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完一個堂口的盤整,林淨累得走向「TearsforFear」,投給酒保陳瀚一個虛弱的微笑,要了一杯不摻水的威士忌,便坐在吧台,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瀕麟仍然跟著她,但這些日子以來,他拒絕跟她交談,冷眼旁觀的當個監督者的角色。
「坐下來吧,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林淨慵懶無力地說道。整個人也趴在吧台上,無意識地玩弄酒杯。她回想與霍麟許多溫馨的回憶,在她戒毒後的調適期里,只要那種又癢又痛的癮頭襲來,她就靠著煙酒麻痹自己,而霍麟也是二話不說,陪著她喝酒抽煙,好幾次半夜犯癮,他們在便利商店買了酒,直接蹲在路旁喝起來,那種共享的溫馨,只怕這輩子不會再出現了。
瀕麟想到的也是同樣的回憶,但他卻緊緊皺著眉。
林淨發現他沒有動作,不禁莞爾一笑。「現在我們為同一個老板做事,所以實在沒有必要互相仇視,是吧?」
瀕麟態度冷漠地落了座,開口卻泄漏了他的關心。「你喝酒還是喝得很凶。」
林淨微微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緩緩說道︰「我的自制力沒有那麼強,需要靠外力來支持我活下去。」
「所以,吸毒也是你抒發壓力的方法?」霍麟不甚贊同。
「呵!不是,絕對不是,我也知道吸毒不好,怎麼會用毒品毒死我自己呢?都怪陳春曉那個爛角,他怕我知道了他做的丑事,所以先用藥物控制我,可也多虧我咬牙受了,還認他做義父,才得到他的信任。」她又伸手要了一杯酒,陳瀚並不多言,很快地遞上,似乎很了解林淨的習慣。
室內彌漫起沉重而低蕩的音樂聲,他听得出主唱的聲音,跟他上次來時一樣,充滿金屬的空洞與頹廢,他就是從那種聲腔疊合到林淨的氣質,于是他望向林淨,她的下巴抵著酒杯,失神地聆听著。
一直到曲終,林淨才正視霍麟的凝眸,她淡淡一笑。「陳瀚知道我喜歡,所以每次都會為我播放。」
瀕麟看著他們的默契,忽然警覺,怎麼他沒有懷疑過陳瀚的身份。
「你真的只是一個酒保?」
陳瀚邪美漂亮的臉上透著笑意,語焉不詳地回答︰「只要林淨需要,我就是她的酒保。」
他的話引起霍麟的不是滋味,林淨感覺出他的介意,月兌口而出︰「陳瀚像哥哥一樣。」
陳瀚面露驚訝,斜睨著林淨。「你不需要解釋。」
林淨知道她沒必要做這種無聊的解釋,但做都做了,她一點也不在意。倒是霍麟的心,因林淨的解釋而釋懷,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高興什麼。
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有著沉沉的靜默。
午夜的PUB因為溫柔的金屬情歌,引得扯心而沉重。
瀕麟已經從詳細的調查資料中得知林淨的年齡,年紀堪堪才二十歲,這麼年輕的生命卻有著冷靜與無感,到底怎樣的訓練才造就她這麼特異?
「你的父親怎麼教育你的?居然讓你有著這種性格?」
林淨扯動嘴角。「生活在黑道世家,每天過著刀口舌忝血的日子,我的爸爸只教我一句話︰只要不死,怎麼樣不擇手段的方法都被允許。」
林善益的確是這樣說的,右氏將她放在林家,被林善益的老婆撫養十多年,林淨的確是她在林家的名字,只是她的作惡多端用的都是本名趙凝淨,誰敢相信原來在道上揚名立萬的趙凝淨就是林家長大的林淨!
