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靖率軍離開鳳城,一去就是兩個多月。
這段日子里,沉香始終遵守著,他離去前一夜,要她承諾的條件,日日飲水、餐餐用膳,沒有缺漏過一回。
北方十六州的斷糧慘況,因為大雪不斷,救援得更為艱辛,耗費的時間也更多,大軍在雪地分工合作,疏通道路、運送糧食,人人各司其職,雖然疲憊不已,但軍心始終凝聚不散,才能度過重重難關。
那是因為,關靖的統御之力,天下無人能及。
長達兩個多月,他忙于救災,但是繁瑣的政事,仍被寫為絹書,送給他過目之後,再由他下令處置。
另外,她還知道,關靖也沒有一日,忘了該要焚香。
因為最初那個月將盡時,送絹書的使者,就按照他的命令,前來拿取她調配的香料,連同絹書一並送往北方。
這也是這段日子以來,她跟關靖的唯一聯系。
他離開之後,她就覺得悵然若失,如失了魂魄般,時常整日坐在窗邊,望著滿園的梅花枝頭覆雪,結蕾、綻放,然後凋零。
好像,心被挖走了。
她告訴自己,是因為復仇的對象,不在眼前了,瞧不見復仇效果的她,才會有這蝕心般的失落。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她這麼告訴自己的,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好像在催眠著一個,並不相信這個理由的人……抑或是,其實,在內心某處,連她也不知曉的地方,還有更紛亂、更駭人,教她不敢深思的原因……
日升日落、月升月落,跟她都全無關系。
她的人在這里,心卻不在這里。
她的心,早在兩個多月前,已經去了北方。
直到某一天夜晚,固定的四菜一粥的晚膳里,多了一道肉食,幾近寡靜無言的她,才開口問了婢女。
「今天怎麼加了菜?」
「姑娘,今晚是除夕。」婢女回答著。「歷年來府里,都按照中堂大人的吩咐,在這餐加了這道醬燒四喜丸子。」
「是嗎?」她看著,以冰糖醬油紅燒的肉丸子。她沒有胃口,但是,她還是會吃下這道菜。
因為,她承諾過了。
筷子挾開肉丸,取了一口大小,挪移到調羹上,還沒有入口,遠處傳來的聲音,卻猛地穿窗而入。
轟!
那聲悶響,讓她心頭一震,嚇得松落筷子,連調羹與剁得極為細膩的豬肉,也都一並掉了。
轟!
又是一聲。
她臉色發白,握緊桌邊。
那聲音太像了。像是她童年時,曾經听過的炮響。每一次炮響時,城牆會崩毀、屋子會倒塌、人會被炸成碎片。
細心的婢女連忙安慰著。「姑娘別怕,那是皇宮前頭正在放煙花。」
轟!
悶悶的響聲,一聲接著一聲。
「煙花很美,姑娘要不要上樓瞧瞧?」婢女建議著。
她最初想拒絕,但是心念一轉,卻點了點頭。「好,我這就上樓去。」
婢女面露訝異之色。「但是,您還沒用晚膳——」
話音未落,沉香已經起身,朝門外走去。她必須親眼去看、去證實,那些聲響真的是煙花,而不是奪人性命的炮聲。
「姑娘,請等等,外頭冷,您得多穿衣裳!」婢女急忙喊著,抓下一件御寒的斗篷,就追了出來。
等到替沉香穿妥斗篷後,婢女才攙扶著她上樓。
遠遠望去,滿城燈火閃爍,而最璀璨的地方就是皇宮。一枚又一枚煙花,在天際綻放,有的是富貴牡丹、有的是火樹銀花,還有說不出名稱,各色各樣眩目難以形容的艷麗光亮。
鳳城的夜空,已經有好多年,都不見煙花了。
今年異于往年,僅僅是煙花的費用,就不知花去多少的銀兩,更別提是滿城的張燈結彩,肯定花費驚人。
北方在救災,鳳城卻在大肆慶祝,宛若兩個世界。
轟!
