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艷陽,照拂在波光粼粼的廣闊湖面,一艘流金飛彩的畫舫悠游其上,笙簫管笛齊鳴,曲調隆重,連遙遠兩岸的御花園內都能听得真切。
「子鑫,你為何這樣盯著朕?」郢仁單手撐頰,伏在畫舫窗欄上,他雖憑眺遠方水天一色的景致,卻也沒忽略身後的人。
「臣失禮了,皇上,您看上去心情很愉快呀。」
必話的人,長相清秀,一襲深緋色長袍稍顯寬松,初次見他的人,都會覺得他是個白面書生,很難將他與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精明商人聯系起來。
「呵,你有話就直說。」郢仁轉過臉,看著他。
「听父親大人提起,今日早朝您封給奕族領地不說,還破例給奕族騎士全年軍餉。」歐陽子鑫亦注視著皇上,無論何時何地,皇上都是那樣地貌美絕倫,令人屏息。
「嗯,那又怎樣?」
「所以宮里傳出,您看上了那漂亮可人的奕族少女賽杰婭……」歐陽小聲道。
「並非宮里傳,是你這麼想的罷。」郢仁起身,看向畫舫的前端,五名宮樂手正優雅地吹奏著。
歐陽曖昧地笑了笑︰「現在皇後人選未定,您稍有動作,傳聞肯定會在宮內蔓延的。」
「朕不會娶奕族少女為妻,不過……」
艙室中央的玉石桌上,擺著一座檀木古箏,郢仁在古箏前坐定,輕輕彈奏起來。
「不過?」歐陽追問。
迸箏里流出的曲調,比宮樂手演奏的更婉轉動听。
「朕確實相中了一個人。」
郢仁指法一變,古箏迸出一段深沉而激昂的旋律,歐陽的眼前頓時浮現出逶迤山巒,藤蔓遍野,蒼鷹在天際翱翔。
歐陽一時間驚訝得無語,皇上的說的可是意從心生的「相中」二字,而非視覺上的「看上」,且從鏗鏘琴聲听來,這份情愫已如燎原之火般熱烈!
「皇上……」等歐陽反應過來,想問到底是何方女子時,守候在艙外的太監瑞德進來通報,皇太後和榮貴妃前來面聖。
歐陽放眼窗外,一艘船型較小的畫舫,已停在十步開外的湖面上,兩位雍容華貴的女人,執手立在彩鳳船頭。
穿著金圍帔,年紀稍大的是皇太後,紫紗長裙,頭戴金釵的美艷少婦,則是後宮里最得寵的妃子——榮貴妃。
「擺駕迎接太後。」郢仁起身道。
歐陽看著這具有稀世俊美,又威武凌人的年輕帝王,忽然覺得,往後的日子恐有波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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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感謝聖上對奕族的恩典,杰婭從朝殿上回到西宮廂房後,立即搜羅出從家鄉帶來的繪畫工具,她一邊琢磨著如何盡快修復羊皮卷,一邊卻抑制不住地想再見皇上一面。
「角梟哥,我覺得皇上對奕族厚禮相待,全靠阿瑪提議進貢疆域羊皮卷。」杰婭笑道︰「要是族人知道靖國皇帝這麼欣賞奕族手藝,一定高興極了。」
「嗯。」角梟心不在焉地應道,手心輕摩擦著紅木台面,直至整個手掌都泛紅了還不停止。
「你的手被蚊咬了嗎?我給你上點藥水。」杰婭見了,關切地問。
「不。」角梟先否認,隨即又改口道︰「是的,不過不礙事。」
「請問角梟使者在嗎?」屋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喚,一听便知是太監來了。
