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生將那張字據攤了開來,然而他都還沒來得及看個仔細,忽然天外飛來一粒小石子,將那張紙給砸破了!
兄弟二人瞪著破成兩半的字據,當場傻眼。
「這……這是怎麼搞的?!」田大慶驚呼。
「不是我撕的!」田仲生一陣慌亂,趕緊開口澄清。「是突然從窗外飛來個什麼東西,把它給砸破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有東西飛進來?該不是有人搞鬼吧?」
田氏兄弟又急又氣地沖出大廳,正好看見戚允揚從樹梢躍下。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擅闖別人的屋子?」田大慶憤怒地叱問。
「剛才是你故意扔東西進屋,砸破這張紙的吧?」田仲生氣呼呼地揚著手中破損的字據質問。
眼看他沒有否認,田大慶更是怒火中燒。
「好哇,竟想破壞我的好事,我非要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
田大慶氣得失去了理智,怒吼一聲撲了過去,想要揮拳毆打戚允揚。
戚允揚輕易地閃過這蹩腳的攻擊,身形一晃,驀地逼近田仲生眼前,並在那家伙還來不及反應時,一把將他手中破成兩半的字據奪走。
「你……你想做什麼?」田大慶氣急敗壞地嚷著。
雖然那張字據破了,可說不定還能用來逼盧秋雪履行約定,但要是字據被搶走,那可就什麼都沒了!
到時候,說不定他不僅得不到「丁家馬場」,連那五百兩銀子也討不回來,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快把字據交出來!」田大慶急吼著。
戚允揚的回答是冷哼了聲,隨即當著他們的面再度一撕,原先已破成兩半的字據,應聲變成了四小張,不僅如此,他還將那些碎紙收進自己衣袖中。
「我警告你們,往後要是再敢動丁家的任何歪主意,你們的下場只會比這張字據更慘!」
冷冷地撂下警告之後,戚允揚不再理會這對面色如土的兄弟倆,輕功一使,迅速地離開了田家。
「娘,你說什麼?!」
丁家的大廳中,傳出了丁茉茉錯愕的驚呼。
她滿臉震驚地望著娘,腦中頓時陷入一片空白。
今兒個天才剛亮不久,她就動身出門去馬場巡視,努力把平時需要耗費幾個時辰的工作提早完成。
她之所以這麼努力,全是因為戚允揚明日就要離開了,她希望能夠多一些與他相處的時間。
報了比平時少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她騎著「追月」趕了回來,想不到才一返回家門,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娘就拉著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對她說。
原本她以為,可能娘又從哪兒听見了關于她的流言蜚語,想不到竟是關于她的婚事,而且還已經談定了!
怎麼會這樣?
「娘,您在跟我開玩笑嗎?」她蹙眉問道,由衷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
「當然不是,娘怎麼會拿你的婚姻大事來開玩笑?娘已經幫你訂下了親事,你不用擔心自個兒的終生沒有依靠了。」盧秋雪說道。
丁茉茉的眉頭蹙得更緊,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
她從來就不擔心自己有沒有男人可以依靠,而這會兒娘突然告訴她已經幫她訂了親,反而才讓她擔心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她苦惱又焦急地追問。
「今日剛訂下的。」
「唉,娘怎麼不先問問我呢?」丁茉茉懊惱極了。
餅去她沒想過要嫁人,就算真要嫁,對象也該是像……
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浮上心頭,讓丁茉茉的心跳驀地亂了節奏。
她不禁回想起昨日在馬廄時,他親昵擦拭她臉上淚痕和髒污的情景,那溫柔的撫觸令她臉紅心跳,還有他那灼熱專注的目光……
他是唯一一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子,盡避他就要離開了,盡避她知道或許他們並沒有更深的緣分,但是不管怎麼樣,在她已經對戚允揚動了心的情況下,要她如何嫁給其他人?
「別惱,茉茉,娘也是為你著想呀!」盧秋雪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已到了女大當嫁的年紀,況且對方一點兒也不介意外頭那些流言蜚語,看得出來是真心喜歡你呀!」
丁茉茉一听,心情更加浮躁了。
「難道只因為對方不介意,我就得嫁嗎?那些流言蜚語本來就不是事實,本來就不該去介意的呀!」她氣嚷道。
盧秋雪知道自己不小心失言了,連忙柔聲安撫。
「當然不該去介意,娘知道你這些年來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更希望有個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的好男人,可以當你一輩子的依靠呀!」她望著心愛的女兒,心中不免充滿了感嘆。
明明女兒是如此的才貌雙全,偏偏都已經芳齡十八了,身邊卻沒有半個追求者,老天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我不想嫁。娘,倘若不是女兒真心想嫁的對象,女兒寧可一輩子不嫁。」丁茉茉說著,腦中再度浮現戚允揚的身影。
即使與他相識才將近半個月,即使她對他的身分來歷還不清楚,可她知道他跟城里那些膚淺又小心眼的男子完全不一樣。
他不僅沒有听信那些流言蜚語,甚至還為她打抱不平,她想,她會永遠記得他手持弓箭,為她嚇跑蔣杰宇那些惹人厭的家伙那一幕。
正當丁茉茉沉浸在那日的情景時,盧秋雪又支支吾吾地說︰「可……娘已經收了人家五百兩銀子的聘金……」
丁茉茉聞言頭疼不已,想不到娘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五百兩銀子退回去就是了,大不了多賠一些給對方當作補償。」丁茉茉毫不心疼地說。
只要能夠解決問題,她不在乎多花一點銀兩。
「但……問題是……娘已經立了字據……」
「什麼?!」還立了字據?
