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翼與西門元寶在隱密的山下生活,在東方翼還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時,西門元寶便外出尋找獵物,她每回都收獲頗豐,帶回不少野味,有時也會采摘一些野果子給東方翼,挖掘甘薯烤給他吃。凡是有關于食物方面的,西門元寶都會張羅好,全然不用東方翼擔心。
東方翼原先認為身為男子漢,理當為她張羅食物,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張羅,無奈身上的傷使他無法有大動作,因此和西門元寶相處的這些天,只能厚著臉皮讓她照顧。
結果幾天下來,他赫然發現從前的他扛了太多責任,每天忙得像只無頭蒼蠅,雖然嘴里吃著美食佳肴、喝著上好茗茶佳釀,但卻常常食不知味,心里老盤算著該如何讓珠寶鋪的生意更加擴大,或者有哪門的生意可以做,好增加東方家的營收。每天每天,他都忙碌過日,家里的人依靠他,族內的人也指望他為家族帶來更大的財富。
一直以來,他都是為別人而活,為旁人努力張羅好一切所需,卻從來沒有人等同地為他付出,想想還挺淒涼的。從前他從不覺得疲累、不覺得難受,可是現下竟覺得累了,心里也不太好受,可能是受了傷又動彈不得,才會使他心中涌起無限感慨吧。
也因此,西門元寶這幾日待他如何,他更是點滴在心頭。她為他摘瓜取丙、打獵取水,她其實大可不理會他的,畢竟他們倆非親非故,嚴格說來還算是死對頭,但她並沒有丟下他,或是狠狠地嘲笑他,反而細心照顧著他,對她,他心中存著一份感激。
也之所以,他能平靜地接受她的照顧,也享受著難得沒有其他事務滋擾的生活,過得輕松且愜意。
打從東方翼受了傷後,除了找食物外,西門元寶總守在他身邊未曾離去。
她告訴自己,之所以待在他身邊,是因為他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如果她扔下他,他鐵定捱不了一天就會嗝屁了,而放任他死在荒郊野外實在是太殘忍了。
再者,她若待在家里,也是成天無所事事,和寶娣到處閑晃,所以她就當是做好事,順道打發時間,幫幫他嘍!
這天,東方翼已能行走,兩人決定步出這隱密的小天地,結束連日來的荒野生活。
「妳離家多日,杳無音訊,妳的家人一定很擔心。」東方翼走得還不是很好,需要西門元寶在一旁攙扶。
「他們會以為我在外頭打到了大獵物,舍不得和他們分享,所以才會在外面逗留著不回家。」西門元寶笑著,一點兒也不擔心。
這幾天和他在一起,不知是不是運氣特別好,打了好多野味,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食量不大,也不會跟她搶食物,讓她每逃詡吃得好不開心,甚至覺得就算和他一直待在這里也沒啥不好。
東方翼訝異地挑挑眉,沒想到她的家人會對她的安危如此輕忽。該說她家的人都很奇特,還是只有她呢?她沒有男女之防,似也認定他不可能轉身就變成大惡人欺凌她,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待在他身邊,每每想到這,他就覺得驚奇。
又或者,她的無防備之心不單單是對他,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是一樣?因為自覺有著凡人無法匹敵的蠻力,倘若有人真要對她不利,她的力大無窮便足以將對方打死嗎?不知為何,他竟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也和對他一樣,非常的不喜歡。
骯水似雨滴般,一滴滴自東方翼的額際滾落,他走得緩慢且吃力。
「你真的不要我背你嗎?」西門元寶舊事重提,假如他同意讓她背,她早送他回到東方家了,哪還用得著在這大太陽底下的荒郊野外閑耗?