又是一枚煙花。
如此盛大隆重,耗費鉅資的過年,也跟關靖有關。
不論朝廷或是民間,都謹守他的節省禁令,不敢鋪張浪費,但是,幾年前才登基的年輕帝王,要听的是阿諛奉承、要穿的是綾羅綢緞、要吃的是山珍海味、要住的是美輪美奐的宮殿。
偏偏,關靖功高震主,皇上備受約束,又不敢反抗。
相較之下,賈欣善于曲意逢迎,還不時會獻上,從各地搜羅而來,精挑細選餅的美女,自然深受皇上偏愛。這也是賈氏一族,能在朝廷里坐大的主因。
今年,關靖不在鳳城,再加上賈欣的鼓吹,皇上如此鋪張浪費的大肆慶賀,擺明就是不願再節省餅日。
她遠眺著皇宮,呵出的氣息,都化為白霧。
餅年了。
據說,年,是種可怕的怪獸,每逢除夕夜晚,就會下山食人。人們為了嚇走怪獸,所以燃放鞭炮、貼著春聯,就為了嚇走年獸。
年獸,只是傳說。
在人們的心中,年獸,會比關靖更可怕嗎?
他箝制著整個帝國,連皇帝的言行,都受到他的影響,更別提他在文武百官與平民百姓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就連她的心思,也牽系在他身上。
倏地,一道黑影如飛燕,從屋脊躍下,蒙面的黑衣人,悄然接近沉香的背後。機警的婢女,才剛張開嘴,還沒喊出聲來,黑衣人卻先開口了。
「閉嘴。」黑衣人喝叱,從懷中取出一條,黑底金線如意紋的束發繡帶,在婢女眼前一晃。
一瞧見那條束發繡帶,婢女一改驚恐,沒敢再出聲,恭敬的退開數步。
「姑娘,請放心。」黑衣人轉身,看向沉香,下跪行禮,最後才仰起頭來,徐聲說道︰「奴才奉主公之命,請您前往北方。」
從鳳城到北方這一路,奔波得極趕。
黑衣人帶著沉香,以及她從不離身的香匣,晝夜不分的趕路,騎馬、搭船,再騎馬,疲憊的她已經難以記憶,到底是走過哪些路程,只知道黑衣人始終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她往目的地趕去。
幾個晝夜之後,當她不知道,是第幾次從昏迷中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龐大的軍營中。
軍營內戒備森嚴,但是看見黑衣人手中,那條束發繡帶,全都不敢攔阻,眼睜睜看著黑衣人領著虛弱的沉昏,往主營走去。
環繞在主營四周,是若干個各色營帳。
就在她踏入主營前,一個玄色營帳被掀開,身穿玄色衣裳的年輕男人,正巧就走了出來。
滿頭灰發的韓良,一瞧見她,臉色愀變。
「站住!」他出聲喝阻,冷眼盯著她,步步逼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黑衣人垂首回答。
「是主公吩咐,要將姑娘接來,為主公治病。」他的聲音極低,不敢泄漏這個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秘密。
「軍營里就有大夫,為什麼還要從鳳城接來?」
「那些大夫,全都治不了主公的頭痛之癥。」
韓良抿緊雙唇,不再多言,雙眼卻如鷹隼,盯住她不放,注視著她低頭轉身,掀簾走入軍帳,還亦步亦趨的跟到帳口,非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帳內,滿布濃香。
而她日思夜想的那個男人,就臥在榻上,雙目緊閉、臉色慘白,被折磨得憔悴無比。
她拖著軟弱的身軀,靠著意志力強撐著,邊跌邊走的來到他身邊,用被北風吹得酸澀的雙眸,細細看著他慘不忍睹的身軀。
健壯的身軀上,只要是衣衫能夠遮住的地方,全都滿布深深的血痕。他原本剪得方正整潔的十指,全都因為極痛時的撕抓,指甲早已剝落,暴露的血紅指肉,還在流著鮮血。
他只撕抓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雙手能用手套掩飾,而能夠戴帽的頭皮,也被抓扯得到處是傷,榻旁還有好幾綹,被他徒手扯下的頭發。
這,就是她藏在香中的毒,所達成的效果,是她復仇的成績。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看見關靖此刻的模樣,她不但沒有覺得欣喜若狂,反而是胸口狠疼,如被一刀穿心呢?
