後-可能會常常听到人家說-有個不怎麼上進的老公。」
又拉了下領帶,這次他直接把領帶給扯離脖子,「上班就要每天打著領帶,-大概不知道我最討厭脖子上有東西束縛著吧?」
「知道。」
「知道?-真的知道?」
「我還知道你討厭漢堡,更討厭和人打交道,不喜歡人擠人,所以絕對不會在尖峰時刻去逛街買東西。」成串對他的熟稔認知,說得時耘樵不禁張大雙眸。
「-對我還真是了解,該不會是把我當成-的病人了吧?我記得-說過我脾氣不好,像是有著躁郁癥?」
「躁郁癥是你說的,是你要我分析躁郁癥有哪些征兆的。」她笑著點出事實。
時耘樵半信半疑,但還是點頭接受她的說法,「不可否認,這世界上除了我媽以外,再也找不到比-更了解我的女人了。」
「很高興听你這麼說。」至少這一方面余璃不在其中,她是否還是可以有所期待?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值得她笑得那麼燦爛?他對她可不像她對他那麼了解,「-可不要問我了不了解-,因為答案是否定的。」
「你會慢慢了解我,畢竟我們從現在開始要天天相處在一起。」
「直到-找到真正喜歡的對象那天為止。」
「什麼意思?」羅勒被他的突來之語給嚇愣住了。
他轉頭面對她,一本正經的說︰「這段婚姻,一開始我就想過了,等-找到-真正喜歡的人那天,就該結束。」
真正喜歡的人……她找到了啊!只是這些話,只能在她心底不斷擴散放大,卻不敢當著他的面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