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到坐在玫瑰花瓣中的她時,嚇了一大跳,因為她臉色慘白得嚇人。
他急步走向她。「出了什麼事?」今天一下班,他就立刻驅車到她的住處,想將昨晚演出後發生的事情問個明白,他想要明白那個男人和她有什麼關聯,為何一看到他,她的反應會如此怪異?
但他沒想到,她竟然會坐在花瓣海中發愣?
湘君望向他,兩眼突然蓄滿淚水哭了出來,他急得伸手擁住她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說呀!這些玫瑰花是誰送來的?」
她抬起頭望著那些花,然後搖頭。「我不懂,怎麼會有人這個樣子,這麼美的花全都讓他給弄髒了。」
她的話讓他模不著丈二金鋼。「他?他是誰?」
她還是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陡地揪住他的衣領。
「你有沒有听過我罵人下流、卑鄙、無恥、齷齪過了。」
「沒有!」
「很好,現在你就可以听到,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人存在著?憑什麼以他自己的想法來強求別人?」
他很少見過她發那麼大的脾氣,在他印象中,她個性完美幾近像個神,也不會隨口罵人,直到現在……而他發現自己非常喜歡她潑辣的這一面,從她有限罵人的詞匯中,他抓出幾個點,待她停下來喘口氣時,他趕緊切入。
「你是怎麼認識這個男人?」
「他真實的身分我不清楚,經常出現在我表演的場跋中,自稱是服裝設計師,也不知是從哪得知我回來台灣的消息,想要請我做他服裝發表人,于公我和卡門服裝公司有約,不能為其他公司服裝做嫁,于私我已經要退出模特兒界,當然不可能同意,拒絕他好幾次,他就不再提,但反而要求我跟他約會,這點我更不可能答應,但他還是糾纏不休。」湘君厭惡地說道。
這話提醒了他。「那個男人可是數個月前在麗晶飯店把房間訂在你對面的那一位?」這件事發生在他和湘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所以他印象很深刻,難怪他會覺得那男人的聲音很耳熟。
「對!」她真快被那個男人嚇死了,他的所做所為已
經超過一般迷戀她的觀眾應有的界限。
「他現在又怎麼騷擾你?」
湘君從一個信封抽出一堆信交給他,他開始翻閱,剛開始那些信的內容只是單純仰慕崇拜之詞,可是後來整個內容用詞變得婬穢不堪,寫這信的人把她當作性幻想對象,將所有想像到的性行為模式全都寫在上面,過程極為變態、羞辱人,而且每封信後面都毫不掩飾地寫上名字——盧志輝。
天磊費了好大的勁才沒將那些信給撕爛,然後放一把火把它燒掉。可惡!居然有人這麼下流,他抬起頭看著她。「你接到這種信有多久?」
「好幾個月了……」她咬著下唇。「那些比較惡心的信,則是從那一次珠寶展後開始收到……」她真的覺得好恐怖,尤其這些信都是從……
「都這麼久了,為什麼你都不說呢?」天磊生氣地瞪著她,發生這種事為什麼一聲都不吭?
