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表哥始終忘不了她,九年來,他沒交往過其他女人,就在我們擔心他將要孤老一生時,他閃電結婚了,連一個正式婚禮都沒辦就走入婚姻,原來我們還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懂了。」
劉鈺珊退後兩步,微點頭,笑說︰「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表哥何必幫替代品舉辦盛大婚禮?」
替代品?好傷人的字句!向冉冉受傷了,但她不承認,不管是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認輸,習慣地,她虛張聲勢。
「針對這點,很抱歉讓你猜錯了,是我堅持不要舉辦婚禮的,有太多把婚禮弄得像公主王子似的完美結局,結果沒幾年就以離婚收場,再怎麼說,我在商場上也是一號人物,若是搞成這樣,多少對我們家的公司有影響,所以……婚禮這種事,還是低調的好。」
「你們家公司?」她不曉得向冉冉是千金小姐,所以她猜測「向冉冉為金錢嫁給表哥」這點,並不成立?
「是啊,享譽電子,有听過嗎?」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把父親的事業拿出來現,但她被惹火了。
劉鈺珊听過,那是家非常有名的電子公司,橫跨台灣與大陸,她不知道向冉冉有這樣的身份背景。
頓時,她的臉色一陣青紅交替。
「我想傳敘沒向我提起詹幼榕的事,是因為過去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他不追究我的過去,我也不會追究他的,這叫做公平原則。誰沒過去?如果每個人都要用放大鏡去檢視對方,浪費那麼多精力,哪還有力氣沖向未來?
珊珊,請容許我這樣叫你,身為表嫂,我很感激你為了替我著想,出賣自己的表哥,但我真的不介意這種小事,都二十一世紀了,你總不至于告訴我,你在婚前連半個男朋友都沒交過吧?初戀不初戀,並不重要對不?重要的是,如何與你的丈夫一路走下去。」
向冉冉做了個完美演說,雖然她每句話都帶著心虛,但她在台面上的表現無懈可擊。
這番話刺激了劉鈺珊,不是故意的,但的確讓她中箭落馬。她會回台灣,是因為和丈夫大吵一架,而她的丈夫非但沒急著找她,反而對母親說︰「兩個人分開,冷靜一段時間也好。」
她氣瘋了,因為丈夫的冷淡,也因為向冉冉的無心言語。
瞪著向冉冉,她張起冷冽笑臉示威,「希望你還有機會和我表哥一路走下去,因為幼榕回來了!」
她反對向冉冉,除了她帶來一個拖油瓶,還因為她的臉解釋了表哥會娶她的原因,如果表哥愛的人是幼榕,卻因為道德良心不敢對她提出分手,那麼就讓她這表妹來當壞人,她不介意。
劉鈺珊轉身就走,向冉冉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車子,偽裝的自信倏地崩塌瓦解。
餅去真的不會影響人?當然會,如果不會,她怎麼連和父親說話都尷尬萬分?
詹幼榕回來了?他娶她是因為一張相似的臉孔?他愛初戀女友,自始至終?
亂了,她的心不如表面鎮定……不行,穩下來,她得把計劃擬好,把每一步都踩得又穩又平,她要那個詹幼榕無從下手,她要保衛她的婚姻。
可她沒有想到詹幼榕來得那麼快,讓她連計劃都來不及訂,就出現在她和大熊的生活里。
心事重重,重了向冉冉的眉頭,原先的快樂被疑慮淹沒。
她等在入境大廳口,想熊抱老公的不見了,她急著想問他,她被無條件的選擇,真的是因為她有一張詹幼榕的臉孔?
終于周傳敘過了海關入境,拖著兩個大大的行李。
看見大熊,她急切地迎上前去,卻在走不到五步時,發現他的身邊有另一個美女。
凝住身形,她細看兩人表情,大熊在笑,溫潤笑意貼在頰旁,他身邊的女人卻笑得很張揚,在說什麼快樂的事情啊,非要笑得那麼夸張,向示威給誰看嗎?
