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們兩人在交往,但也不是從此就相親相愛,一帆風順。
正確的說,是狂風暴雨,常常閃電打雷。
雖然她是他的女朋友,可是在工作上,她依然不改女強人本色,而且在商言商,就事論事。
「這個價錢不行,不能再低,如果他們不要,我們找別家出貨。」她堅持。
「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通路,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他也堅持。
「價格開這麼低,被他們吃得死死的,以後還怎麼做生意,不如另找合作通路。」
「另找通路?談何容易?這條線我花了半年時間才爭取到的呀。」王祖德幾乎要跳腳了,他為了開這條連鎖銷售通路,從請人吃飯、送禮、打通關,花了半年多的時間去布線,好不容易等到,人家終于給了一個簽約的機會,她居然一句話說不要?
「我問你,價格這麼低,我們哪有賺頭?」
「很簡單,從廠商那里再壓低制造費——」
「不行!」她一口否決。
「為什麼不行?」
「不能壓低成本,這會影響質量,公司不能冒這種風險。」
「不會有風險,因為——」
「我不贊成!若要壓低廠商的價格,我寧可換一家通路商!」
王祖德氣得臉都綠了,這個女人實在很固執。
「到底你是總經理,還是我是總經理!」
「我不管你是誰,就算你是我老公,我也不會妥協!」
「你這個女人!」
「怎麼樣!」
兩個人在辦公室里吵得面河邡赤,全公司的人都听到了。
對林淑惠來說,公私要分明,公司的生計不是她一個人的生計,該堅持就要堅持,管他是天王老子,她認為是對的,就要據理力爭到底。
王祖德最受不了她的固執,一點通融都不給,明明可以解決的事,她就偏偏不肯好好商量,兩人雖然成為了男女朋友,在公司里卻仍然各有理念,各持己見,吵得幾乎要抓狂了。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講理!」
「你這個男人才不知好歹!」
「真不明白我怎麼會看上你,一點都不可愛!」
「問你自己啊,我本來就這副德行,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真是瞎了狗眼!」
「我有病才會看上你!」
「男人婆!」
「王八蛋!」
兩人同時哼了一聲,並同時轉身,一個憤怒的離開辦公室,一個憤怒的回到自己的辦公椅上,臉色都極度難看。
像這種為了公事而爭執不下的狀況,員工早就見怪不怪,反正總經理和副總經理,今天吵得像世界大戰要開打,隔天就會和好,完全像沒吵過架似的。
他們之所以可以像老夫老妻一樣床頭吵床尾和,大部分歸功于王祖德晚上的功勞。
也許白天她是能力強的女強人,但到了晚上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白天受的氣不但要晚上在床上討回來,而且要加倍。
她一張利嘴只有白天有用,到了晚上就只有被他用唇堵住的分,甚至有時候白天吵得凶,冷戰好幾天,但是不出三天,員工就會發現他們的總經理抬頭挺胸笑咪咪的來上班,接著又會發現他們的副總經理低著頭很心虛的出現,然後脖子上多了一條可疑的圍巾,大家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圍巾遮掩的脖子上,肯定有很多總經理戰勝的吻痕。
盡避他們也跟其他戀人一樣,談戀愛並非一帆風順,他們個性不同,觀念有待溝通,總要經由吵架來磨合,好比兩塊有稜有角的石頭,互相踫撞在一起,總有地方要磨,總有人會受傷。
有時候是她太強勢,不懂得以柔克剛,有時候是他死不認錯,不懂得以退為進,但是不管吵得多麼驚逃詔地,或是冷戰得周圍空氣都要結冰,最後,總有一方懂得妥協。
例如某一回,他們兩人好不容易在忙碌的生活中找出一點時間去看一場電影,卻在路上又因為某件小事而一言不合,整個氣氛立刻降到冰點。
雖然吵架,但是電影還是要看,因為電影票已經訂好了,而且誰都不想放棄電影就這麼回家,結果冷戰的兩個人,一個定在前,一人走在後,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五公尺距離。
「小姐,我要拿電影票。」林淑惠站在賣票的櫃台前說道,而王祖德則是面無表情的站在她身後。
售票小姐臉上掛著服務式的笑容。「好的,請給我取票密碼。」將密碼快捷鍵入計算機後,售票小姐微笑地問︰「我幫兩位安排在第十排靠中間的位子可以嗎?」
林淑惠冷冷的回答︰「我不認識他。」