「真的不用。」他得維持他的尊嚴,若真讓她一路背回東方家,不用等旁人譏笑,他會自個兒先一頭撞死。
「我們都那麼熟了,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氣啦!」西門元寶當他在說客套話。
「我真的可以自己走。」他一字字,非常堅決地說道。
「唉,你是不是懷疑我沒辦法背你?不是我在臭屁,我的力氣真的比你所想的要大上許多,不僅背你不成問題,就算要扛著你跑過一個山頭,我也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辦到的。」關于她的力氣,她得再三強調,不容有人質疑,甚至當場便興沖沖地想演練一遍給他看。
「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妳的力氣,妳不用展現給我看了。」東方翼連忙阻止她,免得她真把他扛著滿山跑,屆時他就算羞忿死去,變成了鬼,也沒臉待在地府面對東方家的列祖列宗。
「你確定?」她是真的、真的很想親眼看他發現她的力氣確實很大時的表情,他一定會很驚奇的。
「非常確定!」他堅定地對她點頭。
「真可惜……」西門元寶長嘆了口氣,總算不再堅持扛著他滿山跑,繼續陪他以龜速前進。
「我並不認為。」
西門元寶看著他,感嘆地搖了搖頭。真不曉得他在堅持什麼?明明都快走不動了,居然還不肯讓她背,她可是自願當他的小擺耶!嘖,真不懂他在想什麼。
「你的腿還好嗎?」她關心他受了箭傷的右腿。
「還可以走。」對于他的腿,他還有點自信。
「希望傷口不會迸裂了。」總覺得她做得不夠好,假如她手中有針線就好了,偏偏她討厭自己像個娘兒們,而且也不可能隨身帶著針線出門,以至于他腿上的傷沒辦法像其他地方的傷口那麼快好轉。
「妳一直把我照料得很好,不會有問題的。」他安慰她,希望她別擔心。
「可惡!我從來就不曾這麼娘兒們!」她突地負氣地低咒了聲,他說沒事就沒事,她何時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嗦個不停,連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妳是個可愛的小泵娘,像個娘兒們也很正常,不是嗎?」東方翼輕笑,不了解她有何不滿。
「不對!你不曉得,我從小就希望我能像哥哥他們一樣有男子氣概!我從頭到腳沒有一點是輸給他們的,我甚至比他們更行,所以我不能老讓他們笑我是娘兒們,我希望他們把我當成弟弟,帶著我去打劫東方家,搶回屬于我們的金礦!」她的志向可是很遠大的,但就是沒人理會。
必于金礦的歸屬,兩家已吵吵鬧鬧了上百年,也吵不出個結果來,他自然也不想和她爭論。至于她說的打劫東方家,他更加不贊同。他再怎麼感謝她救了他,也不可能舉雙手同意她與她的家人來打劫他的族人。
「對我來說,妳是個「娘兒們」倒是件好事呢。」他套用她的說詞,意有所指。
「為什麼?」她不懂。
「這是個好問題,我也想問我自己,為什麼?」他苦笑,這答案他心里其實早就有了底。
「東方翼,基本上我們算是朋友了,所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句──別老是窩在家里看些奇怪的書。你總是說些讓人听不懂的話,再這樣下去,別人會當你是笨蛋的。」她算是拿他當朋友看待,才願意苦口婆心地勸他,若是旁人,她早就一拳揮過去,要對方閉嘴了。
「元寶,妳真的很可愛!」東方翼的反應是搖頭大笑,不由得稱贊起她。她真的很與眾不同,他甚至覺得她可愛得讓他想一口將她吞下,讓其他人見不著她可愛的模樣。
「你真的很怪。」西門元寶不懂他為何老說她可愛,別人總是稱贊她漂亮,他也該說她漂亮才對吧?
「不錯,我是怪人一個。」怪到竟然覺得她貪吃的模樣可愛、力大如牛的模樣可愛,她將他變成如假包換的大怪人了。
「完了,你一定是摔下山崖那天,也把腦子給摔壞了!」西門元寶焦慮地看著他。「不曉得最高明的大夫救不救得了你?依你說,我要不要去搶個大夫過來幫你瞧瞧?」
他繼續這麼怪、這麼笨還得了?他不怪不笨時已經有許多人要追殺他了,倘若變怪又變笨,豈不是會有更多人想要暗算他?不行、不行!必于他又笨又怪的這個消息她得保密,不然用不著三天,他鐵定會腦袋搬家的!
「任大羅神仙下凡來也救不了了。」他很愉快地咧著嘴笑道。
西門元寶瞪大眼看著他愉悅的表情,赫然發現,他不僅怪、不僅笨,而且還瘋了!