丁茉茉的額角隱隱作疼,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起來情況比她所想的還要棘手,早知道她今日就不該出門,那就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了。
「娘在字據上寫什麼?」她問道。
「就……」盧秋雪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小小聲地說︰「就寫著,將以「丁家馬場」當成嫁妝……」
「什麼?!」
丁茉茉震驚極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丁家馬場」當嫁妝?那豈不是將祖父和爹的心血拱手送人嗎?
「娘怎麼……怎麼會答應這麼離譜的事情呢?」丁茉茉又急又惱地跺腳。
眼看女兒的反應這麼激烈,盧秋雪更加心虛了。
「我……其實我本來也是很猶豫的,可……可是就……」盧秋雪蹙眉嘆了口氣,其實她的心里也有點後悔這麼快就寫下了字據。
敝只怪她的性情優柔懦弱,不像女兒那般堅決果斷,當時她明明還在遲疑猶豫之際,卻在江鳳娘和田大慶的慫恿勸說下照做了。
丁茉茉閉了閉眼,長吁口氣,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
「好吧,對方究竟是誰?」她開口問道。剛才她被一連串的「驚喜」給氣昏了頭,壓根兒忘了問這個最重要的問題。
「是「田家茶行」的田大慶。」
「田大慶?!」丁茉茉發出驚呼,眉心立刻蹙得死緊。
前兩日,她才听馬場的小廝阿德提起,說他有個在「田家茶行」做事的弟弟阿義,據說田家二公子似乎捅了樓子,大半的家產全被拐走,而田大慶下個月要付出的一大筆貨款至今還沒著落。
阿德會提起這件事,是想問她若是「田家茶行」倒了,他的弟弟阿義可否到馬場來做活兒,因此她對這件事情很有印象,不會記錯的。
「娘,听說「田家茶行」有很大的麻煩……」
丁茉茉將從阿德那兒听來的事情說了一遍,而盧秋雪听了之後,臉上滿是震驚與不安。
「什麼?這事兒……怎麼一點兒也沒听說呢?這是真的嗎?」
「無風不起浪,既然是在「田家茶行」做事的阿義透露的,應該是真的吧!」丁茉茉說道。
若不是消息確切,阿德也不會詢問他弟弟將來能否到馬場來做活兒了。
「糟了!他……他上門來提親,該不是只為了要騙走馬場吧?」盧秋雪心亂如麻地說︰「怎麼辦?怎麼辦?都怪娘太急著想要幫你談定婚事,才會中了圈套,甚至還立下了字據,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
盧秋雪急火攻心,想到自己一時的愚蠢,害得「丁家馬場」讓人騙走,心緒霎時被極度的自責與慌亂給揪住。
一陣強烈的暈眩忽然襲來,讓她的腳步踉蹌了下。
「娘!」丁茉茉驚呼一聲,連忙扶娘坐下。
盧秋雪緊抓住丁茉茉的手,滿臉無助地說︰「怎麼辦……茉茉……怎麼辦?都是娘不好……」
「娘先別慌,總會想出法子解決的。」丁茉茉趕緊安慰她。
「可是……娘都立了字據……這可怎麼辦才好?要是馬場真的被意圖不軌的人給騙走,那娘……娘要拿什麼臉面去見你爹?」
丁茉茉也被這事給亂了方寸,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麼辦才好,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的嗓音從大廳門口傳來——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她們母女倆轉頭一看,就見戚允揚走了進來。
「戚公子……」丁茉茉望著他,眼神流露出一絲無助。
戚允揚來到她們面前,將撕成了四半的字據拿了出來。
「夫人別擔心,那家伙的計謀沒機會得逞了。」
一看見那撕毀的字據,盧秋雪又驚又喜。
「這是我所立的字據!真是太好了!可是,戚公子,你怎麼會……」
「請夫人恕罪,在下無意中听見你和田大慶及媒婆的對話,隱約覺得事有蹊蹺,所以便一路尾隨田大慶那個家伙,這才發現了他的計謀。」
「計謀?」盧秋雪心寒地追問。「這麼說來,那個田公子真的不是真心想娶茉茉為妻?」
「沒錯,他的計謀簡直惡劣透頂!」
為了讓盧秋雪徹底斷了促成這樁婚事的念頭,戚允揚將剛才听見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什麼?真想不到……剛才看他那麼誠懇,一副真心喜愛茉茉的樣子,結果竟然只是為了馬場……」盧秋雪心痛地搖搖頭,難受地說︰「我差一點就害慘了女兒,我……我真是……」
原本就已心亂如麻的她,這會兒情緒又受了極大的打擊,忽然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娘!」丁茉茉驚呼了聲,被娘極差的臉色給嚇著了。「快來人哪!快去請大夫!」她焦急地喊著。
戚允揚見她這般心慌意亂,伸手輕搭著她的雙肩,低聲安撫她。
「你先別慌,大夫很快就會趕來了,你娘不會有事的,還是先扶你娘進房里躺著吧!」
「好……」
丁茉茉朝他揚起一抹感激的微笑,趕緊依照他的話,將娘給扶進寢房去。
一名頭發微白的老大夫很快地趕來,仔細地為盧秋雪把脈診視。
「大夫,我娘的情況怎麼樣?」丁茉茉憂心地追問。
老大夫輕嘆了口氣,說道︰「夫人自從多年前的意外之後,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這會兒從夫人的脈象來看,顯示夫人長久以來焦慮煩心、氣血虛損,應是心中一直有事操煩,致使情緒抑郁煩躁,才會令夫人的身子更加虛弱。」