可惜,她離得太遠,听不清。
轉頭,周傳敘在眾多的接機人海中,一眼便找到他的女暴龍,他咧開嘴,大大笑了。
他的女暴龍在發呆呢,真難得。
快步前進,他走到她身邊,在她面前站定。
上方空氣被吸光,大大的黑影落在頭頂上,抬眼,向冉冉遇見一張溫潤笑臉。
「嗨,你好嗎?在想什麼?」他說。
沒有擁抱、沒有法式熱吻,只有一句淡淡的你好嗎?這很符合他的草食風,但有個肉食女人在身後虎視眈眈,這時候,草食風就不合宜了。
嘟嘴,她在生氣。
「不高興?遲遲惹你生氣了?回去,我打她的給你看。」偶爾也要挺挺自己的老婆,不能總是挺別人老婆。
向冉冉鼓起腮幫子,現在她想唱高調,想在別人面前,夸耀他們夫妻的感情非常非常好。
她橫眼瞄他,「為什麼沒有抱我?為什麼沒有跟我喇舌?你沒有電話里說的那麼想我,對不對?」
周傳敘失笑,笑紅了臉。明明是撒嬌舉動,冉冉做起來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咄咄逼人。
「你真想表演給不付費的觀眾看?」
「人偶爾可以奢侈一下,不必事事強調付費。」她直直盯他,目光一瞬不瞬,賭他不敢再美女面前向老婆索吻。
「好吧,奢侈一下。」
說著,一個大大的擁抱落下,當他的手擁著她,當她埋在大熊懷抱中,才驀然發覺,原來她是這樣思念他,原來想一個人可以想得心痛,想得非要他的懷抱才能找回幸福感受。
她賭輸了,幸福回鍋。
「我想你。」她說。
「我也想你。」每天想、每夜想,想得她頻頻出現在夢里,他才恍惚確定,他愛她,愛得很深很緊。
「說,有沒有在外面結交狐狸精?」她眼光刻意瞥向他的身後。
他大笑,捏捏她的臉,側身,替兩人介紹。
「幼榕,這時我老婆冉冉;冉冉,她叫詹幼榕,我們很多年前就認識,在法國踫見,剛好她要回台灣工作,就一路同行,還沒找到房子之前,她想暫住在我們家里。」
詹幼榕!三個字敲上向冉冉的神經,她連抗戰計劃都還沒開始訂,對方已經準備好登堂入室?這女人會不會太積極,是勢在必得嗎?
她的臉瞬地蒼白。
「冉冉,你怎麼了?」周傳敘輕輕搖她。
沒等她回答,詹幼榕搶話,「阿敘,你老婆好漂亮,比你形容的還美艷,這種女強人肯嫁給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
十七個小時的飛行,讓她對自己的敵手有了充分了解。
「是我的錯,我不擅長形容女人的長相。」他回道。
「下次有人問你老婆長得怎樣,你直接說美若天仙、沉魚落雁就行了。」向冉冉回神,笑著陪詹幼榕演戲。
「知道了。」他的手環上她的腰,她也故意投懷送抱,讓兩人當中找不到縫隙。
「哇,好有自信哦,娶到這樣的老婆一定很難應付。」詹幼榕意有所指。
目光交會間,向冉冉收到她的惡意。她的直覺沒錯、姍姍的預告也沒錯,她來了,來要回曾經屬于她的主權。
但她弄錯一點,她向冉冉不是會舉雙手投降的女人。
「我從來不應付冉冉。」周傳敘實說。
贏得一城,她揚起驕傲。「你敢應付我?」
他的回應是捏捏她的鼻子,愛上同她親昵。「遲遲呢?」
「她想請假,我不準,媽會到學校接她下課,明天再送她回來。」
「她不會生氣嗎?」電話里,遲遲說過一百次想他,他以為下飛機就會看見女兒。
「你女兒敢鬧你,我女兒可不敢鬧我。哦,告訴你一個笑話。」
「什麼笑話?」
