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法國亞爾薩斯祥和寧靜的鄉間,有一幢聳立于葡萄園中、十八世紀建築風格的古老房舍。它有著紅瓦的屋頂、白色的牆身、尖塔和長方形的扇窗點綴,新鮮夾著葡萄香的空氣由幾扇敞開的窗戶流竄人房舍內,讓房子內的人感到舒服而干爽。
「翼!你不去,我要自己走了!」
充滿淡雅色彩的木門被人推開,伴隨著清朗聲音從屋內走出的俊彼身影,是趁大學最後一個暑假,和雷翼一起來亞爾薩斯度假的雷煜。
這放眼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如畫般的房舍,正是他們法籍的外祖父母,也就是母親法蘭愛絲親生父母所擁有的家產。
這里是原居于巴黎、有貴族血統的里歐夫婦,退休後所置產的養老地,住了十幾年,他們已經完全融人鄉間純樸的生活,和當地的葡萄農沒兩樣。
本來今天雷翼、雷煜兩兄弟說好,要在回國前騎越野腳踏車到處看看,當作這次度假的紀念巡禮;可是就因為要回國了,昨晚出門參加在法國認識的女孩們為他開惜別Party的雷翼,因為眾女孩的依依不舍,而陪她們跳了整整一夜的舞。
快清晨才被「放」回來的雷翼,一踫到柔軟的床鋪就癱了,現在根本動也不能動。要他離開那張讓他感覺置身天堂的軟床,恐怕得開起重機來抬。
昨晚的Party,一樣受法國女孩和華裔女孩歡迎的雷煜當然也受到邀請,只是他沒興趣參加,就讓雷翼一個人羊入虎口了。
他知道翼累歸累,昨晚一定還是玩得樂此不疲,否則不會待至破曉才歸來。
雷翼無法實現原定的計劃,不代表他也得放棄,所以經過一夜好限,現在正神清氣爽的雷煜決定一個人出門。
因為回國後和雷翼都得投身于家族企業的他,很清楚將來想要有這麼悠閑愉快的時光恐怕不太容易,因此即使只剩兩天也不能浪費。
其實他們兩個即將從大學畢業,再來已沒有暑假,這一個月是幾乎已接手雷氏企業的老大哥雷冀以外祖父母想念外孫為由,所以從五兄弟中挑出「剛好」有空的他們,用兩張機票將他們「遣送」至法國,替其他兄弟盡盡當外孫的孝心。
兩兄弟當然明白,這是大哥當作畢業禮物送給他們的一個月閑假。
「煜!等等!」
跨上越野腳踏車,正準備出發的雷煜,因為屋內追出的叫喚聲而停在原地。
煜轉過頭,看見的是年老卻健朗的外祖母那慈祥中微微發福,看來極可愛的圓圓身軀和臉孔。
「怎麼了?女乃女乃。」他以極流暢的法語問道。
「寶貝,你要回來吃午餐嗎?」疼愛外孫的瑪拉姆提著一個野餐竹籃,和藹地笑問。
對有一樣的清俊外形的兩個外孫,她絕對不會比較偏愛誰,只是相效于雷翼老和女孩約會不在家,對于總是貼心地留在家里陪她和法藍克的雷煜,她總會忍不住包加疼惜。
「不一定,女乃女乃。」他據實以告,沒想到這個問題。
瑪拉姆帶著笑意上前,將捧著的野餐籃,用左手的手時支撐,把籃蓋打開給他看,「寶貝!女乃女乃特地替你準備了三明治和葡萄酒,你要不要帶去吃?」這是在昨天知道他的計劃以後,她今天一早就起床為可愛的外孫所準備的,萬一他真的趕不回來吃午餐,至少可以先填填肚子。
雷煜微微一笑,接過外祖母手中的野餐籃掛在越野腳踏車上,傾身在她臉上親見地吻一下。「謝謝你,女乃女乃。」
對于一向對他們五兄弟一視同仁,慈祥又親切的外祖母,他不至于表現得太淡漠。要說他隱藏對人不熱情的個性,去討好外祖父母也行,只是在幼年有過一次經驗以後,他就是不願意外祖父母因為「誤會」,被他無心的冷淡所傷。
難怪雷家其他的人都覺得他每次來到法國,一面對法藍克和瑪拉姆,就會像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離那如畫般的房舍愈來愈遠,回頭看的雷煜發現外祖母還在揮手,他也回應地揮揮手,在人影消失後收起笑容,正式開始他在法國最後的一次出游。