瞧見她跪跌在榻邊,一動也不動,隨侍在側的軍營大夫心急,忍不住催促著。
「姑娘,請快快醫治主公。」
她如夢初醒,茫然轉過頭來,望見榻邊的雙鳳陶燻爐。
「這香從來不曾滅過?」她問。
「是。」
「還不能替他解痛嗎?」
「初時確有奇效,但香愈添愈重,效力卻愈減,主公頭疼得更厲害,不但難以飲食,且寤寐難眠。」
「他疼多久了?」
「一月有余。」
自從她變更過,香料的比例之後,他的頭痛就愈來愈厲害。這,也是在她的計算之內。她更改了配方,就是要逼得關靖,將她從鳳城接到他身邊。
那麼,心怎麼會這麼痛?
她累得、痛得無法深究,只能用僵冷的雙手,掀開香匣的蓋子,掀開爐蓋,添入了兩味香。片刻之後,香氣漸漸變了,更濃郁、更醉人,芬芳得近乎銷魂,他眉間的結才徐徐展開。
「蘭兒。」他在痛苦中呼喚。
驀地,她全身一僵。
心上那把刀,是不是刺得更深了?
「蘭兒!」
她屏著氣,咬著唇,回過頭去。
床上的男人蜷成一團,俊美的臉龐因疼痛難忍,而緊絞猙獰。即使,他呼喚的是別的女人,但是,她還是忍不住靠到他身旁,俯去,輕聲回應。
「我在這里。」
聲音觸動關靖的反應,他窮凶極惡的伸手,用盡所有的力氣,擁抱她的身軀,如似要揉入骨血。
劇烈的疼痛,無情的折磨著他,讓他目眩神狂,有時熱似烈焰噬骨,五髒六腑有如火熬油煎;有時又冷似寒雪沃心,連血液都要凍結。
那痛如針刺、如箭穿,如一刀一刀又一刀的徐緩凌遲,如有無數的人,正以齒在啃嚙、在撕裂他的血肉、他的骨、他的腦,讓他痛不欲生。
沉香撫著他的發,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痛苦。
不自覺的,她眼前景物,模糊了起來,心更疼了。
香氣濃烈得令人暈眩,他喘息著,貪戀她的溫柔、她的幽香,在濃香中陷溺得更深。痛楚淡去,取而代之是陣陣酥軟,他逐漸松懈,深吸著陣陣香氣,墜入奢侈的安眠,在她懷中信任的睡去。
「別走!」他在夢中吶喊,不知喊的是誰。
或許、可能、應該……
她為什麼要猜測?