她低下頭。「我以為自己可以應付得來。」
「這些信都是從哪拿到的?」
「……守衛室的信箱。」
「什麼?」耿天磊整個人跳了起來。「他知道你住的地方?」
「他只知道我住這一區,但是切確的位置並不知曉,所以才會寄到守衛室的信箱。」
但單是如此,就足以讓她心驚膽戰,每次出門一定都要變裝,回來時一定讓計程車駛進社區中。
天磊深吸好幾口氣,才沒讓自己破口大罵,湘君則要他繼續往下看,當他看到最近幾封內容時,他的臉色再度變了,因為信的內容不再是那些婬褻的詞句,反而是恫嚇威脅——原因是寫信的那個人得知湘君要退出模特兒界,不再站上伸展台,憤怒要求她改變心意,要下不讓她好看。
看完所有的信後,天磊已經面無表情,外表看起來平靜冷漠,但是他眼中卻燃著熊熊的怒火,他已經不是單純的生氣,他現在有股想殺人的沖動。
「昨天他又送了花和信給你?」他冷冷地問。
她苦笑。「已經不是信了。"她將昨天收到卡片遞給他看。
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句話︰「你若是不改變退出模特兒界的決定,我就要你死!」
「在確定你真的要退出後,他就送來這些被撕成一片片的花瓣?」他整個拳頭緊緊握著。
「對!」湘君難過得捧起那些玫瑰花瓣,好好的花兒居然被弄成這樣,只為了要向她泄憤?實是太差勁了,這次她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算了,她站起身去拿掃帚,開始把散落在一地的玫瑰花瓣掃起來集中,她決定將它們做成花肥。
「我會再請人調查確定,若真是這個姓盧做的話,我要他付出代價。"他話中的狠意讓湘君嚇了一大跳,老天!她從沒見過天磊這一面。」你、你打算怎麼做?「
他臉上的表情令人驚駭,想也不想地,她急步走到他面前。「不行!這件事不準你插手。」
他不解地望著她。「你在胡說什麼,這件事情我當然要管。」向來冷靜的他,按捺不住對她大吼道。
她搖頭。「不要!這件事和你無關,我會自己向警方報案解決此事。」
他伸手攫住她的雙臂。「找警察?你難道不知道台灣的警察根本不會管這些事情的嗎?光是辦那些未破的大案子就已經夠焦頭爛額了,你怎麼會天真的以為他們會幫你處理這種騷擾事件?」他真會被她給氣壞。「他們頂多會派人關切一下,找到那個人約談訓誡警告一番——只要他沒真的動手傷你,就會放他出來,其他的事情則要由你按鈴具狀控告,搬上法庭來解決。」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把這些信都收得好好的。」她定定望著天磊。「我不是呆子,或許我什麼都不會,但對保護自己這一點,我可是相當有自信的,該反擊的時候,絕對不會客氣的。」說這些話的目的,希望能將他的情緒安撫下來。
他沒有听進去,他死命瞪著她。「什麼才叫做‘該反擊的時候’?這個人明目張膽騷擾你達數月之久,可是你卻一點表示也沒有,讓那個人更肆無忌憚,現在都已經拿你的生命做要脅了,才知道要反擊,你簡直是……」他實在想罵她少根筋、慢半拍,可是當看到她那寫滿慚愧的臉龐,便不忍再罵下去,他重重嘆口氣。
「算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從今天開始,你和嘉銘立刻搬到我家去,暫時住在那里,等那個人抓到,確定安全無虞後再搬回來。」
她聞言立刻搖頭。「不用了,這樣實在太麻煩,何
況我這邊還有警衛守衛,不會有事的。「想到要搬到他家,一種極怪異的感覺立刻升起。
他起身拿起外套。「若是你嫌麻煩,那我搬來你這。」他準備回去收拾一些衣物。
「不!」這更不行。
他轉過身子面對她,表情是不可置信的。「為什麼不?」
湘君靜靜望著他。「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此事是因為我的工作所引起的,所以……既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就該由自己來收尾。」她對他笑笑,然後將那些花瓣倒進塑膠袋中。
他看著她忙碌不停的身影,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要他出手幫忙?為什麼她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突然,他明白了,而這份領悟讓他痛徹心扉。
他為什麼一直沒看出來?從他們認識、化解敵意至今,她從沒讓他真正踫觸過她生活的另一面,他可以和她一道處理基金會籌備事宜,他可以開車接她和嘉銘一道參加家族聚會,他可以帶著親人去看她的表演——在她邀約下,至今為止,她只讓他參與她允許的部分,除此以外,她便豎了一道高牆,不讓任何人靠近、踫觸。
他居然直到此刻才發覺。
「我以為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忙並下為過。」他忍著心痛,勉強開口。
「就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不要讓你們煩惱。」
看著她背對他的身影,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內心的情感,以及郁藏許久的挫折和無奈,在她方才的拒絕下,再也抑不住的爆發出來。
「你說謊?」
他憤怒的語氣讓她吃驚轉過身子。「你說什麼?」
當她看到他的表情,她嚇了一跳,她從沒看過他臉上的表情這麼難看過,怎麼了,她說錯什麼?她有些不安地想道。
「我說你說謊。」他逼近她。「你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成家人,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
她不自禁的往後退,退到沙發邊,跌坐了下去,她震驚看著他!「你在胡說什麼?我當然有把你當成家人……」
他低子,將她困住,當她看到他的眼楮時,便再也說不出話來,有多久了?他用這種燃燒著火焰的
眼神注視她有多久了?在他熾熱注視下,她覺得內心有一角被踫觸,不敢再正視他的眼,慌亂別過臉。「你到底怎麼了?一點都不像你。」
「不像我?"他聞言靜了一下,然後開始哈哈大笑,笑得很大聲、很夸張,她不禁回過頭擔憂的望著他,突然他止住笑,再次,她被他的表情深深給震住,可是這次她沒來得及別開目光,她的臉已被他緊緊捧住。」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看過我。「低吼一聲,他傾身緊緊攫住她的唇,將她來不及出口的拒絕、抗議吞沒。
她眼楮張得大大,徒勞無功推著他的胸,不,不該這樣的。我不要!煩亂的驚慌和恐懼,讓她感覺不出那雙唇傳達的溫暖和情意,也感覺不出那是滿含絕望愛戀的親吻。
啪!一個巴掌聲重重響起!