可憐的東方家竟然有個又怪、又笨、又瘋的族長,看來東方家氣數已盡,西門家要熬出頭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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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翼失蹤多日,杳無音訊,使得東方家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東方翼當日騎出門的馬負傷而回,火速派人去尋找,只在林子里發現微乎其微的打斗痕跡,地上又有殘留的幾許血跡,可卻已不見東方翼的蹤影。
方書玉憂心愛子已遭遇不測,除了終日以淚洗面,根本就一籌莫展。其余的族人則蠢蠢欲動,欲乘機取而代之。東方家族長這個位置實在太誘人,只消證明東方翼已死,馬上就會有更適合的人坐上那個位置,因此所有人皆在暗地里盤算,如何在躍躍欲試的族人間突顯自己的才能,但也有人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到這里就行了嗎?」西門元寶將東方翼送到最靠近東方家的地方後仍是不太放心。
「我可以自己一個人走進去。」東方翼堅定地頷首。
「那……你好好走,記得要請大夫再來看過。」西門元寶看著與破敗西門家截然不同的東方家,東方家的屋舍嚴整潔淨、森然羅列,每一戶光是從外觀瞧去就可以知道他們生活富足,不虞匱乏,單是看到這,她就沒勇氣再看向他住的地方了,甚至不敢想象他住的地方會有多麼華麗富貴。
算了!金窩銀窩再好,終究還是比不上她住的狗窩,況且他住得再好、吃得再好,也一概與她無關,是不?
「我會的,妳一個人回去的路上千萬要小心。」東方翼不放心地再三叮嚀,何時他變得這麼嗦來著?而且這嗦僅針對她一人。
「你放心好了,向來只有我欺負別人的分兒,誰敢來欺負我?」西門元寶笑得豪邁不羈。
「元寶,妳一定要小心,別忘了十天之後,在之前那個地方見面。」東方翼不怕她笑他嗦,一再提醒,擔心她會忘了十天之約。
「我知道,你只要別忘了還欠我十八兩就成!」她故作輕松,要他別忘了帶上最重要的銀子。
「我不會忘,妳也別忘了要好好照顧黑駒,別讓牠跟著妳的家人四處打劫。」若黑駒被認出來,這臉可丟大了。
「知道了,不過牠叫小擺!」她朝他扮了個鬼臉,非常堅持,偏不叫小擺為黑駒。
「黑駒。」她堅持,他也堅持。
「你真愛計較!」西門元寶不滿地嘟囔,以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土。可惡!全都是他害的,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笨蛋!笨蛋!笨蛋!她干麼心情不好啊?不用再照顧他、不用再把獵物與他分享,她該開心地哼著小曲兒的,為何要心情不好?
沒道理!完全沒道理!她才沒有因為就要與他分離而心情不好,沒有!她討厭東方家的人,所以也討厭他!她才沒有喜歡他呢!沒有!
「元寶,路上小心。」
「知道了啦,你好嗦喔,簡直比我娘還要嗦!」她不耐煩地擺擺手,靈燦燦的眼眸瞪得好大,最後心一橫,松開了他的手臂,抿著唇轉身離開。
「元寶!」東方翼突然出聲喚住她。
「什麼?」西門元寶轉身看他,俏臉寫滿倔強。他還有什麼屁話要說?要知道,他一再出聲喚她,只會讓她更加走不開,她可不想象個娘兒們似的,眼巴巴地睇望他。
「沒事。」他只是想好好地再看看她……不,如果他夠誠實,他就該承認,三番兩次出聲喚她其實是想留下她,可是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是該分開了,他不能留下她,而她也不會留下的。
她從來就不當娘兒們,所以要像個男子漢,挺起胸膛,神氣地離開!想是這麼想,整個人卻是氣虛無力地向他道別。「……我走了。」
「嗯。」東方翼目送她離去,看著她的身影由大變小,從清晰到模糊,最後方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走回家去。
東方翼的平安歸來讓不少人措手不及,畢竟他失蹤多日又音訊全無,許多人暗地里認定他死了,正摩拳擦掌準備登上族長之位,哪想得到他會活生生地走回東方家!雖然形貌憔悴了些,又負了傷,可已足夠證明他還活著。許多人的美夢落空,不禁瞪大眼、張大嘴,看著他一拐一拐地走回東方家的大宅去,連最虛偽的表面功夫都忘了做。
方書玉得知愛子平安歸來後,高興得喜極而泣,連忙奔出迎接,而同樣找人找得焦頭爛額的何總管也趕緊迎上前扶著東方翼。
「翼兒,你總算回來了!」看著兒子一身狼狽,又受了傷,她便心痛如絞。他們最近是交了什麼惡運?她的寶貝翼兒居然會三番兩次的受傷,這教她如何承受?
