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議事廳里,有一股殘虐的氣息,大肆掀起道上一場腥風血雨,為的就是這一刻。
石立堯看了霍麟一眼,隱起戲謔笑容,緩緩下令︰「把那個女人帶進來!」
瀕麟清冽的眼神盯著被帶進來的林淨,她臉頰上顯而易見的灰敗帶給他報復的快感。
林淨一看見霍麟,馬上往前沖去,匍匐在霍麟身上。「霍麟,救我,我不想死!」
絕艷的臉上閃著祈求,卻也不忘擺上最搔首弄姿的神情,希望用這種霍麟深深迷戀的美色,可以溶解他臉上已結成冰霜的寒意。
瀕麟又心痛又鄙夷,這個女人居然還敢求他原諒!他冷漠地抽開被林淨扯住的袖子。
石立堯可不像霍麟那樣憐香惜玉,他腳一踹,把林淨扔下堂去。「賤人!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等死吧!」
林淨一陣昏眩,血絲緩緩流下嘴角,她艱難地抬起手,抹去咸咸的液體,不放棄地爬到霍麟腳邊,用一張楚楚可憐的面容對著他說︰「難道你不顧我們之間的感情?忍心讓我去死,躺在冰冷的黃泉之中,再也沒有溫度,沒有生命?霍麟,你救救我好不好!」
林淨沉啞的嗓音已經變化,又急又慌的語氣早已泣不成聲,粗糲的難以辯認。
瀕麟迸散仇恨的眸光似刀,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會那麼健忘吧,在囚禁室里,你是怎麼說的︰‘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這幾個字已經凌遲了所有我對你的愛,現在你居然厚顏地向我提感情!」
瀕麟扯住林淨的長發,殘酷地繼續說道︰「林淨,你以為靠這張臉就可以輕易地玩弄所有男人于股掌嗎?哼!這次你失算了!」
林淨臉色慘白,囁嚅不止的雙唇顫抖地不能停止,如果不認識她的人見到她這種神情,一定會發狂,只要博得她舒展眉頭、露齒一笑,寧願傾盡一生所有也在所不惜。
可惜遇到的是霍麟,他受過她的重挫,知道再美麗的容貌都只是騙局、都只是騙取他沉淪的工具罷了;想到此,他的心又因怒火而沸騰。
林淨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痛恨她,但是現在正處于生死交關,她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
她拉住瀕麟的手,哀哀地說︰「我……我是被逼的,為了生存,我一定要找尋活路,我……我是身不由己呀!」
「啪啪啪!」石立堯大聲地拍著手,懶散地說︰「很精彩、很動人!」
他狀似無心地走到林淨身邊,不留情地踩上她的手.低頭冷笑道︰「這種鬼話說給小阿子听都沒有說服力,你省省口舌吧!」
「痛……」痛徹心扉的銳利灼燒感傳來,她的手在石立堯刻意地加重力道下,不自覺顫抖起來。
瀕麟看著她,並沒有出聲阻止,漠然地注視眼前林淨痛苦的神情。
見霍麟無動于衷,石立堯愈發肆無忌憚,加重腳上力道,林淨看見自己的血汩汩流出,求救的哀怨眼神頻頻垂向霍麟。
瀕麟殘忍地開口︰「我不會再相信你的痛苦,也不會再相信你的謊言,‘南關’的名詞從此消失在道上,這都要拜你所賜,可憐你廢了腿仍然成不了事,現在連命都要賠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林淨只是搖頭。「我真的沒有選擇,求求你看在我們的情分上原諒我,霍麟,原諒我!」
林淨聲嘶力竭,一口氣順不上來,猛烈的嗆咳聲驀然暴出,一張美麗的容顏都已扭曲,泛得亮紅。
「嘖!嘖!嘖!」石立堯起身,腳下還用力轉了兩圈才抬起。「听听我們的小美人,好像不行了……」
林淨收回被踩得鮮血淋灕的右手,而痛到已經麻木的右手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
不能控制的淚水泛流迤邐灑下,她已泣不成聲,無意識而破碎地喊著︰「原諒我,救救我……」
瀕麟心中堅強的復仇之牆仿佛崩落一小塊,長久以來,林淨的每一個遭遇總是跟可憐緊緊相依,被撞斷腿、被打、被趕出租屋、吸毒……每次她最狼狽不堪的慘像,都被他-一目睹,難道因為這樣,他已經被這副可憐的神態制約,舍不得拋下她獨自受苦,要為她鞠躬盡瘁?
