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一靠船登上甲板,頓時喧鬧不已。
別的人不說,光烈中石和烈斗的大嗓門就嚷嚷得想讓人捂住耳朵。
「我們回來啦!哎喲哎喲,剛才經過那個地方水真急啊。」
「那個叫激流啦!」
「我在說話,你吵什麼?沒大沒小。」
「我分明就比你大!」
「我比你大!我是少爺,你不是!」
「我個子比你高,拳頭比你大,我才大。」
眼看兩個家伙每天例行的白痴斗嘴又開始,熟悉了他們兩個的人都紛紛閃到一邊。
同樣剛剛上船的冉青,看著羅登陪著鳳鳴出現在甲板上,顯得有些驚詫,連忙過去向鳳鳴問好,稟報道,「損毀的大船已經安排了人手修補了,至于主船上倉庫里面的寶物,
屬下領著好水性的兄弟們這些天來一直下水打撈,也已經找回了大半。這些都是珍貴的寶物,屬下想不宜在外面隨便存放,所以這次領著人,專門從陸路把目前打撈起來的貴重物
品先護送到船上,以供少主日後旅程上使用。」
他往後一指,果然幾艘小船正來回從岸邊往船上運東西。
鳳鳴松了一口氣,似乎還撈回了不少。
總算可以向他老爹交代了。
冉青見風鳴不做聲,以為他不滿意,臉帶愧色道,「屬下有罪。船沉沒時似乎把艙門壓出了縫隙,有的小件寶物可能順水漂走了,而且有的特殊絲緞遇水被污,撈起來也不能
用了,屬下也沒帶過來……」
鳳鳴連忙安撫道,「這樣已經很好了,我很滿意,你干嘛這麼擔心的樣子?」
冉青好像一頭受了委屈的大型動物一樣,滿懷懇求地看著他,「少主……」
鳳鳴愣愣看著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看了半天,鳳鳴差點又想舉手撓頭論。
「少主……」
「哦!」鳳鳴終于想起來,拍著額頭道,「你的劍,對吧?」
冉青用力點頭。
「在洛雲那里。」燙手山芋當然扔給洛雲。
其實,鳳鳴現在想起來,真覺得當日對冉青似乎嚴厲了點。他當鳴王這麼久了,卻很少懲罰別人什麼,冉青是他懲罰過的屈指可數的人中的一個了。
洛雲走到冉青身邊,「你的劍我保管著,等一下和我一同會住處取回吧。」忽然語調低沉地道,「這次少主饒過你,你要記得教訓才好。下次再敢違逆少主的命令,別說少主
,就是我也不會饒你。」
冉青對洛雲顯然非常信服,連連地認真點頭,又對鳳鳴行禮表示感激。
反倒鳳鳴和秋星一干人表情呆滯。
洛雲這個表態,實在令人感動。
鳳鳴什麼時候在洛雲心中擁有這麼崇高的地位了?
