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啊!」
正當喜悅想逃時,崔剛信爽朗的嗓音搶先在她身後響起。
她震住,半晌,才不情不願地轉過身,與他相對。
「過來這里。」他招手。
她遲疑,凝定原地不動。
「過來啊!」他又招手。
她見躲不過,只好拖著步子,有點勉強地來到他身邊。
他觀察她的表情,目光一閃,心下有譜。
「剛信,這位是誰啊?」漂亮美女好奇地問,話里帶著幾分藏不住的醋味。
崔剛信微微一笑,堅決地擺月兌她主動攀附上來的玉手,與她拉開距離。
他靠向喜悅,很自然地摟住她的肩頭。「我來跟兩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方喜悅小姐。喜悅,這位是以前在我們公司工作過的前同事,李玉芳小姐。」
李玉芳。
喜悅咀嚼著這名字,禮貌地點頭微笑。「你好。」
對方也朝她點頭,明媚大眼一轉,櫻唇淺勾。「剛信,又換女伴了?這位小姐長得挺可愛的嘛!」
「她不是我的女伴。」崔剛信糾正她略微輕蔑的說法。
「不是嗎?」李玉芳愣了愣。「那是?」
崔剛信不回答,轉向喜悅,溫柔地望她。「你來說吧。」
「什麼?」喜悅一時沒會意。
「把你上次跟Maggie說的話再說一遍,告訴玉芳我們是什麼關系。」
他什麼意思?為何要她來說?
她不解地瞅著他。
「說啊。」他柔聲催促。
她一凜,在他的堅持與鼓勵之下,吶吶地啟唇。「李小姐,你好,其實我跟剛信……」她上次是怎麼跟Maggie說的?「其實我是他前妻。」
「前妻?」李玉芳揚眉,這答案太令她意外了。「這麼說你們已經分手了?」
「我們是分手過,不過現在——」她猶豫地頓住。
他暗暗捏她的手。
她深吸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講明白說清楚。「我們又復合了。」
「什麼?」
「就像你看到的,我們又在一起了,雖然剛信跟我離過婚,但我們都發現彼此不能沒有對方。」她刻意綻出甜笑。「所以呢,嚴格定義,我不是剛信的‘女伴’,而是準備跟他牽手走一輩子的人。」
李玉芳無言,再怎麼不敏感,也听得出她這番話意在警告。
「剛剛李小姐好像想約剛信一起吃飯?真不好意思,今晚我們已經先約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倆可以作東招待你。」
李玉芳聞言,臉色忽青忽白,好片刻,才拉起假笑。「不用了,看來是我打擾兩位了,改天再說吧。」丟下話後,她匆匆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想必是覺得十分沒面子。
喜悅怔怔地目送她背影。
「怎樣?不生氣了吧?」崔剛信含笑的嗓音落下。
她身子一僵,抬眸瞪他,跟著用力甩開他臂膀。「你是故意的?」
他輕笑。「總是要給你宣示主權的機會啊!」
「什麼嘛!」她怒嗔。「為什麼壞人要我來做?你自己怎麼不拒絕人家?」
「我有拒絕啊!」
「哪有?要不是看到我,你就會由她一直黏著你對吧?還攬你臂膀,好親密啊,你們以前一定很要好對不對?你老實說!」
「吃醋啦?」他逗她。
「崔剛信!」她惱火。
他又是一陣朗笑,望著她的星眸燦亮調皮,展臂將她整個人勾進懷里。「我就知道你吃醋,所以才給你機會跟她嗆聲啊!倒是你,為什麼看到我跟別的女人說話,就一聲不響地想逃?你想拱手把自己的男人讓出去嗎?」
「你說什麼?」她氣得捶他的腰,他痛得唉喲一聲,她裝沒听見。「我哪有想逃?哪有要讓?是你自己總是跟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身邊的桃花怎麼那麼多!」
「方喜悅,你真的生氣啦?」
「對,我生氣,很生氣!」而且方才又一瞬間,她回憶起從前,委屈得差點又想哭。他知不知道她很心慌?知不知道她對自己很沒自信?