瀕麟猛然想起訓練自己的長官,他也說過類似的話︰只要達成任務,怎麼樣不擇手段的方法都被允許。原來不管黑道白道,黑暗光明,只要是訓練,都要教人無情到不擇手段的地步。于是真正的霍麟,只能深埋在自己內心的深處,除非完成任務,否則這輩子不會見光、不會被承認……
「唉!」
林淨驚奇了。「為什麼嘆氣?」
瀕麟淺啜一口酒,無力地回答︰「覺得我們是某一種程度的天涯淪落人。」
林淨以為他說的是身在組織幫派的無奈,也不多加在意,拿起酒杯輕輕撞擊他的,兩人在無聲中一飲而盡。
終于,她跟霍麟打破僵局,不再隔閡得形同陌路,雖然這對她進行任務沒什麼幫助,但……但是她的心似乎為此而雀躍。
「哈!炳!我太高興了!」石立堯志得意滿地笑著,南關整合得差不多了,想不到北道在他的手上會興盛到前所未有的局面,老爸在天之靈一定也會偷笑。
「林淨,你果然很有能力,我沒有錯看你。」石立堯在慶功的宴會上不吝惜的夸贊,反正動動口而已,他相當知道怎麼籠絡人心。
林淨仍是一貫的淺笑,今天北道重要的干部全來了,將「全慶樓」的大型宴會廳妝點得熱熱鬧鬧。石立堯好大喜功的個性真是讓人一眼望穿,這種人的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她下意識尋找霍麟的身影,今天他並沒有監督著她,她從不敢想是石立堯已經信任她了,想必霍麟是有著更重要的任務。
一陣騷動,這時門口走進一對出色的男女,是霍麟與石瑩雪,他們連袂出席,許多人已經紛紛對他打起招呼,石瑩雪淺笑盈盈,展現大家風範,而霍麟那令人屏息、俊美無儔的長相,即使並未露出笑容,仍然有說不出的沉穩內斂氣質,眾人金童玉女的贊嘆聲不絕,跟著他們在主桌落了座,這時陸續送上佳肴,大家吃得不亦樂乎。
林淨不該吃得食不知味的,但是她有微微心酸的情緒,說不上來是不是嫉妒,或是羨慕,總之,她沒有體驗過那種很心安理得,不怕暴露在眾人眼光之下的愛戀,那該……該是一種幸福吧,可惜,幸福這個字眼,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落在她身上。
她低著頭吃飯,沒有為誰刻意展現她的魅力,只要她隱藏精神,眩人的美貌也只是一種尋常的美麗,于是,在眾人哄哄不絕于耳的嘈雜中,她只感到寂寞。
瀕麟看見了她的寂寞,內心情難自己的痛擰起來,她一直給他一種很寂寞很荒涼很頹廢的孤獨感,就像現在,即使眾人圍繞著吃飯,她身上散發的仍是一貫拒絕靠近的氣息,將自己孤絕于眾人之外,益發顯得特別。
猛然感覺熾烈的眼光,她不用猜就望向主桌,霍麟的眼眸閃著疑惑,沉沉地定著她。林淨苦笑,一定是自己又不自主地散發出情緒,只有霍麟,總是追隨著她的改變,忽然之間,她認為幸福好像也可以這樣定義。
她回他一個燦爛的微笑,很真心的,不帶任何算計。眼波流轉,他們在眾人喧鬧里取得瞬間的平和。
突然她的眼神凜冽一暗,注意到附在石立堯耳畔的人影,這時石立堯面色凝重,與霍麟及身邊男人走向宴會廳後的房間。
林淨撇嘴一笑,時辰總算到了。
石立堯在十分鐘後把林淨叫進房間。
「海生,認識一下,這是林淨,把南關毀掉的大功臣,現在已經是北道的一員了。」
佟埃生伸出手與林淨交握,有點驚訝這個將南關一手摧毀的女人竟有如此滑腴的肌膚觸感,更重要的,竟是如此年輕貌美!