不知離外祖父母的家有多遠,騎腳踏車隨性而走的雷煜抬起頭,發現已日正當中,他知道大概趕不回去吃中餐,便開始尋找適合的休想和野餐地點。
離不遠處的一條小壩旁,有一棵足以遮陽的大樹,他決定在那兒野餐,不但可以休息用餐,吃完東西也就近有地方洗洗手。
瑪拉姆的準備很齊全,野餐盒里不僅有足以果月復的食物,還有藍格條紋狀用來鋪地的野餐巾。
雷煜將野餐巾攤開鋪在地上,把食物從野餐籃里拿出來,在動手享用前先閉上眼,十指交疊說起感謝詞,不過他謝的可不是上帝——「感謝親愛慈祥的瑪拉姆女乃女乃,讓我有這豐盛的一餐……」
當地張開眼楮正準備開始用餐時,卻看到沿著小壩旁,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搖蔽晃地朝他這個方向而來,好像隨時會不支倒地一樣。
這不關他的事,他不喜歡多管閑事,他一向鮮少主動招惹多余的麻煩。無心理會他人之事的雷煜視若無睹地拿起三明治。
不過,再怎麼事不關己,他實在無法就這麼無視前方那看似受傷無助的人影。該死!他丟下手中的三明治在心底咒罵著,一躍起身就朝那小小的身影飛奔而去。
那小家伙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原本不穩的身體當場撲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尿,接著那小家伙在踉蹌中爬起來,還搞不清楚方向,竟要朝河中走去。
沒錯!他是不喜歡多管閑事,卻不代表他會見死不救。
「小表!不想死就停在那里別動!」來不及趕到小家伙身邊的雷煜只好扯開喉嚨大喊,制止差一步就穩摔入河中的小家伙。
冰本上,那條河看起來並不深,可是依小家伙搖搖欲墜的情況看來,落河後會溺斃也不無可能。他不太想弄濕衣服下水救人,要是還得做人工呼吸,那就更嫌麻煩了。
原本精神委靡得像快死掉的小家伙,不知哪里來的精神,烏黑的雙瞳在瞬間布滿防備,軟綿綿的身體,在片刻間轉成刺犯般的武裝,循聲警戒地面對朝自己跑來的人影一副備戰府敵的凶悍狀態。
由遠跑近的雷煜,幾乎要相信起世界上真有神跡,不然他怎麼能親眼看到一個明明毫無元氣的人,竟在瞬間充滿生氣,一掃原有的頹靡。
「我警告你,我不是什麼小表!不準你這麼叫我!」
謗本沒力氣說話的小家伙,卻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將話吼出口,硬生生地砸在他的俊臉上。
顯然「小表」兩個字,剛好是這小家伙最諱人言的禁忌。
雷煜以審視的目光,看著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家伙,將小家伙狼狽的模樣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髒兮兮的衣服和牛仔褲,短短的頭發也亂成一團,瘦小的身後背著一個和主人差不多同樣髒,對小家伙來說已不堪負荷的背包。
幾個字眼閃過雷煜的腦海——一個髒兮兮的……
逃家小子!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雷煜想將小家伙拉離河邊,省得要是小家伙一不小心掉進河中,他還得下水「撈魚」。
「你滾開,我不要回去!」小家伙用力地推開他,突然用日語吼著。
望著小家伙髒兮兮的小臉上那對晶亮烏黑的眸子,雷煜有一刻的微愕,那對烏黑的眸子里充滿銳利的防備,似乎將他當成某種得「逃離」的人。
「你以為我是要抓你回家的人嗎?」他不禁挑起眉,也用日語問。
原來小家伙是日本人,該不會是逃家以後決定來法國自助旅行,旅費被偷還是弄丟,才會落得現在這副狼狽樣?不過小家伙之前說的法語倒是挺流利的,害他還以為小家伙是長住法國或在法國長大的亞裔。
雷煜一臉可笑的神情讓小家伙迷惑,難道他不是要抓自己回去的人?