「學校的作文題目‘我的媽媽’,你知道你女兒寫什麼嗎?」她東拉西扯,刻意講一些詹幼榕無法加入的話題。
「寫什麼?」他很好奇,遲遲會怎麼形容她的暴龍母親。
「她寫,我的媽媽就像紅綠燈,綠燈的時候可以自由行走,但一旦從綠燈轉為黃燈就要小心了,否則紅燈還違規走,下場就會很慘,幸好她有一個很擅長控制紅綠燈的爸爸,他開開關關,一下子就把紅燈變綠燈。」
听到這里,周傳敘控制不住大笑。
「還好,好人你來當,我專扮黑臉,她只差沒說她媽媽是河東獅吼。」見詹幼榕插不上話,向冉冉在心底暗爽。
「原來我們遲遲除了樂器、愛畫圖,還有寫作天分。」
「我們家遲遲被你寵壞了,你得還我一個乖女兒。」
「還是沒辦法還了,不過我可以補你一個好老公。」
「乖女兒換好老公?我算算……」向冉冉掐起指頭裝模作樣半天。「嗯,女兒以後是女婿的,老公一輩子都是我的,好吧,勉強接受。」
說完。她用力在他頰邊留下一個熱辣辣的香吻。
小狽以撒尿圈地盤,女暴龍呢?以佔有式親吻警告那些不要臉的女人,這個地區,內有惡龍、生人勿近。
周傳敘有些靦腆,但很樂意這種宣告方式。
「走吧,我們回家,我很想家。」他搭起老婆的肩膀說。
他們往前走,跟在身後的詹幼榕不服氣,冷凝的目光追隨著向冉冉的背影。
這是下戰書嗎?好,她接了。
歲月如梭,她再也不是那個可憐兮兮的十八、九歲女生,再也不會受人擺布,這次,她決心拿回自己的幸福,搶回自己的男人,不管過程會有多麼辛苦。
「姍姍愛慘了你那個同學叫做……」
「凌立高。」周傳敘接話。
「嗯,對!就是凌立高。她每天寫一封情書耶,如果姍姍把這份力氣拿來考大學還得了,我保證,國立大學一定有她的位置。」
「姍姍不是念書的料。」
「也對,她現在當少女乃女乃,日子風光得很。」
「不管怎麼過,愉快幸福就可以。」
「是凌立高沒有福氣,娶不到我們姍姍,他現在做什麼?」
「听說在國中教美術。」
客廳里,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來來回回說得好不盡興,這讓在廚房洗碗盤的向冉冉很不愉快。
聊天就聊天,有必要笑得那麼爽嗎?當少女乃女乃就很風光,在國中教美術就是兩光?屁啦,娶不到他們的劉鈺珊是逃過一劫好不好。
她拉長耳朵,把他們的對話全听進去。
晚餐桌上,她和詹幼榕已經唇槍舌劍、來往交戰數回,連遲鈍的大熊都听出她話里夾槍帶棍,攻擊力強,皺起眉頭不苟同地望了她好幾眼,可他不皺眉還好,一皺眉更讓她拉起緊急戰線。
乒乒乓乓,一個不仔細,碗盤掉到地上,她等了五秒,以為大熊會沖進來問她有沒有受傷,可是……並沒有,心沉了下去,她悶悶地蹲,把破碎的盤子一塊塊拾起。
整理好廚房,心不在焉的她手上割破兩道傷口,是應該先把傷口清理干淨免得發炎的,誰知道一進客廳,她竟看見狐狸精窩在大熊懷里,一股子無名怒氣陡然上竄,轟的,把她的心燒成焦炭。
真了不起,她還沒有興師問罪,問問那個躺在飯店床上的醉女人是不是詹幼榕,人家就侵門踏戶,動作飛快地貼上他家老公,她要是多洗幾個碗,會不會連孩子都生下來?
臉色瞬變,她怒瞪著沙發上的一雙男女。
「冉冉,碗洗好了?」看見她,周傳敘松口氣,把詹幼榕推開,起身迎向她。
「要不要我再去拖拖地板、倒倒垃圾,讓她多靠在你懷里,一次哭個夠啊?」她凌厲的目光射向楚楚可憐的詹幼榕。不知道洗衣服很辛苦嗎?把他的衣服哭髒了,誰清理?