「林淨,海生是統籌部的人,以後要互相協助的事很多,他可是北道數一數二的元老。」
林淨一笑。「幸會,只是面生得很啊!」
石立堯詭譎的表情充滿驕傲。「他有別的任務,所以很少出現。」
林淨不再發問,她曉得何時該適時閉嘴,免得變得打探隱私。
瀕麟在一旁不耐地開口︰「阿堯,你要林淨進來干麼?」他不該向林淨介紹佟埃生的,畢竟他的身份愈少人知道愈好。
石立堯浮起一張算計的神色。「林淨,這一陣子,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精彩,我想,你是很有能耐的人。」
「少灌我迷場了,有什麼計謀快說,反正這條命是你的,你還怕我畏縮什麼不成?」林淨太了解石立堯了,只不過這一次他要干麼,她的確猜不出來。
「媽的這右氏欺人太甚,我想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此話一出,在場三個人表情都是一變,霍麟皺眉道︰「阿堯,你不要鬧了!」
佟埃生也是嚇得一頭冷汗。「道門,這……。這不太好吧?」
石立堯看向林淨。「你怎麼說?」
林淨表情很不屑,「我說你是蚍蜉撼大樹,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妄想去動右氏,真是自不量力。」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石立堯差點對她揮拳相向,霍麟的動作更快,馬上拉住他。
「林淨,尊重他是道門,是你的主子。」
林淨聳聳肩。「我只是說出他的可笑,難道你們不這樣想?還是你們也認為北道的實力已經強到可以和右氏分庭抗禮?依我觀察,三、五個北道加南關的實力也許可以跟右氏打個平手。」
「閉嘴!」霍麟冷然地下令,雖然他知道林淨說的是事實,但是他並不希望石立堯惱羞成怒,做出傷害林淨的事。
但已經來不及了,石立堯脹紅的臉,顯示怒氣勃發。「你居然敢這樣長他人志氣,太可惡了!林淨,我命令你挑掉右氏一線堂口,若無法完成,你馬上自己去死!」反正南關也拿下了,他不在乎林淨的死活。
「阿堯,你別意氣用事。」霍麟皺著眉,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危險性!。
「好!我去。」林淨爽快地答應。
瀕麟反應非常激烈,他一把揪住林淨,惡狠狠地。說︰「你是白痴啊!不知道他在生氣嗎?你在挑哪門子的釁?」
林淨一下子腳離了地,整個人只好貼在霍麟身上,雙手更是順勢攀住他的頸項,她好懷念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深深呼吸之後,才緩緩地說︰「別為我擔心,我有這個能耐,不然也不過命一條,不是嗎?」
瀕麟霍的一下子丟下她,踱到一旁生她的悶氣,他好氣她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如果這樣,他也不必為她瞎操心。
石立堯冷眼看霍麟的表現,暗忖︰這個妖女仍然牽系著霍麟的情緒,自從她出現,霍麟才變得如此情緒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徹底奪取瀕麟的心思,這不是好現象,尤其瑩雪的一顆心都在霍麟身上,他可不要自己的妹妹傷心,也好,藉著這次不可能的任務除掉林淨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于是,石立堯擺一擺手。「我的心意已決,林淨,馬上去進行你的任務?」
林淨若有所思地看著佟埃生,狀似無心地說道︰「這樣吧,我去挑掉右氏離我們最近的北線堂口,老大,你同意嗎?」
佟埃生臉色一怔,隨即看向石立堯。
石立堯深思地看著林淨,緩緩說道︰「好,你放手去做。」
林淨回他一笑,眼中不可錯辨的出現嗜血光芒。
「方堂主。」
佟埃生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發現是今天晚上才打過照面的林淨,驚疑地發問︰「你怎麼進來我的房子的?」
