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天痕繞過堂屋,穿過圍廊,來到妹妹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哥,你來啦!」門開了,露出一張單薄明淨的臉龐,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天香,-在做什麼?」他進屋,看見桌上擺了幾匹紅色綢緞。
「娘要我挑嫁衣的顏色,哥,你也來幫我選一選。」閻天香的手輕輕撫著柔滑似水的綢緞。
「有什麼好選的,不都是紅色的嗎?」他在桌旁坐下,表情完全不感興趣。
「紅色也分很多種呀!你看,這是石榴紅,這是胭脂紅,這是芙蓉紅。」閻天香甜甜地笑說。
「都差不多吧。」那一點點深或淺的紅,在他看起來都沒有差別。
「我喜歡芙蓉紅。」閻天香輕笑,臉頰紅撲撲的,掩不住即將出閣的歡喜。
看著那雙無憂中透著喜悅的眼眸,閻天痕心中突然閃過湛離那雙驕傲得不容侮蔑的眼瞳。自己的妹妹將要歡歡喜喜地出嫁了,可是被閻家詛咒影響的湛離,卻從無人上門提親過,她心中應該是憂傷落寞的吧?
「哥,你跑到哪里去了?娘今天找了你一天。」
閻天香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我去買樣東西送給。」他笑了笑,從腰間取出那塊白玉龍鳳佩,輕輕放到妹妹手上。
「哥,謝謝你!」閻天香的嘴角笑開了花。
「喜歡嗎?」他喜歡看妹妹無憂無愁的笑容。
「喜歡!」她頻頻點頭,把龍鳳佩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前兩天我剛好用五色線摻金線打了一條絛子,正好可以拿來系上。」
「-喜歡就好了。」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
「哥,娘讓你看那些姑娘的畫像,你有沒有看中意的呀?」
「我要娶的妻子哪能光看畫像就決定!」他低哼。
「是沒錯啦,像昭君那麼美,結果被畫師畫成了丑八怪,丑的反倒變成了絕世美女,看畫像確實不準。」閻天香一邊忙碌地給龍鳳佩系上五彩金絛,一邊好奇地抬眼瞄他。「哥,你不看畫像,難不成已經有中意的姑娘了?」
閻天痕腦中突然又躍出湛離那張氣嘟嘟的臉。
「沒有。」他甩了甩頭。怎麼會莫名其妙一直想到那個仇家呢?
「你再這麼拖拖拉拉下去,娘都要急白頭發了。」
「天香,-猜猜看,我去買這塊龍鳳佩時,遇到了什麼人?」閻天痕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
「什麼人?」她半點猜的意願也沒有,直接問答案。
「湛離。」
「湛!」閻天香瞪大雙眼,像突然看見毒蛇跳出來朝她吐信似的駭然。「你說的是那個……「湛」嗎?」
「沒錯。」閻天痕點點頭。「-听說過湛離嗎?」
閻天香眨了眨眼。「听娘說過,湛家好像只剩下一雙母女,女兒的名字就叫湛離,你遇見的就是她嗎?」
「對,就是她。」閻天痕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的。「她剛好也去了玉鋪,而且也想買這塊龍鳳佩。」
「那怎麼會被你買來了?」閻天香狐疑地看著他。
「她根本沒有錢好買。」他垂眸凝視著杯中茶水。「看得出來她家里很窮,可是又怕人瞧不起,死要面子,硬是跟我爭買這塊玉,我知道她拿不出錢,所以二話不說就從她手中搶下來了。」
「哥……」閻天香蹙起細眉。「她是我們的仇家,你還待她這麼好?」
閻天痕呆了呆。「我怎麼待她好了?」他不自在地仰頭喝光茶水。
「我還不了解你嗎?」閻天香抿唇輕笑。「你知道她沒錢,所以搶先買下,怕她為了跟你賭氣而做出傻事對不對?」
「不對,遇上仇家怎可心慈手軟。」他口是心非。
