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該去量身了。」
「唉!」傅杰頭疼得放下了帳本。「不去行不行啊?」他問著已經催了他一百次的男僕。
「這……我又不能作主。」男僕回應道。「您問我做什麼?」得去問老太君才對。
「唉!」傅杰又重嘆了一聲。「那你起碼安靜點,別再催了好不好?」催得他煩死了。
他心煩地又再拿起另一本帳冊-一核對,根本沒有起身的打算。
男僕快哭了。
「可是……」再不快去覆命的話,他會挨一頓罵的。「裁縫師傅已經等很久了。」
「讓他等。」他眼也沒抬的說。
‘可是少爺……」
「唉!」他心浮氣躁地丟下帳本,不耐煩地轉頭看著男僕。「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相親,還叫我做什麼衣裳?」雖說這衣裳是女乃女乃教人來做的,可就是令他一肚子火。
「又不是我教您做的。」男僕一臉的委屈。「是……」
「我是說我女乃女乃!」他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我說你了嗎?」
「呃……這……
可是剛剛少爺明明……
「好好好。」他無力地擺了下手教他別說了。「我去,我去,這樣總可以吧?」
男僕立刻破涕為笑。
「唉!」這不知道是今天第幾聲嘆氣了?
暗杰搖搖頭,雙手背在身後率先走出帳房,男僕趕緊跟隨在後。
他真是倒霉呀!昨天女乃女乃問他這兩天有沒有事?他搖頭笑著說沒事,沒想到馬上就有事。
女乃女乃竟要他相親!
偏偏他不能說他已經知道他和良良曾有婚約的事實,更不能說他決定把良良娶進門的事,那會氣壞老人家的。
昨天他才剛從良良那兒回來,正想著該如何說他和良良的事時,女乃女乃今天就叫他相親了。
事前完全沒有征兆,卻突然知會他,要他立刻、現在、馬上準備相親——趁著他剛好有空的這幾天。
他真的好人大!
懊像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張」他的人似的。
他怎能不火呢?
早知道他就騙女乃女乃說他忙死了。他是好不容易才特別抽出空待在家里,就為了要跟女乃女乃和娘說良良的事。
「相親就相親,還做什麼衣裳?」傅杰不高興地揮開了珠簾,來到了廳堂。
一看到站成一排的裁縫師傅正等著他,他當場無力地開了口。
「女乃女乃!」
「哎呀,總要點派頭嘛!」老女乃女乃笑道。「那些千金的爹不是當官的,就是大財主,咱們總不能輸給人家。」
「咱們幾時輸給人家過了?」論財富、論地位,有哪一位不是急著要來巴結的?
他這一雙手救人無數,還怕銀子會不進門嗎?
老女乃女乃听得直笑呵呵。
「話是沒錯,可是有新衣新裳才表示我們的鄭重啊!你也才不會隨隨便便、不看重這件事。」
老女乃女乃就是怕她的寶貝孫兒東挑西挑,挑到最後沒一個中意的,會落人口實,以為他根本無心相親,所以才特別慎重的要將排場亮出來。
因為傅杰最討厭相親了。目前還沒有一個媒婆能說得動他,他這麼「惡名昭彰」,也難怪老女乃女乃要替他特別費心,免得他得罪人。
「相親真的很無聊。」他打了聲呵欠。
「曖,你這孩子!」打從他懂事以來,那些借故接近他的,沒有一個能讓他看得順眼,什麼千金小姐,什麼大財主女兒……唉,看了就倒胃。
憊是良良好。
甜甜的,嬌俏又迷人,膚白似水,臉若花瓣,這樣的姑娘到哪里找?女乃女乃真是的。
「女乃女乃這是為你好,你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再拖下去你就老得沒人要了。」說著她手一揮,一群人趕緊動了起來。
相吧,相吧!暗杰很無力地轉著身子任由人宰割,反正相一萬次結果還是一樣,他只要良良。
「今天量的,也沒那麼快馬上好,何必急著今天呢?」他是能拖就拖。
「這你不用煩惱,女乃女乃早就幫你準備好了。快!快去把少爺的衣服拿來。」老女乃女乃好高興。
「是。」僕役們應道。
暗杰忍住了嘆氣的沖動,只能偷偷地翻了下白眼,以示抗議。
懊不容易終于量完了,一群人都走了。傅杰瞪著桌上的新衣裳發呆,就是不肯換裝。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看這陣仗,女乃女乃好像要跟他長期革命似的,竟然定制了上百套衣裳,真把那些姑娘都相完了,他還能活嗎?