小家伙眼神犀利地盯著眼前出色的男子,吞吞吐吐地問︰「你不是……不是‘闕龍門’的人?」
直到這一刻,稍微松懈一點的小家伙,才比較仔細地去打量對方的模樣。
眼前這男人顯然不是純法國人,洋人的五官中難掩的是東方人的輪廓,是優生學中會令人贊嘆的混血兒,長長的睫毛下所覆蓋的是一對漂亮得驚人的眸子,琥珀色中帶著灰藍色的瞳孔,是她在法國也很少見到的瞳色。
這男人有絕對堪稱出色的外表。評鑒過雷煜後的小家伙不能否認,他足以和闕龍門里那些出眾傲人、一出現就吸引眾人目光的家伙相提並論。她猜這個男人應該是二十歲左右,比她大個四五歲而已,小家伙在心底暗暗評估。會說日語的雷煜讓她難消戒心,並沒有完全卸下防備。
听到她提起耳熟的三個字,雷煜只是不動聲色地搖頭,轉身說道︰「算了!你盡避在那里慢慢龍啊鳳的嚷,既然你不需要我的幫助,我走了。」
他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人家又擺明不要他的雞婆,依雷煜的個性,自然是走人。
至于「闕龍門」,大二暑假那年,去日本分公司見習順便游玩時,他在日本听說過這是某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卻沒想到會在法國再听到這三個字。
不過小家伙如果是日本人,會從小家伙口中听到這三個字也不算奇怪,只是他想不通像小家伙這樣外表單純的一個孩子,怎麼會和那種「組織」扯上關系?
「你——」誰在龍啊鳳的嚷,真沒常識,她說的是闕龍門耶!就算法國的「銀門」不是總壇,闕龍門在法國的影響力還是舉足輕重,一般人也不至于不知道吧!沒想到他會就這樣離去,小家伙一時無言以對,以至于只能生氣地瞪著他俊朗的身影,毫不遲疑地往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走去,就當作不曾發現自己一樣,開始享用起他原本要享用的午餐。
當雷煜咬了一口三明治後,即使有點距離,小家伙還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撫著扁平的肚子,她才想起自己有多餓。
雷煜以眼角余光好關地看著撫著肚皮、想偷襲誰似的小家伙,此刻正不自覺地朝他的位置移近,骨碌碌的黑眸直盯著他手中的食物。
在這種好笑的情況下,他仍只是若無其事地吃著午餐。看來小家伙之前走路會那麼搖來晃去,恐怕是餓壞了。
直到小家伙離他不到十步的距離,雷煜才拿起一個三明治,朝小家伙淡淡地問道︰「要不要吃?」
瑪拉姆替他做了整整四大塊的三明治,分一點給餓壞的小表也無所謂。
可是防心極重的小家伙就像野貓盯著要喂食的人類一樣,即使已經饑腸轆轆,還是十分地小心謹慎,不肯貿然接近人。
「不吃?那就不準在心底說我小氣……你不要,我就自己吃羅!」發現這一點的雷煜,無所謂地收回手,準備享用第二塊三明治。
說時遲、那時快,小家伙以餓虎撲羊的姿勢沖向他,在剎那間劫走他手中的三明治,不客氣地狠吞虎咽起來,再也顧不得任何事。
看這小家伙夸張的吃相,活像不知餓了多久的乞丐。雷煜把剩下的兩塊三明治都放在小家伙的面前,打開水壺的蓋子,邊喝瑪拉姆自釀的葡萄酒邊道︰「都給你吃吧!吃慢點,否則噎到我不管。」