鳳鳴瞧著洛雲,忍不住動動雙唇,剛想說話,洛雲截在他前面,緩慢冷淡地打破鳳鳴的奢望,「屬負護衛少主安全的重任,和冉青境況不同。有時候為了少主的安全,就
算要違逆少主的命令,也必須堅持到底。」拋給鳳鳴一個你別以為擺出少主身份就可以不听話到處跑的眼神。
鳳鳴的肩膀立即焉下來。
洛雲果然還是洛雲。
冉青稟報的時候,幾個侍女早被吸引到烈中石烈斗那邊去了。
當然,這倆個大個子斗嘴絕沒有什麼吸引力。
能夠讓女孩子們心動的只有可愛的毛茸茸寶貝小秋,秋月最喜歡小秋,看見烈中石那兩個家伙,第一個就跑了過去,喊著「小秋!小秋!」。
小秋耳朵尖,听到熟悉的聲音,驀然從烈斗的背後跳到肩膀上,「啾」的一聲,把烈斗的肩膀當成跳板,從半空中,黑乎乎地跳進秋月的懷抱,翹直了大尾巴在秋月懷里鑽來
鑽去,好像撒嬌一般。
秋月被他弄的癢癢,咯咯直笑。
秋星湖秋藍也跑了過去,哄著小秋玩,至于兩個又在吵架的大家伙,她們見怪不怪,都懶得理會了。
丙然,烈中石化烈斗吵不出個結果,只好各自氣呼呼地停止爭吵,一抬頭發現鳳鳴在,又爭先恐後跑去鳳鳴面前,嚷道,「鳴王!鳴王!我們回來了!」
「很久沒瞧見我們,是不是很想我們?」
「你要的寶貝我們從水里撈回來了。」
「對啊,幸虧我厲害,一下子就找到了,不然里面可就濕了。」
「別听烈斗胡說,那是盒子夠好,水濕不到,里面的東西還是干干的,我開給你看。」
鳳鳴開始還意識沒想明白他們說的東西是什麼,見到烈中石從背上取下包袱打開,里面印象深刻的木匣露出一角,頓時吃了一驚,攔著他們,嘿嘿笑著,「哇!你們真厲害啊!不用打開了,我絕對相信你們的本事,說沒有濕就絕對沒有石。」
鳳鳴一邊把兩人夸得暈糊糊,容虎一邊伸手把木匣收起來。
兩人彼此傳遞一個默契的眼神。
這兩個家伙,真是嚇死人了,里面可是慶鼎的人頭啊!也不看看這里離同國都城才多遠,居然想當眾打開匣子,不是要他蕭家少主的小命嗎?
生怕同國大軍不過來追殺他啊?
烈中石烈斗哪里管得著別人的心里想什麼,被表揚後,只管洋洋得意,又跑去逗正圍著小秋轉到三個侍女,頓時惹得女孩子們一陣哇哇大叫,笑罵不已。
鳳鳴找個機會,低聲囑咐容虎,「我們在同國地盤上,這人頭萬一被別人看見了可不得了。你千萬要好好看住,小心出事。」
容虎也非常謹慎,「屬下也是這麼想的,此物非同小可,而且丞相既然派烈中石專程在進入同國時把它交給鳴王,一定是希望鳴王在關鍵時刻可以用的上它。既然我們現在不
在船上住,不宜把它留在船上,放在隨時可以動用的地方看管比較好。」
鳳鳴瞠目結舌,「你不會是打算把它帶回慶彰的合慶王府吧?」
容虎無所謂地聳肩道,「鳴王不是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看來容虎是打算真的把慶鼎的人頭弄回合慶王府了。
鳳鳴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想一下把容虎教出來的是那個單子比天大的西雷王,也不覺得怎樣擔心了。
反正說起謹慎周密,鳳鳴自問拍馬也比不上容虎。
他索性把這件事全權交給容虎。
容虎道,「屬下要先把這東西放回王府內室才行,總不能帶著它到處逛。」
鳳鳴臉色大變,警告道,「我今天可是打算放風一整天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別打算這麼早就抓我回籠子。」
容虎也猜到他不肯,露出俊朗笑容,「屬下先把綿涯叫過來陪著鳴王,然後再走。」
綿涯昨日剛剛抵達,親自為容恬送來最新的情報。越重城和瞳兒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的,今天容恬出門並沒有帶上他,所以,也就跟著鳳鳴一起出門了。
容虎找到在船的另一頭的綿涯,和綿涯商量了一會,再和洛雲打個招呼,借口有事先走了。
綿涯暫替容虎充當鳳鳴的貼身護衛,非常盡忠職守,立即就跟到了鳳鳴身邊,問他等一下想去哪。
鳳鳴倒是很為難。
這樣可以自由自在到處玩得機會實在太少了,就好像小孩子好不容易到了琳瑯滿目的糖果店,這也想要,那也想要,但又不確定到底要哪一種最好?