「是嗎?」閻天香不相信。「那你應該狠一點才對,明知道她買不起卻硬讓給她去買,這樣豈不是更能整死她?」
閻天痕輕咳兩聲。「她們家已經很慘了,不用這麼狠吧?」
「明明同情人家,干麼還要嘴硬?」
心情被一語道破,閻天痕淺淺一笑,不再硬辯。
「她看起來怎麼樣?該不會是個大美人吧?要不然你怎會待她那麼好?」閻天香對這個結了幾代的仇家很好奇。
「大美人還談不上,更何況-哥哥我是那種看重美色的人嗎?」他斜睇她一眼。「那個湛離脾氣實在太大了,就算知道我們是仇家,也犯不著老是用凶神惡煞似的眼神瞪著我吧?好像我多麼對不起她一樣。」
「她是真的把我們當仇人了吧!」閻天香吐了吐舌頭。
閻天痕想起湛離說他是黑煞星的話,覺得有些好笑。其實他心里還挺佩服她不服輸的個性,不管劉掌櫃怎麼冷嘲奚落,她都沒有打退堂鼓。
「天香,-還記得那個詛咒到底是什麼嗎?」他只記得很小的時候听娘說起過一次,他沒認真記住,後來也就淡忘了。
閻天香側頭想了想。「好像說我們閻家跟他們湛家永生永世都不能結親,否則,不是我們很慘,就是他們很慘。」她憑著一點僅存的記憶說。
「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下這種詛咒不可?」閻天痕並不知道緣由,只覺得湛離的婚姻大事被幾代以前的冤仇影響很可悲。
「姨娘她們私底下常常在說呢。」閻天香傾身低語。「好像听說是曾祖父的伯母和湛氏男僕私通,男僕好像被用了私刑整死,後來,曾祖父的伯母生了個不明不白的孩子,謠傳是跟那男僕生的,那男僕的妻子後來殺了那個嬰孩,曾祖父的伯母好像就因此而發瘋了,日日詛咒著湛氏,湛氏雖然被轟出去了,可是傳說那個瘋了的女人到死前一刻還在咒罵湛氏呢!」
閻天痕濃眉深蹙,這個傳說就像一只青白的手突然從深不可測的古井中伸出來,瘁不及防地攫住他的心口,幾乎令他窒息。
「不說這個了,我是要成親的人,說這些太晦氣了。」閻天香忽感不安地連連搖手。「哥,在我出嫁之前,陪我去廟里上香求簽好不好?」
「好啊!」他微笑應允,暗暗將伸出幽井的手壓回冰冷的井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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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居然遇上閻天痕了?」紫妍吃驚地睜大眼楮。她和湛離兩個人坐在賣湯圓的擔子旁吃著甜湯圓,一口湯圓還來不及咬,差點直接滑下喉嚨。
「是啊。」湛離點點頭,慢慢舀起一顆小湯圓送入口中。「我被他氣得快吐血了,別看他長得人模人樣的,說起話來可真毒啊!」
「他知道-嗎?」紫妍輕聲問。
「知道,還熟著呢!」湛離自嘲地干笑兩聲。「人家一听見掌櫃說「賣醬菜的」,居然就知道是我了。」
「噗──」紫妍忍不住笑出聲來。「整個「翠微鎮」就只有-家在賣醬菜,他當然會知道啦!這有什麼稀奇?」
湛離點頭聳肩。「那倒是,像我一听見「閻公子」三個字,也是直接就想到他了。」
「整個「翠微鎮」就他們一家姓閻的,不是他們是誰呀!不過,見過閻天痕的姑娘,個個都說他俊美斯文、謙和有禮,沒有一個不被他迷個半死的,怎麼跟-說的不像是同一個人呢?」紫妍好生奇怪。
「俊美斯文?!謙和有禮?!」湛離瞠大眼楮,差點沒被湯圓噎死。「如果形容的是閻天痕,那我昨天肯定是見鬼了!」
「真的差那麼多嗎?」紫妍懷疑地看著湛離。「綢緞莊的王大千金也算眼高于頂,人家口中的閻天痕那簡直是完美絕倫-!」
湛離翻了翻白眼。「好吧,俊美兩個字姑且沾得上邊,可斯文、謙和、有禮,絕對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那人嘴里藏著鐵片呢,一開口就傷人!」他加在她身上的恥辱,令她畢生難忘,她發誓要洗刷他加給她的所有屈辱!