湘君瞪視她發紅的手,整張臉布滿了淚水。
一絲溫熱的液體從他嘴角流出,他沒有擦拭掉,慢慢站起身子,眼神深不可測的凝視著她。「我不會道歉。」
看到她的淚,讓他的心像刀割一般。
「我知道你情願一輩子將自己關起來哀悼浩威,寧願一輩子只想著、戀著浩威而活,所以你不接受別人的愛,甚至不希望別人愛上你,只是事情永遠不會像你所想,人不會因為你的拒絕就停止愛你,若感情真的能夠掌控的話,我也情願自己能夠不要愛上你,明知你不可能……」他閉上眼楮,深深吸進一口氣,想控制竄流在體內的澎湃熱情。「但一切都太遲了,我已經愛上你,我不敢奢望你也愛我……」
他張開眼楮痛苦看著她。「但是你不能阻止我保護你,倘若你會為了我對你的愛而感到痛苦,那我發誓,只要將那個騷擾你的人繩之以法,確定你一切都安然無恙,我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的視線內,也不會再進入你的生活內,如你所願……」說到這,他臉上出現疲憊的表情。「不讓你感到為難和痛苦。」
「我下去和警衛溝通,叫他們多留心。」他輕輕將門帶上,留下一室的寂靜。
怎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湘君抖著手輕撫被吻得發腫的唇,整個人陷入狂亂的迷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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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嘉銘送上床睡覺後,她獨自坐在客廳。
有好長一段時間了,沒讓自己的情感起這麼大的波濤過,而她原本以為她已經可以做到不動心、不動情的地步……看樣子,終究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天磊……
餅去的回憶再度襲上心頭。
「湘君,你知道我最崇拜的人是誰嗎?」封浩威一邊吃著漢堡,一邊說道。
她向上面丟個白眼。「你已經講過N次了,不就是你的大表哥耿天磊。」她好笑看著他。「他完美無缺。
具有男子氣概,是男人中的男人,你將來一定要跟他一模一樣。「她將他每次提到耿天磊的用詞,倒背如流的說出來。
他聞言後,俊朗的面容上出現一抹靦腆。「我有那麼常說他嗎?」
「對!」她從沒見過耿天磊本人,但是從浩威的口中,知道他是一個很棒的人,是個優等生,國中時曾創下全國國中組田徑賽百公尺賽跑紀錄,高中時贏得全國籃球賽冠軍,除了在體育成績有這麼出色的表現外。
智育成績也是呱呱叫,高中畢業後即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第一志願,是全家族的驕傲,而浩威更是從小就崇拜這個長他四歲的表哥,兩人感情很好,對浩威而言,耿天磊是除了父親以外,另一個影響他最深的男性親人,亦師亦友,在整個浩威的成長過程中,幾乎都是以耿天磊做表率,並不自覺踏上他所走過的路。
對這個經常掛在自己心上人口中的偶像,曾讓她無限神往,在她想法中,封浩威已經是最棒的人,居然還有人比他還出色,這就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不過兩人始終緣慳一面,直到浩威十七歲生日時,總算踫了面。
他的出色外表和不凡的氣度及談吐,讓她明白浩威為何會如此崇拜的原因,所以兩人雖交談時間很短,也很客氣,但她已不自覺和浩威一樣,衷心崇拜這個大哥哥。
十年後,再次見到耿天磊時,便立刻對他產生莫名的信賴和好感。
他的高大、有著和浩威神似的俊朗,眼神犀利中不失沉穩,一舉一動優雅、穩重,和十年前最大不同的是,他臉上老掛著冷淡、客氣疏遠的表情,偶爾會閃過某種譏嘲似的神情,顯示出他是個極自制的人,不復初見時
的狂放,有的只是一股更凌厲的傲氣。
身為一個家族眾所目的繼承者,背負了另一層包袱,他的表現永遠都是合宜、冷靜,比誰都要負責任,因為他將是家族最信任、倚靠的對象。
而她在不自覺中,亦將他視為可信賴、倚靠的對她伸手撫住胸口,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只因為這些日子,他總是在她身邊協助處理一切事宜,無論是基金會上的事情,或者在面對耿家家族相聚時,他都在她的身邊。
可是她真的沒想到,他會愛上她。
他是一個如此出類拔萃的男人呀!