「冉冉。」大熊拉過她,不曉得她在發什麼脾氣,從晚餐開始,她就不對勁。
「我有說錯嗎?」她揮手,把他的熊掌揮開。
「別這樣,幼榕是談到她離婚的事情,一時心情激動,忍不住才會……」
「才會窩在別人的老公胸口哭?」向冉冉冷笑。「如果她舍不得那個男人,就該在對方面前哭,哭得他心軟,哭到他願意盡釋前嫌、重新接納舊老婆,如果她不屑那個男人,應該笑著走掉,並開心地對所有人說——哈,我終于解月兌。
然而,不管是舍不得或者不屑,她都沒有道理去向不相干的男人尋求安慰,除非……她要的是周傳敘的同情、周傳敘的心疼,以及周傳敘的放不下。」她走到詹幼榕面前,笑著問︰「請問,這是你要的嗎?詹幼榕小姐。」
「我、我沒有,冉冉,你誤會了。」
她的語調很可憐、姿態很可憐,但背著周傳敘、面對向冉冉的臉上掛起笑顏,她不但是雙面人,還是個可怕的雙面人。
輕嗤一聲,向冉冉沒把大熊拉到同一陣線。這是女人與女人的戰爭,她不需要像對方一樣,躲在男人後面裝可憐。「開門見山比暗地里使詐來的光明磊落,如果你的目的是要介入我的家庭的話。」
猛地,詹幼榕回身,對上周傳敘的雙眼,他看見她眼里蓄滿了淚。「冉冉,夠了。」他不明白冉冉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大。
「怎麼會夠?我才說完開場白呢。」
「對不起阿敘,是我考慮不周詳,沒想到住在這里會造成你的困擾,明天我就搬出去。」詹幼榕搶話,淚水跟著潸然而下。
她的淚水激起向冉冉滿肚子火焰。果然是初戀情人,比誰都清楚草食熊心軟,對于愛哭的女人沒轍。
「幼榕,不要想那麼多,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一定很累,你先回房休息。」
「好。」她爬了幾層階梯後,突然回頭,對向冉冉說︰「造成你的困擾,我真的很抱歉,你不要為了這個和阿敘生氣,他是個很好的男人。」
她的老公好不好不需要人家來打分數?真是笑話。
見詹幼榕離開,周傳敘拉住妻子的手說︰「冉冉,我們談談好嗎?」
「是該談談,要是等到她坐上你的大腿再談,好像就有點晚了。」
他看著她無理取鬧,無奈的揉揉她的頭發,咕噥一聲,「小心眼。」
他們回到臥房里,關上門,大熊的第一個動作是把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態度擺明,他不想吵架。
「清楚了嗎?我的大腿只有老婆可以坐。」他勾起她的下巴,正視她。
「你可以幫她升級啊,幾張文件簽一簽就成了,不過是讓她當老婆嘛,如果是要讓她當總統可能就麻煩點。」
大熊嘆氣︰「冉冉,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吃晚飯的時候說話就很不客氣,幼榕哪里惹到你了?」
「你說呢?」
「你不喜歡她住在我們家?」
「當然。」這種事還用問,不然換她跑到暗戀情人家去住幾天,看他會不會氣到跳腳。
「為什麼?」
他還真問她為什麼耶,氣!「如果我哭倒在某個陌生男人懷里,你會不會告訴我,那個男人看起來很親切熱情?」
「我已經解釋過了,幼榕提到她的前夫,一時悲從中來才會這樣的,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本來就該互相關心。」
「說清楚點,是普通朋友還是前女友?」
她一問,他頓住。冉冉知道了,是誰告訴她的?
他不是不想對她說,而是因為剛到家,也因為覺得沒必要。過去已經過去,再提那些沒意義,但他沒想到她知道,並且介意。
見他不說話,向冉冉把話接下去說︰「不必懷疑,我不但知道你們的關系,還知道她回來,是為了把那段來不及譜成的戀曲做一個完美的ending。」
「想太多,我和她已經過去,現在我有妻子、有女兒、有美滿的家庭,我不需要什麼完美ending,這些話我已經說過,幼榕和我一樣明白,往後,我們只能當普通朋友。」他笑著捏捏她的臉頰,弄懂了,老婆大人不是小心眼,而是不放心。
向冉冉看著他的自以為是,忍不住骯誹。
傻氣,那種鳩佔鵲巢的氣勢誰看不出來?如果詹幼榕和他一樣明白,才真是有鬼,男人怎會在愛情方面這樣駑鈍?