「我想去的地方沒有到不了的。」
佟埃生有點不可置信,隨即想到她剛剛的稱呼,于是說道︰「林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剛剛石道門才為我們介紹過,我是統籌部里的佟埃生呀!」
林淨笑了笑,容貌因笑容顯得顛倒眾生,佟埃生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尤其又笑得這麼燦爛。
「是,我知道你是北道的佟埃生;而我說的,是你在右氏里的地位,隸屬‘夜魑’北線堂口的方生堂主!」
佟埃生駿異極了。「是石道門告訴你的?還是霍麟少爺?」除了他們,沒有人知道他的臥底地位。
「不,不是他們告訴我的,你再猜!」林淨似乎有意要延長折磨他的時間。「你……你是什麼人?」佟埃生開始覺得不對勁,他有非常不祥的預感。
林淨的笑容擴大,愈來愈顯悲哀,她開始為他感動哀悼。
「媽的,你耍我啊!」佟埃生準備撲過去,好好教訓她一頓。
林淨的動作比他還快,「刷!」一聲抽出短刃,抵住他的咽喉。
佟埃生瞪著那把匕首,就像被人定住一般,動彈不得,他知道了。「原來你是右氏的人!」所有右氏干部都有短刃,匕首代表身份,而刀柄上的綠苔刻痕,正是右氏不容置疑的圖騰象征。
「方堂主,看來你終于搞清楚狀況了。」林淨好整以暇,卻也沒放輕手上的力道。
佟埃生隨時注意她的狀況,諒他在右氏臥底多年,卻沒見過這一號人物,可是,對于竟能將他模透,到底是何底細?「能認得右氏所有堂主的,只有‘黑煞’以上的核心人物,難道你是‘黑煞’出身?」
「聰明!我跟你一樣子臥底,但看來我是技高一籌。」
佟埃生恍然大悟。「我們幾個在右氏的兄弟,原來全是被你坑的!」他已不是在詢問,而是用肯定的語氣指控。
今天他就是特地去向石立堯報告這件事情,最近所有在右氏臥底的兄弟全部遭到陷害,紛紛頂了幾件刑案,被右氏送進大牢,甚至還嚴重到有人被問了死罪.害他陣腳大亂,緊張地跑回來,沒想到居然都是眼前這個蛇蠍女的杰作!
林淨發出刺耳的笑聲。「沒錯,知道我為什麼只留下你?」
佟埃生額上流下涔涔冷汗。「你要親自處置我?」
「你實在不笨!」
佟埃生憤怒極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還怕你這個臭女人!」他突生一股沖動,想要跟對方一拼。
林淨丟下匕首,對佟埃生說道︰「撿起來。」
看到有武器,佟埃生危疑地撿起,等到匕首確實在自己手上,隨即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哼,你太高估自己了,難道準備徒手對付我?我佟埃生可不是弱者,今天是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林淨悲哀地搖搖頭。「那把匕首是讓你自殺用的。」
「你!」佟埃生發瘋似地撲過去,出手一刀直劃向林淨無瑕的臉龐。
林淨動作輕盈,幻覺似地閃過佟埃生,回身掏出懷里的手槍,準確地指著佟埃生頭部。
佟埃生握刀的動作仍停留在半空中,他開始恐懼起來,這個女人不是跛了腳,怎麼還有這麼快的身手?他開始瘋狂的運轉頭腦,想起「黑煞」里女人不多,她又是東方人,難道……
「你……你是……」佟埃生牙齒打顫,不敢說出那個答案,如果是她,怎麼可能還有命?如果是她……一幕幕殘忍恐懼的事件浮上他的腦海。「不要,拜托,拜托你不是……」
林淨沒有笑意的笑容擴大,那種空洞足以吞噬人心。「不要,不要什麼?希望我不要是‘黑煞的心’嗎?」
听到這個名號,佟埃生「咚!」的一聲跪下去,他居然踫到嗜血惡魔趙凝淨,雖然她不是「黑煞」里功力最強的殺人機器,但卻毫無疑問是最狠最邪,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手段的殘忍,令人不敢得罪,落在她手里,絕對是不得好死。
「臉色蒼白成這樣,難道我趙凝淨的名字這麼令人聞風喪膽?」她絲毫不改變笑容,就像一個被稱贊的小阿,欣喜地要對方再夸贊一次。
看在佟埃生的眼里,無疑是敲響了喪鐘,證實了他最害怕的驚疑——「趙凝淨」這個染血的名字,居然會出現在他的生命!