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感,她幾乎難以招架,也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抽出掛在胸口的項鏈,打開頂端的小靶子,露出封浩威燦爛的笑顏。
十七歲的笑顏。
捌威死時,她相信自己的愛情也隨之埋葬,這輩子的最初與唯一,在她的十七歲。
在往後的歲月中,發覺自己再也無法對其他男人產生好感及情愛時,她更深信了這點。
所以她放心的將自己生活重心放在兒子以及工作上。
有不少朋友和親人勸她,她還年輕,應該將心胸敞開,她還能夠再追尋另一段新的愛情。
真的,她都听了,只是心有其意志,完全不為所動她沒辦法忘掉、拋棄浩威,也不容許任何人來侵佔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和浩威之間真摯、純潔無瑕的美麗戀情,她相信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擁有了,就同她曾對他耳語過的——「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
所以,這輩子就愛這麼一次便夠了,對嗎?
可是當看到周遭的人因為愛情而悲、喜,看到向來是女強人的女友如小鳥般依偎在情人強壯的臂膀中,看到有人為愛瘋狂的付出……都曾讓她自以為已平靜的心湖涌起層層漣漪,在那一刻她也渴望能再去愛人,或者是有個臂膀能依靠,其實只要她點頭,只要她肯回報,便可以輕易得到仰慕她的人的愛。但是這種心情很快就被類似罪惡感、背叛人的感覺給淹沒。
若浩威今日還活著,他就是那個提供溫暖懷抱給她的人,他會給她無盡的愛憐和呵護……這個位置她
只保留給他……他永遠站在她心中為他設立的神壇上,無人能取代。
但今天在面對天磊強烈的告白時,她為什麼受到震動了?
湘君閉上眼楮,淚水慢慢溢出眼角,盡避不斷的告訴自己,就這樣過日子吧!可是心中卻好像有個大黑洞,充滿著空虛孤寂,總在她最疲累、情緒最脆弱,無法武裝自己的時候出現,像個大漩渦,幾乎把她整個人吞噬掉。
她是不是因為寂寞太久的緣故,所以才能讓他如此輕易挑了她的情緒?
無數個為什麼、疑問不斷地在她腦海中打轉,也幾乎讓她頭痛欲裂,她抱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
盡避理智不願意承認,但是心告訴她,日子將會不一樣了,她再也沒辦法像從前一樣清心寡欲的過日子。
雹天磊那熾熱的吻,已經將她心中那個黑洞打開了,讓她再也無法漠視那份蟄藏已久的渴望,再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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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另一份裝滿將她的照片割成碎片的包裹後,湘君和嘉銘幾乎是被人用羈押的方式,強迫搬進耿家的大宅中。
湘君本來說什麼也不點頭的,結果天磊冷冷丟下一席話——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就算了,若是讓那個變態知道嘉銘的存在,你猜他會怎樣對付嘉銘?「
听完後,她不再有任何異議,收拾簡單的行李,和兒子搬到這棟位于內湖,佔地千坪,有高大圍牆及最先進的保全設施的耿氏祖宅中。
她自己發生什麼事都無所謂,但她絕不容許兒子發生半點差池,因為他已是她僅有的一切呀?