算了,氣他也沒用,他自覺光明正大,再吵下去,他只會當她小鼻子、小眼楮外加小肚腸。
「這是你的真心話?」她問。
「當然是真心話。」他回得分毫不猶豫。
「那你為什麼讓她醉倒在你的飯店房間里?」
「你有千里眼嗎?連這個也猜得出來。」
「怎樣?和前女友共度一夜的感覺美不美妙?」她斜眼瞪他,如果他在她發現之前自首,或許她還不至于那麼生氣。
「我沒有和她共度一夜,我另外向飯店要了一個房間,我去巴黎的食宿是經紀人安排的,不必付費,但是下個月的信用卡賬單,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一條飯店房間的賬款。」
沒有住在一起?很好。
點點頭,他的解釋讓她滿意,但再滿意還是沒辦法說服她,那個初戀情人對她的大熊不覬覦。
「不生氣了,好嗎?」
周傳敘揉揉她的臉。女人的不可理喻總讓男人煩心,但冉冉的不可理喻里暗暗透露出嫉妒,會嫉妒代表她是在意他的,對吧?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讓她嫉妒一回。
「你以後……不可以給她機會靠在你懷里。」
「遵命,我會給她面紙、抱枕,告訴她,我的懷抱已經標上我老婆的姓名。」
「她只住幾天,不是住幾個星期?」
「嗯,我一到家,就打電話請朋友幫忙找房子。」
「往後你不會三不五時跑到她的住處,安慰她的寂寞芳心吧?」
「小姐,我是在家工作者,我不見了,你會不知道?」
說得也是,有必要的話,她會二十四小時把他黏緊緊的,讓狐狸精無從下手。
「既然這樣,未來幾天我會盡力拿出我的待客之道。」
「很好。那麼……沒事了?」
「沒事啊……哦、不。」她想起什麼似的,說︰「還有一件。」
「哪一件?」
「我跟詹幼榕長得一點都不像,對不對?」
這句話問出口,周傳敘的臉色轉變,他問︰「是誰說你像她?」
「還有誰?親愛的姍姍表妹啊,多感激她提供許多情報,讓我先一步有了危機意識。」她反諷。
是姍姍?他找到凶手了,難怪冉冉從頭到腳都不對勁,她肯定在冉冉面前搬弄許多事。
「喂,怎麼不說話?我和她真得不像,對不對?」他強調。
「對,你們一點都不像,我會找姍姍談談的。」他的口氣凝重,態度也凝重的很。
「找不找姍姍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談過。」
她很高興有這場對話,讓她確定大熊的心在自己這邊,確定了他的立場,她就不怕第三者翻雲覆雨了。
他圈住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聞著她的發香,那是他的癖好。「我很高興我們談過,以後我們之間不要有猜忌,好不好?」
「你以為我喜歡杯弓蛇影?」
「這次錯的是我,我道歉。」
她睨他一眼,說︰「別道歉得這麼快,我要先聞聞你身上有沒有狐狸味,才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好,你聞。」
他是最配合的嫌疑犯,解開鈕扣、月兌去衣服,猛男在她面前大跳艷舞……唉,他真的被教壞了。
向冉冉湊上前,一點一點,在他身上烙下自己的印子。火,燃起一室旖旎。
在詹幼榕因為一把橫在她房間門前的拖把摔傷之後,高跟鞋接著失蹤,幸好她帶的行李足夠豐富,一雙遺失的鞋子並沒有阻擋她的行動。
對于這個,周傳敘對向冉冉頗有微詞。
她沒有證據證實自己的清白,哇哇大叫只會越描越黑,讓大熊對她不耐煩,所以她閉嘴。
沒想到,在沒有包青天的時代,閉嘴往往會被解釋成默認。
夜里,不死心的大熊還在他耳邊說著詹幼榕的委屈,要她多體諒,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怒之下,她對他咆哮,「除非你有證據證明那些意外是我制造的,否則,別把錯算到我頭上!」
「我沒把錯算到你頭上,我是希望你看在她剛離婚的份上,在台灣舉目無親,處境可憐……」
「她在台灣沒有親人嗎?放心,這種無厘頭事件繼續下去的話,你就會成為她的親人了。」她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
「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你要求別人的信任,至少要做出讓人信任的事。」
「我做的哪件事不值得信任?」
她無語。對,目前沒有,但這種沒道理的爭執持續下去,很快就會有。
張口,她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麼,他卻不給她機會。
草食熊不愛吵鬧,認為這時候應該讓妻子先靜下心,才有辦法說服她敞開心胸,于是他拿起枕頭,離開兩人的臥房。這是第一次,他對她口氣很差,第一次,他們真正吵架,第一次……他們分房。
向冉冉氣到想拿刀殺進詹幼榕房里,但她更明白,這種舉動只會坐實她的罪名,她氣到在房里來回徘徊,口里念念有詞,說的全是要在大熊面前為自己辯解的話。
是啊,在他要求她對他信任的同時,他為什麼不對她多幾分信心?難道在他的認知里,她真是那種會使小手段、小陰謀的女人?
