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席湘靡雙手捂著驚愕的嘴,眼楮瞠得老大,以最沒想過的方式和雷烈面對面。她希望可以重來,因為這樣的方式簡直糟透了。
老天,他該不會听到她剛才所有的話……哪兒有地洞?她真想把自己埋進去。
「別再跟蹤我!」雷烈俊酷的雙眸寫明警告,用日文丟下一句話,轉身就離去。
既然她不是父親派來的人,他也就沒有必要和一個女人浪費唇舌。看她的反應,的確只是色心作祟,才會跟蹤他。連跟蹤都被發現了?除了這點,她還發現他的日文說得十分流利,絕對讓人听不出外國人的腔調。因為知道他是中法混血兒,所以席湘摩有些訝異。
席湘摩看著他偉岸的寬背一愣,立即追上他,想都沒想就抓住他的手臂。
「你等等,我有話……」
在她的話說完前,雷烈已迅速撥開她的手,厭惡地皺起眉頭,微惱地朝她低吼︰「你做什麼,誰準你踫我的!」對女人有沒有好感是一回事,對女士基本的禮貌他也還有;但過于主動的女人,卻一向得不到他的禮貌。
「對不起……」倉皇地收回手,她像只被嚇壞的小兔子,本能地道歉。
天哪!他真的很討厭女人,怎麼辦?盡避知道這點已經近兩年,也明知他會沒有任何緋聞,是因為他排斥女人,可是一旦親身體驗,面對傳聞已久的雷烈,那無形的壓力,還是讓她感到快窒息。
「叫你別跟著我,你是听不懂嗎?!」無視于她害怕的表情,他反而更加不悅。
其實雷烈並非像外頭夸張的傳聞,真的那麼排斥女人;只是被女人纏慣了,他很清楚和顏悅色解決不了麻煩。惟有不友善的態度,才能讓這些盯上他的女人,識趣地打退堂鼓。至目前為止,這招一直都很有效。
嗚……他好凶。從小到大被人當寶,也沒被人大聲罵過、更別說吼的席湘靡,無言地體會著前所未有的委屈。
懊不容易能開口,她才囁嚅地反駁︰「你是叫我別跟蹤你,不是跟著……」
第一印象這麼差,她不知道要如何挽回他的好感,卻又不能就這麼放棄。不管怎麼樣,席湘靡都想多努力一會兒。
既然挑中雷烈,就不能這麼簡單放棄。
這個看起來快嚇壞的女人,不會是在挑他話中的語病吧?
照她那張臉上所反應出來的感覺,她應該是被他嚇得有些魂不附體、態勢嚴重;真嚇成這樣,她沒有立即落荒而逃,還有膽反駁,雷烈佩服她的勇氣。
「算了!廢話少說。」看了她一眼,雷烈不耐煩地道︰「我給你一分鐘,解釋你跟著我的原因。」佩服是一回事,還是不能讓她纏上他。
不過,難得有女人能讓他感到佩服,奉送一分鐘,似乎也不算過分。
席湘靡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
說實話?沒給他踢到太平洋喂鯊魚,好讓她永遠不會出現在他眼前才怪!不!她不要被他隔離在他的生活圈之外。
「如果你沒話好說,就別再纏著我。」他不留情地直言,等著那一分鐘趕快結束,若是她有話要說,不懂得把握可是她自己的事,反正他已經給她機會了。
三十七秒、三十六、三十五……
「呃,我……」
她著急起來,卻不知該說什麼才不會惹惱他。
三十二、三十一……
「你剩下三十秒。」他不吝于提醒,語氣更說明他一秒都不會多給。
「等等,我……」等了兩年,她要的時間,豈止三十秒?
「二十秒。」他挑起眉,已略顯不耐。
不會把握時間的笨女人,簡直是浪費他寶貴的度假時間。
「你別像個報時器一樣,哪有人數這麼快的!」她嚇得更急了,慌張地抗議。
「九秒。」
「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她緊閉上眼,心一橫,豁出去地叫著。
老天,這個男人非這麼分秒必爭不可嗎?她從沒遇過這麼計較時間的人。
沒有听到他的回答,她不禁緊張兮兮地張開眼,抬起頭,自然對上他迷幻似的雙眸。
從雷烈淺褐色的眸中,她看不出任何感覺。
他……沒听到她的話嗎?席湘靡猶豫地想,他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害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實在猜不出他的想法。
「四、三、二、一,時間到了。」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雷烈轉身離去。
訝然無語地瞪著雷烈遠去的身影,席湘靡不敢相信他只是在等時間到。
面對她真心的請求,竟然連刊YES或NO也懶得回答?