愈想愈惱,她更用力捶打他。
他由她發泄,確定她打夠了,才握住她撒潑的雙手。「好了,別氣了,你听我說。」
「說什麼?」她恨恨地瞪他。
他微笑,伸手撫平她憂郁的眉宇。「我愛你,喜悅。」
她怔住,沒料到他會忽然當街表白。
「我愛你。」他繼續說。「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以後看到這種場面,別逃,留下來看我怎麼推開她們。除了你,其他所有女人在我眼中都不是女人,她們是同事、客戶、陌生人,只有你不一樣。」
她听傻了,呼吸瞬間被奪去。「哪里……不一樣?」
「你,是我愛的女人,是我唯一想娶回家當老婆的女人。」他親親她額頭,那麼珍愛,那麼柔情蜜意。
她眼眸微酸,心湖蕩著漣漪。
怎麼又想哭了?真沒用啊,方喜悅。
她斥責自己,卻壓不下淚意,那不是由于悲傷,而是太甜蜜,甜蜜又驚喜。「你……什麼時候學會這樣花言巧語了?」
「才不是花言巧語,我很真心好嗎?」他喊冤。
她酸甜地凝睇他,眼波瀲灩著千言萬語。
他看懂了,深情一笑,捧住她的臉。「剛才為什麼想逃?之前你面對Maggie時,明明很強悍啊。」
「那……不同。」
「哪里不同?」
「那時候……我只是假裝你女朋友,可現在是真的,因為是真的,所以……」她咬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會怕嗎?」他溫和地接口。
她一震。
「我知道你想什麼。」他笑著嘆息。「因為我們之前那段失敗的婚姻,讓你心里猶有余悸,你很怕重蹈覆轍,很怕我又傷了你,對不對?」
他竟然看穿了她的心!
喜悅震顫,又驚訝,又有些惆悵。「不完全……是那樣,我也怕自己再次令你失望。」
他輕聲問︰「你這麼說,是對我沒信心嗎?」
她愕然。
「如果你對我有信心,你應該看得出我是真心悔悟。過去我們會失敗,不是我們不愛對方,也不是對彼此感到失望,只是我們……都太年輕氣盛了,沒有站在對方立場懊好想。尤其是我,如果我對你多體貼一點,你也不會那麼寂寞、容易受傷,對嗎?」
她黯然不語,珠淚靜靜滑落。
他替她拭淚。「是我不好,到現在,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她搖頭。「我不是不原諒你,我自己也有不對,我只是……很怕。」
「我知道。」他擁緊她,與她交頸相依。「如果我跟你說,其實我也有一點怕,這樣你會好過一些嗎?」
她哽咽地輕笑一聲。「你也怕嗎?」
「那當然,傻瓜,我也怕自己這次還是做得不夠好,很怕又傷了你的心,你知不知道你的眼淚讓我很痛?你明明叫‘喜悅’,我這個笨蛋卻總是惹你哭。」
「對呀,你現在……才知道自己笨喔?」
「我早就知道了,我自以為很聰明,其實在愛情里,我比誰都笨,最該檢討的人就是我。」
這麼跋扈的男人居然肯承認自己笨?他一向自視甚高,不是嗎?
喜悅笑了,忽然覺得好愛好愛這個男人,好想將自己揉進他體內,與他合而為一。
「那我們兩個……就一起檢討好了。」
如果愛情是在走鋼索,那麼就讓她與他手牽手,一起摔,也一起飛,一起痛一起快樂。他們將共同學習該如何正確去愛,給彼此幸福。
「所以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他稍稍推開她,期盼地注視她。
「什麼話?」
「你剛說,你要跟我牽手走一輩子。」
「啊,那個啊……」她笑笑。
他眼神一黯。「你不會要跟我說,那只是隨口說說的吧?」
「你說呢?」她吊他胃口。
「你快說清楚,你是不是答應回到我身邊了?是不是答應嫁給我了?」
喂喂喂,現在就說到結婚,也太快了吧?