住在這棟大宅院中,除了老爺爺耿雄威以外,便是耿晶透一家人。
雹晶透夫妻倆除了耿天磊這個兒子外,另外還有兩個女兒耿柔、耿雲以及小兒子耿禹。
雹晶晶、耿晶悌等已嫁出去的女兒,則在放假時才回來這邊,在這麼大的宅院中,除了少數幾個佣人和警衛以外,人員算得上相當稀少,所以當湘君帶著嘉銘搬進來時,使這個大宅又可以听到孩子無邪的笑聲,因而
增添了不少生氣和活力。
在搬來耿家一個星期後,雖然未再收到那些惡心的信件及包裹,但是那個嚇她人到現在仍未抓到,所以仍無法完全放下心來。
天磊一將證據收集好後,便立刻報警處理,當警察出面將那個名喚盧志輝的嫌疑犯帶回警局偵訊後,因嫌犯始終矢口否認有做過任何威脅雲湘君之事,所以在拘禁二十四小時後即被放出,而這麼一來就不得了,盧志輝不顧警察發出限制行動的命令,趁隙跑走,至今無人知曉他的所在處。
為此,天磊請了更多保全人員駐守在耿家,保護他們母子的安全。
一想到他這些日子為了她做那麼多的事,她整個心緒再度不寧。
湘君走到房間外的陽台上坐著,抬頭看著天空上稀疏的星月。
盡避她人已搬進耿家,天磊的房間也和她在同一層樓,但兩人卻很少踫面。
他要她暫時不要處理基金會的事,也不要露面,先乖乖待在耿家中,所以于公,他們沒機會交集。
于私……
他除了要忙耿氏企業的事以外,還要為基金會以及她的事煩心,所以經常到半夜一、二點才回來,而早上七點就出門。
另外,她相信,他是刻意在躲著她。
在寥寥可數幾次無意踫面中,他對她的態度都是極客氣、生疏的,全無過去幾個月的溫暖和熟悉。
對這乍然的轉變,她雖極不習慣,但又慶幸他這麼做了,只要他沒有再進一步向她表露感情,她就可以覺得輕松。
但是這過分的輕松外,為何還會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她真的已經不敢再向他示好或有其他情感的表露,因為她不知道分寸在哪?她或許能一廂情願將他當表哥、當朋友看,但他呢?他能嗎?
突然傳來的汽車引擎聲打斷了她的冥思。
雹天磊回來了!
奇怪!他今天提早回來了?
她皺起眉頭,本欲起身下樓詢問,想知道事情進行如何?但腦中閃過剛剛思及的問題,她又頹然坐了下
來。
她真的不知道分寸為何了。
正當她猶疑要不要起身時,他俊拔的身影出現,西裝外套月兌下搭在肩上,領帶已經拉開,松松的垂掛在胸前,動作優雅的走進屋子,在兩旁路燈照耀下,看得出他一臉的疲態……但仍難掩他的帥氣。
莫名的,胸口一緊,都是她害的,她內心盈滿無限的歉疚。
突然他停住了,仰頭望向她這里,兩人視線緊緊相鎖。
有那麼一會兒,她想拔腿跑進房中,可是他的視線像有魔力般,即使隔那麼遠,熱力依舊十足,將她釘得無法動彈。
仿佛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對她點點頭,像是和她打招呼似的,然後兀自走進屋中。
听到門關上的聲音,她才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沖過去將房門鎖住,似乎在怕他會突然沖進來。
老天!她在想什麼呀?意識到自己竟做出這麼怪的舉動,她楞住了。
你在怕什麼呀?她捫心自問。
可是當門上傳來的敲門聲,仍令她嚇得跳起來,她無助瞪著那片門板好半晌,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湘君,你睡了嗎?」他低沉有力的聲音透過門板清晰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還沒,有事嗎?」暗暗希望她的聲音沒有透露出任何慌亂木安。
「嗯!有些事想跟你說。」
武裝好自己後,她才走過去將門拉開,以平靜的面容面對他,可是當看到他眼下明顯的黑眼袋,以及疲憊的模樣,她頓時忘了一切。「天!你的臉色怎麼那樣難看?」她急切地問道。
他微微牽扯嘴角。「我沒事。」凝視著她滿含關心的臉龐,心里涌起濃稠的苦澀,這種關心是對兄長的吧?「後天是基金會成立大會的日子,要選出理事、監事及干部,我知道這基金會對你意義非凡,但是我希望你暫時不要出席。」
「為什麼?」她吃驚地瞠大眼楮。「我當然要去,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讓它成立,怎麼能錯過呢?」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警方到現在還沒抓到那個
