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巧絹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在昨天之前,她白天是羅揚中學的英文老師,晚上身兼數職。但從今天起,白天她依舊教她的英文,晚上卻成了玉姬畫廊特約翻譯人員。
究其原因,當然與冠天賜有關,在無法忍受天天見不到她、無法忍受女朋友賺錢比約會重要的情況下,幫她找一個錢多事少離「他」近的工作,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正好凝玉的畫廊在開拓國外市場,需要英文流利的助手來幫她處理英文書信及傳真,巧絹是不二人選。
英文就像柴巧絹的第二母語一樣,別人需要兩、三個小時翻譯的內容,她半小時就搞定了,還有時間傾便把明日工作的分量提早在今日做完。要是換了別人,多出來的空閑不是休息就是喝茶,但她習慣了忙碌,所以在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後,又自己找事情來做,否則就會覺得對不起這份高薪。
凝玉給她的薪水比自己以往兼差的總合還多,現在她不用每天下了課到處趕場,而能應用所學,在一個充滿藝術氣息的環境下工作,不但具挑戰性,也很知性,對于也喜歡藝術的她,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工作了,只不過……
「為什麼你的工作量這麼多,我一定要向凝玉抗議。」冠天賜垮著臉,從進了玉姬畫廊後就一直坐在她身邊,不過才等了十分鐘便下耐煩了。
「我才做一個小時而已……」
「這種工作半小時就夠了,否則我們哪來的時間看電影。」
誰說要看電影了?真是的!在他的強迫下,辭去晚上所有兼差的機會已經很過分了,要不是因為自己也喜愛畫廊這份工作,否則她絕不靠關系進來。
既然接了這份差事,就要把工作好好做好,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跟凝玉小姐的賞識。
不理他,柴巧絹知道跟他說理也沒用,繼續忙自己的。
「乾脆我買一台手提電腦給你,你隨時可以工作,不見得需要一直坐在這里,就可以每天陪我約會了。」
「咦?你都沒事做嗎?這麼閑。」她好奇地隨口問問,沒有侮辱的意思,直到察覺周遭陰沉的氣氛,才知道自己似乎說錯話了,連忙冒冷汗的回他一個笑。
牛魔王果真咆哮了。
「你要搞清楚,並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朝九晚五,我賣的是智慧,可不是廉價勞力,公司大老板或董事長要拿好幾百萬才能買到我一張建築設計圖!」
「是、是,小女子無知,請大人見諒。」
這時候裝謙卑就對了,如果她還想保護耳膜的話,最好少開口,工作、工作。
不過只有她閉上嘴巴是不夠的,人家大爺的金口還開著。
「你到底還要忙多久?」
「再一個小時。」
他的指尖不耐地敲打著桌子,又開始碎碎念。
「裝病請假算了。」
痴人說夢話,假裝沒听到。
「信隨便回一回就行了,何必寫得這麼詳細,告訴對方想看作品直接到網站上瀏覽不就得了?」
懊吵喔!
「依你的速度,等我變成枯骨恐怕你都還沒寫完。」同樣是英文頂尖高手,看信跟速讀一樣的冠天賜,搞不懂為何回個信要這麼羅嗉。
柴巧絹深深嘆了口氣,幸好她是修養有加的和平主義者,適應能力強,習慣了他的脾氣後,已經見怪不怪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這位客戶很龜毛,如果不讓對方感覺到我們極力想爭取她成為客戶的話,她會不高興的。」她很有耐心地解釋給他听。
「你怎麼知道她很龜毛?」
「看她的用字遣詞就知道了。」
「我怎麼看不出來?」
「比如說‘欣賞’,一般人會用admire這個字,她卻用relish,可見她對事物的要求很高。」
壁天賜挑了挑眉,淡笑中有著不以為然。「說的跟真的一樣。」
柴巧絹對他的輕嘲不以為意,反而不慌不忙地開口︰「cake跟bread選一個。」
「bread。」他未加思索便月兌口而出。
「對你而言,東西的內涵此外在重要,要是被你發現內在此外表還糟,你會不客氣地批評到體無完膚為止,對嗎?」
壁天賜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對她準確的分析感到詫異,怔怔地瞪著她。
「了解我說的意思了吧?所以這封信是不能隨便回的,我還得專心工作,麻煩你先別吵我。」
總算可以圖個清靜了,希望這次安靜可以維持久一點,不過事實證明,這是她的奢想。
「你一定是蒙到的,或是隨便猜中的對吧?不然怎麼可能用蛋糕和面包就可以說中人的個性,或許我剛好今天想吃面包,明天就換成蛋糕也不一定,也或許我心里想的是蛋糕,故意跟你說面包不行嗎?這根本沒道理,所以你一定是掰的,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誰呀,麻煩哪個好心人把這人拖走行不行?她一定會感激得三跪九叩,做牛做馬以報此恩。
「你為什麼不回答?被我識破了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你好聰明喔,連這種把戲都瞞不過你,好厲害喔!」她用著佩服的語氣及崇拜的眼神對他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壁天賜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同時她還渴盼兮兮地央求。「等我把這封信寫好,可不可以過目一下,幫我看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看你可憐,就幫你吧!」
「謝謝。」柴巧絹回他明媚一笑,便又埋頭工作了。
壁天賜單手撐著臉盯著她的側面,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越想越不對,為什麼他有一種被耍的感覺?
