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床的拼圖,小今拿起這盒看看、再模模那盒,歪歪脖子想老半天要帶哪一幅回家。
阿擎給的「獵場看守人與他的獵犬」是一定要帶的,剩下的……她左看右看,每一盒都愛不釋手。
自從知道她熱愛拼圖後,房間的櫃子里馬上塞進大大小小的拼圖,有名畫、有風景照片、有人物,蔣欣急著對她好,爸爸也一樣。
他們說她是家里的小鮑主,如果可以,他們想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
均說,她這樣叫做得道升天,烏鴉變鳳凰。听清楚哦,不是麻雀變鳳凰,而是烏鴉變鳳凰,可惡吧,哪家表哥會把表妹當成烏鴉?她不服,均楷馬上接著說︰「烏鴉還不好?我本來想說蛞蝓變咧!」
不管怎麼樣,眾人的寵愛,在短短兩個星期內,讓小今開始把這里當成家。她漸漸習慣這里的環境、習慣這里的生活作息。習慣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進紐約市區,就可以體會全然不同的都會風情。
可是,就要走了,這種對「家」的認同,反而帶給他困擾。依依不舍啊,舍不得欣姨,舍不得爸爸,舍不得那個她應該叫「小舅舅」,卻怎樣都喊不出口的阿擎。
表哥們到美國探望她,還身負考察當地投資環境的重責大任,舅舅有意思把事業觸角伸到美國,所以他們很忙,但再忙,工作也告了一段落,均楷說,再過兩天,他們就要回台灣。
必台灣,她當然要跟,她沒一個人搭過飛機,要是迷路怎麼辦?所以,她開始打包行李,考慮要帶什麼東西回去。
但最難的是,怎麼跟爸爸、欣姨和……「小舅舅」開口。
她吐氣,把每幅拼圖拿起來模一模、看一看、再抱回胸口,每幅圖她都喜歡,就和這里的每個人一樣,她都愛。
現在阿擎對她的寵溺,簡直無法無天。
她要看書,他直接開闢一間圖書館,沒錯,是圖書館,他把台灣近幾年出版的書籍全裝在里面,她要吃巧克力,她的房間就多了個雙門大冰箱,里面網絡全世界最有名的頂級巧克力。
她吃飽沒事,嫌花園太大、走得腳酸,他居然要買一部打高爾夫專用的小車子給她逛花園,要不是均頏極力反對,她真的要把花園當成高爾夫球場了。
阿擎和她是好朋友,又是能聊能說的最佳拍檔,他總是在床畔陪她說話,說以前、說明天、說一大堆無聊卻令人津津樂道的話題,直到她體力不支,沉沉入睡。
她知道他忙,但再忙,他也會挪出時間陪她,她知道他想補償、想恢復邦交,可是她不想看他為了自己而忙,所以,真的該離開了。她想。
「發什麼呆?」蔣擎進屋,走到她身前彈指,然後揉亂她一頭長發。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愛蹂躪別人頭發的壞習慣?他有?表哥們也有,但表哥們的動作帶著一點玩笑、小欺負還有很多的溺愛,而他的動作,溫柔細致、帶著疼惜與包容。
「在思考。」她抬眼對他笑,挪挪,讓出一個位置給他。
「哈!思考?我還以為你的腦袋長在腳板中央,要跑來跑去才有本事想事情。」她是美猴王嘛。
「喂,請尊重我的智慧,哪一天我從哈佛大學畢業,你就會知道我有多行!」她對他擠擠鼻子。
他蹂躪完她的頭發之後,又蹂躪她的鼻子。「那也得等我賺夠錢,有本事捐一座圖書館,你才有辦法變成哈佛的學生。」
