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剛歇。
報園的涼亭四周被圍上白色紗帳,只有一邊的紗帳被掀起綁在柱子兩端,其余三面低垂在地,偶爾隨風輕擺的姿態給人一種如煙似霧的感覺。
紗帳里,也是一身雪白裝扮的司馬嬡咬著畫筆尾端,怔怔地佇立著,維持那樣的姿勢也不知道有多久了。
紗帳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般,帶著掩不住的欣喜,猛地回過頭去——
「宇文……」
卑說到一半就打住,她垂下肩膀,落寞地看著侍女把一杯熱茶擺上桌。
不是宇文耀啊……
「姑爺還沒來,他一來我就立刻通報小姐。」侍女機伶地回答,看得出小姐正在害相思病。
「不、不用了,我又沒有在等他……」她有點心虛地回答,揮揮手,讓侍女退F。
侍女細碎的腳步聲遠去,涼亭四周又恢復寧靜。
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感到失望襲來的同時,司馬嬡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宇文耀。
她扳起指頭默默地數著,已經……
第六天了耶!
她沮喪地扁扁嘴,原本應該用來作畫的絹紙,此刻成了她發泄的工具,畫筆在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刷弄著。
自從兩家議定成親日期之後,他每逃詡會來看她,時間雖然不一定,但是卻從來沒有一次忘記過。
她在刺繡時,他會在一旁默默看書,偶爾對她投過來關心的一眼;她在畫畫時,他會在身邊靜靜欣賞她的畫,在她無法下決定時,偶爾出聲建議幾句。
在這段期間,司馬嬡努力不懈地游說他能主動放棄這門親事。起初他還會相當認真的拒絕,溫言勸她別想太多,後來他模索出相當有效的一招,就是每當她打算跟他討論這件事,他就會一把摟住她,吻得她再也沒辦法開口,接著兩人就……
當然,不管她有沒有提到這件事,兩人見面的結果一定是往床上發展,只不過,觸及這件事時,他的作法會比較不一樣就是了。
嗅,她好懷念他的氣息跟體溫喔!才不過六天沒見到他,她就像失了魂似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偶爾還會莫名其妙的嘆息,活像是被良人遺棄的深閨怨婦。
听爹說,他最近很忙。
長安城最近出現幾件讓人不安的騷動,據說是被滅的高句麗遺臣潛入京城制造的,目的是在報復。
由于宇文耀負責街市巡查,早日把這批余孽揪出來是他責無旁貸的責任,所以他已經連續六逃詡沒有回家了。
嗯,既然領受皇恩,那麼替君分憂、為國除患也是應該的,可是……
她想起娘前陣子說的話,宣城郡主這幾天受到皇後邀請,在宮內小住,听娘說郡主貌美動人,所以皇後力勸宇文大哥找個機會看看她,說不定看了之後他會改變心意。
貶不會……宇文大哥見了她之後真的心意動搖,認真地思索起皇後的話,打算放棄跟她之間的親事,考慮回頭娶郡主呢?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說不定加緊街市盤查只是個借口,他此刻正陪著郡主在宮內游玩,小倆口高高興興地在培養感情呢!
斑!就算是這樣,他也派人來跟她說一聲嘛,反正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人家她本來就打算要把他還給郡主嘛!
腦子里充滿各式各樣宇文耀跟郡主卿卿我我的畫面,司馬嬡越想越氣,忍不住抓起畫筆用力點弄著畫紙。
「再用力,筆桿就被妳折斷啦!」
熟悉的溫和醇厚嗓音傳來,還來不及驚呼,她就被一雙手臂從背後圈在懷念不已的胸膛里。
「宇文耀……」
她大吃一驚,手中的筆桿滑落。
宇文耀迅速出手接住,沒讓沾了墨的筆尾弄髒她雪白的衣裳。
「在氣什麼?」他低頭,吻上她雪女敕的臉頰。
「我……我哪有在氣什麼?」她心慌意亂的辯解,臉色不自然的紅起來。
「是嗎?」
他並不想追根究柢,此刻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大掌托著小巧的下顎,將她的臉稍微轉過來,宇文耀隨即迫不及待地封住那微張的小嘴。
比平時更加激烈狂猛的吻,像是在傾訴這六日來的思念,炙熱的唇舌饑渴地翻攪、吞噬,濃濁的呼吸不時拂過敏感的肌膚,新生的胡渣刷弄著細女敕的柔軟,溫熱壯碩的手臂越圈越緊,緊到司馬嬡忍不住發出窒息的申吟。
他略略松手,唇舌仍是緊貼著她不放。
司馬嬡在他的懷中轉身,全心全意地投入只有他能帶給她的快樂滿足中,兩只小手從他的胸膛慢慢爬到他的頸後,忘情地攀附著。
她多麼喜歡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氣味,以及他的踫觸……剛剛還空虛得好像缺了一塊的心,逐漸被異樣的喜悅給填滿。
「我好想妳……」他撥開她的發,吻在她美麗小巧的耳珠上。
簡單的字句立刻讓喜悅滿溢出來,司馬嬡幸福得簡直要飛上天。
噢,他怎麼能這樣,老是用甜言蜜語把她灌醉?