「娘,對不起,孩兒讓您擔憂了。」離開西門元寶,回到東方家後,卸下多日的責任便又迅速竄回肩上。
「我的天老爺,你的腿沒事吧?是誰傷了你?」方書玉一發現愛子跛著腿進門,立即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
「娘,您放心,孩兒不過是受了點小傷,不礙事的。」
「不成、不成!拔總管,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來為少爺診治!」沒听見大夫說沒事之前,方書玉說什麼都不放心。
「是,夫人。」何總管扶東方翼坐下後,連忙派人去請大夫。
「我的兒啊!你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為何又受傷歸來?到底是誰傷了你?」方書玉受夠了!她的寶貝兒子一出門便出事,這教她往後如何安心地目送他離開?思及愛子離家前,母子間的爭執,她心底又是一陣難受。
「娘,我踫上了一群盜匪,受了傷,休養了幾天,這才回來,沒事的。」東方翼輕描淡寫地帶過,不願透露得太多,以免母親更加擔心。
「盜匪?!不會是西門家那幫土匪強盜吧?!」方書玉對「盜匪」二字非常敏感,馬上就聯想到令她咬牙切齒的西門家。
「不是,不是他們。」東方翼立即澄清。
「怎麼可能會不是?翼兒,你可有看清傷害你的人的模樣?娘倒認為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會狠心傷害你的!」反正她認定了西門家一家子都是惡人,這想法是決計不可能輕易動搖的。
「娘,這回救了我的人正是妳口中的惡人。」東方翼不想再听母親評論西門家的人,尤其母親臉上的輕蔑表情讓他看了覺得很刺眼,彷佛母親正在傷害元寶一樣。
「你在同娘開玩笑是不?你不可能是說真的!」方書玉倒抽了口氣,無法置信。西門家的人也會做好事?怕是天要塌了!
「我說的是事實,並未說笑。」
「不可能,不可能!他們一家子都是惡人,怎麼可能做好事救你?翼兒,你說這會不會是他們使的詭計,先是派一些人傷害你,再派人救你,好讓你心存感激?」方書玉猜測他們的目的,愈想愈覺得陰毒可怕。
「娘,我不以為憑西門家的人會想得到什麼周全的陰謀詭計。」母親會那樣猜測是太過恭維西門家的所有人了。
「怎麼會不可能?心思歹毒的人心底在想什麼,咱們可是一無所知哪!」方書玉說什麼也信不過西門家的人。
「娘,終有一天妳會明白我所說的是事實。」
「翼兒,我想了想,覺得你還是打消與西門家聯姻的念頭較妥,反正你還沒對西門家提及不是嗎?就當沒這回事吧?」方書玉乘機說服他。
「不,經過這件事,更加堅定了我與西門家聯姻的決心。」而且他心中已有新娘的人選了。
「什麼?!」方書玉覺得她快昏倒了,翼兒什麼都好,就是固執了點,一旦下定了決心,任誰來說項都沒用。
「娘覺得咱們都該冷靜下來,等你仔細想過後,你就會改變心意的,是不?」方書玉深深吸了口氣,心底抱著一絲絲微薄的期待。
「娘,正如孩兒先前說過的,從現在起,您得開始調適,學著接受西門家的姑娘當您媳婦兒的事實。」他希望他的新娘是受歡迎的。
「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執意要娶西門家的姑娘當媳婦兒,我曉得其實你心中早有盤算,你打算將艷兒嫁進西門家,是不?你就是比較喜歡秀娃,不想讓她進西門家受苦,是不?」方書玉委屈地噙著淚抱怨。
「我說過,是要艷兒或秀娃嫁進西門家,還要與她們倆商量才會決定。」真被母親說中,他心底的確是屬意艷兒嫁進西門家。一來是因為他比較喜歡秀娃,不忍她進西門家受苦;二來東方家所有產業的帳目全是秀娃在掌管,秀娃有著絕佳的腦袋,他不想她太早離家,這是他身為兄長與族長的自私。
「總之,我不管你怎麼跟她們商量,就是不許你虧待我可憐的艷兒!」她愈想愈是替艷兒抱屈。有這麼個狠心的哥哥,倘若連她這個當娘的都不替艷兒打算,那艷兒豈不是太慘了?