「喜悅,你快說清楚!」
「不知道啦。」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方、喜、悅!」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兩人決定暫時同居,先調整彼此的生活步調,慢慢適應後,再來談論婚嫁。
對此,崔剛信感到相當懊惱,但喜悅既然如此堅持,他也沒轍。
已經夠悶了,偏老爸老媽還不時催他快結婚,崔媽媽老嘮叨他動作慢,崔爸爸更絕,直接譏笑他這個兒子很沒用,追個老婆追了大半年都追不回來。
這天,在電話里,崔爸爸逮到機會又開始譏諷。「嘖嘖!我說兒子啊,你以前不是很自豪自己是萬人迷嗎?還說女人都是自己黏過來,根本不必你費力追,現在咧?」
「老爸,喜悅能跟別的女人相提並論嗎?」
「所以你是承認你追不動她嘍?」
崔剛信聞言,眼角抽搐。這老頭一定要這樣讓他下不了台嗎?
「不是追不動,只是……她比較膽小,需要多一點時間。」
「膽小?你以前不是說她最愛多管別人閑事,哪里膽小了?」
「唉,你不懂,她是遇到我就變得膽小了。」
「為什麼遇到你會變膽小?你欺負她?」
「什麼?!」崔媽媽發指的尖叫聲傳來,震耳欲聾,他連忙將手機拿遠一點。
「剛信,你說清楚,你打了喜悅嗎?」崔媽媽從丈夫手中搶來電話,劈頭就逼問。「原來以前你們離婚是因為你對她家暴嗎?!」
居然懷疑他家暴?崔剛信氣惱地翻白眼。「媽!你是听到哪里去了?你兒子看起來像是會打女人的男人嗎?」
「是不像啦,我跟你爸可沒那樣教過你。」她頓了頓,還是有疑問。「那你老爸怎麼說你欺負喜悅?」
「那是爸自己胡亂解釋的啦!我說的膽小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頓住,吞吐難言。這種男女情愛的事拿來跟自己父母討論,也太尷尬了。「總之你們別管我跟喜悅的事啦,我自己會搞定。」
「你最好搞得定!你爸跟我可是急著抱孫子,你可別給我們拖太久!」崔媽媽撂話警告。
「知道啦。」
懊不容易按捺好焦急的父母,崔剛信掛斷電話,忍不住嘆氣。「方喜悅啊方喜悅,你知道你老公我正在一天一天變老嗎?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肯嫁給我?」
他懊惱地喃喃,郭承安在一旁听了,忍住想笑的沖動,煞有介事地替他倒酒。「就是啊,可別等到你精子不管用她才點頭,這樣你該怎麼讓老人家抱孫呢?」
「郭承安!」崔剛信眯眼,怒視好友。「你一定要這樣損我嗎?」
「我是良心提醒。」郭承安閑閑地喝酒。
崔剛信不悅地冷哼,也拿起酒杯干了,接著挾起一塊燒肉送進嘴里。
為了令喜悅安心,他下定決心,絕足不去夜店,跟朋友聚會都約在普通餐廳,就連最佳酒伴郭承安也不例外。
起先,郭承安很不習慣,他泡慣夜店,很享受在店里跟辣妹眉來眼去的快感,但崔剛信一副沒得商量的態度,他也只好義氣配合。
多約幾次後,郭承安覺得到燒肉店喝酒也不錯,沒有女人干擾,更方便兄弟說心里話。
「說真的,剛信。」他端出正經的表情。「你總不能跟喜悅同居一輩子吧?總是得想個辦法讓她點頭重新做回你老婆啊。」
「你以為我沒在想嗎?」
「那怎麼會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崔剛信,你腦子動到哪里去了?」
「……」
看來是不點不亮了。郭承安搖搖頭。「吶,我問你,你們現在是不是在同居?」
「是啊。」
「喜悅不答應跟你結婚,但她可沒說不跟你上床吧?」
崔剛信一怔,狐疑地瞥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不如來個先有後婚。」他笑笑地比個手勢。「讓她懷個Baby,婚禮不就順理成章了?」
崔剛信挑眉。「意思是讓我在上動手腳?」
「賓果!」他吹口哨。「算你腦袋還管用。」