遲來的了悟,令他逐漸眯細雙眼,射出銳利的目光。
嚇!
柴巧絹全身緊繃,因為一只手正輕掐著她細致敏感的脖子,手勁溫柔得令人不敢妄動,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輕輕呵出熱氣。
「你在敷衍我對不對?」
心虛的冷汗自她額角滲出,就知道他不好打發。
「我不懂你的意思耶……」
「真不懂麼?」
接下來淪陷的是她不曾被緊摟的腰,正被他牢豐地圈住,並似有若無地摩搓著。
「你放手啦!」她輕叫,脖子和腰被他踫得好癢又好熱喔,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敢耍我,道歉。」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她忙不迭地投降,算她怕了他。
「我要親你以示懲罰。」
听到他的話,害她又嚇得花容失色,一改先前的冶靜自持。不習慣男女親密動作的她,反而對冠天賜的「動手動腳」特別敏感,想假裝鎮定都不行,因為羞紅的隻果臉老早出賣了她。
她手足無措地低叫著。「不可以呀——會被人看到的——」
現在要逃已經太慢了,無謂的掙扎惹得冠天賜更覺得有趣。越相處越了解她的罩門,小家伙最大的弱點便是對肢體接觸手足無措,誰叫她不懂情調,老是忽略他,能看到她慌亂的一面真好。
「不準逃。」
她整個人被困在霸氣的臂彎里動彈不得,柔弱得像是虎爪下的小綿羊,如此不安而羞怯。他就愛她這模樣,可愛得讓人好想欺負她。
溫熱的唇貼上她的臉蛋,壞壞地啾一個,果然立即雙頰紅通通。他愛煞她的反應,更愛煞她身子的老實,勝過任何天使面孔或魔鬼身材。
第二次的親吻襲擊,進攻!
她的東躲西閃雖然保護了臉蛋免于被吃盡豆腐,卻不小心犧牲了耳垂,落入那灼熱的唇下親吮啃咬,惹來全身一陣輕顫,而他的手不住地撫模著她,不識情愫的身子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逗弄下發熱,使她覺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淺嘗即止的親吻當然滿足不了他,要嘛就不踫,要踫就生吞活剝,只可惜現在時間地點都不對,他暫時壓下心中的火放過她,免得燒得太旺而失控。
從他懷抱中得到自由後,柴巧絹羞得無顏見江東父老,只能將一顆熟透的隻果臉往文件里埋,假裝好忙地工作,但一顆心再也無法靜下來,隨時都得擔心他的偷襲,連打鍵盤的手指都一直出錯。至于冠天賜,嘴角則始終勾著勝利的微笑。
一個禮拜過後。
柴巧絹對玉姬畫廊的工作已經駕輕就熟了,她除了翻譯信件,也將來函的客戶一一分類,在一旁寫下自己的意見及對方的傾性喜惡,作為畫廊開發客戶時的參考。
這種未經見面、單憑信件來判斷客戶性向和心理的方式,可說是破天荒的創意。冠凝玉在商場上見過許多開發新客戶的手段,自己也嘗試過不少,要揣摩客戶的心理,可經由打听、電話拜訪、應酬或中間人牽線介紹,才有機會進一步認識。但是要開發國外客戶,除了藉由畫展打知名度之外,便只能發e-mail告知訊息,然後等客戶回信,中間要經過好幾次的信件往返,還不一定有機會得到會面的同意。
柴巧絹的客戶分類十分精準,經由她的建議可以九成抓住客戶的口味,誘發其對看畫及買畫的興趣,簡而言之,她為畫廊節省了開發客戶的時間與金錢。
「老板,你找我?」在門上輕敲兩下後,柴巧絹探進頭來。
「來來來,進來喝茶。」冠凝玉熱情地招招手,若幽也在,還有畫廊里所有的三姑六婆,全聚在一塊兒聊天,所以把巧絹也找來熱鬧一下。
「謝謝,可是我還有工作要做……」