眼前這個淒慘兮兮的女人,曾是他以為一生不變的至愛,回想帶著她戒毒的那一段時光,還有兩人無憂無慮的甜蜜,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而她卻輕易打碎這樣的美夢,說她從不曾愛過他,這種打擊,把他撞擊得頭昏眼花,痛不欲生,一心要報復她這麼殘忍的行為,誓言一定要她付出代價,但是為什麼,眼前林淨淚眼婆娑,在囚禁室的那種狠勁早已消失,他、他的心竟泛起一陣心疼。
林淨看出霍麟的遲疑,實在機不可失,抬著受傷的右手,顫抖地撫上霍麟雪白的褲管。「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記得你逃走的那一天嗎?大門口那把對著你的槍口,你不會忘記吧?」
瀕麟眉峰凝然一攏,他當然不會忘記,那把對準他的槍口差點使他斃命,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的瞬間,那個人突然倒下,給了他一個空檔逃月兌,當時並未深思,難道……
林淨垂著披散的發,淒然說道︰「我很想救你的,但是身不由己,身為南關關長之女,我不能讓南關蒙羞。」
她的臉龐因回憶而茫然,瓷般的雪色肌膚也淚流不止,那種脆弱幾乎令人心碎。「我知道你的伙伴來救你了,雖然不能幫助你逃月兌,但是看著你平安離去,也是一種幸福,沒想到在大門口,我的手下準備放冷槍偷襲你,于是,我想也不想,一槍解決他。」「是你……」霍麟震驚地拉起林淨。「真的是你!」
林淨困難地漾起一抹笑。「為了你,就算殺人,就算與親人為敵,也在所不惜!」
瀕麟的內心有如翻倒調味罐,五味雜陳。「不!不行!她一定是裝的,不能相信她!」但是很無奈的,內心那座仇恨之牆發出巨響,轟然倒塌。
「我一點都不相信你!」石立堯搶過林淨,痛扯那把披散的發。「會制造假車禍自殘,又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以求進入北道的你,做什麼事都有目的,你會愛人?呸!我不相信,你又想耍什麼計謀,說!」
「阿堯,放開她!」霍麟無奈地對石立堯說。
「哼!」石立堯恨恨地放手,不信任的眼光在林淨臉上來回逡巡。
壁恨不已與聲淚俱下的一番攪擾,林淨的力量已經用盡,乞憐的眼光看向霍麟。「求求你救我,我還不想死。」
瀕麟鎖緊眉頭,他的決心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但放過她又心有不甘,到底她的話是真是假,諒他閱人無數,居然也出現盲點。
石立堯狠視霍麟,他討厭這種狀況,霍麟似乎有點動搖,本來打算在殺死這個女人之前好好羞辱她一番,沒想到居然出現這種始料未及的狀況。
「哼!可笑!」這個女人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明明知道殺了北道道門,一定會引起北道傾巢而出的攻擊,現在果然使得「南關」身敗名裂,被迫在江湖上銷聲匿跡,這麼笨的事情中間破綻百出,其中必然有詐,霍麟未必不知道這件事有蹊蹺,只是當局者迷,他得找出這個女人的罩門,讓她破功。
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一個有趣的念頭,隨即陰惻惻地笑了起來。
那毛骨悚然的笑聲傳進林淨耳里,令她非常不舒服,她畏懼地看著石立堯,這個難纏的家伙又想到什麼詭計?