「有事嗎?」角梟前去開門,栽植著兩株松柏的庭院里,站著先前見過的那位小喜子,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名宮女,手中端著盛了衣物的木盒。
「奴才給兩位請安了。」小喜子一臉餡媚︰「小的按織錦院管事儀妃娘娘的吩咐,懇請兩位奕族使者前去幫忙修補羊皮卷。」
「您來得真巧。」杰婭微笑道︰「我們剛收拾好刻刀和碳石。」
「還有,娘娘說,小姐在宮里行走,少不了披巾長裙的女官服,特讓奴才送來五套,絲綢長裙,外有珍珠細帶、玲瓏佩,小姐喜歡不?」小喜子說時,宮女便把衣服往屋內送去。
「好精致的紗裙!」杰婭驚喜得連連叫道︰「我真想好好感謝儀妃娘娘。」
「呵呵,如果兩位使者都已準備妥當,奴才這就帶你們去織錦院。」小喜子笑道︰「離這屋不遠。」
「有勞公公引路。」角梟原想要拒絕這素未謀面的儀妃娘娘的饋贈,但見杰婭這麼開心,也就跟著放松了心情。
太監帶著他們穿過一曲曲的花徑,一道道的走廊,越過一座座的廳堂水榭,一處處的亭台軒榭,約莫半個時辰後,方在一堵高聳的朱丹宮牆前停下腳步。
長得不見盡頭的牆壁上,瓖嵌著琉璃雲彩,松樹等浮雕,一對張牙瞪目的銅獅,踞守正東門兩側,氣勢十分雄偉。
「公公,這里便是織錦院?」杰婭將信將疑地朝大門里探去,一座白玉石的高大影壁,赫然立于眼前。
「不,這是靖德殿,織錦院還需穿過幾個殿堂樓閣……」小喜子話音未落,只听里面傳來乓乓兩聲脆響,像是器皿碎裂聲。
「哎呀!」小喜子哀嚎道︰「定是笨手笨腳的宮女打碎了西域古瓷瓶!」
「公公怎麼知道?」杰婭問。
「前些日,西域大臣向太後進貢了一對足有一人高的古董花瓶,今日太後就命宮女搬來裝飾靖德殿。」小喜子神色驚惶,如臨大難︰「不行,奴才得進去看看。」
才走幾步,他又回轉身朝角梟道︰「花瓶這麼重,奴才去了也不管事,不知角梟使者您能否幫奴才一把?」
即使太監不說,角梟也有幫忙的心思,憑宮女的力氣怎搬動得了巨大花瓶,于是他答道︰「可以。」
「公公,不必擔心。」杰婭道︰「我和這三位姐姐去織錦院就成了。」
「奴婢任憑小姐差遺。」那送衣服的宮女們,一一施禮道。
「使者大人!」小喜子看上去很是感激。
「角梟哥,事不宜遲,你隨公公進去,我在織錦院等你。」杰婭向角梟暫別後,便朝南面走去。
角梟看著被宮女團團簇擁,更顯得嬌小玲瓏的杰婭,本想關照她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在這守備森嚴的宮廷里,應該不需要他擔心吧!」在心中這麼想著,角梟便隨公公踏入靖德殿。
「啊!」角梟驚嘆出聲。
沒想到白玉影牆後,竟是一泓人工雕鑿的碧波水道,水色清純,兩座紅木橋搭建其上,在橋的另一頭,是廊柱略內頃,四角高挑,形成飛檐的宮殿。
「真厲害。」
簡直就像人間仙境,外面是飛閣流丹,氣勢非凡,里面寬敞的殿堂更是金碧輝煌,上萬卷書林立書架,琥珀、玉雕等古玩錯落有致,陳列其間,令人目不暇接。
「靖德殿原來是御書房。」角梟看著書案邊成堆的卷軸想道。
「小喜子公公!」一宮女從珠簾後出來,見小喜子連忙施禮。
「剛才听得一聲巨響,是打破什麼了?」小喜子邊尖利地質問,邊撩開珠簾走進配殿東堂,角梟跟著他進去,微微一怔。
東堂是寢室,一張近乎透明的薄紗簾,由金勾掛著從屋梁上垂下,如荷葉般漫開的紗簾罩著一張四方的床榻,隱約可見的金黃色床沿上刻著一些龍首圖案。
「狗命的賤人,竟敢打碎皇上最喜歡的水仙!」看清那碎了一地的白瓷和植物是什麼,小喜子頓時沉下臉,大聲喝罵跪在碎片和積水旁不斷磕頭的宮女!