唉,她是何苦來哉,為什麼會選上他?偏偏不可否認的是,在和他接觸過後,這兩年來的決心,竟然更加堅定。
雷烈有種震動她心靈的能量,一看見他,她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別人。
本人相較于照片對她的吸引又更加強烈。盡避他不夠友善,那對顏色極淡、飄蒙蒙似的褐眸,就如同她照片里所見到的,依然如夢似幻的美麗,將她的心吸人了那兩泓迷醉人的深潭之中。就算他討厭女人,她還是想要他!
想要他的決心,一如這執著的兩年,並沒有絲毫的動搖。但一想起最新傳送來日本的資料以及附于資料中的那幾張照片,席湘靡不禁想嘆氣。
算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雷家大宅心情十分不好的雷氏夫婦,盯著手中的資料,仿佛在思考一些事。
「日本……」法蘭愛絲忽然輕嘆-聲。
五兄弟中惟一在家的雷羽,拿著休閑雜志坐在一旁,事不關己似的翻閱著,卻不停拉長耳朵、用眼角的余光偷瞄,注意著父母的動靜。
雷羽不得不感慨,他親愛的二哥竟然這麼不夠聰明,離家出走,卻投宿于和雷氏有合作企業的連鎖飯店中。莫怪才沒幾天行蹤就已曝光,這可不關他和大哥的事。
就說要躲就躲遠點嘛!法國、西班牙都行,爸媽要逮人就沒那麼容易。
「羽,烈在日本,你知道嗎?」雷頌達突然問雷羽。他有種奇怪的感覺,羽對于烈離家出走的事,似乎過于漠不關心……就連驥也一樣。
「知道啊。」雷羽處變不驚,從雜志上抬起漂亮的雙眸,笑笑地朝父親道︰「你們剛才說了,我有听到。」
天曉得老爸老媽發現他和大哥都是知情不報的「幫凶」後,會不會將這幾天找人的怨氣發泄在他們倆身上。
翼哥和煜哥不在,爸媽又不太可能對大哥發脾氣,恐怕他會成為那個惟一的活靶,.雷羽在心底苦嘆。
「也對。」雷頌達點點頭,仍覺得羽在隱瞞一些事。
「既然知道二哥在日本,你們要親自去捉他回來嗎?」雷羽聊天似的問。有了答案,他才能向大哥報告,好商量看看,是不是要想辦法通知二哥,爸媽已經知道他在日本,甚至住哪家飯店的事。
雷頌達和妻子交換一眼,想起前兩天的一通電話,詭譎地笑了起來。
法蘭愛絲若有所思地搖頭。「不了,有些事在日本一樣可以進行。」
「讓烈感受一下舉目無親是什麼滋味也好,或許能讓他體會親情的可貴,比較懂得珍惜家人。」雷頌達狡黠的眸光閃動。
那個頑固的家伙敢離家出走,讓父母為他找翻了、累翻天,就別怪身為父母的他們在痛心與心灰意冷之余,做出一些狠心絕情的決定。
「什麼意思?」雷羽不解。
喔哦……這下他有很不好的預感,二哥得自個兒保重了。
日本說遠不遠,不過幾小時的飛程;但隔了片太平洋,他就心有余而力不足。除了遠處聲援,他的確幫不上啥大忙。
法蘭愛絲朝可愛的兒子一笑,溫柔卻帶些深奧地回答︰「羽哪!人有些時候,就算想避開明處的網,未必不會陰錯陽差反而陷入暗處的網中。」
雷羽吞了口口水。瞧母親說得可怕兮兮,仿佛烈已陷入網中而不自覺……
日本
五星級飯店的櫃台前,立著一個渾身上下處在熊熊怒火中的魁梧男子。即使站在遠處看著男子俊碩的背影,其他人也很容易感受到他的怒意。
那位西裝革履的飯店經理,畢恭畢敬的緊張神態,讓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瞧他不停地用白色手絹擦拭額際冒出的汗,讓人一眼便瞧出,面對那盛怒男子的他,緊張的程度已不在話下。若是可以選擇,那位經理可能打死也不願負責「宣告」這件事,偏偏對方又不是飯店得罪得起的大人物。
身為飯店客服部的經理,他也很同情自己。誰教他的職位正巧適中,這苦差事就落在他頭上了。
「退房了?」雷烈雖處于盛怒,仍忍住氣再次確定。
哪個該死混賬做的好事,他不過是離開飯店幾小時,就有人膽敢擅作主張,替他退了房?!不管是有人惡作劇,還是飯店的疏失,他都要弄清楚狀況。
「是的,雷先生。您已在一個小時前退房。」經理努力維持著公式化的態度回答。
重復回答幾次都無所謂,他只希望雷烈不要將怒氣發泄在他身上。
「我並沒有辦退房手續。」雷烈忍著怒火不在大庭廣眾下發標,聲音卻已如著火般燙人。
「是您家人辦的手續。」終于有機會,經理趕緊說出口。
「家人?」雷烈火氣稍降,皺起眉頭。難道爸媽找來日本了?