「我看你們兩個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時也不知道是怎麼表現的,說不定人家看-也是母夜叉一只呢!」有誰比她更了解湛離的?她哪會不知道,誰要是踩了湛離的尾巴,她肯定原形畢露!
有道理。湛離低頭默默地喝著甜湯。她在閻天痕面前的表現確實不夠好,老像只刺蝟似的,可她那是有原因的,誰教閻天痕那麼傲氣、那麼輕視、那麼鄙夷,她豈能被如此惡意的鄙視給打倒?
「管他看我像不像母夜叉,反正我們兩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大概老死也不相往來的,無所謂。」她聳聳肩,把碗里的最後兩顆湯圓一起解決掉。
「你們兩家人的命運可真是一個天、一個地呀!」紫妍起身,放下兩枚銅錢,一邊喃喃念著。「人家呢,是姑娘們個個搶著想嫁,而-呢,是門可羅雀;人家呢,是光鮮俊俏,而-呢……」她上下看了湛離一眼,搖頭嘆氣。
「-以為我願意嗎?我也不喜歡穿這種粗布衣裳呀!」湛離覺得胸口挨了無情的一拳。「我要是穿得光鮮亮麗的賣醬菜,看起來會很奇怪吧?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多好衣裳可以被醬菜汁糟蹋。」
紫妍挽著她的手,兩人慢慢過橋。
「我不是給過-幾件衣裳嗎?-偶爾也可以拿出來穿呀!真是怎麼教都教不會。像現在,陪我出來燒香拜佛不就可以穿了嗎?-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點兒,怎麼讓男人注意-呀!」
「算了,我可不指望自己能吸引什麼男人,萬一弄巧成拙,引來登徒子豈不是更麻煩?」她平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地窖里、在醬菜堆中穿梭,從來沒有打扮自己的心思,突然要她搽胭脂抹粉,穿上水滑的絲緞衣裳,實在很不習慣。
「要能被男人看中,嫁得出去比較重要吧?」紫妍對她曉以大義。「難道-要跟-娘賣一輩子的醬菜嗎?」
「當然不希望啊!」湛離嘆了口氣。「可是男人若只在乎我身上穿的是粗布還是綢緞,這樣的男人我可沒多大興趣嫁。」
「那-有興趣嫁的是哪一種男人?」她倒是從沒听湛離談起過。
「嗯……」湛離微偏著頭思索,然後輕輕一笑。「最好是可以把我當成醬菜的那一種男人。」
「什麼?!」紫妍一听哈哈大笑。「-不是有毛病吧?」
「才沒有!」湛離瞪了她一眼。「醬菜看起來黑呼呼的,顏色也不美,可是人口後美味回甘,愛吃的人餐餐都少不了它-不也是嗎?多愛吃我家的醬冬瓜呀,一逃詡少不了。」
「我明白-的意思,可這是什麼奇怪的比方啊?」紫妍強忍著笑點頭。「-何不把自己比喻成白米飯更妥當、更好听些?是人都得吃白米飯的,而且還是富裕點的人家才能餐餐吃白米飯,對不對呀?」
「那不一樣。」湛離正色地回答。「白米飯是為了填飽肚子所以非吃不可,可是醬菜不同,有人不愛吃,有人愛吃,不愛吃的人聞到味道就討厭,可是愛吃的人就會一逃詡少不了。」
紫妍難得看到湛離如此正經八百的模樣,知道她說這些話是認真的,並不是隨便開玩笑。仔細想想,她要的男人條件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要做起來卻是很困難的事。美貌對男人來說吸引力畢竟要更強一點,哪一個男人會放棄豪華菜色,去專情于一碟小醬菜呀?