不行,他今天就跟女乃女乃說。
「女乃女乃?」他開口。
老女乃女乃正坐在房外等候。
「換好了嗎?」老女乃女乃高興地轉過臉來。「哎呀,你這孩子,我不是教你換衣裳嗎?你怎麼不換呢?」
「女乃女乃,孫兒長得一表人才,就算是月兌光了也有人要。」他一臉頭痛地說。
老女乃女乃立即被他詼諧的話語逗笑。「你這孩子,就會貧嘴。」
「女乃女乃,孫兒……」他突然坐立難安起來。
「怎麼啦?」老女乃女乃一臉的關切。
「其實孫兒……」他眼楮轉了轉,不知道該如何把話說出口。
「哎呀,有話就說,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老女乃女乃鼓勵他。
他深吸了口氣,內心緊張難安。
「孫兒……」突然他轉移了視線,看到了桌上的茶杯,趕緊倒了杯茶水給老人家。「女乃女乃請用。」
「嗯。」老人家很滿意的接過。「有話就說吧,你吞吞吐吐的,女乃女乃看了好難過。」老女乃女乃捧著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
他緊張地吞咽了聲。
「孫兒……其實孫兒……」
老女乃女乃慢慢啜著茶水,好整以暇地听他說。
「孫兒……孫兒……」他話峰一轉。「孫兒不要相親了,好不好?」
老女乃女乃砰地一聲,重重地放下杯子,很是生氣。
「你這孩子,到底要我為你操心多久?連相個親也要我這麼辛苦地盯著。你知不知道我為了等這一天,已經等多久了?」老女乃女乃不但氣得站起來,還一臉激動的樣子,簡且是氣壞了。
「我知道,我知道。」傅杰趕緊勸哄她坐下來。
沒想到他話題一轉,就引來這麼激烈的抗議,如果他剛剛直接就把話沖出口,豈不引來更大的災難?
他只好換個方式。」女乃女乃,孫兒話還沒有說完。您先別氣,听孫兒把話說完,好嗎?」他趕緊拍拍老人家的背幫她順氣。
「說呀!」她斥了聲。
老女乃女乃氣歸氣,斥人的聲音可洪亮得很。
「孫兒其實是……」
「是什麼?」老女乃女乃生氣的轉過臉來。
「孫兒其實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的。」他趕緊說下去。「孫兒……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真的?」老女乃女乃一臉的驚訝,嘴也張圓。
「是的。」
「唉,那你就說呀!」老女乃女乃一臉的驚喜。「你這孩子吞吞吐吐的,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樣,你怎麼不早說呢?害得女乃女乃一直在為你的婚事瞎操心。」真是的,這時候才說出來。
「孫兒不敢告訴您……因為她家很窮。」
「窮有什麼關系?」老女乃女乃可震驚了。「咱們家又不嫌貧愛富。」傅家最多的就是千,最用不完的就是錢。
一听寶貝孫兒有了喜歡的人,她高興得把自己以前說過的話都忘了。
「啊?!」傅杰張圓了嘴巴。
「難不成你以為女乃女乃是個嫌貧愛富的勢利鬼?」老女乃女乃嚴厲地眯起了眼眸。
「呃,不不……」傅杰趕緊搖頭。
可是,明明是女乃女乃自己囑咐說一定要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回來的呀!
「過去是想要你娶個門當戶對的,可是你從來沒有看人家順眼過。既然你有喜歡的人,那麼只要孝順、乖巧、听話,窮一點有什麼關系?」她的寶貝孫兒肯看上人家,就已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了。
她都以為她快要抱不到曾孫子了,想到不到喜訊自動上門,她還能不要嗎?
「哪家的姑娘呀?」能被她家杰兒看上的,一定擁有不凡的姿色。
「啊?!」他吞了口口水。
「長得怎樣?」
「很漂亮。」他趕緊接口。‘非常的標致迷人,孫兒見她的第一眼就被她迷住了。」這是事實。
「哦!」老女乃女乃更高興了,連眼楮都亮了起來。「住哪兒啊?」
他倒抽了口氣。
「認識多久?」
「一個多月。女乃女乃,她真的乖巧、听話,而且很孝順。」孝順到今他非常感動。
「嗯。」老女乃女乃滿意地直點頭。「女乃女乃相信你的眼光。之前你看不中意的那些姑娘,其實女乃女乃也不喜歡,只是人家一直來說媒,女乃女乃也不好拒絕。」
現在可好了,以後她可以安心的含餡弄孫,成天清心快樂的過日子,心上的石頭總算可以卸下了。
「唉,你還沒有說她是哪家的姑娘呀?還有她住哪兒?名字呢?」
「呃……」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答了。
就在女乃女乃正高興他有「喜歡的人」,而且八字就快有一撇的時候,他該怎麼說呢?