他把幾個正逗著小秋玩的侍女叫過來,咨詢他們的意見。
秋星秋月眼都不眨的接連說了一堆玩意,又是做小船游江,又是要找個好地方抓兔子……
秋藍比較實在,想了一會,道,「不如我們去市集吧,難得到了同國,多少也買點東西。」
秋星撒嬌地皺著鼻子,「有什麼好買的,我們又不缺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秋藍明明臉蛋幼女敕,神情卻最老成,一字一句道,「容虎說啊,同國也有很多好東西,別的地方見不著呢。最有名的就是布料……」
秋月哂道,「布料有什麼稀罕的?船艙里堆成小山了呢,都是最頂級的,絲綢緞,你挑喜歡的出來做衣賞就好了,鳴王一定答應,對吧?」最後一句是朝著鳳鳴問的。
鳳鳴微笑著點點頭,他不忍秋藍失望,又隨和地道,「不過市集應該挺熱鬧的,就算不買布料,逛逛也挺不錯。」
秋藍道,「上等衣料,我當然知道這里有。可是同國布料最叫人驚訝的是染色,有一種叫帝紫的顏色,真是好看的驚人,听說別的地方都染不出來,只有同國的布坊師傅會弄。」
女孩子對衣料首飾最為好奇,立即被秋藍的話勾起興趣來了。
「呀!」秋月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听說過帝紫呢,沒想到是就是腳下站的地方出的。」
秋星也亮著大眼楮叫起來,「我不知道什麼帝紫,不過說起同國的好東西,我也想起來一個,是不是有個什麼門的,專賣上等待胭脂水粉,那個叫什麼門啊?」
秋藍羞道,「我怎麼知道?這些我都是听容虎說的,所以才要去市集……」拿眼楮打斜去瞅鳳鳴,一副楚楚可憐的可愛樣子。
鳳鳴朗聲笑起來,「好啦!好啦!就這麼決定了,去市集逛街!」
頓時,甲板上響起一陣嬌滴滴的呼喚聲。
確定好目標,大批人馬又從船上轉移到岸上。
駿馬在岸邊吃飽了鮮女敕美味的青草,早就甩著尾巴,渾身是勁地等著主人了。鳳鳴他們一上馬,馬鞭在半空虛晃兩下,馬兒斗志昂揚的嘶叫一聲,雄糾糾地就直往前沖。
蕭家少主、侍女們、護衛們,不下三四十人一起朝著同澤城奔去,仿佛被他們青春熱血的歡樂所感染,連陽光都份外燦爛起來。
進了城後,再不能策馬狂奔,個人都約束力自己的坐騎。
凡是大國的都城,商業一般都會比較興旺,有錢人多嘛。
尤其是綢緞布坊,更不能少,否則那些權貴家電夫人小姐的零花錢往哪花呢?
比較大的店鋪基本集中在一條大街上,有點像現代的商業步行街,有賣布料的,賣胭脂水粉的,賣首飾的,賣金銀器的,更有令人垂涎的各種小吃,琳瑯滿目。
鳳鳴和秋月等都下了馬,把馬匹交給侍衛們牽著,自己一群人在前面亂逛。
眾多稀奇古怪的商品看得他們目不暇接,鳳鳴連連贊嘆,「沒想到通過對市集這麼繁華,哇,東西還真多。」在他印象中,總覺得西雷比同國強大,同國都城的商業一定比西
雷遜色。
結果不是這麼回事。
綿涯找了一個當地人詢問後,走回來問幾個女孩,「你們是先看胭脂水粉,還是先看布料?」
「胭脂!」
「水粉!」
「布料啦!」
嬌聲此起彼伏。
綿涯好脾氣的做個手勢,請這群興奮的小鳥安靜下來,給她們提供一個非常好的消息,「先去哪里都差不多,那人告訴我,最好的胭脂水粉鋪叫福和門,最好的布料坊子叫福
氣門,兩家是緊挨著的。」
秋月等大為高興,把鳳鳴簇擁在中間,興致勃勃地朝綿涯問到底地方走去。
這兩個店鋪一定名聲很大,光看店鋪的氣勢就不同凡響,遠遠看去,招牌掛得高高的,引人注目,木招牌上涂著一層金漆,被太陽光一照,閃亮得連隔街的人都能抬頭看見上
面的字。
鳳鳴他們先進了買布料的福氣門。
秋月秋星格外興奮,一跨進門,就對著掛在牆上,對在長桌上的各種布料大呼小叫,「好漂亮!」