「這麼累做什麼,偶爾你也該學著偷懶一下呀!」
這像是身為老板的人所說的話嗎?巧絹好笑地想著,不過既然老板開口,她便照做了。過去一塊兒坐下,捧著他人熱情遞來的藍莓女乃茶靜靜品嘗。
「好香。」她道。
「所以才叫你過來暍呀,這可是一位法國朋友送我的,台灣買不到哩!」
「因為老板先生為了基金會的事在忙而沒空陪她,我們才有這口福喔!」三姑六婆中的一人多嘴地說著,其他人也跟著笑了,惹來冠凝玉一記白眼。
「知道就好,還不感恩。」
「是是,奴婢謝太後賞賜。」語畢,眾人笑成一堆。
巧絹也跟著笑。來了一個禮拜,熟悉了這兒的環境,畫廊的工作跟一般制式的上班地方不同,這兒充滿了感性與自由氣息,所以她才喜歡待在這里。
「最近你和天賜進展得如何?」凝玉試探地問,其實一直很想探知內幕消息。
「普通,馬馬虎虎。」
「他對你好不好?」
「還不錯。」
「你們都做些什麼?」
「吃飯或看電影,偶爾去听音樂。」問這些做什麼?她奇怪地看著老板。
一旁的三姑六婆受不了這種大籠統的對話,忍不住插嘴。
「老板,你問得不夠深入重點,會得不到答案的啦!應該要這樣問,你們牽手了沒?有沒有親嘴?是親臉頰還是嘴巴?是深入還是淺出?」
「啊……」
「看她臉紅的程度就知道有踫嘴了,奸,下個問題,是溫柔還是粗野?是一分鐘還是十分鐘?一天大概幾次?」
「……」柴巧絹張大嘴巴,無言以對。
「什麼?他有這麼色啊?!」
「我沒說話呀!」她低叫了出來。
「你的表情已經招了,噢——捶心肝!麻雀都飛上枝頭了,我們到現在還小泵獨處,紅顏薄命喲!」
這……紅顏薄命不是這樣用的……算了,她還是不要多嘴的好。
凝玉欣喜地笑道︰「原來你們的感情已經很好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余的。」
「耶……擔心?」她不甚明白。
「老板是說怕你受委屈了,因為冠家的男人脾氣都不太好。」若幽體貼地為她說明。
「還好啦,我都是以平常心對待,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委屈。」
「你不覺得他是一個心思難測的人?」
「開始會覺得,現在不會了,其實他這人很好懂,相處久了,對他的行為模式就能了如指掌。」
三姑六婆臉紅心跳地問︰「你的意思是說,他身上有幾根毛你都曉得?」
「你們想到哪去了!」柴巧絹皺眉苦笑,請不要思想太黃好嗎?
凝玉在心中偷笑。這女孩果然很適合天賜,什麼樣的壺配什麼樣的蓋,巧絹不漂亮,卻絕對適合天賜,她很樂意成就這段姻緣呢!
老板帶頭偷懶,真是奇怪的地方。柴巧絹雖覺得納悶,但很喜歡這種感覺,沒有勾心斗角,單單純純的真好。
壁凝玉有件事情倒是很想問問她。「你的客戶建議表,對畫廊開發國外客戶這方面幫了很大的忙,可說居功偉,你能力這麼好,在這里似乎大材小用了。」
「您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以前曾在別家公司工作過嗎?」
「嗯,曾在一家外貿公司待過一年。」
「哪一家?」
「只是一家小鮑司,名字我也忘了。」柴巧絹對這個問題並不想多談,所以一語帶過,以前的事還是別提的好。
壁凝玉會這麼問,是因為覺得妤像在哪兒听過她的名字,不過或許是自己記錯了吧,如果看過像巧絹如此特別的女孩,她一定不會忘記。
叭完一杯女乃茶後,放下杯子,柴巧絹起身行禮。「時間不多了,我還有幾封信件得處理。」
「還早呀,別急嘛,再跟我說說天賜國中時的趣事!」凝玉意猶未盡地勸說,大夥兒當然也跟著幫腔,舍不得她走開,喜歡听她說故事,而且逗她很有趣呢!