「這是什麼?」
從她香軟的耳窩邊抬起頭,宇文耀突然注意到眼下的畫作很是特別,用凌亂的筆法做開端,這是最新流行的畫法嗎?
「啊、唉、這是……你別看啦!」司馬嬡手忙腳亂地收起絹紙,為了將他的注意力轉移,隨便找個話題開口︰「對了,你見到郡主了吧?」
然而一開口,她就後悔了。
她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明明是自己叫他去看的。
「誰?」
宇文耀反射性地問,壓根兒就忘了有這號人物。
「郡主啊,怎麼樣,很漂亮吧?」
「比不上妳。」他簡潔地回答,語氣十分肯定。
他們果然見過面了。
她咬咬唇,在心中做了結論。
「那你決定了嗎?什麼時候跟她……」她怯怯地問,一顆心逐漸揪緊。
「再說吧!」
他在月牙凳上坐下來,順勢拉她坐在腿上,一手熟練地擁抱著她。
「那……那你要不要先去跟你爹娘說?」
「再看看吧……」他含糊其詞。
「喔……」
她落寞地低喃,一顆心揪緊的部分變成銳利的疼痛,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棄婦。
胸前傳來一陣濕潤的冰冷,正自艾自怨的司馬嬡回過神來,發現宇文耀不知何時已褪開她的前襟,火熱的唇舌正在對她……
「不,不行的,婢僕馬上會過來的……」
司馬嬡一雙小手緊張兮兮地推拒著他寬厚的肩膀,身體卻在他猛烈的進攻下發軟。
「我已吩咐過,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過來打攪。」
他輕描淡寫地道,從他來提親的那一天起,這兒的僕婢就已經把他當主人看待。
「可是爹娘……」
「他們到廟里去了。」
「但是這樣還是……」
她縮著身體,羞怯地猛搖頭。
罷歇的綿綿春雨再度紛飛起來。
「妳不想要嗎?」
他嘶啞地問,拇指刷過她被吻得紅腫的唇。
她咬著唇,迷蒙的大眼嬌羞地望著他,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敵不過心中強烈的,老老實實地開口︰
「想。」
AA宇文耀唇角揚起一個得意的弧度,一手分開她的腿,讓她跨坐在他堅實的腿上。
她低呼一聲,發現自己正抵在他堅挺的巨大上。
「噓,妳不希望把僕婢引來吧?」
他吻住她的嘴,一手模到白紗帳的一邊,輕輕一扯。
兩人的身形在半透明的紗帳里若隱若現。
司馬嬡屏住氣息,小手緊緊地抓住他有力的臂膀,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跟他做這件事。
宇文耀繼續吻著她,黑眸因為寫滿而深沉濃濁。
他雙手托著她的腰,緩緩地引領她進入自己……
******bbscn***
大喜之日來臨,司馬府里里外外張燈結彩,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司馬夫人一大清早就起來作準備,領著一大群捧著首飾和服飾的婢女,浩浩蕩蕩地往女兒房間而去。
「小嬡啊,梳洗好了……」
門一推開,里頭的景象卻教人傻眼。
原本雅秀的閨房像是遭小偷光顧一樣,衣服東一件西一件,屬于司馬嬡的首飾被翻出來攤在桌子上;奇怪的是,除了少了幾只金手鐲之外,大部分值錢的東西都沒被帶走。
司馬夫人臉色青白,好一會兒才能開口說話。
「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
「夫人,小姐把衣服……」
「還有她的首飾……」
「早上起來就……然後我們就……」
婢女們妳一句我一句爭相報告,聲音哭哭啼啼,講話零零落落,司馬夫人一句也听不清楚。
「停!」她舉手,制止這些紊亂的聲音,挑了最重要的一點問︰「小姐呢?」
婢女們妳看看我,我看看妳,沉默了一陣子,忽然指著凌亂首飾旁的一封信,集體放聲大哭。
司馬夫人火速撲到桌邊,拆信的手忍不住發顫。
她只花了一點時間就把整封信看完,從信紙後慢慢抬起頭來的她,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
片刻之後,石破天驚的尖叫聲響徹整座司馬府。
******bbscn***
背著簡單包袱的司馬嬡,慢吞吞地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手里捧著一包剛出爐的包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此刻,家里的人應該已經發現她不見了吧?