「林淨,南關關長陳春曉是你的干爹吧!」
林淨驀然抬頭。「陳爸……不,我們關長還好嗎?」著急之情溢于言表。
石立堯的雙眼因殘虐而發亮,這個主意太好玩了。「來人,把陳春曉帶進來!」
瀕麟皺著眉。「阿堯,收斂點,別太過分!」雖然不知道石立堯要做什麼,但就自己對他的了解,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
石立堯拍拍霍麟的肩。「給你看一場懊戲。」
神情萎靡的陳春曉被帶上來,昔日狠勁早就消磨殆盡。
「陳爸……」
「小淨,你沒事吧?」陳春曉看見軟倒的林淨,還有淌血干涸的唇角,更怵目驚心的是右手鮮血淋灕。
林淨軟弱一笑。「不會再糟了。」
陳春曉和林淨悲慘的境遇一般,就如同楚囚相對,也只能相對無言。
卻沒想到,更殘酷的考驗在後頭!
石立堯走到兩人面前,看一眼林淨,又看一眼陳春曉,語氣因激動而高昂。「你們兩個落在我手上,都是得死,不過嘛,我也不是一個嗜殺的人,這樣吧,我們來玩一個游戲……」
石立堯走到門口,把手槍放在地上,平靜的語氣像在討論天氣。「手槍在這里,我只能讓一個人活命,所以……哈哈哈!了解我的意思吧!」
「阿堯!」霍麟拽著石立堯,他就知道沒好事。
石立堯反身抓住瀕麟,厲聲說道︰「他們殺了北道道門,也就是我的父親,現在我不過要他們其中一人償命,公平得很,你要阻止我嗎?」
瀕麟的心不會更沉重了,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反對什麼?看了淒慘落魄的林淨兩眼,他還是頹然地放下手。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陳春曉一掃萎靡神情,翻身沖向手槍,槍頭逼近林淨,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陳爸……」林淨沒有驚訝,表情卻因臉部肌肉的牽動,慢慢在改變,甚至,本以為力氣早已告罄的身體開始緩慢地移動。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變局的詭異空氣。
「小淨,原諒我,人都是要求生存的。」陳春曉的表情明顯松了一口氣,雖然林淨為他賣命,但緊要關頭各人自顧性命呀!
「哈!炳!」林淨抬眼看地,渙散的眼神逐漸凝結,四周的溫和氣息似乎卷入林淨的眸里,然後再迸散霜雪般的冰刃,只在瞬息之間,她的眼神泅成兩泓黑潭,比太平洋還深,比西伯利亞還冷,直勾勾地望進陳春曉的靈魂。
瀕麟心驚,他第一次看見林淨這種狂魅的眼眸,不由自主的,他向她靠近。
「嘿……別怪我,我一定會幫你厚葬。」陳春曉顫抖著,有點驚懼于她的目光。
「很好,你有機會活下去了,動手吧!」林淨噙著笑意,眼神的溫度依舊繼續低蕩,霍麟在其中讀出一種很疲倦的訊息。
陳春曉遲疑了一下,說道︰「你我父女一場,有沒有什麼心願要我幫你完成的?」畢竟林淨是他的義女,這些日子以來與她也算有親情,猝然要結束她的生命,還是有點不忍。
林淨的笑意愈來愈擴大,隨著展開的笑顏,眼神卻愈來愈深沉、愈空洞,看得陳春曉直冒冷汗,這已不是他認識的林淨!
就在短暫的遲疑間,林淨開口了︰「陳爸……」她的聲音粗糲沙啞。「我給了你機會活命,看來,你沒有好好把握……」
霎時,林淨一反剛才軟弱的姿態,全身蓄滿力量,長腿一掃,踢掉陳春曉不甚穩固的持槍,緊接著鵠身一落,撈起手槍對準陳春曉的下巴。
「去陪林善益吧!」
「你知道……」還沒有完成死前最後的叫囂討饒,陳春曉雙眼暴睜,滿臉驚恐的那一刻成為留在這世間最後的表情。
大廳內異常的寧靜,所有的人都被剛剛那一幕轉變所震懾,連一向心狠手辣的石立堯也是怔然。
最接近林淨的霍麟,還沉淪在剛剛林淨的神情,他不禁想知道,要有多深沉的疲倦,才會有那種無垠無涯的空洞?