「啊?」售票小姐呆住,先是看看林淑惠,再看看她身後那位眼角正在抽動的男士,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可以。」王祖德神情森冷的回答。
眼前這兩位客人渾身散發的危險氣息,足以讓周遭的人跟他們保持距離,遠離這冷冽的空氣,售票小姐也不敢惹他們,忙將兩張電影票遞給他們。
林淑惠伸手拿了「一張自己的」電影票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無視于王祖德。
「哼,母老虎!」王祖德低聲咒罵了一句,伸手拿了「另一張自己的」電影票,也跟著離開。
兩人各自拿著電影票,誰也不理誰,難得的約會時間,卻因為一些小事的爭執而破壞了這美好的時光。
林淑惠緊握著手中的電影票,其實她也不願意放著大好時光不好好度過而跟他吵架,但就是忍不了胸口這股怒氣。以往朋友為了感情的事來找她談心時,她總是勸人家不要為了無聊的小事傷害另一方,甚至還會理性的分析事情的輕重來告訴別人,情緒只會壞事,只有理性才能解決問題。
誰知道當自己談戀愛時,竟然也出現了戀愛癥候群里的病癥,她開始計較誰愛得多,誰該讓誰,誰較有理,誰付出得多,誰輸誰贏,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也可以吵成世界末日。
她一向是個理性的人呀,何時變得這麼情緒化了?一點都不像那個直率坦然的林淑惠。
記得母親曾告訴過她,愛一個人,除了愛他的優點,也要愛他的缺點,如果覺得委屈,覺得難受,那不如放手,放過自己,也放對方去尋找最適合的對象,那也是一種愛的表現。
在感情里,甜蜜和痛苦的比例是一樣的,你不可能享受了甜蜜,卻不付出承受痛苦的代價,就像陽光照耀之處,一定有塊地方是陰影,而擺月兌痛苦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它,承認它,把它當成是兩人相處時的挑戰游戲。心態轉換後,看世界的眼光也會不一樣了。
她當然沒有辦法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態調整過來,但她願意學。
她在心中問自己,愛祖德嗎?答案是肯定的。想跟他分嗎?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她就得設法調整自己的心態去愛祖德的缺點,而且既然決定要這麼做,就不能覺得委屈,必須真正的接受。
看著手中的電影票,她真正的心意是今晚跟他享受一場電影時光,而不是在煩悶的心情里度過。
有了這個決心後,她轉身想找他和好,卻因為突然回頭,而不小心撞上了別人。
「搞什麼啊,你撞到我的名牌包了,走路不看路的啊!」一個穿著性感短褲又打扮時髦的辣妹很不客氣的瞪著她。
其實也只是稍微踫了一下,沒那麼嚴重,林淑惠雖然心里覺得不舒服,但畢竟是她先踫到人家,于是禮貌的道歉。
「對不起。」
「咦?是女的?我還以為是男的呢。」辣妹身旁的女性友人口不擇言的說道。
「不男不女的,真受不了。」辣妹繼續罵道,這可把林淑惠惹火了,她撞到人家,是她的錯,但不表示別人可以如此羞辱她。
當她正要開口和對方理論時,突然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將她摟進懷里,冷冷的搶了她的話。
「不過是撞了一下,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敝嗎?」
「拜托!我這是名——」正要開罵的辣妹突然住了口,一雙眼像是看到什麼不得了的畫面那般瞠目結舌,直直盯著眼前的無敵大帥哥。
眼前的男人,不只帥,高挺的身材、俊美的外貌,就算冷著臉也照樣酷斃了,讓兩位「外貌協會」的辣妹看呆了,只差口水沒流出來。
王祖德冷冷的掃視兩個性感的女人,不屑的哼道︰「有事就去告我,不準欺負我女人,死八婆。」說完摟著女友離開,徹底忽視那兩個張著嘴,被他的英俊傍煞到的女人。
林淑惠任由他帶開,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直直的盯著他的瞼。
俊眸掃下來。「干麼?」
「你罵她們八婆?」
「沒錯,有意見嗎?」很耍賴的理直氣壯。
「我們不是在吵架嗎?」她好奇地問。
「我們吵架是內憂,有敵人攻擊是外患,這時候當然要先停戰共同抵御外族的侵略,懂嗎?」
明明是歪理,他卻說得義正辭嚴,臉不紅氣不喘的,讓她听得很傻眼,因為這種情況在過去是不曾有過的,她認識的王祖德,對女人是很紳士的,絕不會當場傍人家難堪,只除了她林淑惠例外,不過這也是因為那時候王祖德沒把她當女人看。