「如果真有這樣的男人,那我肯定也會喜歡的。」紫妍笑嘆,這也是她由衷的真心話。
「-已經沒得選擇了,只好去求菩薩保佑-的相公會愛惜-一輩子吧!」湛離彎著笑眼朝她連搖食指。
「好,看我今天能不能求到上上簽!-也去求菩薩給-一個好姻緣!」紫妍拉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
來到人煙稠密的「紫金庵」,兩人雙手緊繞著走進大殿,看見三尊大佛前跪滿了善男信女。
「紫妍,過來這里!」湛離搶到了好位置,拉著她在觀音像前跪下。
兩人拿著香虔誠祝禱。「求菩薩保佑……」
湛離听不清紫妍求菩薩保佑什麼,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該求菩薩保佑什麼,只好求菩薩保佑湛家萬事否極泰來,最好可以給她一個好男人。
兩人上好香後,取餅一個簽筒。湛離剛轉過身來,驀地撞上一雙十分熟悉的眼眸,定楮一看,竟是閻天痕!
當真是冤家路窄!想起那日閻天痕在玉鋪羞辱她的事,湛離就像被尖針刺了一下,怒意從心口不斷冒涌上來。
閻天痕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又與湛離踫面了,看她臉上布滿怒潮,就知道她還在為那日的事情生氣,正猶豫該不該點頭打個招呼時,湛離就從他身邊走過,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湛離只當不識得他,畢竟這里是莊嚴肅穆的廟宇,她只能把所有仇怨都暫且先擱一旁。
拉著紫妍端正跪好,她把簽筒交給紫妍。
紫妍心無旁騖地搖蔽著簽筒求簽,湛離卻沒有辦法專心一意,因為閻天痕始終一直站在她們身旁,她氣他陰魂不散,忍不住斜眼瞪向他,這才忽然發現有個芙蓉花般美麗的女子緊靠在他身旁站著,一只手還輕輕挽著他的手臂。
湛離微愕。態度這般親密,絲毫不避諱旁人的目光,兩人分明關系匪淺,可是閻天痕尚未成親呀,難道他們是……未婚夫妻?
她自己跪在菩薩面前祈求姻緣,而仇家卻帶著未婚妻大方招搖、滿臉喜氣洋洋地前來上香,想到這,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可惡!要不是他們閻家先祖亂下詛咒,她湛離有必要慘到得跪在菩薩面前祈求姻緣嗎?
「第六六簽,上上大吉!」紫妍開心地把自己求來的簽拿給湛離看。「太好了、太好了!快,換-求了,要心誠一點啊,快求菩薩指引-的姻緣路!」
紫妍的話讓湛離有些羞惱,她覺得站在她們身旁的閻天痕和他的未婚妻非常礙眼,原先的好心情都被他們破壞光了。
湛離無情無緒地搖蔽著簽筒,簽筒跌出一支簽來,紫妍立刻拾起來看。
簽上寫著︰第二十一簽,下下。
湛離狠狠倒抽一口氣。
「這個不算,我們再求一個!」紫妍連忙抓著她的手用力再搖簽筒。
第二支簽掉出來,湛離拾起來看一眼,登時像被雷劈中,整個人都震傻了。
第二十三簽,下下。
不是吧!她當真就倒楣成這樣,連求兩支都是下下簽?湛離在心底哀嚎。
「走吧。」她大受打擊,恍恍然地放回簽筒。
站在閻天痕身旁的美麗女子像已經等了很久似的,立刻上前接過簽筒,盈盈地跪地虔誠祈求。