林淨沒再看陳春曉,幽深的眼神灑盡一室蒼涼,手上的槍兀自冒著沁上天際的白煙。
「陳爸,殺人要果決一點,何必那麼遲疑,你在眷戀什麼?親情嗎?呵呵……」
尖利的笑聲回蕩四周,林淨舉起沒受傷的左手,對著自己的下巴扣下扳機。
「你做什麼!」霍麟向前一步打掉她的手。林淨更快,扣下了扳機,卻發現只是空響。
她疑惑地瞪著石立堯,用眼神詢問。
石立堯回了神,也恢復鎮定。「那把槍只有一顆子彈,可以防止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擁槍自重。」
林淨不置可否,受傷的右手隨意撥開霍麟握上的關懷,將手槍丟得遠遠的。
瀕麟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瞬間變化這麼大,剛剛她還卑微地祈求別殺她,那種可憐的狼狽樣現在居然一掃而空,周身散發的冷然氣息讓人不寒而栗,還有,剛剛她居然想自殺!
「為什麼你要自殺?」
林淨並不看他,聲音恢復往常的沉啞,絲毫沒有前一刻的慌亂倉皇。「我的目的達到了,這條命隨時可以還給上帝。」
隨即,她若有所思地對石立堯展開一抹很美的微笑。「你說的對,這個游戲真好玩,哈哈哈!」
石立堯感到一陣索然無昧,氣惱自己的氣勢矮在這個女人之下,于是他惡意地開口︰「我只答應讓你活下來,可沒答應讓你過好日子,林淨,你的噩夢現在才開始!」
林淨聳聳肩,狀似興趣地對他說︰「你準備怎麼對付我?」
石立堯瞧一瞧霍麟,這樣做或許霍麟會傷心,但卻是對付林淨最好的方法,于是他陰惻惻地說︰「你長得這麼漂亮,我想我的手下一定有很多人垂涎你的美色,作夢想會夢到享受你的身體……」
瀕麟怒視石立堯,他第一個不允許,就算林淨罪大惡極,也不準任何人對她動腦筋,他即使親手殺了她,也不準別的男人動她!
林淨搶在霍麟之前開口,她的嘴角在笑,眼里卻冷到冰點,酷道極致。「你要把我丟給你的屬下們,象個妓女般蹂躪我、摧折我的心志、折磨我的心靈?可惜如
你所說,為了達到目的,我連身體都可以貢獻,難道還會因為你的刑罰掩面痛哭,生不如死?石立堯,你還有沒有新的花招?」
石立堯憤怒地一把拽住林淨。「我要殺了你!」
林淨根本一點都不害怕,挑釁地說︰「好呀,先讓我流血,再凌遲我的身體,一片片割下來,還是剁成千段萬段?哼!我連雙腳都可以廢,生命都可以給,還有什麼酷刑奈何得了我,石立堯,你還能做什麼成為我的噩夢?」
「啪!」
瀕麟狠狠給了林淨一巴掌,打掉她眼中那兩簇跳動的嗜血光芒,這樣的林淨他已經不認識了,變得好可怕,她說話的聲音恍若從地獄傳來,熾烈與冰冷同源,逼得所有人冷顫連連,沒有一個正常人會這麼興致盎然的談自己的死法,她一定瘋了!