「我不會。」看來在母親眼里,他是當定可惡的兄長了。
「算了,我不想再提這些讓人傷心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你身上的傷。」只要一談起兩家聯姻的事,她就會很不愉快,還是別提,當作從來沒這回事的好。
「娘,我希望妳放寬心,別想太多。」
「如果真能辦到,我何嘗不願意?」方書玉搖頭感嘆。
拔總管適時帶著派人去請的大夫進來為東方翼診治,打斷了母子間的對話。
此刻,方書玉一心一意記掛著愛子身上的傷勢,已不願再去想那些個惹得她心煩意亂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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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元寶一如以往,大搖大擺地走回家。看過東方家井然有序、高大雄偉的房舍後,再看看家族內頹圮的屋舍,她不禁嘟了嘟嘴。
「東方家有那批金礦後,日子果然過得很舒適,我得告訴爹和哥哥們,多搶東方家一點。」西門元寶念念有詞,沒說出來的話中有著小小的但書──爹和哥哥們要怎麼搶都不成問題,就是別動東方翼!
他看起來弱不禁風又受了傷,加上已經有一批人等著要他的命了,假如爹和哥哥們也加入攪和,那他會很可憐的。他已經過得夠辛苦了,她不要他過得更加悲慘,不要!
「我的天啊!是元寶!元寶回來了!」無聊地蹲坐在地上發呆的西門寶娣瞄見元寶意興闌珊地走回家,馬上拉大嗓門,通知所有人。
西門元寶覺得她的耳膜快被寶娣的叫聲給震破了,她以食指清了清耳朵,來不及要寶娣小聲點兒,寶娣已一股腦兒地跳到她面前,抱著她哇啦哇啦地鬼吼鬼叫,震得她耳膜更痛了。
「元寶,妳好可惡!這幾天妳躲到哪兒享受去了?妳說!妳是不是背著我們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妳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我的肚子也好餓啊!」西門寶娣想到元寶竟然狠心地拋下她,獨自一人享受美食,她就難過得熱淚盈眶。
「元寶,妳這個死孩子是跑哪兒去了?為什麼都沒回家?」元寶的娘──白秋蘭氣呼呼地沖出來,拉著元寶的耳朵叫罵。
「啊──娘,輕點!痛啊!」西門元寶痛得一張俏臉像顆酸梅般糾結在一塊兒。
「廢話!若是不痛,我為何要扯妳的耳朵?!妳給我老老實實地說,這些天妳躲哪兒去了?」白秋蘭氣炸了,這些天元寶不見蹤影,她老是擔心元寶是不是出了啥事,誰知元寶的爹和元寶的哥哥們一個個都不擔心,真不知他們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我沒躲哪里啊!」西門元寶不打算招出她和東方翼在一起的事。
「還敢說沒有?如果沒有,妳怎麼都不回家?」說謊的孩子!懊狠狠地擰她的耳朵,看她還敢不敢當著老娘的面撒謊!
「啊──娘,輕點、輕點!」西門元寶痛到噴淚。
「咦?元寶,妳的衣服怎麼東破一塊、西破一塊的?」西門寶娣忽然驚呼出聲。雖然他們穿的衣服本來就很破舊沒錯,但也沒像布條一樣披披掛掛的,元寶到底是怎麼穿她的衣服的?
西門寶娣的驚呼惹來白秋蘭的注視,她上上下下打量著元寶破爛不堪的衣服,銳利的眼眸直直射向元寶,要她給個交代。
「娘,那個我……」完了!她該編什麼樣的謊話來欺騙娘親呢?西門元寶覺得大難臨頭,她是不是該腳底抹油溜了?
「元寶,妳說,妳是不是跑去跟山里的熊決斗去了?」西門寶娣猛地轉過元寶的身子追問。她記得元寶小時候最大的願望是打敗一頭熊,難不成元寶真的背著大伙兒,偷偷去實現她的願望了?
熊?什麼熊?她沒有遇到熊啊!西門元寶滿臉疑問地看著興奮不已的寶娣。
白秋蘭听寶娣這麼說,額際青筋浮跳。寶娣提醒了她,小時候的元寶在打倒大黃牛之後,的確成天嚷嚷著說總有一天要上山打倒一頭熊,這笨孩子不會真的笨到跑去打倒一頭熊了吧?