要是這話出自雷翼的口,人家一定以為他是在取笑誰;但出自雷煜,卻只是老實地說出心底的想法。他的確只是不希望小家伙吃太快噎到以後,沒東西好怪,反而怪他不該給他三明治吃,才會害他噎到。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並不怎麼讓人喜歡。
連聲「謝」也沒有,吃完一塊三明治的小家伙立即兩手又各拿起一塊三明治,就像怕人家搶,或伯雷煜會後悔似的兩塊一起咬。
「咳咳……」
「竟然真的噎到。」望著猛捶胸口、臉色鐵青的小家伙,雷煜冷淡地道︰「告訴你不要吞那麼急,又沒人會和你搶。」
因為瑪拉姆沒有替他準備其他的飲料,他只好將手中裝著葡萄酒的水壺遞給小家伙。
小家伙以為是水,一接過手就仰頭猛灌,猛然吞下好幾大日以後,卻突然向前噴了一嘴,惱火地質問︰「你給我喝的是什麼鬼——」
小家伙的聲音在看見雷煜的臉色以後,瞬間消失。
不是見鬼了,只是那一口從嘴里噴出的葡萄酒,好巧不巧地全落在雷煜的俊臉和價值不菲的衣服上。霎時,潔淨的白色襯衫染上葡萄酒的斑斑紅點。一時,空氣仿佛凍結在他們之間。
盯著雷煜看的小家伙,因他轉綠的眸光而緊張得直吞口水。正以為他會惱怒地罵人時,卻只見他半垂下睫毛,緩緩地解開衣袖上的銀質袖扣,放下半卷起的長袖,用袖子去擦拭噴在他臉上的液體。
既然前半身的衣服已經慘不忍睹,雷煜也沒有必要介意袖子會髒。
「葡萄酒。」他沒有看著小家伙,平靜地回答,「女乃女乃辛苦自釀的酒,大概不合你尊貴的口,不過不喜歡喝也不用吐出來。」
顯然雷煜責難的不是被吐了一身,而是瑪拉姆辛苦釀的葡萄酒被糟蹋。
「干嗎諷刺人,我又不是故意吐出來噴你一臉一身的。」像是懺悔亦像賭氣似的小家伙,二話不說就拿起水壺中的葡萄酒猛灌進嘴里,證明自己並不討厭喝。
彬許雷煜語氣中對瑪拉姆的歉意,真的傳入小家伙的心中,不禁讓小家伙對未曾謀面的瑪拉姆也升起一股內疚的感覺……仿佛能體會老人家釀酒時的辛苦、心意,好像就這麼讓她給一嘴噴掉了。
「別喝了,你會醉的。」來不及阻止的雷煜,只能在小家伙不知喝下多少口酒以後,快速地奪回水壺。雖然是水果釀酒,喝多也是會醉的,更何況現在還是日正當中的午後。
這下糟了。看著小家伙的雙頰逐漸染紅,雙眸失去一定的焦距,雷煜的心底也逐漸泛起不祥的預感。
「喂!你這家伙老實說,你是不是亞奧派來抓我回去的壞蛋?!」連眼白都充上血絲的小家伙,跪坐的身體傾身上前,指著他的額頭質問。
顯然,這小家伙沒醉個十分,至少也有七八分的程度。
就知道會變這樣……雷煜無奈地按下那差幾公分就要戳上他鼻頭的手指,老實簡單地回答︰「不是。」
唉!他哪里知道「亞奧」’是何方神聖?不過現在的他,倒是希望這個叫亞奧的能夠就這麼蹦出來,認領眼前這個教他不知如何處置的小家伙。
期待每個喝醉的人都能有良好的酒品,是雷煜不會傻得去想的事。
「告訴你!你給我听好!我不要回亞奧那里去,我又不是他養的小狽,干嗎得一天到晚在他跟前轉,像只哈巴狗一樣討好他,連交朋友的自由都沒有?」瞪著眼吼叫的小家伙,顯然沒有把雷煜的否認听進耳里。
不是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相逢自是有緣。雖然是不太有利于他的孽緣,還是認了吧!