「我絕對不會殺你!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弱點,等我找到了,一定要毀了你!」
「我等你毀了找,只是……」林淨一臉不馴。「我勸你還是直接給我一顆子彈,免得最後死的是你!」
「你!」
林淨仍然繼續挑釁。「給我啊!一槍殺了我啊!」
「沒有那麼便宜,我絕不讓你死得痛快!」石立堯氣得臉色發青,恨恨地走出大廳。
空氣中凝結的肅殺氣息慢慢談去,廳內只剩下兩個人。
瀕麟僵硬著臉,拉住林淨的手用力地使她發疼,林淨挑眉望他。
兩個人在靜默的大廳中對峙,眼神的廝殺卻正熾烈,最後,霍麟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呢?明明已經要讓你活下來了,你為什麼還要故意惹他?」
她徹底挑起阿堯的怒氣,不知為何,他竟為她擔心起來,原本強烈恨她的心,卻在剛剛驚心動魄的「游戲」中徹底瓦解,陳春曉握槍想要殺死林淨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讓她死;甚至在想,只要她能活下來,就算跟阿堯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林淨幽幽地回答︰「你又是何苦呢?明明知道我不愛你,我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你為什麼還想要我活下來?」
瀕麟猛地抓住林淨,強迫她面對他的眼神;而林淨只是低著眸光,不願意抬起。
「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楮,然後再告訴我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你看著我!」
「難道你還不死心嗎?剛剛我親手殺了我的義父,為了生存,我連殺人都不在乎,你還想從我口中听到什麼謊言?」
「我不相信你會那麼殘忍嗜殺,一定有什麼苦衷!」
林淨失聲而笑,直勾勾地看著霍麟。「別為我編織什麼浪漫可饒恕的理由,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何不就像今天之前你恨我的態度。這樣會使我們兩個都容易一些。」
瀕麟腦中疑惑更盛,尤其是剛剛他站在林淨身邊,听到那句「去陪林善益吧」,「林善益」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準備把我關在哪里?」林淨揚著眉,似笑非笑地問。
瀕麟緊皺的眉峰不曾舒展,這個女人讓他又愛又恨,他想忍心拋棄她,不管她的死活,卻又舍不得放手,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再也不放開,這番天人交戰痛苦地在他內心煎熬。
終于,他忍不住澎湃的感情波濤,自棄地吻上她的唇,這個女人,是他生命里的煞星!
她閉上眼楮,品嘗他怒氣下卻依然銷魂的吻,也許,她應該要稍微愛他一點,當作對他的報答,但是……
「唉!別對我這麼好,若是我再一次的背叛,你不就被自己的感情燃燒得到挫骨揚灰、永不得超生?」
瀕麟猛然放開她,咬牙切齒地恨聲道︰「你還真懂得怎麼傷人的心!」
「我只是防患未然。」
瀕麟氣得不再開口,狠狠抓住她的手腕,連拖帶拉將她丟進儲藏地窖。「叩!」的一聲,重重落了鎖。
林淨環顧四周,濕氣襲來,四處都是冰冷的雜物,水泥地冷潮地直冒寒氣,看來,在事情發生轉機前,她得先讓自己別凍斃了。
在大廳那一幕,想必打動石立堯的心,她太了解像他這種凶殘狠辣的人,遇到另一個跟他一樣的對手,必定心癢難搔,恨不得納為己用,所以一定會好好利用她的「實力」來擴張自己的地盤,每一個步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林淨漾起笑意,如果石立堯知道,她根本已經猜到手槍只有一顆子彈的話,會不會氣得吐血?
打自小憊沒學說話就開始玩槍,每一把槍配備幾顆子彈該有多重,對她來說比吃飯還容易,槍是她的看家本領,所以她當然知道剛剛冒險扣下扳機絕對死不了。即使每一次的任務,她都很想要親吻死亡的滋味
找到兩只木箱之間窄小的狹洞,她將自己縮了進去,把臉埋在兩膝之間,那雙似乎自己擁有生命的瞳眸里,出現慣有的荒涼與空洞,仿佛容納了這一生所有的疲倦。
林淨猜得不錯,她很了解石立堯,對于林淨這樣一個行事乖張的人,竟產生惺惺相借,甚至想要進一步籠絡她。
「想到對我的懲罰了?」被關了幾天,終于被帶出儲藏地窖,林淨一身骯髒,身體明顯消瘦,卻不減桀驁不馴的氣質,對石立堯挑眉說道。