他的眼里只一面倒地看見詹幼榕的可憐,卻看不見她有冤無處申的悲哀,說到底,就因為詹幼榕是他的初戀情人。
錯過的,永遠最美。這時誰說的?她不肯承認,卻又不得不相信,這話該死的正確。
不行,她告訴自己,不能只處于挨打的局面,她必須反擊,必須為自己做些什麼。
兩天後,詹幼榕曬在陽台上的衣服被剪破,再接下來,一封不知道何時放在她化妝台上的黑函、一通從家里打到她手機的恐嚇電話、一雙被塞滿膠水的高跟鞋、被加上染料的洗發精……
這些事一再的發生,周傳敘和老婆溝通的同時,也暗自決定要想辦法改變她善妒、記仇的霸道個性,否則萬一她變本加厲,他是不是就不能有女性友人、女性同事、女性助理了?
再然後呢?他連出門都不能讓任何女人進入他的視線。
遍姻是長久的事情,幼榕說得對,夫妻必須為彼此妥協,否則就會失衡,他不能對錯不分、一味縱容。
然而,在他苦口婆心勸說之後,冉冉沒發火,只淡淡回他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誰多行不義啊?他真的被冉冉氣壞了,他不曉得她居然可以這麼不講道理。
再然後,第一場戰爭正面開打。
早餐桌上,詹幼榕喝了口咖啡,卻在下一秒噴出來,幸好她及時抽出面紙掩住口鼻,她嗆得猛咳,連連拍撫自己的胸口。
演戲啊?向冉冉非但不同情,還受不了地翻白眼。這種三流演技只能拿金酸梅獎啦。
不愛看戲的周傳敘竟然還關心的問她,「你怎麼了?」
「沒事。」說著,詹幼榕把咖啡往旁邊推開。
她的刻意動作讓他看出了端倪。「咖啡有問題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便紅了眼眶,連連搖頭。「都說沒事,不要再問了。」
然後,一滴淚水落進盤子里。
周傳敘不語,把她推到一旁的咖啡拿過來嘗一口。
向冉冉瞠大雙目。他不知道這個動作叫做間接接吻嗎?她氣嘔得滿月復怒濤,但接下來那句讓她更氣惱。
他放下杯子,擰起眉目問︰「冉冉,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咖啡里面有什麼東西?咖啡是那女人自己帶來的,她只不過用熱水把它們沖泡開,是她說早餐只喝咖啡,否則咖啡在他們家早就是違禁品。
「請問,我的待客之道哪里不夠好?」她挑釁,明知道這種問法只會讓詹幼榕更輕易離間他們,但她,控制不住脾氣。
周傳敘無奈搖頭,丟給她一個失望目光,拉起詹幼榕的手說︰「走吧,我們到外面吃早餐,我知道有一家餐廳做得不錯。」
「這樣好嗎?我真的沒關系。」她回拉住他的手臂,委屈地對他搖頭。
他沒看妻子一眼,只對詹幼榕說︰「就到我們以前常去的那間吧,老板還沒換。」
「阿敘,我想冉冉可能對我可能有些誤會,不想讓誤會繼續下去,這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她說得婉轉動听。
向冉冉冷哼一聲。她的目的不就是要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這番婉轉說辭只會讓她覺得好惡心。
大熊听見她的冷哼,她不馴的表情看在他的眼里,剩下一聲無言嘆氣。「把空間留給她好好反省吧,你現在說什麼,她都听不進去。」
他們走了,向冉冉氣到咬緊牙根直跳腳,從落地窗看出去,詹幼榕回頭,拋給她一個得意微笑。