不是或許、不是可能、不是應該,他呼喊的,肯定就是蘭兒,他那死去的美麗妹妹。
就因為如此,只因為如此,她回應了他。
「我在這里,一直在這里。」她輕聲說道,用縴弱的雙手,擁抱著這個屠殺過無數人的亂世之魔。
「別走。」他喃喃夢囈。
她靠在他耳畔,回應他每個叫喚。
「我不會走。」她答應他。
她在這里。
她不會走。
她要親眼看著他受苦。
沉香緊擁懷中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成果,卻還是無法遏止心頭的疼,更無法阻止眼中的熱淚。
然後,她看見杵立在門邊,忠心耿耿,仍在警戒的韓良。
對了,她必須要作戲,佯裝出是真的為他擔憂,才能欺瞞韓良,
確保能夠繼續留在關靖身邊。
于是,她不再強忍,讓淚水盈出了眼眶,滑下臉龐。
是戲。
她反復告訴自己。
只是戲啊。
夢境,紊亂紛擾。
她在夢中,被兩方拉扯著,雙方的力量都太過強大,扯得她感覺整個人,就要被撕裂成兩部分。
一方,是無邊的血海,遍地堆積成山,慘死的北國人。全部的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人獨活,但是萬千尸首們起身,拖拉著她的左手,齊齊注視著她,眾口一致,問著——
「你忘了嗎?」
她冷汗直流,拚命搖頭,被拉扯得好痛好痛,半身已陷溺在血海中。
但是,另一方的力量,卻更強大。
她痛苦而無助的轉過頭去,想哀求另一方放手,卻看見握住她右手的,僅僅只有關靖一人。
俊美的臉龐望著她,薄唇上帶著笑,雙眸魔魅難擋。他的溫柔,與血海相比,竟讓她陷溺得更深。
「我也舍不得你。」醇厚的嗓音,回蕩在耳畔。
「好吃嗎?」他舀起一匙干貝粥,喂入她的口中。「那麼,就多吃點,別讓我擔心。」他是這麼溫柔,教她不由自主,想走入他的懷抱。
牽扯左手的力量,卻固執的拉住不放。
「你忘了嗎?」鮮血干涸的雙眼、失去雙眼的漆黑眼窩,以青紫的唇質問著。「你忘了嗎?」
無數的質問,化為大大小小,細密的北國文,從尸首牽握她的左手竄來,像是鮮紅色的血蛇,沿著她的左手爬竄而上,染血的文字如蟲似蟻,鑽探入衣,很快布滿她的全身,她愈是急著搓擦,血字就愈是艷紅,如何也擦拭不掉。
「你忘了嗎?」
滿身的血字,都發出尖銳刺耳的吶喊,而後融化流淌,她全身都濡濕了北國人的血。
夢境,被血泊淹沒。
當她也正要被鮮血淹沒時,熟悉的男性嗓音,卻穿透難以掙月兌的夢境,傳入她的耳中。
「別哭。」他的柔聲低語,比萬千冤魂的吶喊,更清晰可辨。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才能讓她掙月兌惡夢。
蒙中睜開眼,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浸潤在水中,直到她感覺到雙煩濕涼,才知道自己在惡夢中落淚。
必靖擁抱著她,以額頭抵著她,輕輕以受傷的指肉,擦去那些淚水。
「沒事了。」他柔聲問著,撫模她淚濕的臉兒,不在乎淚水的咸,會刺痛傷口,「你作了惡夢嗎?」他的笑,比往昔更溫柔。
她輕顫著點頭,心中的濃濃恐懼,因為他的擁抱、他的微笑,而一點一滴的褪去。他的每一次輕撫,都是那麼輕柔,仔細的將淚珠都擦去。
兩人躺在便于拆卸的榻上,主營里沒有旁人,他與她相擁在溫暖的,還沾有他痛極時,撕抓四處所殘留的褐色血漬。
但是,她此時此刻只覺得,這里是世上最溫暖、最舒適的地方。
他的雙眼,深邃無比。
「我也作了個夢。」他輕聲告訴她。「我夢見了妹妹。」
徒然,她的呼吸一窒。
蘭兒!