「秋星你看著藍色,怎麼別的地方竟沒見過,居然這麼鮮活鮮活的顏色……」
「別看那顏色來,快點來,這是不是秋藍說的帝紫?」
秋星這麼一叫喚,好像探險隊的找到了寶藏似的,頓時把秋月和秋藍都吸引過去,幾人頭踫頭的盯著那匹布料看,幾個女敕白的小手貪婪的撫模著罕見的顏色。
「紫得真好看。」
鳳鳴湊熱鬧地走過去,也不得不承認那顏色罕見,「好像沒在別的地方見過這樣的紫,顏色溫和大方。」他模著那匹布料,「料子沒什麼特別,估計是染色的方法有不同吧?」
「這位公子說得沒錯。」一把蒼老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眾人抬頭。
罷剛說話的人是個老頭子,頭發眉毛都已發白,看樣子起碼過來七十。在這個醫療不發達的時代,可算是高壽了。他正撐著拐杖,從里面慢慢轉出來,步履不穩,邊走邊喘,
旁邊一個看起來是僕人樣子的矮小男人小心翼翼扶著他道,「老爺,小心腳下。」
老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口齒清楚,一字一頓的和緩說道,听起來也挺讓人舒服,「老朽福通,是區區小店的掌櫃。公子請坐,布料這東西,要在日光能照到底地方慢慢看。就
算不買,看也看得舒服。」他做了一輩子布料生意,一眼就能瞧出鳳鳴是個大主顧,所以親自從里面出來招呼。
鳳鳴和人應對的風度當然無可挑剔,微微一笑,朝他行了一個尊敬長者的小禮,露齒笑著做了個大方謙謹的自我介紹,「蕭家鳳鳴。」
埃通眼楮驀地睜圓,臉上層層的皺紋仿佛都驚詫的拉直了,「蕭家少主?啊!啊……」他本來已經坐下,下意識地猛按著拐杖站起來,看看差點佔滿了他家大門的高大侍衛,
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正疑惑了,原來是蕭家的人。蕭少主請坐。」
這老人經商多年,經驗老道,不過片刻就鎮定下來,重新請鳳鳴坐下。
不知道是否天下聞名的商家翹首少主降臨,振奮了他的精神,老頭子頓時變得生龍活虎了似的,吩咐僕人們上茶,又把店鋪里的總管找了過來,伸長脖子硬朗的喊,「快!去
拿鑰匙把庫房打開,上好的布料都拿過來。」
鳳鳴反而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們只是隨便過來逛逛的……」
埃通一擺手,請鳳鳴先不要說話,命人把剛才秋星發現的紫色布匹抱過來。
「蕭少主,你剛剛夸這紫色好看,對吧?」
「嗯。」
埃通蒼老的臉上浮現的笑容藏著一絲狡滑,「這顏色,一般人叫它作帝紫。其實啊,這算什麼帝紫?」
秋月等侍女都深深為那顏色著迷,听福通這個主人一說,都驚訝起來。
秋月問,「福通大掌櫃,您是說這個不是帝紫?」
埃通捏著沒有幾根的白色山羊須,笑眯眯道,「也不能完全說它不是。」
「咦?」
「這匹布什下等待帝紫,原料不是上好的,染出來的色也就不怎麼好看。真正的帝紫,比這個漂亮多了。」
「真正的帝紫?難道還有比這個更漂亮的紫色?」秋星好奇的道,「那就真的要見識見識了,老人家,您這里一定有,對不對?」
埃通神秘的笑起來。
這時,管家已經打開倉庫,領著幾個僕人各抱著幾匹布料氣喘吁吁的來了。
埃通轉過頭,顫巍巍的對管家道,「你啊,去把庫房里面的小密倉打開,捧那匹帝紫出來。」
避家露出詫色,似乎沒想到老掌櫃會提出這麼一個事,愣了一會才轉身回倉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