「公公饒命!鮑公高抬貴手!奴婢實在是不小心……」宮女的臉色如白瓷般慘白。
「還敢爭辯哪,給我掌嘴!」
「是、是,奴婢掌嘴!」宮女失魂落魄地摑著自己的臉。
「小喜子公公,既然已經碎了……」角梟忍不住出聲,「就算了吧?」
「算了?皇上要是怪罪下來,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小喜子走前一步,厲聲道。
「水仙還可以救活。」角梟蹲在地上,雙手捧起水仙,放入一大塊碎白瓷上,里頭仍蓄著水,宮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折壽的奴才,反倒要使者大人伺候你了!」小喜子朝滿眼含淚的宮女啐道︰「打明日起,你就留在御膳房做個打水挑柴的婢女罷。」
「是……」宮女心傷欲絕地退了出去。
「公公,花無大礙,用新花盆養起來即可,恕我不能奉陪。」角梟沉下聲道,他對太監的勢利深感厭惡!
「使者大人!請您務必等等,太後的花瓶快送到了。」小喜子趕忙攔下角梟道。
「那我去殿前等,在這兒幫不上什麼。」角梟執意離開。
「不、不!您不可離開靖德殿,皇上他……哎呦!」小喜子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慌張地差點咬斷舌頭。
「皇上?」角梟剽悍的臉上交替浮現著疑惑、醒悟與被欺騙的憤怒等神情,他一把推開太監,邁開大步,直沖外殿大門!
「啊!」在踫地拉開丹紅門後,角梟赫然見到兩排衛士縱向一字排開在紅磚信道上,所有出路都被封住了。
「哼,真是守備森嚴的宮廷!」角梟自嘲自己過于天真。
「只要您好生待在這兒,奴才是不會為難您的。」小喜子借眾衛士的膽兒,一溜煙跑出殿門外。
「你!」
「皇上駕到!」
此時,不遠處的丹紅木橋上,來了一對對持鳳羽龍旌,雉羽宮扇,銷金提爐,焚著御香的宮女。走在太監掌著的黃金傘之下,龍袍加身,玉樹臨風的男人,正是設計軟禁角梟的靖國皇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監與衛士們誠惶誠恐地跪地接駕,角梟略一猶豫,也跟著跪在門邊。
「平身。」郢仁擺手道︰「傳話下去,朕與奕族使者有要事商談,從即刻起,任何人都不準擅入靖德殿。」
「奴才遵旨。」小喜子帶著不明狀況的衛士和宮女,直退到宮牆外,並駐守在銅獅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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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金鳥西墜,彩霞滿天,角梟看著立在—片火燒雲前的皇帝,好像玫紅色的余輝都由他身上散發而出以的,美得令人炫目。
繼而注意到那對明眸里毫不掩飾的,比雲彩更灼熱的直視,讓角梟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果不想讓人听見我們的談話內容。」郢仁踏入殿內,柔聲說道︰「你最好進來。」
但皇上越溫柔近人,角梟就越發無法放松自己,他邁入殿內的腳,絆在門檻上,咚地打了個踉蹌。
「你還是這麼冒失。」郢仁微露笑意,並吩咐道︰「關上殿門。」
必上朱紅殿門後,一瞬間,這幽靜的氛圍讓角梟不由想起臨仙水榭,早已點燃的精致宮燈,此刻更彌漫出一股蠱惑人心的燭香。
「皇上,有何要事,就請直說罷。」強行逼退腦海中不快的回憶,角梟鎮定地說。
「今日怎麼不穿奕族的皮裙?」郢仁坐定在一張鋪著金緞子的桌前,一臉遺憾道。
「這……在宮廷里穿官服比較方便。」角梟如實答道,內心卻掀起一陣莫名地驚悚,他低下頭,不再看向皇上。
「看來你已經習慣宮廷生活了。」郢仁莞爾一笑,又問道︰「那名奕族使女是你的什麼人?」
「回皇上,杰婭是我的妹妹,她現正在織錦院里修補羊皮卷。」角梟雖對皇上為何突然提及杰婭感到納悶,但依然誠實回答。
「織錦院的劉儀妃,端莊嫻淑,刺繡極佳,你妹妹倒有個好師傅。」
「是……」回想起先前收到禮物時,杰婭興奮的表情,角梟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
而就在角梟沉浸在回憶中的片刻間,郢仁悠然站起,龍袍外罩著的金絲薄紗落在地板上,他向前走動,金絲薄紗在地上無聲的拖過,燭光在他身後投射出搖曳的陰影。
「皇上?」一股怡人燻香撲向角梟的鼻尖,他愕然發覺聖上正站在他眼前,幽藍的眸子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
角梟想退後,可身後是緊閉的殿門,下人直視皇上是大不敬的,但他又無法忽視皇上的注視,窒息般的窘迫和緊張,讓他連耳根都紅透了。
老實巴交,手足無措,眼前的男人愈露出惶惑神態,郢仁就愈控制不住欲火的高漲。今日早朝上時亦是如此,見他不怕眾大臣的那股子蠻勁,就忍不住想靠近,想觸模他褐色的肌膚,當然,他最後也是這麼做了。
但是蜻蜓點水般的交擦而過,就好像羽毛撩過饑渴的身體,令人無法忍耐!迫使他一下朝,就心急火燎地安排這次「意外」的見面。
他是靖國天子,至尊至貴,他想要這個男人,為何要等?