「騙人,哈佛真有那麼難考?從明天起,我就卯足力氣學英文。」
「真的那麼想進哈佛?」他停止損她,認真問。
如果她真的那麼想要,就捐吧,了不起延後一兩筆花錢的企劃,先把她送進哈佛再說。不過……以她的資質來看,一座圖書館恐怕不夠,可能還要加捐一棟研究大樓。
「你說,哈佛和台大哪一個屌?」
「當然是哈佛。」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阿擎拉過小今,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她自然而然地環上他的脖子,自然而然地把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方,她愛死了這個動作,愛死了他的體溫染上她,他的氣息沾上她。
她老是借口,照這樣子一天貼三次,他的智慧就會在短短半年內跑到她的腦袋中間。他批評她是密醫,說她的方法管用的話,地球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智缺。
「不對,台大比較屌。」小今搖搖頭,他被她貼住的額頭也跟著搖動。
「為什麼?它的全球排名比不上哈佛?」蔣擎勾起她的下巴,細看她的臉,她的臉看上千百次都不會厭倦。
「可是台大的帥哥很多。」小今眼楮亮亮的,假裝自己是花痴,對帥哥缺乏免疫能力。
「亂說,哈佛里面又帥又會念書的男人不少。」他捏捏她的臉,把她的蒼白捏出幾分血色。
「問題是,舅媽家規第一百七十三條——‘就算生混血兒很吸引人,賀家子弟也不可以和老外聯姻。’你想想嘛,哈佛里面老外佔多數,再扣掉丑的、笨的,能挑選的台灣男生實在太少,怎麼看,都是台大比較符合我的要求。」
「那麼想交男朋友?」他盯著她看。
「當然,我二十三歲了耶,應該開始規劃人生。」
他挑眉,想起她那個行政不中立的同學。「哦,你要怎麼規劃?」
「我要念台大,交男朋友,畢業後到舅舅的公司里面當空降部隊,三年五年後,我會慢慢成熟,慢慢變成女強人,到時候,嘿嘿……」她奸笑兩聲。
「嘿什麼?」他忍不住發笑,笑她的嘿嘿,也笑她的想象力太膨脹。
「到時候,你不想簽幾千萬的大合約的話,就可以來找我嘍。」
她真的那麼在意他說過的話?不,應該說,他太傷她自尊。
「你回台灣念書,我怎麼辦?」
小今清清喉嚨,假裝那里沒有酸氣存在。
「你哪會怎麼辦?不就繼續當你的大老板,繼續以世界首富為目標前進,然後娶才貌雙全的芬蒂小姐?我不知道女強人喜不喜歡生小阿,但是你的遺傳基因很正,一定可以生出帥小子、美公主,培養優秀的接班人……等等等等嘍。」說到芬蒂,她已經很節制了,可是酸溜溜的口氣還是趁機溜出來。
「可惜,不會有你說的等等等等了。」他故意嘆氣。
她皺眉。「為什麼?你們討論過了嗎?芬蒂不肯替你生帥小子和美公主?」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們解除婚約了。」
小今嚇得倒退一步。「解除婚約?不會吧,她配得上你,你們是牛郎和織女,你們……」是梁山伯與茱麗葉……
不對,梁山伯有本事娶到茱麗葉,她的頭就給人砍成三片!對嘛,光語言就是最難克服的障礙……呿,誰在講這些啊,她要想的是阿擎和芬蒂,不是幾百年前的老祖先!