「是的,他們要我們將這封信交給您。」經理趕緊將精致的信封雙手遞上,當雷烈接過信,他幾乎是松了一大口氣。天皇保佑。
雷烈沒有錯過經理那副了卻責任、松了口氣、幾乎想慶祝的神態。不語地瞥了那位差點沒被他嚇死的經理一眼,他才走向飯店大廳的一角,邊走邊將信封中的信抽出。
雷烈的臉色,隨著所閱讀的內容益發深沉。
親愛的烈︰別懷疑這封信是來自被你拋棄卻始終關心兒子、深愛兒子的爸媽手筆。
嗚……你怎能夠狠下心,一聲不響地說走就走?在被你惡意離棄之後,可憐的我們茶不思、飯不想、為兒消瘦,幾乎是費盡心血才找到你的下落。
已經九天又余一,你竟然想都沒想過,可憐的爸媽會為你擔心?
痛心疾首之下,我們不得不作出一個決定︰在你回家之前,截斷你所有的金錢來源。
為了替你省點口水,一道說清楚,你那十三張無限額度的可愛金卡,和其他那些可愛的提款卡,目前都已暫停使用,你大可不用找銀行理論,也別懷疑人家的刷卡機和提款機故障。
別說爸媽狠心,你要體諒爸媽已年老力衰不堪勞動,無法跋涉到日本去接你,只好借由這種方法,希望能讓我們離家的兒子早日歸來。
如果你已懺悔,打通電話,我們就會寄一張可愛的回程機票到日本,好讓你回來。
對了,我們以為你可能會想立刻回家,飯店里的行李已差人替你寄回。喔,不用感謝我們替你打包了。
當然啦!如果你仍固執得不肯妥協,希望你身上還有足夠的日幣。
愛你的爸媽筆雷烈瞪著信紙,不敢相信他的天才父母,竟然想用這種手段逼他回去!說什麼「年老力衰」,多可笑。
雷烈深知父母的身體健康好到參加馬拉松賽跑都沒啥問題;要他相信父母因為他的離家出走而消瘦,除非天真地塌下來。能寫出這麼一封「活力十足」的威脅信,他才不相信兩個老人家會體衰到哪兒去。
截斷他的經濟來源,連行李都一並處理,無疑就是要逼他回去。能對親生兒子這麼狠心,還敢要他相信他們愛他?
雷烈瞪著信上的落款,惱怒地將信封連信紙一揉,沒好氣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要他感謝,不如請人綁他回去,看他會不會說個謝字!
「雷先生,您要用電話嗎?經理說,您可以在櫃台打。」見雷烈將信丟棄,顯然已閱讀完畢,受經理之命上前的飯店服務員,誠惶誠恐地詢問。
雷烈臉色瞬間陰郁,一記瞪眼,嚇得服務員連退兩步,慌張地道︰「雷先生,我只是傳經理的話……」
情況很明顯,只要他打電話回去懺悔,就可以再住一晚,但明天卻得飛回去。雷烈壓抑的惱怒已在胸口漲到極點。
他最恨被威脅!