「阿離,別想太多了,我們去看看簽詩上怎麼說的,說不定意思不會太差,-可千萬別泄氣啊!」紫妍擔心得要命,急忙安慰她。
「不會啦,求個下下簽也沒什麼,怎麼也不會比糾纏我們家百多年的那個詛咒可怕。」她回眸怒瞪了閻天痕一眼。
閻天痕听見了,微微側過臉,接住了她憤恨的目光,他看見那雙怒潮洶涌的眼底,隱藏著深沈的悲哀和絕望。
他心中一陣迷茫。那一眼,在他心頭扎下了根。
湛離和紫妍前去取簽紙,紫妍的上上簽寫的是︰耕耘只可在鄉邦,何用求謀向外方,見說今年新運好,門闌喜氣事雙雙。
「解曰,此簽不宜遠行,只宜守舊。自有超達,時運漸亨。財祿俱發,訟不宜,財自至,婚可求,名利高,病癟安,孕生貴子,風水利順,家宅昌隆也。」湛離念著簽詩旁的注解。「紫妍,-問的是婚姻,簽上說孕生貴子,風水利順,家宅昌隆,-求到的簽真好-!」她替紫妍高興。
「我們來看-的。」紫妍找出湛離求的兩張簽紙。
「算了,我的別看了。」她意興闌珊。
「既然向菩薩求了簽,就一定要看一下呀!」紫妍把簽紙打開,看到一張寫道︰花開花謝在春風,貴賤窮通百歲中,羨子榮華今已矣,到頭萬事總成空。她背脊一陣發冷,立刻把簽紙揉成一團。
「寫什麼?給我看。」湛離狐疑地從她手中把兩張簽紙拿過來,一看到詩句上那一句「到頭萬事總成空」,不禁重重打了一個寒顫。再看另一張,簽曰︰與君夙昔結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緣,好把經文多諷誦,祈求戶內保嬋娟。她的心劇跳,駭異地說不出話來。
「此簽舊有夙冤,問事無緣,貴人佔之不吉,庶人佔之不利……」紫妍愈念愈忐忑心驚,再也念不下去了。「阿離……」
「第五十一簽,在這里!」
這時,在她們身邊傳來了一個柔細的嗓音,欣喜地念著簽詩。「君今百事且隨緣,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嘆年來不如意,喜逢新運稱心田。此簽好事重重,名利漸達,財緩發,婚可定,行人有信,病漸安,訟得理,時運亨泰,孕生貴子,風水合利,自有稱心之望也。真好,是上上大吉呢!」
為什麼人家求的簽都可以好成那樣?湛離落寞地微微側臉,發現求到上上簽的居然是閻天痕和他的「未婚妻」!
見他的「未婚妻」求到上上大吉的好簽,一臉幸福洋溢的表情,而她自己卻連求兩支都是下下簽,老天爺為何偏要這樣惡整她?一股無可言喻的憤惱霍然沖上她腦門。
「與君夙昔結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緣──」湛離用力捏緊了簽紙,顫顫咬牙,滿眼深仇大恨地狠瞪著他。「閻、天、痕──」
這一聲憤恨切齒的低喃,愕住了紫妍和閻天痕的「未婚妻」。
「你們認識?」不知情的兩個人錯愕地看向湛離和閻天痕。
閻天痕一時不明所以,怔愣地望著湛離,整個心神漸漸被那雙怒火亂焚的眼眸吸進去了。
湛離眼角余光瞥見閻天痕的「未婚妻」一臉茫然不解的神情,她心頭忽地閃過一個邪念,忍不住有了索性與閻天痕玉石俱焚的報復念頭!她把滿月復的惱恨妥善收拾起,換上一張無助心碎的淒楚面容,大步一跨,直接撲進他懷里!