現在他卻為了她,不顧自己的紳上風度當場罵人家,只因為不準別人欺負他的女朋友。
「你好沒氣質喔。」
「還不是為了你。」很蠻橫的口氣,他的額角都浮起青筋了,看來他受的悶氣也不少,而她,卻是完完全全的氣消了。
「對不起,我錯了。」她大聲的說出口,很爽快的向他道歉,而且兩手還環抱著他的身體,抬高下巴仰望著他,正式跟他道歉。「我不該為了一些小事跟你吵架,我一點都不想這樣,我其實很期待今天我們有個快樂的約會,我不想吵架,一點都不想,我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每個時光都是快樂的,我也不想跟你分手呀,我們別吵架好不好?」
一口氣把所有的話全部說完,要知道,讓她這個當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婆,又是第一次談戀愛、沒經驗沒歷練的菜鳥,低聲下氣的先跟他說對不起,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王祖德望著她,那原本活像別人欠他幾千萬的臭臉,終于軟化了線條,沒好氣地說道︰「胡說八道,誰要跟你分手,哪對情侶不是吵吵鬧鬧的,我也有不對啦,早就想跟你和好了,只不過被你搶先了,連這種事都要跟我爭先恐後。」
她欣喜的問道︰「你不生氣了?」
「我當然生氣啦,我又不是聖人,但我更不想吵架,難得一起看場電影,何必搞得自己不愉快?不氣不氣,我們兩人都不準生氣,也不準翻舊帳。」
她立刻爽快的點頭。「好,一言為定,以後如果有爭執,我會大方一點,不會小家子氣跟你計較了。」
「是我讓你才對,我怎麼可以允許我的女朋友比我有男子氣概,你多跟我撒嬌就好了。」
听到撒嬌,她一臉害怕心虛的回答︰「我……我盡量……你知道,我對撒嬌這種事很白痴的……」
他只是說說,見到她居然這麼認真的在思考這件事,而且還老實的承認自己很白痴,不由得放聲大笑。
他就喜歡她沒心機,低下頭當著眾人的面熱情的擁吻她,直到把她的唇吻腫了,讓她羞得無地自容只想把紅透的隻果臉往他懷里藏,他整個心情太好,罩在心頭的那塊烏雲早就煙消雲散了。
「電影快開演了,走吧。」他笑道,摟著她的肩一塊兒進場。
彬許以後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克服,畢竟他們的個性是如此的不同,也都還年輕,總想改變對方來符合自己的需求,但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差異,讓他們彼此互相吸引,彼此都在學習讓步的藝術,慢慢的,說不定他們會學到,要在戀愛的天秤中找到平衡點,是需要智慧的。
這次她退,下次換他讓,日子在忙碌和吵架恩愛中,也過得挺充實的。
為了公司的營運,王祖德特地到香港出差幾天。
雖然只是離開三天,但這三天沒見到淑惠,他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她,在香港把該辦的事情辦完後,他沒有多做停留,一結束公事就立刻返回台灣。
搭飛機回到桃園國際機場綁,他拉著行李箱往停車場走去,將東西丟到後車廂,上了車,發動他的跑車飛快的往台北駛去。
一想到待會兒就能見到淑惠,今晚就可以抱著她「打滾」,讓他整個人神采飛揚,踩著油門一路超車狂飄。
他正值年輕氣盛,事業順利,愛情得意,交了個女友還是他的最佳戰友,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有能力的女強人,完全不在乎她的能力超過他,甚至非常欣賞她的魄力。
他迫不及待想告訴淑惠這幾天自己到香港出差的收獲,享受與她對談的樂趣,淑惠什麼都可以跟他聊,他們可以從工作聊到球賽,從政治聊到經濟,就算辯論或斗嘴也樂趣無窮。
車子很快下了高速公路,駛進台北市區,在車陣中慢了下來,當他的車駛入巷道時,一轉彎就突然看到一只狗竄出來。
王祖德臉色倏變,立即用力踩油門,幸好他的車速已經放慢了,加上反應夠快,及時煞住車于,還發出尖銳的煞車聲。
他忙下車察看,就怕有個萬一,這次真的不能怪他,是狗狗突然沖出來的,真不明白自己怎麼老遇到這種事。
當他下車來到車前時,發現那只狗完好如初,就站在他的車頭前,還老神在在的用牠的狗爪搔耳朵癢,完全不理會他的車子。
王祖德松了一口氣,走過去對狗說道︰「噓,快走開。」這只狗就坐在路中間,也不打算離開,他若要通過,得把狗趕到一旁去才行。
狽狗只是慵懶的看了他一眼,居然不甩他,繼續在原地坐著搔牠的狗癢。
?居然有這種事?叫牠走還不走,打算霸佔路權嗎?