「朕要你陪寢。」郢仁沙啞地開口道。
——這顯然是結束煎熬最好的法子。
「啊?」角梟騰地抬起頭,烏黑的眼珠,難以置信地瞪得渾圓,他幾乎竭盡全身力氣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上、上次是我多有冒犯,但請您別再拿我尋開心!」
「君無戲言!」郢仁伸出雙手扣壓在角梟的肩頭,角梟踫地撞在殿門上︰「朕決意要你,就算你不肯……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角梟又驚又氣,他很想這般吼回去,但一句「君無戲言」讓他更清楚認識眼前的美男子,他既然能賜予奕族平安,豐衣足食,亦能剝奪奕族的一切權益,更甚至包括性命!
「你意下如何?」郢仁絲毫不放松對這困獸的攻擊。
「我、我……」角梟的意志開始崩潰,眼前浮現杰婭被宮女帶走的情形。
杰婭日前在他們的手上,若我現在逃開,那麼她會遭受怎樣的下場?
盡避角梟的黑眸中迸射出強烈的憤慨,且一臉的厭惡,但郢仁還是感覺到手下的肩膀越來越松垮,最後不再抵抗。
「呵。」郢仁美如神只的臉孔上,洋溢著一抹魔魅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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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盞絹絲宮燈,隨夜風輕輕搖曳,發出兩道橙黃色的光暈,角梟赤果著上半身,仰躺在柔軟的龍塌上,不知是不是頭頂燭光亮得剌目,他微眯著眼楮。
寬衣解帶,只剩下單衫的郢仁,手持一杯白酒,徐步走向龍榻,才剛瞄了一眼角梟,藍眸便被這古銅色的健碩與美麗深深吸引住。
注意到角梟因為緊張,胸膛上沁出些許薄骯,更襯托出漂亮的肌理,與紅寶石般晶瑩的誘人乳首,郢仁的腰際頓時竄過激流般的顫栗,下月復蠢蠢欲動。
「白玉酒,要喝些嗎?」郢仁彎低身子問道,烏黑長發如水流般傾瀉在角梟結實的手臂上。
「不……」角梟往回縮了縮手,倒不是因為發絲的冰涼,而是皇上那含威的藍眸里,折射出非一般濃烈地欲求!
那恨不得將自己一口吞下的貪婪眼神,讓角梟想起在草原上放牧時,曾遇到過的一頭凶猛野豹,令他不寒而悚。
「咕嚕。」郢仁仰首飲下白酒,青瓷酒杯被擲于地面,發出鐺地一聲。角梟還未從杯裂聲中反應過來,他的雙唇便被不容轉圜地欺吻住。
熱辣的白酒,隨皇上鑽入口內的紅舌,如數灌入角梟的喉嚨,並一路火燒著進入胸口,他難受地緊抓皇上散開的金黃色衣襟,竭盡全力控制自己才沒推開皇上的壓制。
別熱且陌生的靈舌,如月兌韁野馬般在角梟唇內橫沖直撞,繼而又富有技巧地舌忝噬每個可觸及的一切。
角梟對這充滿狂野的侵佔毫無招架之力,臉色憋得通紅,他已分不清是泛上腦門的酒氣,還是濃郁地深吻讓他的心底撩起一陣巨瀾般地心悸!
角梟身上草原男人的青澀與雄性之氣,亦讓郢仁吻得渾然忘我,欲罷不能。
他撐在角梟身側的手,終按耐不住地覆蓋上角梟緊實平坦的小骯,享受這充份吸收陽光而顯得格外健美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