她氣,氣到想吐,也真的奔到洗碗槽前突出一堆酸水,仰頭她吸掉鼻子里的酸液,不哭的,她是不會用眼淚催討男人同情的女人,雖然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可笑,沒事居然陪人演出八卦劇場,但……不哭,她才不要哭。
「不氣,向冉冉,你不生氣,先讓她暫時得意,等到水落石出那一日,大熊會看出她的問題。」她對自己說。
「對,囂張沒有落魄久,她得意不了幾天。」她朝自己猛點頭。
「她的心機無法替她贏得大熊的心,早晚、早晚的事情,我不氣……」
她從客廳走到廚房、再從廚房走回客廳,來來回回用力踱步,她要踱去滿肚子不平。
敗快的,第二場戰爭在晚上發生。
吃過飯,遲遲在客廳畫畫,向冉冉在洗碗,周傳敘在書房里用電話和經紀人談事情,而詹幼榕則笑盈盈地靠近遲遲,坐在她身邊。
「你叫遲遲對不對?」
遲遲抬眉看她一眼,恭敬地回答︰「是。」
「你爸爸在哪里?你有跟他聯絡嗎?」
「爸爸……在書房里啊。」她指指書房。
「我說的是你的親生爸爸,不是繼父。」詹幼榕沒好氣地瞪她。
遲遲被她的眼光嚇到,往後退去,帶著警戒的眼神望住她,「什麼是繼父?」
她刻意嘆氣,「原來你是白痴啊?阿敘真可憐,幫別人養女兒,還養到一個笨蛋。」
「我不是笨蛋。」爸爸說她是天才,就算考不上醫學院,她還是天才。
「你當然是笨蛋,連親爸爸和繼父都搞不清楚,來,我教你,書房那個男人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應該是流氓還是被關在牢里的罪犯,听懂了沒?笨蛋中的大笨蛋。」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爸爸說我是天才!」好脾氣的遲遲拗了。
「天才?天生的蠢材吧,全世界找不到人比你更笨了。」
遲遲眼眶蓄滿淚水,緊閉雙唇,瞠大眼楮瞪住她。
詹幼榕輕輕一笑,湊近她,惡意到︰「你很快就沒有爸爸了,因為你和你媽媽就要被趕出這個家,我馬上會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爸爸不會趕我的,爸爸愛我。」
「誰會愛一個拖油瓶?那是假的。」她一激二激,要把這個笨小阿激哭。
她揚起笑容,手一揮,桌上的果汁應聲翻地,把遲遲畫了老半天的畫毀了。
遲遲的淚水再也關不住,她放聲大哭。
哭聲引來向冉冉和書房里的周傳敘,他們同時走進客廳,看見詹幼榕一手拍著遲遲、一手用面紙替她拭淚。
「不要哭、不要哭,遲遲乖,阿姨發誓,我絕不會搶走你爸爸,你不要听別人亂說,我真的不會……」
那麼真誠的安慰,竟是生生字字夾槍帶棍,如果遲遲沒听懂,向冉冉也听懂了。
周傳敘譴責地看了她一眼,經過她時,低聲責備,「你不該把戰爭擴大到孩子身上。」
听到這句話,向冉冉心涼了。他對她的信心還真是稀少的可憐!
「……你怎麼會以為是我把戰線拉到遲遲身上?」她心寒地問。
他沒理她,安慰了遲遲好一陣,把她送回房間,再下樓來。
向冉冉沒離開,她知道大熊要找她談,而詹幼榕也沒走,她在等待好戲開鑼。
他走到冉冉面前,態度慎重。
「你很清楚我愛遲遲,你不能因為心里不舒服,就拿遲遲當武器,要她替你攻擊幼榕。」
心涼了再涼,向冉冉反問︰「遲遲是會攻擊人的女孩嗎?你怎麼不認為她的哭聲是因為被攻擊了,不得不的宣泄?」
「我認識幼榕很多年,她的個性我很了解。」
接下來的話他沒說,但向冉冉「听」得清楚。詹幼榕不會攻擊人、向冉冉會,因為她是暴龍,牙齒不拿來要人做什麼?爪子不拿來攻擊人做什麼?