「西門元寶!妳這個笨孩子!老實給我說,妳是不是真的上山打熊去了?妳這個蠢孩子、笨孩子!妳向天借了膽是不?真敢和熊對決,妳就不怕會被熊給吃了嗎?」白秋蘭河東獅吼,被元寶氣壞了。
「哇!元寶,妳真的是太厲害了!居然能打贏一頭熊,妳好了不起喔!」西門寶娣一臉崇拜地看著元寶,瞎攪和。
西門元寶被母親吼得耳朵更痛了,她急著躲掉母親的追打,無心留意寶娣對她的崇拜又往上加了好幾層,目前她只求別讓母親的拳頭打到就好。
「什麼?!元寶打倒了一頭熊?!」屋內的男人听見寶睇與白秋蘭的聲音,一個個竄出,驚奇地看著被追得快無處可逃的元寶。
「娘,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啦!」西門元寶哇哇大叫地求饒,實在是有口難言,無法澄清這幾天為何失蹤。
「熊呢?怎麼不見元寶扛著熊回來?」西門金寶感到納悶。
「找找,大家快找找!」西門發財舌忝舌忝嘴,已等不及要嘗嘗女兒打回來的熊會有啥絕妙的好滋味了。
「一定是被元寶獨吞了!」四周轉了轉,皆空無一物,西門銀寶驚喘一聲,駭然發現這個無法承受的事實。
「元寶為了獨吞那頭熊,所以才會一個人躲在外頭許多天不回家嗎?」西門寶娣的娘──俞金花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加入討論。
所有人登時為那可怕的事實再度倒抽了口氣──
元寶在山里打倒了一頭熊,元寶為了獨吞那頭熊,所以躲在山里一口接一口,把熊給吃干抹淨,直到今天才心滿意足地回家來?!
老天爺哪!元寶居然背棄了西門家所有人!要知道,他們也都很想嘗嘗熊肉是啥滋味啊?據說熊掌是皇帝老子才吃得到的,沒想到元寶竟然吃得一乾二淨,連根骨頭也不留!
簡直是太可惡、太惡劣!她的惡形惡狀太教人傷心了!
「元寶!妳給我說,熊掌的味道嘗起來如何?」西門發財加入妻子的行列,追打元寶。
「元寶!把熊肉吐出來!」西門金寶步上爹娘的後塵,追打元寶。
「元寶!熊皮呢?妳是不是把熊皮也吞下肚了?」西門銀寶不落人後,跟著打。
「元寶!妳再帶我去打熊,我也要當打熊英雄!」西門寶娣加入行列,快樂呼喊。
「寶娣,妳不能去!這麼危險的事讓元寶一人去就好,妳讓元寶多打幾頭熊帶回來給妳和爹娘吃就成了!」俞金花怕女兒傻傻地跟著上山打熊,追在女兒身後叫嚷。
頓時,西門元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她跑得好累、好喘,也好想哭啊!
沒有熊!不管是大熊、小熊、公熊、母熊,全都沒有!她沒打倒熊,也不曉得熊肉、熊掌、熊皮是啥滋味,他們干麼一個個追著她打呀?她頂多就是吃了幾頭野豬、獐子、野鹿和甘薯、水果罷了啊!全都是笨寶娣啦,胡說八道,嗓門又奇大,害她被全族的人追著打!
嗚∼∼嗚∼∼嗚∼∼她好累,真的好累,可不可以不要再追著她打了?
「阿貴!你回來得正好,抓住元寶,快!」西門發財眼見長子外出歸來,連忙吆喝他幫忙。
「抓住她!」所有人齊聲大吼。
西門貴沒多想便照著父親的指示去做,抓住跑得氣喘如牛的元寶,讓她再也無處可逃。
西門元寶本要發揮她的一身蠻力,可是當她一被阿貴哥哥抓住時,追在身後的人立即一個個猛撲過來,她根本還來不及掙開阿貴哥哥的箝制,就被當成肉餅壓在最下面了。
被一群渴望吃到熊肉而眼泛凶光的家人、族人們逮個正著,她當下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完了,她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還有可愛的十八兩了!
嗚∼∼嗚∼∼嗚∼∼她的十八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