他敲了她的頭一下,難得對她暴力。「你的比喻很爛。」
「哪里爛?」
「我又不靠女人賺錢,怎麼會是牛郎?而芬蒂,別說織布,就連縫鈕扣都有困難,她只會穿名設計家設計的衣服。」他攤手。
「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為什麼你們要解除婚約?」
「不解除婚約,我怎麼和你談戀愛?」蔣擎說得不輕不重,好象解除婚約,和她談戀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置緣討論的空間。
「和我……談戀愛?」小今聞言,瞬間變身成自然科學博物館里面那只巨大雷龍,他的錐子已經砸到她的尾巴,她卻老半天做不出反應。
「你不願意?」他挑眉笑開。
「願意!」小今猛然大喊大叫,「願意、願意、我願意,可是……為什麼?」
因為罪惡感嗎?阿擎想藉著犧牲自己抵銷對媽媽的惡劣,或是爸爸和欣姨聯手逼他對她負責任?這樣……不好,她不喜歡勝之不武的感覺,更不喜歡他違背意願,將就一個不愛的女生。
她絕不佔他便宜!她從他膝間跳起來,邁開小短腿就要往外沖。
蔣擎連忙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來,重新圈回懷里。
「你要去哪里?」他軟聲輕問。
就算不肯,也不必起這麼大的反應,何況,她剛剛不是連續說了好幾次願意?小女生的邏輯,他需要花點時間理解。
「我要去找爸爸和欣姨理論!」小今一臉正氣凜然。
她的假設很合理,他們看出她喜歡阿擎,就想大玩月下老人游戲,以為把她和阿擎湊成堆,就可以彌補她失去一切,這是不對的。
她在爸爸媽媽身上看見,拆散一對有情人是多麼的殘忍,她絕對不要當這個壞女人,即使他們的安排讓她好窩心。
「理論什麼?」蔣擎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他們不可以逼你放棄芬蒂小姐,不能以為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通通送給我,我就會乖乖留下。」她揮動拳頭,表明態度要替他申張正義。
蔣擎這才听懂她的意思,好看的嘴角勾起漂亮弧線。「所以,我是全世界最好的東西?」
「你是極品。」小今用力點頭,同意。
他很滿意這份「賀氏評比」。「既然我是極品,為什麼不肯和我談戀愛?」
「不是不肯,是不能。」鼓起雙頰,小今說得認真。
「為什麼不能?」
「因為你喜歡的人是芬蒂小姐,你和她才是旗鼓相當的一對,你們懂的東西一樣,能力一樣,你們可以相輔相成,共同創造美好的生活!」
听完她一篇類似公益廣告的慷慨激昂說詞,他捧月復大笑。
「笑什麼?喂,知不知道你的笑很侮辱人?」
蔣擎還是笑。「對不起。」
「我沒有說錯,你不可以用笑聲來宣告我是笨蛋!」小今兩手擦腰,忿忿地抗議。
他親親她的額,緩和她的不平,溫柔說︰「我覺得我和鈞頏才是真正旗鼓相當的一對,我們懂的東西一樣、能力相當,連指導教授都是同一個。相信如果讓我們兩個人相輔相成的話,一定可以開創更加美好的生活,所以,照你的說法,我是不是應該和鈞頏談戀愛?」
「你在說什麼啊!」又不一樣,阿擎和鈞頏哥都是男生,這年頭再開放,同性戀還是有那麼一點……怪怪的感覺。
「我在說,你講的那些不能構成談戀愛的要點。」他也認真起來。
「不然,談戀愛需要什麼條件?」
「條件是,當我離開,我會想念那個人。我在到台灣之前已經和芬蒂定下婚約,但住在你家的兩個月,我很輕松愉快,你有沒有在什麼時候看見我憂心忡忡,被思念壓得心情沉重?」
那兩個月,他……「好象沒有……吧。」
「不必懷疑,的確沒有。但我回到美國之後,卻有了嚴重的失眠問題,常常你的影子會自作主張,強勢地跑進我的大腦里,我沒辦法不想你,想你的笑,想你的調皮,想你的撒嬌,想你穿著裙子也要爬到樹上,半點都不擔心走光……」
蔣擎又笑了,看著她,想著她,都會讓他真心快樂。
「我也想你啊,想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不給我回信,E-mail又不會太貴,或是傳一封簡訊難道真的很難?「她嘟著嘴說。
「我不能給你電話或回信,那時我打定主意要和你斷交,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讓姊夫和你母親有機會踫在一起。
「阿說戀愛是明知道這個女生不能愛,還是忍不住想把她收在身邊,無法克制對她的思念,無法忘記她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天。離開了,會感覺失落,相守了,才覺得靈魂聚合。
「是,離開你,我有強烈失落,相守了,靈魂才能聚合,我很感激老天爺再次給我機會,讓我能留在你身邊。小今,不要恨我,再給我一次測試,我會努力表現,讓你覺得留在我身邊,不後悔,好嗎?」
他說的全是肺腑之言?所以他是真的喜歡她?半張的嘴巴合不了,小今定定望著他,自問,可以被他說服嗎?