「落到她手上,還不如自行了斷。」
主意一定,佟埃生凝聚全身力量,將匕首插入自己的心窩。在斷氣的前一刻,竟仍出現慶幸的表情。
「死了?」她挑挑眉。「我真的這麼可怕?」
她收起手槍,動手將汽油灑滿屋子,順手點上一根煙抽了起來,等會兒這里就成為一堆灰燼,結束了北道派在右氏所有的臥底。
任務順利完成,她突如其來有一種更空虛的感覺,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成為一個連名字都讓人喪膽的惡魔?如果佟埃生不自殺的話,她會殺了他嗎?茫然與空洞一天,終于她的手也軟了,良心也發現了,然後替這些冤魂報仇,決定殺死自己?
不能再想了,她轉身離開屋子,將所有的遲疑隨同煙蒂,丟入灑滿汽油的屋中,不再留戀。
右氏北線堂口隸屬「夜魑」的勢力範圍,林淨並沒有事先通知,要做就做得逼真一點,而且她已決定讓自己失風被抓,也就可以順勢回歸右氏,將任務做一個結束,反正南關已滅,北道即便想對右氏來硬的,右氏也可以全力還擊,不怕月復背受敵,另一個她不想承認的理由則是,她開始害怕自己的情感因素會影響正常判斷,今天的行動霍麟仍然在側,她居然開始擔心霍麟身陷險境,等會兒不知如何讓他全身而退,雖然理智告訴她︰北道損失霍麟的話,就像大鵬折翼。于是當機立斷的決定抽身離開有霍麟的地方。
擺夜,她帶領自己的精銳部眾趁著換班最弱的時刻沖進堂口,準備殺雞儆猴地挑掉佟埃生曾經立足的地方。
但右氏畢竟不像南關,可不是尋常人說闖就闖的地方,他們面臨前所未有的還擊。一時之間棍棒齊飛,槍聲不絕。黑夜對「夜魑」來說根本不是困難,所以林淨一行人明顯佔了下風,她已經看準一個死角,準備用身體接受子彈,制造被擒的畫面。
在千鈞一發中,卻被人狠狠拽開,躲進牆邊,林淨驚訝地詢問︰「你做什麼?石立堯不是告訴你不能出手幫我!」
出手的人是霍麟,他親眼看見林淨的危險,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教人,一剎間,他的感情透明得任誰都看得出,
林淨充滿感動,真的感動,霍麟舍不得她,于是一雙眼盈滿情感,她怔然地看著霍麟。
瀕麟並沒有放松對她的箝制,急急地想帶她離開這里。「別發呆了,我們快撤,石立堯這個白痴,明知不可能的事還這麼不自量力,一條豬!」
入險地易,出險地難,一時之間整個北線堂口已布置完成綿密的火線,他們根本很難全身而退。
幾乎是同時間,他們一起開門︰「我掩護你,快跑!」但等她一說完,霍麟已先沖出,林淨對他大吼︰「笨蛋!」這里的布置誰有她熟,居然這麼輕率地先跑,不是找死嗎?