目光淡淡一掃,她望向兩人。「你的意思是……我是亂源。」
「我沒這麼說。」
「態度已經擺明。」她口氣惡意、目光惡意,渾身上下散發的全是惡意。
「你就不能好好溝通,非要吵架不可?」
「我本來就擅長攻擊、擅長吵架,怎麼可以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專長?」她自諷。「周傳敘,你不聰明,怎麼會認定這麼多年過去,詹幼榕從沒改變,她還是多年前那個心思善良、不搞手段的女人?你怎麼能主觀相信是我欺負她,不是她心存惡意?你怎麼能一味認為,在這個家里,只有她委屈?」
「你覺得委屈,是因為你的心眼太小;你一味認為別人心存惡意,卻沒想過是不是自己攻擊力太強;你從不反省自己,只要求別人自我反省,在你的眼里,只看得見別人對不起你。講講道理吧!」
「要講道理嗎?好,道理是,一個家只容得下一個女主人,如果你想搞劈腿,至少把人帶到外面;道理是,沒有女人可以容得下老公和前情人在面前卿卿我我、甜言蜜語;道理是,詹幼榕,收起你臉上的虛偽得意,我保證,你的真面目很快就會現行。」
撂下話,她忿忿走到戶外秋千旁,坐下、搖蔽,搖蔽的夜空像她搖蔽的心,
她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氣到心肺腸肝胃通通攪擠在一起,氣到想噴火把那個壞女人燒成木炭,氣到……氣到她開始懷疑,她和大熊之間,真的曾經存在過愛情?
有嗎?他們之間真的存在過這號東西?
不會是因為他們在床上配合的天衣無縫,促使費洛蒙分泌激素,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愛上對方?
不是因為他愛上一個假象,而她也受他架構出來的假象影響,錯認為,愛情就地滋生?
她明白,詹幼榕不是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而她也不是那個手足無措、只會做出蠢決定的十八、九歲女孩,她有能力,隨時隨地可以解除劣勢狀況,詹幼榕充其量不過是條導火線,他們的爭執其實不完全是因為她,而是因為他們對彼此的了解太少、信任太少。
他為什麼娶她?
她不知道,只被他那句「感覺對了」給迷惑,忘記三十二歲的男人不會輕易被第六感牽著走。
她開始相信,相信他娶她,是一張相似的面容惹的禍。
她說謊,說自己和詹幼榕不像,可她心知肚明,她們真的很像。前幾天,隔壁鄰居還對她說,你跟你姐姐長得好像。
真委屈啊,竟然和情敵相像,老天爺造人懶,連多備幾個人形外胎也不肯,竟讓她們因為同一個男人相見。
認真說來,這個婚姻冒了很大的險。
不管她是不是費盡心思歸還他的錢,不管她用任何形式否認,事實上,他們的婚姻就是架構在金錢上,他用金錢替自己買下一個和初戀相仿的女人,把來不及給詹幼榕的愛戀加諸在她的身上。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持續未完成的樂章,卻沒想到,骨子里,她就不是那個溫溫柔柔、楚楚可憐的詹幼榕。
因此,詹幼榕這麼簡單的手段他才看不出破綻,而相處六個月的熟悉感仍讓他解讀不出來,她向冉冉這個女人不擅長耍手段。
這些一再出現的小事情,不是對與錯的問題,只是想不想解決的心態,如果他真的愛她,自會一心偏袒,自會請詹幼榕早早離開,而不是怨嘆她的心眼小、肚脹窄。
也許他怪的,不是怪她的待客之道很糟糕,而是責怪自己,太快把初戀轉移目標。倘若他再多等六個月,等到詹幼榕和丈夫分手,那麼他們兩人之間將會不同,如果他不急著買下一個妻子、一段婚姻,他不必再夾層里左右為難。
接下來呢?
她猜,兩個女人會繼續戰爭,直到一方勝出,而草食熊是勝利禮物,照目前的情勢,她勝出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八十,可是……她要一個心存遺憾的禮物嗎?她願意認份當別人的替身,走完一輩子?她不會再他看她、和自己上床時心存懷疑,她在他眼里是另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