「別恨我,好不?」
「我不恨你啊,帶走媽媽的是地震,讓爸爸忘記媽媽的是車禍,我不恨任何人,包括親手拆散兩人的女乃女乃。我怨過命運讓人費解的排列組合,怨過上天不該讓爸媽相愛相守卻不能天長地久,我氣過很多事,但是從來、從來……我沒有恨過你。」
「那麼就別走,別讓命運再一次對我們排列組合。」
他的眼神誠懇而溫柔,語調真摯而且說服人心。
離開他,不是她的本意,現在,他親手把愛情送上門,她再不懂得把握,連自己都要看不下去。雖然,她心底有懷疑,知道他是個責任感大過自己喜好的男性,但是,試試……不過分,對吧?
「好,我不走了。」用力點頭,小今下定決心爭取阿擎的愛情,也許眼前他沒自己說得那麼愛她,但是時間、運氣都站在她這邊,說不定,她有贏的機會。
「讓我們正式談一場戀愛。」蔣擎握住拳頭。
「好,正式談一場戀愛。」她也握拳頭。輕輕一撞,就此訂下盟約。
「這次,我們要親自掌控感情,不被外務影響。」他不準賀巧眉的故事,在小今身上重復播映。
沒有人影響得了一段真正的愛情。「見他這樣,小今好有信心。
「說定了,不離不棄。」
「嗯。」她用力點頭。「說定了,不轉不移。」
于是,他們的愛情正式從這里開啟。
早上,小今送走三個表哥。她在機場里又哭又跳,一下子吵著要回家,一下子哭鬧他們丟下她,鈞頏看她這樣子,知道她極度不安。
于是他把小今交給鈞、鈞楷,把好友帶到旁邊仔細叮嚀。
他對蔣擎說︰「小今是個痛也不會說出口的女生,不要被她開朗活潑的外表蒙騙。」
「我知道,我有經驗了。」這個經驗差點讓他們失之交臂。
「我把小今交給你,如果你沒有本事讓她快樂,就打電話給我,我會親自來把她接回去,記住,不要再讓她感到不安、恐懼。」
鈞頏無法不擔心,小今一直拒談那次地震,那是個很可怕的死亡經歷,她絕口不提,他不認為她心中的陰影已經過去。
「我會。」
「她從小就愛笑、愛吃、不愛哭,你不可以再把她惹哭。」他想叮嚀的話有成千上萬句。
「我知道,我承諾,在這里她會過得很好。」他錘錘自己的胸口。
鈞頏拍上他的肩膀。「你的承諾我收下了。希望你不要搞到朋友死黨變成敵人。」
「放心,我知道當你的敵人有多可怕,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變成敵人。」
然後賀家兄弟搭上飛機,小今一路從機場哭回家。
晚上,蔣擎在小今床邊听她說故事,從十點說到兩點,她越講越有精神。
他躺在幾個疊高高的大枕頭上,而小今躺在「阿擎抱枕」上。
「阿擎抱枕」不夠柔軟,但寬寬的、厚厚的,讓人安心,重點是,她听得見枕頭里面傳來「篤篤篤」的穩定心跳聲,一個節奏、一份感覺,躺在中間,她愛他,一天比一天更甚。
她說︰「鈞頏哥很聰明,從小到大都是模範生,可是他的愛情交白卷。」
「他沒有女朋友?」蔣擎問。
「他說他是機器人,機器人只需要電源,不需要情人。」她皺皺鼻子,在鼻子上頭留下可愛的小皺折。
蔣擎听完哈哈大笑。沒錯,「機器人」是若干年前同學封他們的,絕對不是鈞頏獨門獨創,那時候還有女生不死心,追在他們的背後問︰「如果我是可以提供電源的人呢?」
他們的反應是如出一轍的冷笑。要電源,找插座就行了,干麼蓋座核能發電廠制造環境污染,這豈不是沒事替自己找麻煩?