王祖德雖然心中不滿,但是基于上次的教訓和對動物的尊重,他還是耐心的請狗狗讓路。
「噓,快走開,你也不想被撞是吧?到一邊去,快——咦?」等等,為什麼他覺得這只狗好眼熟?
王祖德彎再仔細看清楚點,越看越眼熟,突然腦海里浮現另一只狗的長相,雖然那天晚上有些暗,可是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驚人了,所以那影像深深映在他腦海里。
他瞪大眼,張大嘴,不敢置信的指著眼前這只狗。
「我記得你,老天……你沒死?我以為撞死你了,可是你沒死!」
這毛色,這丑不啦嘰的樣子,而且狗耳上還有一塊黑色的斑點,他沒記錯,當初他撞上的就是這只流浪狗!
狽狗睨了他一眼,伸了個懶腰,然後嗅嗅他的車頭,接著居然走到車子的輪胎前,抬起牠的後腿——撒尿。
王祖德倒抽了口氣,牠竟敢在他的愛車輪胎上撒尿?路邊電線桿多得是,牠就偏偏挑上他的輪胎,這分明是挑釁!
他沈下臉,一股怒氣直冒到頭頂,拳頭緩緩收緊。
敗好,牠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可不能怪他了。
清晨六點,附有鬧鐘功能的手機響起莫扎特的音樂。
床上的人兒伸出手,習慣性的模向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睜開惺忪的睡眼瞄了手機上的時間一眼,將鬧鈴關掉後,又閉上眼。
不一會兒,雙眼猛然睜開,少了惺忪,多了銳利。
不對勁!
林淑惠直直的瞪著天花板,她察覺到不對,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來。
她稍稍抬起頭,望著自己的胸部,想要確定右邊上的那一抹觸感只是錯覺,然而,並沒有如她所希望的,在她沒有穿的渾圓上,正罩著一只手掌,而且,那不是人的手掌,看起來像是狗掌。
順著狗掌往右邊看,在她身旁竟然躺了一只黃色的小土狗,而狗狗的鼻息還輕輕吹拂在她的臉龐上。
林淑惠睜著驚恐的大眼,張著嘴,她整個人,不,是全身每一個細胞都驚醒過來了。
下一刻,她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夾帶著尖叫聲。
被叫聲驚擾的王祖德,也嚇得從床上跳起來。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
是小偷還是強盜闖進來?地震還是火災?
他緊張的四處張望,接著發現淑惠整個人背貼在衣櫃上,用著驚恐的眼神瞪著他,彷佛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
「你怎麼了?為什麼這種表情?咦?我的聲音怎麼變了?听起來像是狗叫聲?」
王祖德整個人呆住,緊接著一股透心寒的涼意從他的冷到了頭頂,他低下頭,倒抽了口寒氣。
看著自己的手,那已經不是人手,而是狗掌。
再看看自己的,多了狗尾巴。
他看出去的世界,又變回了黑白色。
Oh——MyGod——
「汪汪汪汪汪汪——」這怎麼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