瀕麟這幾天根據「林善益」這個名字進行搜索,發現一個大秘密,當手下傳來一張林善益的照片時,他驚覺這個男人的熟悉,于是回想起當初林淨曾視為寶貝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中年男子就是林善益,一切謎團也得到解答。
石立堯得意地開口︰「我們查出你的底細了,林善益是你的父親,也就是幾年前南關的關長,在一次幫派火並中戰死,于是陳春曉才繼位成功。不過根據內部消息,林善益是被陳春曉派的人馬埋伏殺死,卻假裝是被對方擊斃,以便自己順利奪權。你是林善益的獨生女,與母親自小移民美國,想必你是從南關內部親林善益的部下口中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父親的死不單純,于是在一年前回國投靠陳春曉,並認賊作父,為的就是策動這一次的計謀,想藉北道的勢力滅掉南關,以報殺父之仇!」
一疊調查資料兜頭灑下,淨是林淨在美國的成長報告。
林淨撿起身旁的一張學歷影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述在校表現,于是她揚起冷笑。「挺詳細的,看不出來你這麼用心。」
說完,無所謂的將紙張拋向一旁。「你已經對我了若指掌了,也知道我的計謀,不過對我來說,心願已經完成,不在乎你想怎麼處置我。」
石立堯獰笑。「你有很冷靜的頭腦,計劃這麼久還能不動聲色,證明你是一個難得的冷血人才,我得好好地想想該怎麼利用你。」
林淨的眼神清冽,態度輕忽。「我強烈建議你殺了我,替你父親報仇,一報還一報嘛!」
石立堯忍住怒氣,對她恨得牙癢癢的,可是這麼冷靜殘忍的人才百年難得一見,與他不相上下,殺了未免可惜。
「我不會殺你。」石立堯說道。
林淨挑眉。「為什麼?」
石立堯像是欣賞藝術品般,對林淨評頭論足一番。「我喜歡你的狠勁,我猜想,你的目的除了殺掉陳春曉為父親報仇外,還很想拿下南關,繼承父親的志業,我說的沒錯吧!」
林淨嘴角牽動。「沒錯,果然我們是同一類人,你很了解我的心思。」
石立堯充滿了得意地笑。「這世界上的事物,有什麼是我不能掌握的,哈哈哈……」
「好,說出你的計劃吧!」林淨也不-唆。
「雖然南關死了陳春曉,群龍無首,但是各地堂口卻各自擁護人選,爭鬧不休,讓我一時之間也拿不下來,這樣吧,你就用你的影響力,統一各地勢力,若听從的就收編,若有反對,你就直接挑了那個地盤,為我北道開路。」
「听來對你百利而無一害,那我有什麼好處?」
石立堯上前揪住她的領口。「你還想要什麼好處?能饒你不死已經是莫大恩惠了,少在那里拿喬!」
林淨甩開他的手,不以為意地說︰「好好說嘛,干啥動手動腳,也不就問問罷了。」
石立堯仿佛天生就有虐待人的傾向,他一把又揪住林淨蓬松的亂發,咬牙切齒地說︰「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到哪里,這件任務我不會支援你任何人馬,而且會讓霍麟監視你所有的行動,可別搞怪或者擁兵自重,林淨,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說完,一把放掉她,毫不憐香惜玉。
林淨站穩了,模著自己被扯痛的頭發。「真是粗魯……」她實在搞不懂,石立堯怎麼會這樣對女人,難不成他愛男人?
瀕麟充分見識到林淨的冷靜與冷血,這陣子他天天監督林淨的行動,南關從北到南的分部被她-一踏遍,由于石立堯打定主意不聞不問,要看看她的能耐到哪里,因此並沒有給予人力的支援,所以林淨統整南關的過程非常辛苦,除了早就折服于她的小部分人馬外,其余所到之處都遇到反抗。
不過也因此看到她的深謀遠慮,她在南關這一年,早就埋下各地樁腳,利用從前父親的舊勢力為自己鋪路,而她的小部分部下也是精銳,通常很順利地將其余烏合之眾統整,霍麟想,如果林淨不進入黑社會,反而走的是正道,必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
每當林淨處理火爆場面時,他常常忍不住想要出手幫忙,但是殘存的恨意,卻使他冷然地袖手旁觀;而林淨也不討饒,就算全身傷痕,也狠勁十足的以牙還牙。在這個誰的拳頭大誰就有力量的黑道生存法則中,林淨慢慢得到她該擁有的勢力,而當霍麟坐享其成接收她辛苦打下的地盤時,她也二話不說,拱手讓出;于是理智上雖不允許,但在情感上,霍麟的心正以一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慢慢沉溺,終致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