頭也不回,雷烈憤然地走出已不能再待下去的飯店。
站在櫃台里的經理,一見他走出飯店大門,立刻動作迅速地拿起電話撥號……雷烈無視于自己對路人的吸引力,在東京街頭沒有目的地走,只是想理出個對策。
要他就這麼認命回去,說什麼他也不甘心。
他的自尊不願受制于父母;一堆女人、相親照片……可惡!他死也不要回去面對那些鬼東西。問題是,除了身上穿著的這身衣服,他身上的現金,只剩下四萬元左右。要在消費額高的嚇人的日本過日子,恐怕不了幾天。
雷烈沒有忘記打電話回去,向在公司的雷驥確認一下情況。
雷驥給他的答復竟是--老爸老媽只有一句話︰「誰敢幫烈,就不用認父母了。」其他兄弟就是想幫雷烈的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雷頌達甚至向雷氏企業在日本的各子公司下達命令,在撤消命令之前,誰都不許對雷烈伸出援手,否則就是與雷氏企業為敵,將以革職論處。
顯然,這次雷頌達和法蘭愛絲,對付兒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嚴密的部署只說明--他們不讓兒子有其他的選擇,非把他逼回去不可。
被狠!雷烈無話可說,但死也不打算妥協。在雷烈邊走邊想下一步時,一個細致又帶些怯懦的聲音竄人他的耳內。他並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只是側過頭,看到一張有點熟悉的臉孔。
「嗨,你還記得我嗎?」席湘靡緊張地扯出笑容,配合著他的步伐走。
其實她跟著他很久了,打從他離開飯店到現在。只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太嚇人,讓她很難提起勇氣接近他。要不是已經晚上九點多,還不知道他要晃到哪兒去,而他也沒有半點想吃東西的,她卻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她依然不會有現身的勇氣。
「走開!」他皺起眉頭,一點也沒見到熟人的親切感,反而加快腳步。
他不想浪費兩次時間去趕同一個女人,更何況他現在的心情極差。
東京會不會太小?他沒想到會在那家飯店以外的地方,再見到這個女人的臉。
席湘靡為他不友善的態度怔愣在原地,又立即發揮不退縮的精神追上前。
「原來你記得,我好高興哦!」她緊跟在他身旁,自顧自地興奮不已,滔滔不絕地繼續道︰「我還怕你認不出我,會對我沒有半點印象。這下太好了,你沒有忘記我,代表我們很有緣分,你相不相信緣分呢?我覺得……」雷烈不懂哪來如此厚臉皮的女人,懶得理她,干脆當她是只聒噪的烏鴉在鬼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腳步愈跨愈大。
席湘靡努力跟上他極快的步伐,他不開口,就當他同意她繼續發言。「對了,既然我們這麼有緣,我應該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呃,暫時從母性似乎比較好,「河內靡子,你叫我靡子就好,听起來比較親切,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她完全是一副非把她的名字推銷出去的口吻,無疑地也希望他能說出他的名字當回饋。她知道他的名字是一回事,但他不知道她知道呀!
雷烈的腳長,她又是個女孩子,幾乎是用跑的才能跟得上他。
懊吵的女人!為什麼他這麼倒霉,還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纏上?河內……呃,靡子。怪女人有個怪名老天爺嫌他不夠倒霉,想考驗他的耐性?自從過完二十九歲的生日,他就覺得,他的世界從此不再和平愉快。
苞蹤了雷烈一天,她已經又餓又累。此時些她氣喘吁吁,一大段路下來,再也跟不上他的腳步,干脆一個縱身,不客氣地擋在他身前。「喂!你有沒有听見我的話?!」天很黑,人很餓。疲倦讓她藏不住脾氣。
是想給他好感沒錯,那也得在他肯理她的前提之下嘛!
「你到底想怎麼樣?」雷烈終于肯停下腳步,倨傲地瞪著她。
幾時起他有那個義務,人家問話他就得答。
況且他又不是煜那個有問必答的好好先生,才不會浪費精神應付陌生女人。
「人家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終于可以喘口氣,她吞了下口水,無辜地望著他。
他再不停下來,她可就快喘死了。
「知道我的名字,你可以拿去換各大百貨的商品券嗎?」他沒好氣地嘲諷。纏人的女人見過不少,就沒見過她這麼莫名其妙的。
「對我來說,能知道你的名字,比得到任何免費的商品券都高興。」她極認真地表示。
「你煩不煩?」
竟然真給他回答!「不煩。」
雷烈重重地閉上眼,快認輸了。
「你不煩,我快被你煩死了。」他張開跟後盯著她咕噥著。
「我……很煩人?」听見他的話,她緊張兮兮地問,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模樣。
憊用問嗎了雷烈在心底嗤哼道。
可是他討厭看女人哭,覺得麻煩;所以決定速戰速決,于是對她說︰「我告訴你名字,你就別再跟著我,OK?」這是他讓步的極限。
東京說小也不小,就不信會倒霉得踫上她第三次,席湘靡望著他,笑了,沒有回答。
當她是同意,于是他道︰「雷烈。」
雷烈話說完,想越過她前進,錯身時卻被她拉住衣袖。
「你到底有完沒完?!」他要在大街上發火了,如果她死也要賴上他的話。
席湘靡瑟縮一下,卻沒有放開他的袖子,反問︰「烈,我看你晃了一個晚上,你是不是沒有地方好去?」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已經像親人朋友一樣,擅自喊他「烈」。
雷烈不悅地瞪著她,顯然氣她提醒他無處可去的事實。多事多嘴的笨女人!懊一會兒,他面如冰霜地問︰「就算我無處可去,關你什麼事?」
東京的天空,在近子夜的黑夜里飄起細雪,異常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