「嗯?
「」女乃女乃……」他緊張地吸了口氣。「事實上孫兒還不知道對方的心意。孫兒還沒有告訴對方想娶她,等孫兒確定了對方的心意,再把她帶來見您,您說好不好?」他只好這麼說了。
「好呀!」老女乃女乃高興得不得了。‘那有什麼不好的?可是你行動要快呀,可別讓女乃女乃又等急了。」」不會、不會。」他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孫兒自己也很急呢.急著想把她娶進門。」
「瞧你這樣子……」老女乃女乃笑得好開心,「想到不到你也會說這種話。」還真教人吃一驚。
「當然了,是自己真心喜歡的,有什麼不能說的?」他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可別讓女乃女乃等太久。」有史以來,這是她最高興的一天。
「孫兒不敢,孫兒一定盡快給女乃女乃一個交代。」
「好,好。」老女乃女乃欣慰地直點頭,急著要跟媳婦說去。
望著她略駝的背影,傅杰突然一陣百感交集。
他早該把良良娶進門,好一起孝順老人家的。
不過,總算平安度過一道關卡了,他吁了口氣。
雖說事情只解決一半,還有娘的關卡還沒有過。但女乃女乃眉飛色舞的神情給了他莫大的鼓勵,只要他再努力,相信他一定能化解兩家的仇隙,將冤家變成親家。
他必須要再努力才行!
下一關得從良良著手了。
因為他必須說服良良。只要良良肯出面,他相信女乃女乃一定會喜歡上這個丫頭的,那麼問題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當初,他就是被她的俏影一眼打動心扉的。
他相信她也有同樣的本領,能打動兩位固執老人家的心。
如果良良這一關過了,那麼她娘那一關就不用愁,而他和良良就可結成連理了。
一想到這兒,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見良良,趕緊偷偷換了裝束,趕往隔壁城去。
這是他頭一次不用模黑趕路,也不用怕被人指指點點給認了出來,更不用擔心會隨時撞見良良的娘。
他要把話說出來,他要告訴良良他的真實身份。
在她知道他一直在騙她後,不曉得她會不會很生氣?
當她知道他就是傅杰時,不知道她會不會氣得暈倒?
如果她知道他帶她去偷的是他家時,她的表情一定也會像他赫然得知她要偷的是他家時那般,同樣的驚愕吧。
但不管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她。
有史以來,他覺得這一條路好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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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良良正窩在自己的房里想著阿杰。
她好想阿杰,不曉得他會不會被人欺負。
望著手中亮閃閃的碎銀,她好後悔昨天沒有硬把銀子塞給他。
他在那兒沒有錢怎麼過日子呢?
阿杰說,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看她,令她好期待。
可是她卻沒有注意到阿杰說的話,滿是漏洞。
阿杰既然跟她住在同一座城里,那麼他應該是「回來」,而不是「來」或「過來」看她。
包何況,他還有娘不是嗎?
他難道不應該「回來」看他娘嗎?怎麼會說是「過來」呢?
良良一直以為阿杰和她住在同一座城里,從來沒有對他的話產生質疑。她心里一直念著阿杰說有空就會過來看她的話,卻沒有發現他的話中有著破綻。
像現在,阿杰昨天才說要去當人家的學徒,可是今天他又有空「過來」了。
「良良!」
「阿杰!」良良一臉的驚訝。
她……該不會是听錯了吧?
「良良!」
她立刻飛奔出房門,只見阿杰正柞在門口,臉上有說不出的嚴肅,教她瞪大了眼眼楮。
「阿杰,你回來啦?」與其說良良是驚喜,倒不如說是錯愕。
阿杰怎麼又回來了?
懊不會是被人家炒魷魚了吧?否則怎麼臉色那麼僵?她從沒有見過他這麼緊繃的神色。
「良良!」傅杰緊張地握住了雙手,看著她。
「你……怎麼有空回來?」良良小心翼翼地問他,以為他真的被人炒魷魚了。
「良良。」他緊張地說,額上的汗珠淌了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有話跟你說。」她趕快拉他進門而坐。
‘稱……你要跟我說什麼話?」他好緊張。
既然良良有話跟他說,那就讓她先說,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呢!