「今日事今日畢,不可以貪玩。」柴巧絹堅持,拿人的薪水就要好好做事,這是她的原則。
員工比老板還認真,大夥兒覺得她不但有趣,還很可愛,她越正經大夥兒越想逗她。
「有什麼關系,才耽擱一點時間而已,不會死的啦!」
「可是待會兒天賜就要來了,不快點做完不行。」
眾人恍然大悟,故意用著夸張的語氣糗她。
「原來是趕著約會呀,奸羨慕喔~~」
「對呀對呀,好恩愛喔~~」
對大家的調侃她並未受影響,反而還一本正經地說︰「我是怕他來了我根本無法安靜做事,每次都被他吵得耽誤進度。唉,傷腦筋,我去忙了。」
向大家禮貌一鞠躬後,便回到她的辦公桌去,怔愣的眾人彼此對望了一眼。
「有沒有搞錯?她說傷腦筋耶!」三姑說。
「她知不知道自己交往的男友,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情人哪?」六婆道。
其他姑婆附和。「不過這也是事實,好像每次都是三公子話比較多,巧絹反而很安靜。」
若幽回想了下,說︰「我記得三公子不太跟女人說話的,看到他跟巧絹滔滔不絕地聊天時,我還真嚇了一跳。」
三姑六婆熱切討論後,由凝玉作了總結。「這就是巧絹與眾不同的地方,不刻意做作,隨遇而安,跟她在一起很輕松,讓人不知不覺就想黏著她。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個將我三哥當平凡男人看待的女人。」
眾人深有同感,遇到這麼一個特別的女孩,向來走在前頭、女人只能在後頭追著跑的三公子,這一回可要反過來,改由他追著人家跑,而且會跑得很辛苦。
也好,在讓那麼多女人傷心之後,他也該嘗嘗愛人的滋味和豐勞,這樣才符合因果循環,天公地道哪!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听過巧絹的名字耶……」三姑六婆中的一姑說道。
凝玉頓了下。「你也這麼覺得?」
「咦,原來你們也是呀?」
「我也有同感耶,還以為是記錯了。」
大夥兒吱吱喳喳討論紛紜,一旁的若幽已經向第二包零嘴進攻,曾經身為玉姬畫廊最得力助手的她,一邊吃著豆千一邊笑道︰「你們忘了?她本來是美商OO公司的總經理呀,曾經來函向我們訂畫,說要掛在新辦公室里。」
「耶?!」眾女齊聲驚呼,一臉訝異地瞪著若幽。
若幽看看大家,也呆了下。「你們沒印象嗎?」
「當然沒印象!」
有誰會記得每一個來過信件的客人?要把幾百位客人的名字相長相對上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是那些只交易過一次或只是來信詢問的客人,拉拉雜雜加起來就將近一千人了。只有若幽,真不知她腦袋是什麼做的,跟電腦一樣。
「你怎麼不早說!」
「沒人問我呀,而且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嘛。」她好無辜地回答。
「小姐,這世上沒多少人像你一樣擁有特異功能好不好?懷孕的女人居然記憶力還這麼好,太過分了喔!」
「說得我好像怪物似的,雖然我是在不得已之下離開畫廊,但是我的心不曾離開過這里呢!」蒙朧的大眼閃著水光,她的天使之淚又要將一票人的心給融化了。
凝玉忙心疼地安撫。「不哭不哭,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助手,雖然暫時被惡魔囚禁,不過我會等你回來的。」
「是呀是呀,誰說你是怪物了,你是我們最可愛的小鮑主。」在三姑六婆輪流逗弄之下,她終于又漾出招牌的陽光笑容,燦爛而美麗。
知道巧絹曾是全台知名美商企業的總經理後,眾人十分好奇。這麼優秀的人為何要掩飾自己輝煌的過去,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到資料庫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封信。」凝玉對員工們吩咐。
「可是對方不是熟客,又只交易過一次,我怕信件早消掉了,也許只能找到登記的紀錄。」
「何況上千封的信,怎麼找啊?」
「如果我記得沒錯,放在編號103367的文件夾里。」若幽好心地提醒。
眾人再度用著見鬼的表情瞪著她,一陣啞口無語。
「嗯?怎麼了?」
「沒事。」
憊說不是怪物,根本就是外星來的超人。
凝玉為此而陷入了深思。倘若巧絹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為了天賜的幸福,她覺得有必要查探一番,因為她了解天賜的個性,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女人有事瞞著他,當然,這也是因為天賜幼時不幸的家庭背景所造成的。
為了保護天賜,此事有深入查探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