「郭承安,你真是——」崔剛信驀地傾身靠向他。
懊不會想扁他吧?郭承安警戒地往後退。
崔剛信卻是滿臉帶笑,拿酒杯與他的酒杯清脆一踫——
「這主意不錯,兄弟,謝啦!」
當崔剛信跟好友喝酒時,喜悅也跟好姊妹約了吃飯。飯後,她跟開馨道別,順路到前任房東家一趟。
因為房東說有樣東西一定要還給她,要她有空過去拿。
房東太太一見到她,熱情相迎,要她進屋里坐,倒了杯果汁給她。「方小姐怎麼樣?你搬去跟男朋友住,一切都好嗎?」
「嗯,我很好。」喜悅送上路上買的水果籃。「這點薄禮不成敬意,謝謝房東太太以前對我的照顧。」
「唉呀,別這麼客氣,我哪有多照顧你呢?很不好意思耶。」房東太太喜孜孜地接過水果籃,一面從房里取出一幅畫。「這個畫,我想一想,還是應該還給你。」
是那幅夏卡爾的「生日」復制畫。
喜悅驚異地揚眉。「為什麼要給我呢?這不是房東太太朋友送你的嗎?」
「唉,其實不是啦。」房東太太有點尷尬。「這個喔,是你男朋友買來的啦!」
「我男朋友?」喜悅愣了愣。「你說剛信?」
「對啊,就是他。」房東太太點點頭。「這畫是崔先生買的,是他要我把畫掛在你租的套房里,還有那些新電器,也都是他出的錢,只是他要我別告訴你。」
喜悅听聞,震驚莫名。「為什麼剛信……要那麼做?」
「這還用問?當然是因為他愛你啊!」房東太太笑道。「我說啊,你們小倆口那時候是不是在吵架?所以他才會用這種方式關心你,不讓你知道。」
喜悅無言,想起那夜她發現自己住處煥然一新時,那份驚喜與感動,以及之後每一天,坐在沙發上欣賞夏卡爾畫作所領略到的小小幸福。
原來,都是他給的……
「那些電器我本來要還給你男朋友,他都不肯收,說直接送給我們就好,可我想想實在不好意思,至少這幅畫一定要還給你,你很喜歡這畫,對吧?」
她怔怔地點頭。
房東太太笑了。「所以說啊,你們小倆口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別再吵架了,你男朋友真的很愛你的。」
心湖,溫柔地蕩漾,胸臆微酸,卻更甜。
喜悅听著房東太太相勸的話語,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幸福,有個男人那麼寵愛自己、憐惜自己。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還有什麼要猶豫的?
她帶著崔剛信精心挑選的畫,離開房東家,剛坐上計程車,手機鈴聲便響起。
她接電話。
「喜悅,你要回家了嗎?我什麼時候去接你?」是崔剛信打來的。
「不用了,我已經在計程車上了。」
「我不是說了,你跟開馨吃完飯就通知我去接嗎?」
「這樣你會很累的。」而她會不舍。
「怎麼會累?我開車很快的。」
「以後可不準你開那麼快了,以後我在你車上的時候,你可得慢慢開。」
「為什麼?」他不解。「你會怕嗎?我車速應該還好吧,有那麼快嗎?」
「不是我怕。」是怕傷了某個脆弱的小生命。她微笑尋思,伸出手,輕輕撫模自己的下月復。
今天下午,她獨自去醫院悄悄做過檢查,得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本來是想在周末的時候,為他做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再將這好消息與他分享,看來,還是提前好了。
必家後就告訴他,接下來,有很長的時間不能陪他喝紅酒了。
因為她肚子里,已經孕育了愛情的結晶。
「……喜悅,你怎麼不說話?」崔剛信緊張地關切。
她淺淺一笑,溫柔似水。「回家再說吧。」
必家,她會告訴他,是他們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家庭的時候了。
而這次,他們一定會有個甜蜜而溫暖的家庭。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