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阿杰再回來賣蘿卜。看他的神色,八成是被同仁堂刁難了,臉色才會繃成這樣,他一定很難過被炒魷魚了。
她就知道傅家沒一個好東西。
「來,喝茶。」她趕緊漾著笑臉,遞了杯茶水給他。
「你說你有話跟我說,是什麼話?」傅杰緊張得舌頭都打結了。「什麼事」說成了「什麼話」,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說完就輪到他了,天哪,他該怎麼說?
既然他不急著說,她也不好刁難他的自尊。反正她一樣有辦法教他待會兒把事情說出來,還是她的正事要緊。
「阿杰,是關于耶……」她附耳悄悄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他驚跳而起。
「什麼?你要把那筆錢還回去?」
「是啊!」她一臉的為難。「我的內心好愧疚。」她撫著不安的胸口說。
「你在開玩笑?良良。」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這件事。「咱們說好了把那件事忘了,不是嗎?」
「可是我總覺得……這樣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沒說完下面三個字,她難過地低下了腦袋。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這種反應,辛辛苦苦地翻牆爬過去偷,如今又要辛辛苦苦地再翻牆把那五百兩放回去,換成是她也會是這種反應。
可是事情還是要做。
「你一定認為我無理取鬧……」
「是啊!」
「我話還沒有說完。」她跺著腳。
「好,你說你說。」他一臉頭疼。
「我覺得我不應該拿那麼多錢,自從把那五……」她趕緊咽了聲。‘那筆錢拿回來後,我總覺得內心壓了塊石頭。」
「唉!」他無力地嘆了聲,連肩膀都垂下來了,可見他氣得有多無力。
行俠仗義!她一定又是滿腦子的仁義道德在作祟。
「所以我決定把那筆錢送回去,這樣我就不會每逃詡想到它。」她不高興地嘟起了嘴巴。
「唉,我的天哪!」他渾身乏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無語問蒼天。「那是要給你的。」他不小心又露出破綻了。
「老天爺肯讓我順利地拿到藥,治好我娘的病,我就已經很謝天謝地了,怎麼可以再貪心呢?」她以為傅杰說的是這個。「更何況還有那……」她壓低了聲音。「五十兩——」
「夠了!」他阻止她說下去。「真是荒唐!」
哪有人好不容易偷出來又要放回去的?就算是真的偷的話。更何況那是他的錢,是他要給她的,他哪有可能再收回去呢。
「可是,這樣很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啊!」換句話說,她覺得五十兩是在自己的良心許可範圍之內,超出的,她就覺得罪惡了。
真是受不了她的邏輯。
「傅家虧欠你那麼多,你拿一點也不為過。」更何況這是他給她的。
「我才不希罕他們的錢呢!」她突然拉下了臉。
「那五十兩不是錢嗎?」他火了。
「不一樣啊!」她據理力爭,‘那五十兩可以給我帶來幸運耶!我每次想要動到那五百兩時,生意就會特別的好,立刻讓我又有錢賺,所以我每次都不動那筆錢。」她認定那筆錢是替她招來財主的福星。
哪有這種事?
這一切還不都是他安排的?她還真以為賣菜能出頭啊?真這樣,大家不都去賣菜了?
「好不好嘛?」她搖著他。
「不好。」他斬釘截鐵的說。
「可是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良良!」他無奈地瞅著她。「我絕對不會答應的。」說什麼都沒用。
她不高興地立刻垮下俏臉。「可是這樣會教我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什麼?傅家才應該要過意不去。」這丫頭!
「你不覺得一口氣拿那麼多錢,很……令人擔心?」要是對方報官了怎麼辦?
這時候才擔心這個,他感覺有點好笑。
「他們最多的就是錢,最不缺的就是錢,否則早就報官了。」
「這麼說他們還沒發現?」良良驚喜地圓起了眼楮。「那我們趕快放回去還來得及。」這樣她就不用天天操心了。
他差一點滑倒。
「良良!」他吼道。「你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他斥著她,如果真的是偷的話。
「不會啊,現在你不也在那兒當差嗎?」良良說完,立刻警覺地閉上嘴巴。
她怎麼忘了?阿杰搞不好已經被人家……
再這樣說下去會跟她沒完沒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這件事以後再說。」他可不想再談了,趕緊岔開話題。「良良,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他一臉緊張地望著她。
「說呀!」
「你願意嫁給我嗎?」
良良驚喜地張起了眼、圓起了嘴。
「不管……我將來變得如何?你都願意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