爹娘應該會體諒她的心意,了解她的苦衷吧?
宇文耀應該已經听從她信里的建議,把迎親隊伍轉往齊王府吧?
彬許,他已經把宣城郡主迎回家,此刻正在拜天地呢。
他們會是世人眼中最相配的一對,生的小阿男的會像宇文耀一樣英俊,女的會像郡主一樣美麗;說不定會一次生個雙胞胎,那麼就英俊與美麗都同時有了。
宇文耀會像對待自己那樣熱情的對待郡主吧?
他會不會很快就把她給忘了?
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好難過,剛剛還覺得很可口的包子,此刻變得一點滋味也沒有。
耐不住良心的譴責和罪惡戚作祟,她決定逃婚,去洛陽姑姑那兒躲起來,直到風波過去。
雖然這樣會讓爹娘感到很丟臉,但總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讓宇文耀舍棄大好前程和一生的幸福。
自己是利用酒後的「不擇手段」逼宇文耀許下承諾,她不願意一個從小就待她如親妹妹的人因為愧疚和責任感的關系而被迫娶她,這點她在信里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嘆了一口氣,司馬嬡打起精神,準備去雇馬車,才走沒幾步,眼前就出現兩個高大的人影。
「司馬嬡小姐。」
其中一人用帶著異國腔調的聲音說,細小的眼楮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司馬嬡愣了一下,還不確定要不要回答,那人又緊接著開口。
「妳就是今天要跟宇文將軍成親的司馬嬡小姐吧?我們想請小姐到舍下作客。」
他冷冰冰地說,上前一步,伸手過來就要抓她。
司馬嬡慌忙閃過,倒退兩、三步,卻撞上從後面包抄過來的另一個男人。
「不乖乖听話的話,就給妳苦頭吃喔。」
男人從後方按住她縴細的肩膀,獰笑著出聲。
司馬嬡驚呼一聲,眼角瞥見身後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四個健碩的男人分成四角,將她包圍得水泄不通。
完了!
司馬嬡一手握緊包袱,一手掐緊未吃完的包子,知道自己踫上的不是尋常搶匪,這些人是針對她來的。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想跟你們去!」
她扭動肩膀,卻在對方一個用力下,痛得皺起眉頭。
才剛天亮,這又是一條較為僻靜的街,想到大聲呼救的話可能就會立刻被揍暈,然後帶到不知名的地方被怎麼樣。司馬嬡不禁害怕得直發抖。
「由不得妳!」
男人稍一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拎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去啊!你放開我!」她拼命掙扎,雙手亂揮,手上的包子跟包袱同時飛了出去。
只見第一個開口的男人被熱騰騰的包子袋直接命中,而在一旁始終未出聲的男人臉上則多出一個包袱。
「可惡!」
「該死的丫頭!」
她的舉動徹底惹惱兩人,他們甩開臉上的異物,同時發出憤怒的咆哮,猙獰地走向前,伸出手準備抓她。
「住手!冷靜一點!笨蛋!」
抓住司馬嬡的男人為了避免人質受到傷害,情急之下側身擋住抓狂的兩人。
這麼一側一撞,再加上司馬嬡拼命掙扎,男人雙手一個抓不穩,嬌小的她就從手中滑落。
一趺坐在地,司馬嬡沒時間喊痛,跳起來就往前沖。
誰知才跑沒兩步,就被人從後面抱住,她驚呼一聲,兩條腿在半空中踢蹬。
那人把她轉過來,讓她驚慌的眼楮映入一張帶著獰笑的殘酷面容。
完了!是被包子打到的那人,細小的眼楮閃著暴怒的火光,握緊的拳頭高高舉起……
「啊!」
司馬嬡尖叫著閉上眼。本能地伸手阻擋。
「嗤!」
懊像有什麼細小的東西飛來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悶悶的痛哼。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再度跌坐在地。
咦?發生什麼事了?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除了有點痛之外,毫發無損,而對她揮拳相向的那人一手按住額頭、臉色蒼白,嘴唇張合著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不一會兒,竟然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無力站起來,司馬嬡撐著發軟的雙手努力往後挪動,與那幫凶神惡煞拉開眶離。