她知道他夢見了幽蘭,她還記得,他的那聲呼喊。以及,那時不明的心痛。
「我夢見她沒死,而是跟所愛的男人,共同生活在,一個永遠艷陽高照,不會下雪的地方。」他娓娓道來,說得很仔細。「在夢里,她在笑,對著那個男人笑。她從未對我那樣笑過。」
她想掩住雙耳,或是掩住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訴說著,對另一個女人的深情。
但是,他還在說著。
「然後,我夢見你。」他說道。
「是我們太過相似,你才分辨不出來。」她咬著唇瓣,轉過頭去。
「不,」粗糙的唇,摩擦著她干澀的唇瓣,憐愛而纏綿。「我分辨得出來。你的耳薄白,耳垂較潤;你的眼睫,總是遮著眼,而你的唇,從來不曾笑過,不論是對我,或是對任何人。」那聲音深蘊魔力,直響入她的心內。
他深受著,香料的影響。
她知道,他看似清醒,但嚴謹的理智,因藥力而松懈。
所以,關靖現在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實話,不會有任何謊言。
她無助的望著,身旁的他,听著他傾訴話語,才知道那雙黑眸,竟將她瞧得這麼仔細。
一顆心,如被抹了無數香料,在濃濃苦澀里,竟還有一絲絲的甜。
縱使對香料了如指掌,她卻也分辨不出,那絲甜味究竟是什麼。
「我夢見,你要走了,所以我呼喊了你。」他說著。
原來,那個時候,他呼喚的人,並不是幽蘭。
而是她。
紅潤的唇瓣,被緊咬著。
眼睜睜的,她發現他起身,拿起被掛在榻邊的外袍。那件衣袍,是他最常穿的衣裳,也是他最珍視的衣裳。
「這件衣裳,是蘭兒為另外一個男人縫制的。我從他身上,將衣裳奪了過來。」他撫著領口與袖口,精致的蘭花繡紋。
初見面的那時,她為他焚香,他出汗之後,是先月兌去外袍,才拿手絹擦拭汗水。她早已知道,那件衣裳對他來說,有多麼珍貴。
但是,他的下一句話、下一個舉動,卻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從今以後,我不再穿這件衣裳。」關靖說道,揚手將衣裳,投入營帳中,用來取暖的熊熊營火。「這件衣裳,原本就不屬于我。」
轉眼之間,曾被視若珍寶的衣裳,已被烈焰焚為灰燼。
「我有了你。」他的視線,不曾望向營火,始終注視著她。「你的香,是無形的衣裳,將時時被覆在我身上。那,才是屬于我的衣袍。」
她的淚,再度滾落,喉中緊縮。
那香,是有毒的啊!
韓良不在營帳里,這里沒有任何人在看著她。那麼,她為什麼一如作戲時,會為他落下淚來?
「別哭。」他哄慰著,無比憐愛。「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她的聲音好沙啞。
「沒錯,我已經知道了。」他俊美的臉龐,貼著她的臉兒。「但是,我要听你親口告訴我。」
她更用力咬著唇,不肯開口。
細密的吻,如春雨般,落在她的額上、眼上、唇上。
「告訴我。」他的吻,落入她粉女敕的頸。
粗厚的大手,因為傷口而笨拙,謹慎而緩慢,彷佛第一次的觸模,拆解她的衣衫,輕撫著她的軟潤。
「告訴我。」他需索著答案。
熱燙的吻,落在她的乳蕾上,時而輕、時而重的舌忝吮著,撩撥得她情難自禁,因他的舌而嬌聲抽息。
鮮濃,她渴望皆他,卻與先前不同。不是因為他的撩撥,而是因為他的溫柔,還有某種不知名的原因。
被咬得微微滲血的唇,輕吟著逸出兩個字。
「沉香。」她響應著,甚至是生澀的主動,撫模他帶傷的精壯身軀。
他身上的血,沾染了她的肌膚。
「沉香。」他低哺,喚得那麼纏綿。
榻旁的燻爐,飄出馥郁濃香,包圍著他們。
她像被哄騙著,走進他的夢里。
一個太過美好的夢,能讓她忘卻一切。他們糾纏彼此,直到同抵璀璨盡頭,歡愉如煙花般炸裂,撼動相連的身軀、相融的靈魂。
那一刻,彷佛世上一切都消失。
只剩下緊緊相擁的他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