小今挪挪身體,頭發又被壓到,東撥西撥,撥了好一會兒,才撥出一個不會扯得頭皮發麻的姿勢。蔣擎揉揉她可憐的頭皮,她頭發真的太長了,動不動就壓到,應該找個時間帶她出去修修。
「他只是沒有踫到對的人,等哪天踫到了,就會知道,機器人也需要愛情滋養。」就像他現在一樣。
「我同意,以前你也說自己不需要愛情。」抓過他的大手,小今在上面找紋路,感情線,簡單清晰;智慧線,長長的連到掌邊;生命線哇……他會變成八百歲的彭祖!
他任她把玩自己的手,很寵溺的說︰「嗯,說話不能說得太絕對。」
「對啊,話不能說死,不然一定會搞出笑話,就像我們村里的阿力伯。」
「阿力伯怎麼啦?」
「他們全家都是擁綠的,他有一個優秀絕頂的兒子,在一間很大的電子公司里面上班,紅得咧,村里的嬸嬸阿姨都想替他兒子作媒。阿力伯向眾位媒人發布條件,說女孩子呢,不用太漂亮,不用會賺錢,只要她們家里也和他家里一樣,通通擁綠就可以,否則如果對方是藍天,就算女生再美再有錢,他們家都不娶。」
「真的假的,這麼政治狂熱?」
「可不是,選舉期間,我遠遠看見阿力伯就趕坑阢起來,不然被他抓到,他一定要洗腦洗到我表態挺綠為止。」小今吐了吐舌。
「後來呢?」他笑。
「後來他兒子被公司外派到大陸,認識了一個大陸女孩,听說那個女生家里有錢得不得了,不但承諾要在北京買豪宅給兩個小夫妻住,還要付高薪聘阿力伯的兒子去當總經理。」
「阿力伯有沒有很開心?」他喜歡听她講故事,喜歡看她講故事時的眉飛色舞,她的蒼白不見了,又是滿臉的精神奕奕。
「連國民黨都不準進家門了,更何況一口氣愛上共產黨,情何以堪啊。」小今搗住嘴,笑得嘻嘻哈哈。
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覺得她可愛得快爆炸。「後來呢?」
「還有什麼後來?兒子就是愛人家女生啊,非卿不娶,非君莫嫁,老一輩能怎麼樣?要哭,也只能躲在棉被里面偷哭。」
「愛情萬歲,超越省籍、黨派、宗教,超越民族國家。」蔣擎搞笑的抓起她的手,大喊萬歲。
「對啊,誰都不能小看愛情的力量,所以鈞頏哥,哼哼,走著瞧!」
「到時候,我們再來嘲笑他。」
她大笑。「好。」
「鈞和鈞楷也很疼你。」
「他們疼人的方式會讓人氣死!」翻翻白眼,小今下一秒又笑了出來。
「怎麼說?」
「小時候,我是文靜乖巧的小女生——」
听不下去,小幫子會文靜乖巧,那真是有鬼了。蔣擎沒說話,但一臉大便,看得小今很不悅。
「喂,不要用那種不以為然的表情看我哦。」說著,她左右開弓,捏他的臉頰肉往外扯。
「我沒有,我只是在想象。」他高舉五指發誓。
「想像什麼?」
「想像你文靜乖巧的模樣。」
「很難嗎?」她用斜眼瞄他。
「呃……還……不是太難。」接收到訊息,蔣擎連忙換上興高采烈的表情。「後來呢?你怎麼會變得活潑……呃,熱情?」
「就是鈞楷、鈞嘛!他們老是搶我的零食、爬樹上享用,為了維護我的權益,我不得不學會爬樹,那是我四歲時發生的事情。」
他滿臉崇拜。強!別人家小阿四歲時走路都還不是太穩,她就會爬樹?果然有靈長類的強勢基因。「然後呢?」
「記不記得我們家的蓮花池?」
「記得。」
小今嘟嘴告狀,「他們把我抓起來丟進池塘里面,要不是池塘的水很淺,哼哈,我早就變成倩女幽魂。」
「你沒有因此學會游泳?」
「有啊,五歲,無師自通。」她比比五根手指頭,驕傲的咧。
唉,很典型的,求生存的悲慘劇碼。
「可是他們真的很不想你留在這里,要是可以把你打暈裝進行李帶回去,他們真的會這麼做。」這幾天,他被警告的次數多到不勝枚舉。
「因為我是歸他們管的,只有他們可以欺負我,別人不行。」