出乎意料的,沒有人再上前來抓她;相反的,三個人擠靠在一起,拼命往後退,臉上的表情驚恐不定,像是看見什麼索命的閻羅。
司馬嬡忐忑不安地向四周張望,接著,她看見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右側。
「宇文……」
她連忙收口,發現他的臉色陰沉得近乎恐怖。
他一身新郎打扮,臉上卻沒有半分的喜氣,反而籠罩著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陰霾。
司馬嬡下意識地縮縮肩膀,看到救星出現應該會很慶幸才對,然而她的心情卻比看見那幾個惡徒還要不安。
宇文耀彎身,將嚇得腿軟的她拉起來,跳動著危險火焰的黑眸從她毫無血色的臉迅速瀏覽到豐滿窈窕的身子。
「他們沒傷著妳吧?」他問,語氣冰冷僵硬。
司馬嬡點點頭,仰起臉望著他,突然發現自己寧可面對那幫惡徒也不願面對眼前的他。
此時的他,一點也不像平時溫和斯文的宇文耀,渾身散發出嗜血的氣息,宛如剛出柙的野獸,讓人不禁膽怯害怕。
他微微頷首,一抹狠戾的微笑如閃電般閃過他黝黑英俊的臉。
「那就好。」
確定她的安全之後,他獰笑著看著三人,手中長劍緩緩出鞘的聲音讓人膽寒。
「哼!宇文耀,來得正好,亡國的血海深仇要用你的鮮血來償還!」
三人自知逃不過,發抖了一陣子之後,決定抽出兵刀反擊。
司馬嬡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正是近日鬧得京城里不得安寧的高句麗遺民,以為她是未來的將軍夫人,打算綁架她好報復使他們亡國的宇文耀。
無視于他們的恐嚇,宇文煙頭也不回地淡淡喚著︰「小嬡。」
「啊?」
「把眼楮遮起來。」
「為什麼要把……」
卑還沒說完,就看到他如入無人之境地闖入三人展開的包圍網中,迅如鬼魅的出手,接著讓人頭皮發麻的淒厲聲響起,轉眼問地上就多了一名倒地不起者;看他抱著腳抽搐不已的樣子,顯然腳筋已被挑斷。
目睹這血腥殘酷的一幕,司馬嬡嚇得無法言語,睜大雙眼,想要尖叫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鮮血四處飛濺,淒厲的哀號響遍寂靜的小巷。
宇文耀出手殘忍,儼然像個享受殺戮快感的沙場戰士,對付根本不是對手的敵人毫不留情,刀鋒所過之處血肉飛濺;沒多久,剩下的兩人就失去戰斗的意志,拋去武器,跪地拼命求饒。
「鐃了我們吧,我們只是受命行事……」其中一人哭著道。
「是啊、是啊,其實我們是隨國王歸附的士兵,只因妻小遺留在故國,那邊的將軍寫信來說,如果不按照他所交代的去做,就要殺了我們的妻小……將軍,請您大發慈悲,饒小的二叩吧!」另一人抹著眼淚,磕頭又磕頭。
這些言語似乎打動不了宇文耀的心,只見他緩步向前,劍尖對準其中一人的咽喉,黑眸閃著無情的光芒。
眼見他似乎打算直取兩人性命,司馬嬡再也無法忍受,鼓起勇氣向前,從後面抱緊他的腰。
「住手、住手!別殺他們,他們也是不得已的。」她緊緊抱著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會痛下殺手。
「他們差點傷了妳。」他寒聲道,這個理由就足以讓他們死一百遍。
「但是他們沒有成功啊!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
為了證明她毫發無傷,她還特意繞到他面前,順便用身體擋去他逗留在那兩個人身上的危險視線。
宇文耀瞇起黑眸,神色依舊冷得嚇人。
「宇文大哥……」見他似乎無動于衷,她干脆投入他的懷抱,苦苦哀求︰「不要殺人好不好?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我不希望這種日子染上血光,求求你……」說到最後,她甚至哽咽起來,淚花在大眼楮里轉啊轉。
也許是她的眼淚奏效了,她擁抱的高大身軀逐漸軟化,足以吞噬一切的憤怒似乎也在漸漸遠離。
「到前面去,我的士兵在那兒等著。」他冷酷地下令。
「是、是,謝將軍不殺之恩。」
兩人連忙向前,一人拖起一個受傷的兄弟,半跑半跌地遠離那雙銳利眼楮的視線範圍。
小巷恢復一開始的寧靜。
司馬嬡從他懷中抬起頭,發現他鐵青的臉色並沒有因此而變好,反而——換上更令人喘不過氣的森冷。
半晌之後,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顎,黑眸深不可測地凝視著她。
雖然看不到他眸中的嗜血光芒,但是司馬嬡卻感覺越來越不妙,黑眸深處死灰復燃的怒火,看起來似乎……是針對她而來的呢。
「妳也知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嗎?」他冷聲質問,再度瞇起眼楮。