既然多說無益,雷煜開始動手收拾用完餐後的殘局,就當閑來無事日行一善,順便听听小家伙發牢騷。
「要嫁給霸道的亞奧,我唐希璇還不如嫁給你這個替他做事的壞蛋算了……」沒人阻止,小家伙嘛里啪啦地把一堆活月兌口而出,听得雷煜有些愕然。
這時,因氣憤而突然從跪坐姿勢跳起身的小家伙頭一暈,當場就要摔倒。還好雷煜眼明手快,立即接住小家伙軟軟下墜的身體。
一觸及小家伙柔軟瘦小的身體,雷煜這才發現,小家伙……竟然是個女孩?難怪她說什麼嫁不嫁的,剛才他還以為她是醉到語無倫次哩!
原以為她只是個發育不良、還沒變聲的小男孩而已。誰教她一身小男孩般的穿著和外表,眼神又犀利得不像女孩子,不過「唐希璇」這個名字倒是挺女性化。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她一串顛顛倒倒的話中發現,她的「來頭」竟然大得嚇人!知道她身份的人,恐怕動都不敢動她一根毫毛。招惹上她口中的人物、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怕?當然不是.即將起程回國的雷煜,不過是嫌麻煩而已。了解他的人一定都能猜到這一點。凡事不搶風頭、處事平淡的雷煜雖然不喜歡招惹別人,卻和懦弱兩個字絕對扯不上邊,他並不是一個懂得害怕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直是雷家老四從小到大的處世觀。只不過從來沒人主動招惹過他這個雷家人,他和周遭的人也就一直相安無事。
二十幾年來,他沒有和外人發生過沖突的紀錄,自然沒人看過他發標,以至于除了了解他的自家人以外,外人會以為他是沒脾氣那類的好好先生,驚嘆于他的世界永遠一片太平。
就外人看來,不愛受注目、不愛搶風頭、寡言少欲。
總能隨遇而安、順其自然過日子的雷煜,的確過得夠太平。
這嬌生慣養、肯定從小就被人呵護在手中的女孩,今天要是沒踫上他,說不定就這麼跌人河中溺斃,不然餓死的機率也不小對不?既然如此,他當然不需要去擔心,她那嚇人背景中的「家人」會來找他這好心人任何麻煩。
望著懷中說完要說的話,竟然就好意思酣睡入夢的小家伙,雷煜不禁有些無奈。即使听完她一長串的逃家旅程,能想象她現在又餓又累,極想休息的感覺……但就這樣在他懷里睡著,是不是過分了點?他又不是她大小姐的床。
不過,他此刻喃喃自語的卻是︰「小家伙你搞錯了,我不替你說的‘亞奧’做事,你不想嫁給他,我也沒有義務娶你……」小家伙已經不省人事,和她爭議這個好像也沒用.可是……他就是想把話說清楚。
至少她「求婚」時,他拒絕過了,將來絕對沒有任何要負的責任。
體認到她和今晨回家時倒床就睡的翼一樣,恐怕怎麼都叫不醒,他只好盯著她酣睡的小臉,想著該怎麼辦?
就這麼丟下她走人,似乎不太妥當——雖然他有點想這麼做。但又不能耗在這里等她醒來,萬一她足足睡夠一天一夜才肯醒來,那還得了?他後天就要離開法國,行李卻還沒收拾好。
望了望回家的路,他嘆口氣,將懷中的她移到背上。
快醒來吧!大小姐……
讓雷煜背著走一大段路,辛苦背回外祖父母家的唐希璇,在無人驚擾之下,果然如他原先所猜想,狠狠地睡足一天一夜。
經過雷煜簡單的解釋,大家只知道他撿到一個離家的小表。
體貼善良的瑪拉姆沒多說什麼,只是替唐希璇這個不速之客換了套干淨的衣服,也用微濕的毛巾替她擦過髒兮兮的臉和手腳,讓疲累的她能睡得更安穩。
這天的黃昏左右,要趕往史特拉斯堡措早班飛機回國的兄弟倆,正在將收拾好的行李先搬上車。
先一步搬完行李,經過客房的雷翼,眸光一閃,便開門而人。
正巧,從一場懊覺中醒來,迷惑于自己身在何處的唐希璇張著大眼四處望著,也直盯著剛走進房的雷翼。
一瞬間,她回想起昨天遇到雷煜的事;喝完葡萄酒以後的情況,她多少也還有些模糊的印象……她好像說出不少丟臉的話?