盧志輝,在未確定他的動向之前,我不希望你曝光,讓自己陷入險境。「他嚴肅地說道。
她生氣瞪著他,累積多日的怨氣突然爆發出來。
「我拒絕再這樣躲躲藏藏,根本于事無補嘛!難不成他一輩子不現身,我就得躲一輩子嗎?整天關在你家嗎?」她的手激動地揮著。「我不要用這種方式,與其如此。我寧願現身引他出來,和他直接面對面。」
他明白她的心情,可是他真的不願意看到她身陷險境,若她有個萬一,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再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將那個人找出來。」他僵硬地說道,一想到那些警察居然如此大意,輕易就將人放走,放走後又疏于監管,結果讓人跑掉,便一肚子火,早知他應該提前接手。
「不!」她堅定望著他。「從現在起,依我的想法行事,後天——我絕對會出席成立大會。」
懊死!他就是怕她會這樣,這個美麗又固執的小腦袋。
在他皺眉張口拒絕前,她舉起手制止他發言,當她開口時,語氣是溫柔的。「事關我的安危,應當是由我自己來處理,但你卻一肩挑起來,結果讓你忙壞了,夠了,真的夠了,早該由我自己出來面對的,所以別阻止我,好嗎?你可以安排一堆人在我的周遭,但是請讓我參與。」
他牢牢看著她的面孔,她是如此的堅決、勇敢,讓人欽佩,也讓人感到挫敗不已。「我明白了,我不會再阻止你,但我也會在你身邊,這點你無異議吧?」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你為我做這麼多,真不知該如何答謝……」她輕聲說道。
誰知他聞言臉色一變,他不發一言轉過房子。「時間不早,你快點歇息……」
她困惑地望著他,不知他為何有此轉變?
「耿大哥……"她猶疑出聲喚他,當他轉過身子面對她時,她就後悔了——不該叫他的。
他臉上赤果果的顯露出內心強烈的情感。「你很清楚,我做這一切並不是要你感謝,只是單純想保護我愛的女人而已。」他低沉地說道。
無法負荷他所傳達的情感,她慘白著臉飛快地退回房間,將門緊緊鎖上,希望能將一切關在外面。
在寂靜的那一刻里,似乎可以听見兩人的呼吸聲。
雹天磊瞪著那片門板,若非理智告訴他,將這片門
板撞壞沖進去的話,將會帶來極大的騷動,他早就……
這個禮拜,對他而言有如身處煉獄,明知她和他就在同一屋檐下,明知她就睡在幾面牆壁之後,可是他卻不敢一親芳澤,甚至連見面亦不可得。
是的,他是不意避著她,自從那一晚,他沖動不顧一切向她告白後,就開始躲著她。
為什麼要躲呢?
原因很簡單,他不願見到她臉上對他露出任何害怕或嫌惡的表情,他會受不了,真的會受不了!
但是想見她、觸模她、擁她入懷中的卻又是那樣強烈,連自己都被這份強烈情感給駭住,他從不知道自己體內居然蘊藏著如此激烈的感情,為了壓抑這份被拒絕的渴望,幾乎要了他的命,所以他不敢回家,情願拼命的工作,讓所有的精力發泄殆盡,然後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回家,可以倒頭就睡,不再多想。
弄到這種身心近乎憔悴的程度,即使是超人也負荷不了呀?
他把頭輕輕靠在她的房門上,緊閉雙眼,今晚,他抗拒不了心中那份強烈呼喚,硬是提前趕了回來,誰知踫了面,喜悅欣喜之情不待言喻,但喜悅背後隨之涌起那股濃稠的苦澀和心痛,卻是怎樣也化解不開的。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終于他直起身子,他的手握住門把好半晌,終究沒有轉開,然後轉過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听到腳步聲逐漸走遠,她才將臉頰移開門板,扶著門緩緩站起來,還沒站穩又滑了回去,因為坐太久,兩只腿都已麻掉了。
她開始輕柔推拿兩腿肌肉,淚水則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滑落下來,怎麼那麼苦、苦呵……
今夜,隔著數道牆的兩個人皆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