司馬嬡點點頭,垂下眸,不敢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眼神。
「那「妳」在這里做什麼?」他耐著火氣問,從得知她出走的那一刻起就盤旋在心中的濃重焦慮感直到此時還無法完全消除。
「我、我想到洛陽……」
「洛陽?」話還沒講完,就被宇文耀粗暴地打斷。
想到昨晚因為太過興奮,焦躁得整夜無法入睡,今日一早就興匆匆地起床著裝,忍受著宇文嫣奚落的言語,比預訂的時間早一個時辰到達。
誰知迎接他的卻是滿屋子鬼哭神號的女人和一張簡短的信時,他的青筋就控制不住地猛跳。
他火速指揮士兵,對城內進行地毯式的搜查,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在各個巷道內尋找,腦中各種可怕的想象折磨著他,讓他嘗到今生最難過的痛苦。
要不是其中一名巡街的士兵認出她,要不是他及時到達,趕在那些人動手前將她救下的話,那後果……
他凝視她,黑眸中有著恐懼的光芒。
司馬嬡被吼得倒退兩步,卻又馬上被他蠻橫地抓回,他的力道深入她的手臂,讓她忍不住皺眉。
「是啊,難道娘沒有給你看我的信?」
「看了。」他吸了一口氣後回答,眸中有著壓抑的怒火。
「那你……那你還不趕快,要是誤了良辰吉時就不好了!」忍著心痛,她吶吶地開口。
「的確。」他同意地點點頭,決定先行飲下怒火,一切都等舉行完婚禮後再說。
他松開手,偉岸的身軀倏然轉身。
司馬嬡盯著他英偉的背影,心痛得無法呼吸。
噢,他就要去齊王府了,他就要去娶郡主了,他就要跟郡主翻雲……
咦?她低下頭眨眨眼,困惑地發現自己的小手被霸道地納入他寬大的手掌中,強大的力量正逼得她不得不跟著往前走。
「等、等一等,宇文耀,你要帶我去哪里?」被拖著走了三四步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地問。
「趕良辰吉時。」
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邁步,不管身後走得東倒西歪的司馬嬡。
跋良辰吉時?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她惶恐地問。
「不然呢?」他面無表情,並沒有听出她話中的端倪。
「我我我……我不要啦!我不想去參加你跟郡主的婚禮啦,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洛陽啦……」
她拼命掙扎,淚花又開始在眼楮里打轉,小手急得又扯又扳,卻始終無法把被握住的手從他的掌中解救出來。
嗚嗚……她才不要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她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擁抱別的女人,她一定會心痛而死,說不定會當場痛哭失聲,再不然就是在他們拜堂時暈死過去。
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他看不出她是忍著多大的痛苦在成全他們嗎?
宇文耀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火冒三丈地轉身。
「我跟郡主……妳到底以為我要跟誰成親啊?」一整個早上壓抑的怒火終于爆發,他忍不住梆了出來。
她收勢不住地撞進他懷里,模著發疼的鼻子,在他的幫助下才站穩。
「不是跟郡主跟誰啊?我信上不是說得很清楚嗎?」司馬嬡也大聲起來,覺得自己好委屈又好可憐,話一說完,眼淚就嘩啦啦地直流。「你干嘛對我那麼凶?我不想參加你的婚禮難道不可以嗎?我想一個人躲在洛陽孤獨地過完余生也不行嗎?」她邊說邊抽泣,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好悲慘。
「妳……」宇文耀眼前發黑,氣得說不出話。
他本想吼著對她說明她參加的是「自己」的婚禮,跟什麼見鬼的郡主一點關系也沒有,但是看她固執己見、有理說不清的模樣,知道此時多說無益,他決定保持沉默,采取最直接的行動。
「啊——你干什麼?我不要去啦!你不要勉強我啦!放我下來——」
發現自己被扛在他肩上,司馬嬡的第一個反應是又槌又踢,然而這些動作對這個強健的男人似乎完全無效。
眼看花拳繡腿制止不了他,司馬嬡干脆張開小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宇文耀不當一回事,繼續邁步往東市最熱鬧的一條大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