「說得這麼可憐。」
「當然可憐,我小時候覺得,世界上最可恨的動物叫做哥哥。」
蔣擎听了笑到彎腰。看來鈞楷才是需要接受威脅的人。
「下次,我寄兩顆炸彈給他們。」他和她同仇敵愾。
「好,要會連續引爆的那種。」
「可以,等我和蓋達阻止聯絡過了以後。」
「說到做到。」她伸出小指。
「一言為定。」他照做,打勾勾,他們有了新約定。
卑題在這里斷掉,他以為她睡著了,牆壁上的指針悄悄地指著兩點三十分。
「你和芬蒂還好嗎?」小今突然發出聲音。
這句話,她憋在心底很久了,想問,怕會侵犯他的隱私權,男女之間,有很多界限,她不知道哪一條可以踩,哪一條不能犯界。
畢竟,對于愛情,她是生手上路。
「沒什麼不好。」想起芬蒂的理性,蔣擎就覺得當初選擇她是正確決定。
「結婚前夕突然喊停,大部分女生都很難接受吧。」小今卻很憂心。她不想傷害人,可是愛情的世界太自私。
「她和一般的女人不同。」
「哪里不同?」
「她獨立堅強,不是那種會把愛情當成人聲唯一重點的女人。」
小今嘆氣。真羨慕這樣的人,相較之下,她不夠獨立堅強,她把愛情看得太重要,這樣……會比較吃虧吧。
在很多事情上面,一分耕耘通常能得到一分收獲,唯有愛情,付出和回收往往不成比例。因為努力只是個人的事情,而收獲卻是捏在另一個人、另一只手里,那顆心決定了自己可以得到多少回饋彬者……全軍覆沒。
愛情需要很多運氣,踫對人、踫錯認、時間對、時間錯,永遠不知道這段愛情是正確或錯誤決定,總是要走到最後一分鐘才能見真章。
「以後見了面會不會尷尬?我听說你們之間還有合作契約。」
他們還會常常見面吧?心卡卡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心態不對,愛情,必須給與對方充分信任。
「沒問題,公事公辦。」即便是尚未結束婚約時,他和芬蒂之間大多時候也都是公事公辦,至于約會、感情,說實話,他並沒有太多感覺。
「真的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在事業上面合作,分享戰果。」
貝起手,小今枕在蔣擎的手臂上,他抓起她的頭發,細細看尾端的分岔。差一點點,他和小今就要「分岔」了,先是一點點,然後越裂越多,直到一體兩分。
這樣的過程很痛,但總會捱過去,到最後,傷口結痂,到最後,慢慢學會遺忘,到最後,盡避無趣,終究是活了下來。
姐夫和賀巧眉就是這樣的過程。
姐夫活下來,他為小今偽裝快樂,卻騙不來自己,一次兩次,他都看見姐夫在畫室里面獨自垂淚。
「小今,快睡好不好?」
「為什麼?」
「明天,我要送你禮物。」
「我收的禮物夠多了,你可以停止巴結我。」她笑眯了眼。
衣服、包包、鞋子,一大堆她穿不完的東西,不知害她在出門前多傷腦筋,寧願回到以前,打開櫃子,衣服襯衫兩三件,根本不必考慮要穿哪一件,反正,幾天以後,就會再輪到同一套。
但是爸爸說,那是欣姨的心意,她要學會珍惜。嗯,珍惜,珍惜過去未來,珍惜身邊周遭。媽媽說過︰惜今,就是珍惜今朝,不要讓過去的光陰充滿遺憾。
「明天那個禮物,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蔣擎神秘兮兮的保證。
「真的嗎?不喜歡可不可以退貨?」
「可以,還會給你精神賠償。」
「好吧,睡了。」她乖乖閉上眼楮,把頭靠在他的肩窩。
睡了,乖寶寶一覺天亮……蔣擎張開嘴,哼著曲子,五音不全,可是听在小今耳里,卻充滿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