于是她想也沒想,沖出牆邊,順著「夜魑」的火線邊緣擦過,駭異地發現霍麟已經中彈,當下,她想也沒想,整個撲往霍麟身上,為他擋掉接連不絕的子彈。
隸屬「夜魑」的副堂主發現這個沖出來的女人非常熟悉,遲疑地命令停火,林淨一看機不可失,隨即放槍掃射自己的同僚,使力拖著中彈的霍麟離開。
瀕麟在痛苦中仍勉力強撐,減少林淨的負擔,但竟隱約听見了整個行動不曾交談的右氏人馬冒出聲響,他一回頭,捕捉到對方微弱而不可置信的聲浪。「凝淨小……」
他懷疑地看向林淨。「他認識你?」
林淨狠狠瞪視他一眼,吼道︰「是,全世界都認識我林淨,難道你不知道嗎?你這個笨蛋,拿身體去擋子彈,你以為你是金剛不壞之身,還是以為自己有九條命?」他害她心跳差點停止,不狠狠教育他怎麼能化解心中那種差一點失去他的恐懼。
瀕麟怔忡地望著她。「我第一次看見你真正發脾氣,林淨,你很在乎我。」他激動地撫上她的面頰。
林淨猛然別過頭去,發現自己泄漏太多感情,後悔的情緒讓她周身迸滿冷冽的氣息,在瞬間她已端著凌厲的神色,咬起牙根,與霍麟逃離右氏的北線堂口。
一回到北道總部,瞬時人仰馬翻,霍麟受傷的消息使得石立堯大為緊張,他和霍麟不僅是工作上的伙伴,更是好兄弟,于是整個總部鬧哄哄,林淨趁此混亂退出總部,思緒紛雜地走向「Tears
forFear」。
清晨的PUB沒有人,她用花盆里的備份鑰匙開門,走到吧台開了一瓶威士忌就瓶口喝下,突然之間整個精神松懈,她才感到身體相當不舒服,彎身發現自己的身體滲出血,她驚訝極了,兩個多月以來自己的月事並未出現,她懷疑這血不是月事,而是另一種她想也不敢想的可能︰小阿!
算算日子,一定是被抓回北道那一天,在霍麟極度憤怒而她震恐的情況之下,沒有人做了防備!這下子她茫然了。
門被猛然推開,陳瀚與另一個男人走進來。林淨換上甜美的笑容,輕輕地打起招呼。「老大,好久不見了!」
相對于酒保陳瀚的寵愛式笑容,另一個容貌俊逸的男子顯得怒氣勃勃,他不是別人,正是林淨的頂頭上司,「黑煞」頭號精銳——鴟梟尚追翔。
「凝淨,你搞什麼鬼!鬧事鬧到北線堂口,也不事先通知我!」
林淨無辜地笑一笑。「通知你多沒意思,這樣玩比較逼真嘛,老大,別生氣,師父怪下來我自己擔。」柔軟的言語中帶著剛硬不妥協。
尚追翔走向趙凝淨,他生氣的是另一件事。「‘夜魑’的副堂生說你傷了很多人,只為了救霍麟,你何不讓他死,解決我們的心頭大患?」
趙凝淨挑釁地揚起頭。「我高興讓他活著,你有什麼不滿,老大!」
尚追翔嫉妒的心痛,他沒見過趙凝淨如此維護過一個人,他雙手抓住她。「別說你愛上他,你不是那種會愛的女人!」
趙凝淨邪魅一笑。「我做任何事都不需向人報告,包括鴟梟老大你!」
「凝淨!」
陳瀚在一旁觀察到趙凝淨似乎身體有異,她的臉色刷白,毫無血色,于是伸手架開了尚追翔。「追翔,冷靜點,師父答應這件事讓凝淨全權處理,她自己有分寸。」
不容置疑的力量使尚追翔放開手,森冷的語氣充滿嫉妒嚙心的痛苦。「凝淨,我希望你公私分明,別讓師父失望。」
趙凝淨的表情桀驁不馴。「我知道該怎麼做,不用你提醒!」
尚追翔犀利的眼眸飽含無法傾瀉的感情,他好恨自己為何誰都不愛,就只愛上這種狠心的女人!不再說一句話,他轉身去承擔自己深重的內心傷痕。
「凝淨,你受傷了嗎?」陳瀚終于發現她的不對勁。
趙凝淨露出難得的無措表情。「陳瀚,我好像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