「天痕,你怎麼可以始亂終棄?你不是跟我海誓山盟過的嗎?怎麼可以狠下心另娶她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如此一番幽怨淒絕、哀哀切切的控訴,當場嚇傻了閻天痕。
「阿離!-在干什麼?」紫妍駭叫,簡直被湛離的舉動嚇飛了魂。
「你是不是要成親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湛離仍在大演血淚交織的棄婦戲碼,但是,當淡淡的男性氣息拂至她鼻瑞時,從來不曾和男人如此靠近過的她莫名地心跳加速,心底一陣慌亂起來。
這也是閻天痕第一次和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的女子如此靠近,錯愕驚詫之余,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整個人陷在難以言喻的躁熱中。
「哥,這是怎麼回事?她是誰?」閻天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眸,看著她無法理解的這一幕。
扮?!這個稱謂如一道響雷轟然劈進湛離的腦中,害她腦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
怎麼回事?她沒听錯吧?那不是閻天痕的「未婚妻」嗎?竟然是他的「妹妹」?!
天老爺!她到底干了什麼蠢事!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湛離尷尬羞愧得想自殺,驟然推開閻天痕,一把抓住紫妍的手,低著頭轉身畏罪逃走。
「阿離,-到底在搞什麼鬼呀?」紫妍被湛離的失常行為弄得一頭霧水。
「-不知道啦!那個男人就是閻天痕。」湛離一臉通紅且倉皇無措。
「啊!」紫妍大吃一驚,忙回頭想再看個仔細。
「別回頭,丟臉死了!快走!」她拉著紫妍,慌張地擠入人群中。她這輩子還沒有過此此刻更荒唐的經歷,糗到她只想把自己裝進醬菜壇子里去,放進地窖中不要見人了!
閻天痕怔然看著她急切逃跑的背影,半晌還沒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哥,你何時招惹人家姑娘了?還什麼始亂終棄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閻天香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沒有始亂終棄……」他辯解,電光石火之際,他忽然明白了湛離在搞什麼鬼了。想來她誤以為天香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所以才故意玩這個小把戲,目的是想破壞他的婚姻?
「那她是誰?你好像也認識她?」閻天香滿臉困惑。「我都被弄糊涂了。」
閻天痕的唇角扯出一抹荒謬的笑容。
「她就是湛離,咱們家的世仇。」
「什麼?!」閻天香詫異地驚瞪雙眼。「她就是湛離?」
「是啊,她在報那日的一箭之仇,大概誤以為-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吧?」想到她剛才尷尬臉紅的模樣,他就忍不住低低輕笑起來。好糊涂的仇家,想報仇也沒先搞清楚狀況。
「她可真有趣啊,居然想用這種方法報仇,哈哈……」閻天香掩口大笑。「哥,她不像你形容的那麼差呀!人長得不錯又很勇敢,可惜是咱們的仇家,不然我還真想認識她呢!」
「是啊,可惜是咱們的仇家。」他舉目遙望已經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哥,你沒喜歡上人家吧?」閻天香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閻天痕微-了下深邃雙眸。
「沒有,怎麼可能的事,我可沒興趣自找麻煩。」
「不過麻煩總是自己找上門來。」閻天香抬眸瞅著他,聳肩笑說。「我覺得你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交流得還不錯。」
「恨也是一種感情啊!」閻天痕懶洋洋地瞪她一眼。「-沒看她恨我恨得牙癢癢的樣子嗎?」
「有嗎?」閻天香柳眉輕揚,她倒是沒有注意到。「下回有機會再遇見她,我可得仔細瞧個清楚。」
「沒有下回了。」閻天痕斷然說道。「遇見她又不是多有趣的事,我可不想再遇見她了。」湛離那雙怨恨的眼眸總是讓他很不舒服。
「我倒覺得挺有趣的,她報復你的方法很別出心裁啊,好玩著呢!」閻天香天真地笑說。
「不管詛咒是真是假,我們和「湛家」還是少接近為妙。」他以平淡的語氣,掩蓋內心的波瀾起伏。
先祖的仇恨,他不想承續,那些遠古的冤案與他無關,他實在不想和湛離結下莫名其妙的冤仇。
他也希望,湛家能從詛咒的陰影中解月兌,讓湛離能有個好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