「這里是哪里?」因些微頭疼而皺起眉的她朝剛進門的雷翼問道。
冰本上.不知道他和雷煜是雙胞胎的她,以為他們是同一個人。
「這里是我外祖父母的家,你已經睡一天羅!」雷翼露出紳士的笑容。因為她用日語問,所以對女士特別體貼、配合度極高的他,也用日語回答。
雷氏企業和日本各界的交易頻繁,又在日本設有不少于企業;所以雷家五個兄弟從小所接受的語言教育中,自然不會漏掉頗為重要的日文。
貶突然過客房,是因為雷翼好奇究竟是怎麼樣的女孩連喝葡萄酒都會喝醉。他想看她到底醒了沒有,或許能在離開前和她聊兩句。
嗯!一向受老天眷顧的他,今天的運氣和往常一樣好。
望著他炫人的笑顏,她有一刻的錯愣,昨天竟然沒發現他笑起來是那麼得好看,不過……她不太確定昨天的他到底有沒有笑過。
「原來你真的不是……」她低前似的望著他。
如果他是亞奧派來抓她回去的人,她醒來會看到的一定是亞奧那對清俊的眸中所閃現的恐怖火焰。
其實她已經認命,以為得面對亞奧,又必須為這一個月來的「流浪」付出代價。
唐希璇知道自己不能逃一輩子,隔三差五地從亞奧身邊逃開,只是她「抗爭」的一種方式,遲早會被捉回去是在她的預料之中。
巴以往的三五天、一個星期比起來,這一次能超過一個月已經讓她很詫異;也就因為出乎她意料之外,所以沒帶太多錢出來流浪的她才會落得山窮水盡的狼狽。
看來闕龍門的消息網,大概「故障」得很嚴重。這次,說不定她得丟點臉,自己滾回去才行……不然,鐵定會餓死在外頭。
這時雷翼開口,打斷她的思緒︰「不是什麼?超級大帥哥嗎?我以為我是白馬王子不折不扣的最佳代言人耶!」以為她對雷煜不太有印象;所以雷翼玩笑似的調侃。
被他有趣的表情一逗,她忍不住噗哧而笑,晃著小小的頭顱道︰「我不是說這個,你誤會了。」經過一夜好睡,精神已經恢復的她決定不再拿他當敵人看待。
昨天已經精疲力盡的唐希璇,還以為她這短暫的一生即將告結,得去看上帝是啥偉大模樣了。是眼前帥氣的他,用「三明治」把她從鬼門關那兒拐回來的。說來,他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他真是亞奧的人,救她一命的事實還是存在,從小被教育成有恩不忘、有仇必報的觀念,恩怨分明的教養,深刻到不容她對幫助過自己的人存有敵意。
而且此刻的她,心底還涌起一陣莫名悸動的情愫,實在很難繼續敵視他。
「你的意思是——」不知厚臉皮為何物的翼老兄,更變本加厲地厚顏道︰「不否認我是宇宙超級大帥哥羅!」
她給他的感覺就像小妹妹一樣可愛,讓他覺得逞她玩挺有趣的。
「你說是就是,我沒有任何異議。」她失笑地道,反正的確是事實。她突然想到不知道該怎麼叫他,因而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有一種感覺她一時也說不上來,總覺得他和昨天有什麼不同;不過,她想知道他名字的心情很執著。昨天被他背回家的她,在路上曾醒過一次,撐不到一分鐘又沉沉睡去,但她的確還記得他寬厚的背部是多麼的溫暖舒服,令她產生一種異常安心的感覺。
他沒丟下陌生的她,還辛苦地背她回家,讓她有種很特別的悸動。自小生長的環境,讓她不容易信任外人,然而這種莫名的感動,卻讓她毅然相信——這個陌生人不會害她。
「雷翼,滑翔翼的翼,你可以喊我冀,比較沒那麼生疏……啊「對了。」雷翼毫不吝嗇地告知她名字,想起也該通知徑這女孩已醒了,笑著告訴她︰「我應該去叫他來,你等一會兒。」
不等她說什麼,雷翼在丟下一記帥氣的笑容以後,便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